齊樂磊從聞星河辦公室裏離開後,一邊走一邊想, 他總覺得那個大四學生透出來的氣息讓人十分不舒服。
也就聞星河這樣的老師, 才能不用異樣的眼光去對待對方。
現在想想, 聞老師真不容易, 他以前還老找聞老師麻煩。
齊樂磊走著走著, 遇到了他認為的‘聞星河最大的麻煩’——陸修。
兩人目光相觸,很快就別開了,那是打心底的互不待見。
陸修望著齊樂磊身後那棟樓, 不就是聞星河的辦公室麼, 他嫌棄道:“你又來煩小老板?”
齊樂磊哼了一聲:“怎麼了?我是他學生,找他天經地義, 倒是你,一個校外人員, 天天來煩我老師。”
陸修哦了一聲,老神在在地說:“雖然我是校外人員, 但我是他老公啊。”
齊樂磊氣得臉紅一陣白一陣的:“……”
陸修想起上次聞星河說,他是齊樂磊的老師, 那陸修也算齊樂磊半個老師了,所以讓他對齊樂磊大方點。
陸修是很聽聞星河話的人, 於是跟變臉似的, 大方朝齊樂磊笑道:“來,叫一聲師公聽聽。”
齊樂磊一聽就炸了, 跳腳道:“我可去你的, 不要臉, 占我便宜!明明我都比你好,怎麼老師也不喜歡我呢。”
喲?陸修挑眉,聽齊樂磊話裏的意思,他還有點小想法?不行,必須給鎮壓下去。
陸修收斂笑容,雙手插兜,站在齊樂磊麵前,借著身高優勢,居高臨下向他投去蔑視一瞥。
齊樂磊特別氣,但又無可奈何,他隻能原地跳了跳,努力比陸修高。
等落地後,他還是矮陸修一截,最後氣唿唿地走了。
陸修覺得齊樂磊簡直是個傻逼,也就黎嘉當寶貝。
陸修歎氣,黎嘉一個大好青年,怎麼就栽這傻子手裏了。
陸修望著齊樂磊離開的背影,沒再多耽擱,繼續快步往聞星河辦公室去。
聞星河辦公室白色的門緊緊閉著,走廊上安靜得詭異。
陸修已經來過許多次,以前聞星河辦公室也關著門,但今天不知道為什麼,陸修的眼皮一直在跳,心突突突的,總有種不詳的預感。
他按住眼皮,想到馬上要見到聞星河,他的嘴角不由又揚起笑容。
陸修像平常一樣,站在窗邊,準備朝屋裏的聞星河做鬼臉。
可屋裏正在發生的事讓他整個人都炸裂開,大腦嗡嗡直響,寒意直竄心尖,冷得他整個人都在發顫。
屋裏,一個體型高大,表情猙獰的男生和聞星河扭打在一起。
聞星河發衫淩亂,臉頰和手臂上有青紫的打鬥痕跡。
今天下午是學校老師開會的日子,如果不是因為湯鵬義忽然來訪,聞星河也會去開會,但他的行程被湯鵬義打斷,而隔壁老師都不在,便給了湯鵬義行兇的機會。
湯鵬義手裏有刀,寒光在空氣中舞動。
聞星河狼狽不堪,他舉著椅子,抵擋對方的進攻。
“星河!”陸修下意識伸手去掰旁邊的門把手,使勁扭了幾下,掰不動,他隻能去撞擊旁邊的玻璃窗。
‘砰!’‘砰!’‘砰!’。
屋外傳來劇烈的撞擊聲,聞星河看到陸修在拚命用肩膀撞擊玻璃窗。
無奈學校玻璃的質量太好,陸修奮力撞了幾下後,玻璃紋絲不動。
想要打破玻璃,必須要尖銳的東西。
陸修四下尋找,可空蕩蕩的走廊上沒有任何趁手的武器。
就在這時,屋裏傳出聞星河的唿喊:“閃開!”
似乎是心有靈犀,下一秒,陸修就躲開了,隻見椅子從屋裏飛出,椅子的尖角重重砸在玻璃窗上,玻璃如蜘蛛網般碎裂開。
陸修迅速用手肘將碎開的玻璃撞下,大塊大塊玻璃渣掉落在地,因為陸修是職業選手,所以保護手是他的本能,他本想脫下外套包住手掌。
可屋裏的情況已經由不得他拖延了,沒有椅子做防具的聞星河身陷險境,幾乎要抵不住那男生的攻擊。
陸修想也沒想,伸手扒在窗框上,細碎的玻璃嵌入他的掌心,他仿佛沒有感到疼痛一樣,一個借力就跳進屋內。
湯鵬義知道背後有人來,飛快轉過身,揮舞著刀撲向陸修。
陸修一個閃身,避開他的攻擊,然後一把扣住他的手腕,用力方向一擰,湯鵬義發出殺豬一般的嚎叫,刀掉在地上。
聞星河立即撿起地上的刀,不給湯鵬義再拿迴兇器的機會。
陸修一隻手抓著湯鵬義的頭發,將他的腦袋狠狠敲在窗框上,湯鵬義被撞得頭暈目眩,鮮血直流。
“皮帶,先把他綁起來。”
聞星河雖然受了驚嚇,但不至於六神無主,聽了陸修的話,他動作麻利的解開皮帶,將之抽出。
陸修瞥了一眼,笑道:“想不到有一天看你解皮帶,是在這樣的情況下。”
聞星河:“……”這都什麼時候了,還有心情開玩笑。
額頭的血流進湯鵬義的眼睛裏,濃濃的血腥味在他鼻間彌漫,皮帶金屬鎖扣的聲音更是刺激了他,他想起了小時候父母狠狠抽在自己身上皮帶聲。
湯鵬義猛地暴起,跟發了狂一樣,用身側撞向旁邊的陸修。
陸修猝不及防,被他撞得一個趔趄,手肘擦在玻璃上,劃出一道很長的口子。
湯鵬義撿起玻璃碎片就往陸修身上捅去,陸修躲閃不及,鮮血從小腹湧了出來。
聞星河瞠目欲裂:“陸修——”
他撿起地上的椅子,猛地向湯鵬義砸去,湯鵬義身體一僵,倒在地上。
陸修捂著小腹上的傷,靠著牆,緩緩坐在地上:“先、先綁上。”
聞星河忍著眼淚,馬上用皮帶捆住湯鵬義的手,再打開門,扶著陸修走出辦公室。
確定兩人安全後,陸修漸漸冷靜下來,也感覺到了無處不在的疼痛,來自手掌、胳膊、小腹,血順著手臂和指尖,一滴、一滴往下流,滴滴答答打在地板上。
剛才麵對尖刀時,聞星河還能保持一絲鎮定,可現在,他急地快要瘋了。
聞星河臉色蒼白,仿佛流血的是他,聞星河嘴唇哆嗦著問:“你的手……你的手……還有……”
聞星河目光落在那塊滿是血的玻璃上,他頓時眼眶充血,像是陸修的血濺到他眼睛裏。
“沒事。”陸修虛弱的笑了笑,也不知道他這聲沒事是說自己,還是在安慰聞星河。
陸修伸出手,想要摸摸聞星河,卻不小心把血都沾在聞星河臉上,他下意識想幫著擦擦血跡,但他忽然沒了力氣,連抬起來一根手指,都覺得累。
陸修垂下手,眼前一黑,軟軟倒在聞星河懷裏。
感受到懷裏的人漸漸失去生氣,聞星河的心被恐懼填滿。
他克製著即將崩潰的情緒,努力讓自己保持冷靜。
聞星河一邊唿喚著陸修的名字,一邊對他的傷口進行處理。
陸修流的血太多了,再這麼流下去,休克就危險了。
他知道小腹上的玻璃不能動,隻能先脫了外套,捂住陸修手肘上的傷口,當他指尖碰觸到陸修的皮膚,冰涼得嚇人。
聞星河忙撿起手機,但手機屏幕碎裂,他按了按,手機沒有任何反應。
正好這時齊樂磊迴來了,見到滿地的血,他嚇了一跳,忙走上去:“老、老師,你、你們……”
隻見血泊中的聞星河抬起一雙眼,腥紅而絕望地看著他。
“叫救護車,報警。”
顫抖而哽咽的聲音,滿是隱忍的痛苦。
警車和救護車駛進校園,很快就驚動了校領導和其他老師學生。
大家都看到滿身是血的兩個人被抬上救護車。
圍觀的學生裏有人認出了陸修,很快,陸修被抬上救護車的消息傳到了網上。
小香香:天吶,今天學校有個瘋子拿刀捅傷了人,受傷的好像是vgo的陸修,身上全是血,我看傷得不輕,照片太血腥,我就不放了。
雖然沒有放現場受傷的照片,但她放了急救車和警車的照片。
vgo的小迷妹:???你確定???不會隻是長得像吧???
陸修的98k:天啊,不要啊qaq手是職業選手的命啊啊啊啊,這要是受傷了以後的比賽怎麼辦?
給你一個急救包:我有朋友是蘭斯頓大學的,聽說現場很恐怖,而且她聽到人在上急救車時,她老師的確是在叫陸修。
急救包的消息一出,粉絲們更慌了。
有理智粉勸大家冷靜,在官方沒有確認的情況下,先不要急。
但越來越多類似的消息傳開來,加上出事的大學是傳說中小老板呆的大學,粉絲們結合猜測了一下,覺得受傷的人很有可能真是陸修。
vgo的官方微博瞬間被蜂擁而入的粉絲擠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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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星河等在急救室外,整個人都是木然的。
因為vgo剛拿了亞洲賽冠軍,vgo全員都在放假,其他人迴了老家,隻有錢婆婆和海哥還有加加大都及時趕過來。
錢婆婆:“他怎麼樣了?傷得嚴重不嚴重?”
海哥:“進去多久了?”
加加大急吼吼地問:“臥槽什麼情況!”
“老陸現在咋樣了啊?醫生有說什麼嗎?”
“我接到通知就趕過來了,到現在都還是懵逼的,我靠,怎麼會有這種事……”
他們三人焦急地圍著聞星河,就差沒有抓住聞星河的肩膀‘瓊瑤搖’了。
加加大性子急,催促道:“小老板,你說話啊!”
聞星河眼裏恢複了些許焦距,他恍惚地看著三人,哽咽道:“小腹中了一刀,醫生說應該沒有生命危險。”
聞言,三人鬆了一口氣,可這口氣才緩到一半,就見聞星河虛脫般靠在牆上,用力閉上眼睛,“但是陸修的手受傷了。”
“全是血……手上全都是血。”聞星河懊惱地抱住頭,他無法再說下去,也無法再迴憶那個畫麵。
加加大他們如遭雷擊,好半晌,加加大才靠了一聲,囁嚅著嘴唇:“這下……這下怎麼辦……老陸的手該不會廢了……”
手就是職業選手的生命,平時他們不小心摔一跤,寧願臉先著地都不願傷了手。
聽到加加大的喃喃自語,聞星河身體抖了抖。
“別胡說八道。”錢婆婆狠狠推了加加大一把,“呸呸呸,好的靈,壞的不靈。”
三人裏,海哥最沉穩,他勸道:“行了,這裏是醫院,都安靜點,等醫生通知。”
說著,他往聞星河的方向看了看,暗示錢婆婆和加加大說話注意一點。
這時聞星河才是最內疚最不好受的。
加加大和錢婆婆看了過去,聞星河的眼睛裏沒有一絲光彩,死氣沉沉地靠著牆壁,嘴緊緊抿著,麻木地盯著地板發呆。
加加大猶豫了幾秒,想要安慰一下聞星河,但走到聞星河身邊時,看著安靜得如同一具空殼的聞星河,又不知該說些什麼,最後,加加大放棄地撓了撓頭。
“星河!”
聽到熟悉的聲音,聞星河終於有了點反應,他抬起眼簾,虛弱地看了過去,謝令陽和沈林軒急匆匆趕來。
“哥……”聞星河虛晃著直起背,單薄無助的身影就像是大海裏沒了帆的船,孤零零的在海麵飄蕩。
謝令陽看到聞星河一身的血,臉色又那麼白,向來自持冷靜的謝令陽露出慌張之色,忙扶住聞星河,左看右看檢查他身上的血跡從何而來:“你怎麼樣?哪裏受傷了?”
可觀察了許久,也沒見到傷口。
聞星河啞聲:“不是我的,是陸修的。”
“陸修受傷了。”聞星河嗚咽一聲。
俗話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從陸修出事到進醫院搶救,聞星河都沒有哭,這會見到自己哥哥,他再也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一把抱住謝令陽,強忍著的眼淚唰地掉了下來。
“陸修的手受傷了。”
“哥,我害怕,害怕因為我,他的驕傲全毀了。”
聞星河不敢想,不敢想如果陸修的手出問題了……怎麼辦?
聞星河曾經體會過這樣的痛苦和絕望,那次是他父母離世,而這次是陸修出事。
焦灼、惶恐和不安如同潮汐,幾乎要將他淹沒。
他在心裏已經向所有的神明祈禱過,祈禱陸修沒事。
“先別想這些,相信醫生一定會盡最大努力的。”謝令陽輕拍著聞星河顫抖的背,“一切等他手術出來再說,現在醫學那麼發達,他不會有事的,後續治療,我們可以找最好的醫生。”
聞星河哽咽著點了點頭。
手術持續了將近四十分鍾,這幾十分鍾的時間對聞星河來說度日如年。
終於,手術室的燈滅了,醫生推門出來。
聞星河僵硬地走了上去,身體克製不住地顫抖。
謝令陽緊緊摟著他的肩。
醫生摘下口罩,道:“手術很成功,他已經沒有生命危險了。”
聞星河如釋重負,激動地說不出來話來。
加加大錢婆婆和海哥他們也鬆了一口氣,不住的拍打心口。
不一會兒,護士推著病床出來了,陸修剛做完手術,麻藥還沒過,所以還在沉睡中。
聞星河看到陸修包得像粽子的手,眉心又迅速皺了起來,心頭焦灼如蟻噬:“醫生,他的手……”
“傷的很深,手心裏全是玻璃,不過已經幫他取出來了,好好休息就行,放心,不會影響到以後的日常生活。”
“不是,醫生,不是日常生活。”聞星河咬牙,聲音顫抖地問,“他是電競選手,手的靈敏度很重要,他的傷對他會不會有影響?”
“對啊對啊,醫生,老陸還要打比賽的。”加加大衝上來,緊緊盯著醫生。
錢婆婆和海哥他們也大氣不敢喘地望著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