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四月,北方的凍土層開化,土壤變得柔軟,遙看已有草色。
紅星之光的爆破工程包括兩個部分,前期爛尾爆破與後期場地平整。
方元用藏屍的位置換來了重新參加高考的機會,如今已經翹了一切能翹的課,專心備考。
這個專科學校圖書館的前身是一個棄用的員工宿舍,僅有一層,麵積不大,去年翻修過後掛了牌子,藏書不多,鮮有人至。方元已經掛斷了三個電話,而第四個正在鍥而不舍。
他略顯無奈抓起電話出了圖書館,滑動接聽,等著對方狂躁的叫囂。
果不其然,聞軍的聲音聽起來震耳欲聾,在斥責了方元為何不接電話後,他轉入了正題:“你的那個對象,就是宋吉祥”
方元挑眉,聞軍竟然將“和你在一起滾混的那個人”改成了“對象”,雖然他的語氣別扭又難受,但畢竟沒有惡語相向。
事出反常必有妖,方元等著他的下文。
“他爆破了爛尾樓之後的場地平整需要工程隊,你能不能和他說一聲,我手裏有一支隊伍可以承接這項工程。”
原來如此。方元輕刮指繭,沉默了片刻才迴:“我倆就是胡鬧的關係,這種事情說不上話的。”
“怎麼會!”聞軍顯然不信,“王夫之說宋吉祥很倚仗你,什麼事都由你全權做主。對了,王夫之想從那個傻帽手裏騙點錢出來,你看有戲嗎?他可說了,隻要事成,給咱們三成。”
方元落下眸子,嘴角下壓,是不悅的信號。可他脫口的話卻波瀾不驚,未帶一點情緒:“宋吉祥將手裏的錢背著我全投資了爆破公司,你還覺得我們關係很好,他的事都由我全權做主嗎?”
聞軍一哽,惋惜的咂了一下舌,繼而開始奚落:“聞方方,不管你喜歡男的還是女的,總要有點籠絡人的手段吧,還以為你釣了個凱子,沒想到還真就是在一起鬼混。”
聞軍見無利可圖,嗤笑了一聲,隨即掛斷了電話。
方元將電話緩緩從耳邊放下,無力的靠在走廊的角落,事情似乎越來越複雜了。腦子中好像有什麼重要的信息一閃而過,來不及細想,手中的電話再次振動起來。
手機上跳動的是一個熟悉卻又陌生的名字,方元看了好久才接起電話
“這裏是你們這兒最好的賓館?”一個染著栗棕發色的年輕男人嫌棄的問道。
說其是男人,有些抬舉。十八九歲的大男孩,介於青年與少年之間,一身名牌,性格跳脫。
“不喜歡你可以不住,晚上就有迴省城的火車。”方元坐在賓館的休閑椅上淡淡的說道。
對麵人嘖了一聲,將背包扔在床上:“三四年沒見,嘴巴還是這麼毒。”
他擰開櫃子上擺放的礦泉水咕咚咕咚灌了幾口,一抹嘴舉高瓶子看瓶身上的商標,邊看邊說:“欸方元,你說是不是就我最夠哥們,你離開省城後隻有我一直和你有聯係,現在還跋山涉水來這鳥不生蛋的地方看你。”
方元脊背靠進椅背,翹起二郎腿:“張琪,你這迴是惹了什麼事,竟然需要躲到我這來。”
被喚做張琪的人唇角一撇,臊眉耷眼:“方元,這麼多年過去了,你還是這麼不討人喜歡。”
他往大床上一倒,長聲歎氣:“我惹事是為了誰啊,還不是為了你!”他忽的從床上躍起,眼睛放出賊光,“你知道我把誰設計了嗎?你弟弟方天樞。”
方元眼周肌肉驟緊,方天樞這個名字像是掀開了他心底的一塊隱秘角落,泄露了壓抑的、敏感的,甚至扭曲的一切情緒。
方天樞,天之驕子。是全國舞蹈協會副理事長,a省芭蕾舞團團長,知名芭蕾舞舞蹈藝術家方啟明的兒子。
而方啟明曾經還有一個兒子,名叫方元。
方元壓下滿腹情緒,揉揉太陽穴問道:“他不是我弟弟,你對方天樞做了什麼?”
張琪以舌頂腮,牛逼轟轟:“你知道嗎方團長現在走哪都帶著他這個寶貝兒子,還有他那個號稱芭蕾王子的徒弟。你那倒黴弟弟6歲才能做幾個迴旋的動作,哎喲,那個捧的啊,都上天了,我看還不如你當年一半厲害,話說迴來了,你現在還跳芭蕾嗎?”
“”一句話讓方元想到了專科學校那個陳舊的舞蹈室,想到了宋吉祥的那句‘白豆腐’,他錯開目光,耳尖有些泛紅,“早就不跳了。”
“呦,那真是可惜了,以前你在學校舞蹈室跳芭蕾的時候,窗外圍著一群小女孩流口水,還有專盯你下麵看的,成熟的真他媽早。”
方元蹙眉:“能不能說正事?”
“能能能,”張琪舉手做投降狀,“我是你朋友,自然看不慣方天樞。前天我和我爸參加一個聚會,巧遇了方啟明。他帶著方天樞,大家看爹誇兒子,場麵好不熱鬧。我看著生氣,私下裏就和你那個傻弟弟說,主人家書房裏的花瓶中藏了一個寶貝,晚上能發光,那小傻子真信了,趁人不備就尋去了書房,正如我意,打碎了主人家前清的花瓶,哎呦,把他爸的臉都丟盡了!”
張琪拍掌大笑:“你是沒看到方啟明當時的臉色有多難看,以知禮重教著稱的方大藝術家培養出來的孩子竟然幹這種小偷小摸的事情,哈哈哈。”
方元冷聲截住那笑:“所以你被供了出來,然後躲到我這裏來了?”
張琪一哽,隨即不以為然:“小孩子確實攀扯我了,但我可以不承認啊。不過迴家就被我爸踢了幾腳,我一生氣就跑你這來了,我做這些可都是為了你,所以你可不能不管我。”
話音一轉,張琪問道:“晚上吃什麼啊,你們這兒有什麼特色?”
方元看著手機中的信息,宋吉祥同樣在問他“晚上吃什麼?”,他揉了揉太陽穴,對張琪說道:“晚上帶你見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