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明之的確為前一段時間的“無禮”做了補償,能還迴來的合約都還了迴來,實在還不迴來的,對方也打來電話表示期待下一次的合作。
另外,寰宇地產還投資了萬吉的下一部電影,以一家之力解決了電影創作百分之八十的資金缺口。
遇到這種人傻錢多的財神爺,方元理應拜拜廟門,但他拿到合約的時候非但沒擺宴款待,還隨即給蘇堇辰撥去了電話:“告訴王明之,做電影出品人可以,但這部電影我不會用你做男主。”
蘇堇辰本就有點怕方元,如今忤逆了他的意思與王明之在一起,便更是打怵,謹慎的問到:“為什麼啊?”
“為什麼?忘了那個男三了?他包養小明星的時候就給人家資源,難道你也希望他這麼對你?”
“…不希望。”
“想要資源,憑自己本事去試戲,明天我就給你安排幾場。”
掛了電話,他叫一早就候在辦公室外的法務處長進來。
“宋吉祥還沒簽字?”他問。
“是,您離開後,我在h市又留了兩天,宋總…一直不怎麼搭理我。”
“知道了,你把文件給我,我去找他簽。”
法務處長將文件送了過去,卻沒離開的意思。
“還有事?”方元從文件中抬起眸子。
法務處長略略沉吟,有些猶豫的問道:“聞總,你真的要把萬吉交給宋總?他接手後您會離開萬吉嗎?”
法務處長作為自萬吉成立就一直風雨同舟的老資曆,方元一直願意給他幾分顏麵。但如今這位年輕的總裁麵無表情,淋漓盡致的展示著他的不虞:“張處長想說什麼?”
“萬吉現在處正於快速發展階段,因為發展快,所以虎狼環伺,這麼至關重要的階段,如果宋總沒有電影公司的管理經驗,怕是…”
“怕是不能勝任?”方元挑起窄薄的眼皮,“那要你們有什麼用?”
他靠進沙發,雙手支起,十指交叉,淡淡的說道:“萬吉散不了也倒不了,去和有此擔憂的所有人說,不要杞人憂天,做好自己的事情,若是再讓我聽到誰對未來萬吉的宋總有半句質疑,就收拾收拾東西走人。”
法務處長的臉色瞬間變色,他趕緊應了下來,謹慎的退出了總裁辦公室。
方元心情更差,向秘書要了一杯咖啡,拿出手機翻開小敏的朋友圈,期冀看到宋吉祥的身影。
這是他這段時間唯一的慰藉。
小敏的朋友圈亂七八糟,近期出鏡最多要數大頭,宋吉祥也偶有出現,那個大帥逼不是被拍得麵部走形,就是傻不拉幾,隻有一張在夕陽中抽煙的剪影還能入目,看出一點寥落的孤獨。
方元將宋吉祥的所有照片都保存了下來,心情好了一點。
退出相冊,他看到一個微信頭像後標注了紅點,眉峰隱動,點了進去。
第二天方元出現在省城,他定了一個餐廳包房,進門的時候向服務員要了壺茶。
不多時,包房的門被推開,聞鬆探了一個腦袋進來,見方元坐在位置上喝茶,甜甜的叫了聲“哥!”
握著杯盞的指尖一緊,方元通身惡寒。
聞鬆身後跟著聞母,女人穿著一件鬧眼睛的花外套,頂著蓬鬆卷發,乍一看與老母雞連像。
母子兩人坐在方元身側,方元將菜單遞過去讓聞鬆點菜。聞鬆也沒客氣,可著第一頁點了六七道,才假惺惺的問道:“哥,是不是點多了?”
方元端茶而飲,眼皮都沒撩一下:“沒事。”
他將記好菜單的服務員打發了出去,問道,“事情辦妥了?”
“妥了妥了!”母子點頭如搗蒜。
“我讓我媽參加了那個老太太的廣場舞團隊,幾次小恩小惠那老太太就和我媽無話不談了。”
女人趕緊搶功:“我和她處得不錯,一直和她聊當年的文工團的事情,不過她戒心挺重,這麼多天都沒和我說那件事。昨天遇到個好機會,話趕話她就把當年的事當成樂子說了。”
“錄下來了?”
“錄了錄了,還挺清晰呢。”
“放給我聽聽。”
聞鬆拿出手機找出音頻文件,按了播放。
起初是一段嘈雜的音樂聲,後又是幾個老婦扯舌頭。
見方元麵有不耐,聞鬆趕緊拉動進度條,直接跳過無用信息。
錄音中出現一個陌生老婦的聲音,洪亮得意:“哎呦,那些人一個個端得高高在上,不是跳舞就是唱歌,被叫一聲藝術家,脖子都能揚上天。可背後的陰私事幹得比誰都花花,那些出醜丟臉的事情更是想都不敢想。”
“記得二十多年前,芭蕾舞團有兩個小夥子,個頂個的漂亮,個頂個的跳得好,兩個人爭什麼首席,爭進修資格,爭出國名額,反正爭了好久,也沒爭出個上下之分。後來他們同時參加了一個國家級的舞蹈比賽,其中一個人上臺之後,你們猜怎麼了?他的那個翹起來了!哎呀,就那個唄,男人的老二!跳芭蕾的舞蹈服你們知道不?緊貼身,看得清清楚楚,臊死個人啊!”
“為啥?你們猜為啥?是另一個和他競爭的小夥子給他下的那種藥!哪種藥?哎呦,你笨不笨啊,你家老頭子不行吃的那種藥唄。”
“後來?後來自然是給他下藥的那個小夥子在舞臺上大放光彩,另一個沒幾天就離開文工團了,再也沒見到過。”
“老嫂子,人家下藥還能讓你知道?”這是聞母的聲音。
對麵語遲片刻:“我自然知道,大家都這樣傳。”
“老嫂子,省城的文工團我也了解一點,你說的這件事發生在20多年前,莫不是方啟明和安江?”
“不…不是!我…亂說的,對,我就是瞎說,你可別當真!跳累了,迴家,迴家了。”
錄音戛然而止,鬥室之中隻剩嫋嫋茶香。二十年前驕子一般的人物現在隻成了加害者口中的一個笑話。
方元心中感慨,麵上卻不顯,他將錄音拷貝了一份,又問:“安江的舅舅已經住下了?”
“住下了,勸他倒是容易,一聽有錢拿,還催著咱們快點啟程呢。”聞鬆給方元斟茶,試探的問道,“哥,你交代的我們都已經做完了,是不是…”
方元在氤氳的水汽中看向青年,眼神施壓,話也深沉:“當初說的是將方啟明拉下臺,踩在腳下才行,如果你做不了可以現在退出。”
“能做,可以做,哥,下一步我們做什麼?”
方元從手提包中拿出幾封信交給聞鬆:“讓安江的舅舅以他的身份將這些信分別寄給省紀委、省藝術家協會、舞蹈家協會及省裏主管文教衛生的主要負責人,哦,別忘了最後再給公安局寄一份。”
聞言,聞鬆和聞母皆有些目瞪口呆。
“哥,有必要弄這麼大嗎?咱們…不就是想搞臭他嗎?”
方元在聞鬆的肩上拍了拍,站起身留下一句話:“既然做,就做絕,直到他毫無反擊之力。”
“你們慢用,我還有事先走了。”
“哥,你不給我們坐鎮啊?”
方元與敲門進來的服務員擦肩,他笑言:“該出現的時候我自然會出現。”
離開飯店,方元看了一眼手表,下意識的計算了一下到h城的時間。
他其實應該留在省城,此番是對方啟明的最後一擊,出不得一點偏差,但距離這裏三個小時之外的h市卻像噩夢之後天邊依稀的那抹白,意味著朝陽與希望已經不遠了。
翻出手機中存著的照片,夕陽中的那個影子有種讓人心碎的柔情,方元看著照片低語:“迴去一晚再迴來,應該耽誤不了什麼事。”
時令已至十一月,北方早有冬季之相。
白日變短,黑夜早臨,剛剛過了晚上六點,暮色便壓了上來。
雖然急著見宋吉祥,方元還是先迴了自己的麵館,親自下廚做了一碗麵,端著往對麵修理鋪子走。
最先發現他的是大頭,圍著他打轉,尾巴都要搖上天了。
方元笑道:“今兒這麵沒你的份,你也別挑理,我連小敏的份都沒帶。”
天冷風寒,修理鋪已經關了大門,方元從小門進去,第一眼便看見一隻結實性感的屁股。
宋吉祥貓著腰正在查看送修車輛駕駛室門上的一塊劃痕,這車是剛剛送來的,要處理幾塊車麵上的劃痕,重新補漆。
他聽到門口的動靜,偏頭用餘光一掃,見是方元,一改這幾個月帶理不理的樣子,鄭重的將他匡在目光中。
方元拖著麵碗在茶幾上放下,才迴視男人,漏出這些日子第一個由心而發的笑容:“怎麼這麼看我,難看?”
他知道自己風塵仆仆。
宋吉祥淺淺的搖了下頭,看向那碗麵:“給我做的?”
“不是。大頭說它吃飽了,才輪得到你。”
宋吉祥輕笑,扯了手套往洗手盆的方向走:“那我還得感謝大頭不餓之恩。”
“不謝我嗎?”自重逢後,方元還沒見過這麼和顏悅色的宋吉祥,他心裏一熱,打蛇隨棍上,遊弋到男人身後抱住了他的腰。
嘖,男人黑臉。
“鬆開,咱倆現在什麼關係你心裏能有點數嗎?”挺無奈的一句話,沒有怒意。
“我開了三個小時的車,頭疼。”方元答非所問,非但箍在腰上的手沒鬆,反而將臉也貼在了人家背上。
他放鬆身體,泄了力氣,閉著眼睛用氣音說道:“宋老板,好累,你借我靠靠。”
宋吉祥洗過手,開始磨牙,他反手提著方元的後領子,濕淋淋的水漬抹了他一脖子:“方元我發現你現在也學會耍賴了,原來耍酷裝吊那勁頭呢?”
方元閉著眼睛笑,被男人拎著也不掙巴,從後麵被拎到前麵,又往人家懷裏紮,軟塌塌的像沒骨頭的貓。
方元抬手摘了眼鏡,順手別在宋吉祥胸前的領口裏。
男人感覺不妙:“你要做什麼,信不信我揍你?”
宋吉祥的威脅的話還沒說完,唇就被兩片軟肉堵上了。
他腦子一炸,好半晌才順著唇縫擠出一句:“你他媽…”
“噓!”方元從唇間啞聲低語,“我就貼貼,不算接吻。”
“你他媽什麼歪理邪說。”宋吉祥氣的罵人,唇縫的開合讓那個無賴尋了機會,他伸出舌頭順著縫隙碰了碰裏麵的軟肉,舌尖一刮,並未戀戰,迅速收了迴來。
宋吉祥終於把他推開,看著那張生花的麵目磨牙:“這也不算接吻,就是舔tian?”
方元不言語,隻是笑。他沒帶眼鏡,整個麵目少了一份鋒利,看起來清爽幹淨,不會耍心機的樣子。
他拉了男人的腕子,往茶幾的方向帶:“快來吃麵,要糊了。”
“你也知道要糊了?”
青年迴頭看他,竟帶著嬌俏的表情:“你若同意接吻,糊了就糊了,我給你重新做。”
宋吉祥被噎得無話,他發現自從方元放開後,情話一撥一撥的無下限,連他這種厚顏無恥的,都不是對手。
男人吃麵,方元給他夾剁椒,一口麵上放一筷子剁椒,是宋吉祥喜歡的吃法。
原來方元也這麼伺候宋吉祥吃過麵,也正是這些為數不多的溫柔,讓宋吉祥誤以為那時的方元對自己多少是上了心的。
男人麵色慢慢平靜下來,僅僅一筷子剁椒,便讓他再次叫不準方元的心思,是不是一如從前的隻是自己想當然的表象。他曾經被負得太深,背得傷痛太久,隻需一個模糊的光影,那種心寒的感覺便又付骨而生,揮之不去。
在沉默中方元問:“小敏呢?”
宋吉祥壓下心中波動,隨口迴道:“你才想起來問?也不怕人家孩子迴來撞見你剛剛那副浪蕩樣?”
“小敏多少知道了一些吧?我都表現得這麼明顯了。”
“小敏那孩子沒比大頭聰明多少,你在他麵前注意點。”
“所以,他不在,就可以為所欲為?”
宋吉祥無奈,不再與青年搭茬,將腦袋迅速插到麵碗裏,風卷殘雲一番。
理應將方元趕出去的,自他這次離開後宋吉祥也下了無數次的決心。心理建設已經完善,卻率先等來了那輛快要撞報廢汽車的車主。
僅僅兩周不見,車主的形容更加不堪,一身粗布的衣服像剛剛勞改出來,眼珠子提溜亂轉,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整個一神神叨叨。
他先圍著自已經修好了的車轉了一圈,滿意的直搓手,後來將宋吉祥塞進屋子的角落,神經兮兮的說道:“你讓我查的那個人我查了,你猜猜他是誰?”
宋吉祥也是跳脫的性子,若放在平時,也會陪著這人瘋上一瘋,可如今他心中有些煩躁,便“嘖”了一聲,表示不滿。
“別賣關子,快說。”
見宋吉祥不配合,男人隻能將故弄的玄虛去掉,撈幹得說。
“那個男人是方元的養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