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可能!誰都別想動我兒子!”
江林娜一聽季臨川的話當即臉色驟變,麵上被冷汗暈開的眼線像蚯蚓一樣猙獰爬開。
在她眼裏隻有自己這個剛剛被鑒定為alpha的寶貝兒子的命是命,其他人都是低賤的畜生。
今天被虐待的但凡不是祝星言,而是隨便一隻小動物或者普通人家的孩子,她都會不管不顧地讓季遠玩到夠為止,真玩死了也隻會翻著白眼罵一聲晦氣,然後幹脆利落地把屍體處理掉,讓孩子的父母哥哥連喊冤都做不到。
她嫁給季商三十多年,給他生了三個兒子,就隻有這最後一個小兒子是alpha,季遠就是她的心尖子,她的後半生,她牢牢坐穩季太太位置的最大籌碼,誰動她兒子就是動她的命!
“呸!”江林娜照著地上就啐罵一口,搖動著和季遠一脈相承的膀子指著季臨川,臉上虛偽的麵具碎了個徹底。
“季臨川你個小雜種,臭蟲子!自己長成那副惡心模樣就想害死我兒子好繼承家產?我告訴你你做夢!”
她一把扯過保姆狠狠推到前麵擋鍋,然後拉起季遠那座敦實的五花肉塔,連拉帶拽地往門口狂奔,邊跑還擔心自己走不掉所以大聲叮囑兒子:“趕緊迴家找你爸!讓他去找謝局長!”
保姆被她那一下推得栽倒在地,頭磕上了桌角,慣會裝死的女人見大勢不妙直接兩眼一閉,“暈”了過去,額頭上的“重傷”甚至連滴血都沒流。
與他們的雞飛狗跳落荒而逃相比,對麵的小兩口實在鎮定得過了頭。季臨川看起來絲毫沒有追他們的打算,隻是站在二樓冷眼旁觀,仿佛神明在愚弄螻蟻。
峽蝶的聽力和視力都異於常人的敏銳,他早在兩分鍾前就聽到了莊園門口傳來的汽車響動。
“就這麼讓他們走了嗎?”祝星言問。
“有人來了,他們走不了。”季臨川說。
祝星言剛才全程被季臨川護在身後,看戲看得實在無聊,索性就把下巴擱在了他的蝴蝶翅膀上,兩隻手還搭著翅膀邊緣有一下沒一下地玩他的花紋。
季臨川迴頭看時正看到他小小一隻扒著自己的蝶翼,歪過頭來懵懵地望著自己,像隻扒著柵欄探出腦袋的慵懶貓貓頭。
即便恢複人形了還是帶著動物體的習慣,怎麼看怎麼像那隻呆唿唿的小胖熊。
季臨川有點哭笑不得,甚至看都不看對麵了,隻專注地望著他臉上沾的星點鱗粉,扇動翅膀撓了撓他的下巴,“喜歡這麼玩?”
祝星言有種上課講話被老師抓包的心虛,臉蛋紅紅地用花紋在他翅膀上畫了顆心,“看!你的花紋也聽我的。”
季臨川看他笑情不自禁也跟著笑,低低的嗓音裏是自己都沒意識到的寵溺縱容:“嗯,它隨主人。”
祝星言心口甜得像浸了蜜,暈乎乎地不解意,“什麼叫……隨主人?”
季臨川看了他幾秒,倏地笑了,抖動翅膀在他鼻尖很輕地刮了一下,“我們的味道串得太嚴重了,它知道你是我的omega,當然會聽你的話。”
“這麼神奇!它不是被你控製的嗎?我怎麼感覺它好像有自己的思想一樣。”
“或許有一點?我小時候吃過很多藥,導致本體產生了不可控的變異,所以我也說不好它。”
“那那那、他是不是能夠沒有你的允許自己出來?”祝星言突然想起:“前幾天我把你的毛衣撕破的時候在你背上也看到過花紋,是它自己跑出來的嗎?”
季臨川無奈點頭,“它好奇你是誰,在和你問好。”
似乎是為了驗證他的話,祝星言眼看著那些花紋在季臨川說完後就自行匯聚成一條短短胖胖的粉色貪吃蛇,對著自己的方向特別鄭重地彎了彎“蛇頭”。
看起來就像有人用慢動作給他行了一個離譜又好笑的紳士禮,看起來特別笨拙,但滿含真誠。
“我天——”祝星言驚訝得嘴巴圈成一個o形,“它還挺……挺有禮貌……”
驚訝完不知道想到什麼,臉蛋騰一下就紅了,“剛才我們親、親嘴……的時候,它也跑出來了!它看到了?它是不是在笑話我!”
花紋好像已經變異到能聽懂人話,聞言立刻散成一片,轉眼就跑沒影了,簡直此地無銀三百兩。
“……”
祝星言氣哼哼地低著頭,隔空給了它一爪。
季臨川看他好玩,正要伸手去揉兩下熊頭,就聽口門口一陣吵鬧,江林娜母子已經跑到門邊,正要開門。
季臨川抬起眼,縱身一躍飛到樓下,一翅膀把他們倆扇飛了出去,卻沒想到季遠那個大孝子在最後一秒把親媽拉過來當肉墊。
江林娜被砸個半死,他跑到門口奪門而出,季臨川剛要追就聽到門口傳來的動靜,連忙護住追過來的祝星言閃身後退,下一秒就見一頭壯碩非常的龐然大物像枚炮彈似的從門口被人抽到了半空中,“砰!”的一聲巨響猛砸在地。
——那是被祝時序一巴掌抽飛了的季遠。
實木地板當時就被二百多斤的五花肉塔砸出一道長長的裂紋,季遠的大牙被打掉兩顆,吐出滿口的血。
江林娜哀嚎著抱住他,對著門口瘋了似的破口大罵:“哪個殺千刀的王八蛋敢打我兒子!”
祝時序一手掰著門框,麵色陰沉地抬腿邁進來。
“你爹。”
於是上一秒還恨不得把打兒子的混蛋千刀萬剮的江林娜下一秒就閉嘴噤聲,手指顫顫巍巍地維持著指人的動作,咬牙切齒又無可奈何,漲著一張茄子似的紫紅紫紅的臉,愣是沒憋出一句屁來。
祝時序沉著臉站在客廳中央,一米九多的身高頂天立地,身後跟著十幾名黑衣勁痩的保鏢,進來後迅速分站在他兩側。
他抬起頭來,凜冽的眉目似淬過火的刀鋒,在周遭狼藉掃過一圈後沒看到被季臨川的翅膀擋住的祝星言,當即眸色一沉,視線落在了江林娜母子身上,頂了頂腮。
“我脾氣不好,所以長話短說,上趕著找死不用排號,你們倆誰先來?”
一股徹骨寒意瞬間從江林娜的脊椎直貫腳底,她瞪著眼睛一泄氣,抱著兒子癱在了地上。
完了,全完了。
祝時序不是季臨川,整個京城都知道祝大公子看上去斯斯文文隨性瀟灑很好相與的樣子,其實從踏進這個圈子第一天起幹的就是絲毫不給仇人活路的土匪行徑。
季遠落在他手裏絕對沒有命活。
“哥!”身後祝星言已經扒著季臨川的肩膀探出頭來,朝他揮手:“我在這兒!”
祝時序肉眼可見的眼神一亮,頓時從麵色黑沉變成喜笑顏開,“翻臉”比翻書還快。
他快步走過來,一個眼神都沒分給季臨川,扒拉開他的大翅膀子就去拉身後的祝星言,一把拽進懷裏長出一口氣:“小兔崽子,你嚇死我了……”
祝星言被擠得喘不過氣,拍拍他哥的肩膀,“好了祝大熊,我沒事,好好的呢,沒事啦。”
祝時序深深地閉了閉眼,懸了一路的心終於落地,可放開祝星言後一眼就看到他臉上的巴掌印,扯開大衣後裏麵腰腹上更是青青紫紫斑駁一片。
他登時把齒關咬得咯咯作響,眼底壓著的再也遏製不住的怒火“轟”地躥上頭頂,一字一句咬牙切齒地擠出來:“誰幹的?”
祝星言心疼頭也疼,“哥你先冷靜——”
“我冷靜不了!我要知道是誰幹的!”
沒說完的話被“啪”的一聲斷裂脆響徑直打斷,祝時序捏斷了一直攥在手心裏的無框眼鏡。
祝星言無奈地歎了口氣,“你們兩個弟控怎麼連說的話都一模一樣啊,我真的沒事,別那麼緊張。”
他求助似的看向季臨川,後者笑了笑,一邊幫他攏好大衣一邊幫他安撫哥哥:“我看過了,大部分是皮外傷,最嚴重的是嘴角和左下腹,一會兒我帶他去醫院做個全身檢查。但他身體裏留有很多我的信息素,又有本體的脂肪層保護,應該沒有大礙。”
祝時序確實看著祝星言現在狀態還好,甚至比在家裏時都要精神一些,“有沒有再發病——”
“哎哥!”
祝星言眼疾手快捂住祝時序的嘴,心虛地轉移話題:“我我和你說的季家的鹿樓,你去了嗎?”
祝時序順著他的視線看了一眼正盯著樓下母子倆的季臨川,了然點頭,“去了,我帶王局一起去的,他還在那兒帶著人查,我不放心你們,先過來的。”
他之所以晚到了這麼久就是因為半路接到了祝星言的電話,先轉路去了趟鹿樓,怕那裏還留有活口。
“還有能用的線索嗎?”季臨川轉頭問:“如果他們真的膽子大到縱容季遠在家裏虐待動物或者小孩子,可能不會留下證據。”
祝時序冷笑一聲,轉頭望向門口:“那得問他了。”
“嘎吱”一道僵硬的車轍聲在門外響起,三人一同循聲望去,來人是一個身形佝僂的中年男人,五十多歲的樣子,穿著一身肥大的鐵青色襯衫,上身腫下身短,中間大肚子頂出二裏地,偏偏四肢又瘦長得仿佛沒地方放,遠遠看去和一身毒泡的癩蛤蟆一模一樣。
不是別人,正是生了季臨川的那個便宜爹,季商。
季臨川看他的第一眼就變了臉色,厭惡之情溢於言表。而祝星言則不敢置信地看一眼季商,再不敢置信地看一眼季臨川,實在想不明白為什麼一隻奇醜無比的癩蛤蟆能生出這麼漂亮的蝴蝶來,更想不明白他為什麼不要蝴蝶而去偏疼那隻豬仔?
“年輕的時候不這樣。”季臨川說:“發福了。”
祝星言心底一陣惡寒,又隱隱替季臨川不值,尤其是當他看到江林娜和季遠看到季商就像看到救世主一樣要死要活地撲過去,又被季商像垃圾一樣各抽了一個耳光狠狠甩開後,這種感覺就更加強烈。
——他們根本配不上季臨川。
那個讓人窒息的原生家庭裏的每一個人,每一個角色,都配不上他溫柔古板的小蝴蝶。
“嘖……”祝星言輕嗤了一聲,突然覺得今天這場鬧劇惡心至極,令人作嘔。
季臨川和祝時序一左一右站在他兩側,哥哥攬著他的肩膀,丈夫攥著他的手腕,兩人默契十足地築就了一個以祝星言為中心的安全屏障,隻要在屏障之內,就沒人能再傷害祝星言。
兩人聞聲齊齊低下頭,“怎麼了?”
祝星言:“好吵。”
季商的本體是比格犬,出了名的垂耳大叫驢,一說話就聲如洪鍾宛若拿了喇叭,更不要說他現在正指著老婆孩子暴喝痛罵。
“哭!我讓你們再哭!”
“你現在倒是怪我了?!”
“不怪你怪誰!這就是你教出來的好兒子!果真蠢得像豬一樣!在家裏給我胡鬧也就罷了,竟然還敢在祝小少爺麵前作威作福?!不知好歹的東西,要是因為你影響了祝季兩家的感情我饒不了你!”
祝時序煩得一腳踹翻了茶幾凳,“季商,你是骨子裏就是隻狗,不吠就開不了口嗎?”
季商對著他屁都不敢放一個,被罵了也點頭如搗蒜,卻在瞪江林娜時眼神怨毒好不威武。
江林娜被他打得哭花了妝,黑色眼線滑出長長的一道印子連接到暈開的口紅上,她再顧不得一點端莊體麵,跪在地上抱著季商的大腿撒潑打滾。
“滾開你個臭婆娘!”季商一把搡開他,抓過地上鼻青臉腫的兒子往祝星言麵前拖,“你給我道歉!跪下道歉!什麼時候祝少爺原諒你了你再起來!”
他生怕好不容易通過聯姻和祝家搭上的生意就此攪黃,為了挽迴祝時序甚至不惜以最疼愛的小兒子為代價。
反正他除了季遠還有三個兒子。
祝時序默不作聲,他就又做小低伏地給祝時序倒茶,哈腰低頭,雙手捧著恭恭敬敬地舉到人麵前,求他大人有大諒,放過季家這一次。
“不敢當。”祝時序一根手指壓在他手腕上,接過那杯茶,慢條斯理轉過一圈後卻是問季臨川:“你覺得呢?”
對麵季商連忙瞇起眼威脅地望著他,可季臨川抬起頭的瞬間,一股子狠烈的戾氣如狼似虎撲麵而來,攝得季商身形一震,冷汗“唰”地落了下來。
季臨川的眼神在他身上駐足了數秒,終於開口:“季總是我們的長輩,這杯茶理應由大哥你來敬。”
話音落下他直接握住祝時序的手腕,將陶瓷茶杯連著滾燙茶水一起打翻在地。祝時序玩味一笑,用皮鞋將地上的茶杯碎片一片一片碾過,然後向前一步和季臨川並排擋在祝星言身前:“季總,請吧。”
季商雙眼瞪得極大,臉色虛白的像是娶了三十三房omega,嘴唇囁嚅著害怕得要死:“這……這怎麼,祝總可真會說笑。”
“誰和你說笑?”
祝時序轉身坐在沙發上,雙腿交疊,雙手交握,輕輕在桌麵一扣,滿臉良善道:“我這人老實,向來講究說話算數,言出必果。今天這杯茶敬給你,你就得給我喝幹淨,你喝不了就讓你老婆喝,你兒子喝,彎不下腰就跪,跪不下來就舔,舔完之後這塊地板上還剩一滴水,我就讓你季氏在京城斷一條根。”
猶如黑暗中一記悶錘,狠狠砸上他心口,季商汗如雨下,險些癱在地上,在那一瞬間他設想了無數種自救的方法,然而還不等付諸實踐,身後妝花得像鬼一樣的江林娜又衝了上來。
“祝時序你瘋了嗎!小遠隻不過扯了你弟弟兩下你就要我們把整個季家都賠給你?你這是獅子大開口!不公平!”
“你和我講公平?”
祝時序都被她氣笑了,“那你找錯人了,我沒有季臨川那麼正派,更不是什麼好人,誰動我家人一根手指我就剁掉他整隻手,誰罵我家人一句髒話我就拔掉他的舌頭。”
季臨川適時拆下監控鏡頭放到桌上,祝時序冷聲道:“監控錄像清清楚楚地擺在那兒,我們坐下來一起看,算算你的寶貝兒子有幾條命才夠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