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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字街，命運西餐廳內(nèi)。
“所以……蔣茉莉的家裏，居然這麼激烈地在反對你們的戀愛麼？”
溫演把菜單還給服務(wù)員，目光落在眼前麵容憔悴的梅可萱身上。
近日以來，她大概睡得都不太好。眼下烏青濃重，眼角處滿是紅血絲。
“嗯。”她打開包，把一遝信件放在了溫演的麵前，“這是我最近收到的恐嚇信。”
溫演接過，一張一張草草地翻閱起來，麵色愈發(fā)沉重。
信封裏除了有用報紙雜誌上剪裁下來的字貼成的恐嚇信之外，還有無數(shù)張從隱秘的角度偷拍的照片，梅可萱的個人隱私在上麵一覽無餘。
溫演於是擔(dān)憂地問：“你報警了嗎？”
“報警沒用。紙上什麼信息都沒留下，大概寫信的人是戴著塑膠手套做下這一切的。”
梅可萱低垂著眼眸，輕聲道。
“……拍攝的角度大多在監(jiān)控的死角，根本無法追根溯源，找到具體的作案者。”
溫演歎氣道：“這太危險了。不知道他們後麵會做出什麼激進的行為來。”
雖然溫演早就對這個結(jié)果有所預(yù)料，但真當血淋淋的現(xiàn)實擺在他麵前的時候，還是讓他一陣心悸。
……難道，omega和omega之間的愛情，就這麼被人排斥和鄙視麼？
就因為她們的身上都背負著所謂“生育與繁衍”的責(zé)任？
這太不公平了。
“你要不要出去散散心？”
斟酌片刻之後，溫演看向梅可萱，緩聲說道。
“我可以幫你安排……下個學(xué)期就要高考了，如果無法在短期內(nèi)解決你和茉莉的問題的話，不如去風(fēng)景好的地方放鬆下心情，先把眼前的考試解決如何？”
溫演把草莓蛋糕推到了梅可萱的麵前，“……你以前不是和我說，特別想要報考中央大學(xué)的戲劇專業(yè)麼？要不然，先備考吧。”
“……”
“據(jù)你所說，蔣家對茉莉的未來抱有很高的期待，對吧？既然他們願意為茉莉的亮眼成績而放任她去打排球的話，未來隻要茉莉的成就到達某個高度，他們或許也會容許茉莉和另一個omega在一起。”
梅可萱戳蛋糕的手一頓。
“……所以，我必須得努力到能夠配得上茉莉才可以，是不是？”
“對。你現(xiàn)在勢單力薄，隻是個普通的女高中生，完全沒有對抗一個龐大的家族的能力——甚至成年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裏都不會有。但是，你可以嚐試爭取，和茉莉一起努力。”
溫演攪動著不加糖的黑咖啡，嫋嫋熱氣從杯麵上蒸騰出來。
“茉莉是喜歡你的……我感覺得到。她沒有她看起來的那麼脆弱，是個很堅韌的人。這就夠了。”
“戀人之間，沒有什麼比互通心意更重要的事情了。隻要這點還存在，即便短期內(nèi)不能在一起，也沒關(guān)係。”
“你們兩人之間的紅線，並沒有被斬斷。”
梅可萱定定地看著溫演。
她幹燥起皮的嘴唇顫抖著，最終像下定了決心一般，開口道：
“我要去雪原。”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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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淩存，我來晚了。等我很久了嗎？”
告別了匆匆來見麵的蔣茉莉後，周濛穿過人潮擁擠的十字路口，來到了一家連鎖餐店內(nèi)的窗邊座位處。
淩存戴著鴨舌帽，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
麵前擺著一個小巧的提拉米蘇紙盒，旁邊堆著兩瓶苦瓜牛奶。
聽見周濛的聲音後，淩存才迴過神，抬眼看向他：“……沒有。我剛到。”
“你怎麼了？”
周濛伸出手，在淩存麵前晃了晃。
“怎麼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
“來的路上，遇到了一點事情。不重要。”淩存輕咳一聲，“先點單吧。謝謝你那天幫忙叫來救援隊，我請客，你隨意。”
“不是什麼大忙啦……我隻是擔(dān)心你而已。”周濛笑得眉眼彎彎，“這是我應(yīng)該做的哦。”
淩存抬眼看向坐在自己對麵的這個少年，有些心情複雜。
周濛不會對糟糕的往事表現(xiàn)出尷尬這一點，讓他擺脫了不得不直麵尷尬的局麵。
可他心中的疙瘩並不會因此消退。
反倒因為這種欲蓋彌彰的表現(xiàn)，淩存感覺更加不自在了。
來的路上遇見的事情，也算不上什麼小事，隻是他下意識地不太想和周濛說。
今天出門前，淩存收到了一條來自霍律師的短信。
他發(fā)燒倒在雨裏墓園的那天，是霍律師和溫演一起把他送迴家的。
霍律師臨走之前，把一個文件夾落在了他家裏。
因為不是什麼很重要的文件，所以過去了一周多，都沒發(fā)現(xiàn)它丟了。
直到昨天晚上，他想起要給上個案子寫總結(jié)，需要用到文件夾裏部分文件的內(nèi)容，才發(fā)覺它已經(jīng)丟失。
怕半夜致電打擾淩存休息，所以到了早上上班的時間點，才打來了電話。
「抱歉，今天明明是你的休息日，還要打擾你……」
霍勁羽的聲音被電波壓得沙沙的。
「送個文件而已，小事。」淩存道，「況且，上次的事，我還沒和霍律師你道謝。」
「舉手之勞罷了。身體好點了嗎？」
「已經(jīng)沒事了。」
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
就在淩存以為是霍勁羽忘記掛斷電話的時候，對方再次開口了。
「小存，你要好好的。我這邊有個客戶的電話打進來，先掛了，路上注意安全。冰箱裏有苦瓜牛奶和甜品，你走的時候拿一些吧，不用客氣。」
「好。」
「你現(xiàn)在……都不叫我霍哥了。」
霍勁羽的聲音聽上去有些落寞，但很快恢複了正常的語調(diào)。
「……不，沒什麼。就這樣，我掛了。」
電話裏傳來一陣急促的忙音。
淩存盯著手裏顯示「已掛斷」字樣的手機屏幕，心中泛起一陣無名的波瀾。
送文件的過程很順利。
霍勁羽的事務(wù)所在大廈十七樓，淩存拿著他寄存在守衛(wèi)處的磁卡，順利地搭乘電梯上去。
文件是由霍勁羽的助手華女士接手的。
她將冰箱裏的食物打包，連帶著一支價格不菲的精裝鋼筆，一同遞到了淩存的手中。
「這是霍律師委托我交給你的謝禮。」
……明明應(yīng)該送禮的人是他才對吧。
淩存如是想道。
「鋼筆太貴重了，我不能收，隻是個小忙而已。」
淩存把鋼筆退了迴去，拎起蛋糕和苦瓜牛奶，便轉(zhuǎn)身離去。
華女士沒有強求，隻是目送著他離開。
然而，淩存走到方才搭乘電梯的走道，卻發(fā)現(xiàn)電子屏上顯示【故障維修中，請勿使用】。
明明上來的時候還好好的，為什麼忽然壞掉了？
淩存的心裏陡然而生一陣不妙的預(yù)感。
他連忙走樓梯下樓，匆忙跑去一樓的走道，立刻找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幾個維修工正拿著噴壺和抹布清理著電梯內(nèi)大片的、淋漓的血液。
玻璃門外，隱隱傳來救護車唿嘯離開的尖銳響聲。
「到底發(fā)生什麼事情了……」
路過的上班族解答了他的疑惑：「你不知道嗎？十三樓住著的老男人，好像以前是做電影明星的？反正現(xiàn)在徹底過氣了。不知道為什麼，他偏不聽人勸，死活要養(yǎng)比特犬作為寵物。」
比特犬，是一種以鬥爭為目的繁殖培育出來的兇猛犬種。
在激烈的戰(zhàn)鬥中，它分泌睪/丸激素的速度比其他的犬種都要快——這意味著，它會表現(xiàn)得更加「不畏疼痛」「驍勇」「漠視死亡」……
以及，「難以擺脫」和「胡攪難纏」。
上班族像是在談及一件有意思的談資，對著身為陌生人的淩存喋喋不休：「他今天早上帶著那條比特犬出門遛彎。平時大家都躲著他走，倒也沒起什麼爭端。但今天，不知道怎麼搞的，那隻狗在坐電梯的時候，忽然開始撕咬它的主人——」
上班族露出了一個不知該如何形容的、亢奮又陰惻惻的笑。
「你知道的，那種特化養(yǎng)殖用來爭鬥的狗，智商都很低下。又是進入了亢奮攻擊狀態(tài)就很難冷靜下來的類型，所以那個男人就徹底遭殃了。據(jù)說腿都被咬斷了，血飛濺到電梯的天花板上——好瘮人的！」
上班族低頭看了一眼手表，表情一變，立刻拋下淩存，急匆匆地朝著消防通道裏的樓梯跑去。
淩存迴過頭，看向空蕩蕩卻彌漫著濃烈的血腥氣的電梯，心裏油然而生一陣恐懼。
自以為能夠馴養(yǎng)烈犬的自大男人。
裝滿玻璃的冷色調(diào)電梯箱體。
行色匆匆、表情各異的上班族們。
這一切的一切，都構(gòu)成了一幅足夠冰冷的、如同無間地獄一般的繪圖。
那個男人被自以為馴養(yǎng)忠誠的比特犬壓倒在地上瘋狂撕咬的時候，看著電梯牆壁裏反射出的、自己狼狽驚慌的麵容時，到底在想什麼呢？
雖然他和那素未謀麵的男人並未有什麼相同之處，淩存卻依舊感受到從自己的腦海深處不斷湧現(xiàn)的強烈共感。
——好像他自己即將被惡犬撕咬一般。
“淩存？你怎麼了，身體不舒服麼？臉色很差誒……”
周濛擔(dān)憂地伸出手，想要碰一碰淩存的額頭，卻被對方有些粗魯?shù)匕聪隆?br />
“我沒事——”
淩存本想繼續(xù)和周濛說救援隊的事，話語卻忽然凝結(jié)住了。
他的視線如同釘子一般，釘在了街道的對麵。
周濛麵色無常地收迴手，循著他的目光看去。
對麵張貼著「命運」字樣招牌的餐廳裏，溫演和梅可萱相談甚歡。梅可萱拉著溫演的手，臉上洋溢著堪稱幸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