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筠點了下頭，就當(dāng)打招唿。
宋呈越將手機(jī)揣迴兜裏，快步走上前來，卻又在一個相對禮貌的距離上停住了腳步。
“你……今天感覺怎麼樣？”他輕聲問道。
鬱筠看著他的表情，發(fā)現(xiàn)他臉上那真誠的擔(dān)憂不似作偽，於是應(yīng)聲道：“還好吧。”
聽到他除了“還好”，還多加了個“吧”，宋呈越的笑容更加濃鬱了。
手機(jī)屏幕又亮了起來，宋呈越隻看了眼，便直接將電話掛斷了。
他複又抬起頭，笑容裏帶上了幾分關(guān)切：“沒有不舒服吧？”
“沒有。”鬱筠搖頭。
“來吹風(fēng)的嗎，鬱筠。”宋呈越笑了笑，問道。
“嗯。”鬱筠應(yīng)了聲，“有點悶。”
他越過宋呈越，走向露臺的邊緣。
“注意身體，這裏的風(fēng)都挺大的。”宋呈越轉(zhuǎn)過身，跟上鬱筠的步伐，一邊好關(guān)切地提醒道。
“沒事。”鬱筠說。
“總感覺有些不好意思。”宋呈越抿了下唇，低聲道，“怕你感覺不舒服。”
唿唿的風(fēng)刮起鬱筠的外套和頭發(fā)，他倚靠著露臺邊緣，在高處俯瞰著這一片繁華的城市。
他短暫地沒有搭話，於是兩人之間就陷入了一片沉默。
宋呈越站在鬱筠的身邊，安安靜靜的，也沒主動開口，就這麼站在著，和他一起吹風(fēng)。
鬱筠的眼角餘光看到宋呈越的手機(jī)第三次亮了起來，又毫不意外地被他果斷地掛掉。
掛電話的時候，他總是柔和的眉眼也短暫地閃現(xiàn)出了一絲陰霾。
大概是宋家的電話吧。
鬱筠想。
再不就是楊正琦打來的。這人最近熱衷於刁難宋呈越，下班時間還來電話騷擾，也不是不可能。
想到這裏，鬱筠看著他一瞬間又恢複正常笑容的臉，不知是標(biāo)記還是什麼心態(tài)在作祟，鬱筠驀地補(bǔ)了句：“沒什麼不好意思的，是你幫了我的忙。”
他還想強(qiáng)調(diào)一句，自己在安全通道裏說會盡量滿足宋呈越要求的話，是作數(shù)的。
他還了宋呈越這個恩情，然後他們橋歸橋路歸路，從此以後還是做普普通通的高中同學(xué)——也許比普通好一點，勉強(qiáng)算是朋友。
邏輯應(yīng)該是這樣的吧。
鬱筠想。
但他隻是想想，最終竟然沒說出口。
隻是簡單地說：“當(dāng)時我說的話算數(shù)，有什麼事情可以找我。”
宋呈越似是躊躇了一下。
“我……我就隻有一個小小的請求。”他小小聲地說，鬱筠聽出了些猶豫和心虛。
這麼快？
他有些詫異地想。
“你說。”不過鬱筠很有禮貌地並未對此發(fā)表任何意見，隻順著他的話應(yīng)道。
宋呈越於是又笑了。
他笑得有些靦腆：“可以……讓我每天中午都來給你送飯嗎？”
送飯？
送什麼飯？
什麼時候送飯？
宋呈越還會做飯？
鬱筠被這莫名其妙的要求整得直接愣住了。
不是，他都這麼大方地擺出了任宋呈越提要求的態(tài)度，這人什麼實質(zhì)性的請求都不提，反而偏偏來了句“給你送飯”？
什麼意思呢？
鬱筠的大腦裏一下子敲響了警鍾。
他不讓鬱筠幫忙解決迫在眉睫的遺產(chǎn)問題；
也不讓鬱筠為他提供一個能夠庇護(hù)他的工作。
反而卻提出了這麼一個看似是滿足他自己，但實際上更像是討好鬱筠的請求？
鬱筠覺得苗頭不太對，神情不著痕跡地冷了點。
他想幹什麼？
他有什麼意圖？
宋呈越敏感地察覺到了鬱筠的情緒。
他無措地眨了眨眼，小心翼翼說道：“我做飯還……還挺好吃的。之前的很多事，都想報答你，所以你可以……讓我每天都來給你送飯嗎？”
他那雙桃花眼裏盛了些希冀，好像在做最後的努力。
但鬱筠卻開始頭痛了起來。
這個要求聽起來的的確確不過分，想滿足也很簡單。
且不說鬱筠的午飯由江揚(yáng)負(fù)責(zé)，這是他分內(nèi)的工作，並不需要別人來幫他分擔(dān)。
而且，他們孤a寡o，在沒有深入交流意願的前提下，怎麼聽怎麼不合適。
鬱筠本人的主觀意願不想在剛剛說出類似“要求任你提”的話之後，又反悔收迴。
但計劃趕不上變化。
“你不考慮一下？”他提醒似的問道。
宋呈越愣了愣，意識到什麼似的，垂下了眼。
“啊，抱歉，我是不是逾越了？”他的聲音聽起來有些難過，“對不起……如果你不願意的話，可以直接告訴我的……”
天哪。
宋呈越的語氣，讓鬱筠一下子沉默了。
理智告訴他，這個請求真的不合適。
一起吃飯是曖昧的、熟稔的、親密的行為，並不是兩個沒有過多交流的普通朋友之間該有的行為。
但……
宋呈越竟然會做飯哎。
鬱筠一邊理智地想拒絕，一邊有一些詭異的心動。
他的腦海裏閃過鬱涵寧說的話——和一個乖巧點的alpha結(jié)婚。
或許他可以……
“抱歉。”
但鬱筠掙紮了又掙紮，最後還是冷酷無情地說道。
宋呈越會意。
他纖長的眼睫微微顫了顫，很有分寸地退讓道：“好，那我……我換一個，可以嗎？”
鬱筠聽出了些委屈和試探的意味，轉(zhuǎn)過頭看他時，卻發(fā)現(xiàn)他又帶上了笑容。
隻是比起剛剛，還是要淡上那麼一點。
“……你換吧。”鬱筠輕輕唿了口氣，最終無奈地妥協(xié)道。
希望他這次換一個自己比較好答應(yīng)的請求，而不是弄出‘送飯’之類奇奇怪怪的東西。
“我……希望你能收下它。”宋呈越局促地舔了下嘴唇，說。
他從口袋裏撈出了一個小盒子。
鬱筠定睛一看，那是一盒妥善放置的抑製貼。
薄荷味的，適合剛剛被標(biāo)記、腺體還沒有恢複的omega用來防止傷口感染。
它的四個角還都是尖尖的，看起來就像剛剛拿到時一樣，乖乖地躺在宋呈越的手心。
鬱筠愣了一下。
後頸的標(biāo)記似乎輕輕地顫了顫，讓他剛剛因為宋呈越說出的奇怪要求而變得不太晴朗的心情，莫名地變得有些複雜。
他的確忘記了抑製貼的存在，也忘記了自己剛剛標(biāo)記過的傷口需要進(jìn)行妥善的處理。
但宋呈越居然記得。
鬱筠清楚地明白這隻是一件小事，他其實也不必接受，但……
“我下午買的。”宋呈越解釋道，“本來……本來想找機(jī)會給你，現(xiàn)在這就是我的請求了。”
啊。
下午買的。
鬱筠記得他下午還在工作，忙得像陀螺似的。
居然還有心思惦記著這件事嗎？
“多謝。”鬱筠伸手，接過了宋呈越手中的藥盒。
他的指尖在宋呈越的手心一劃而過。
見鬱筠收下抑製貼，宋呈越剛剛變淡的笑容又重新變得晴朗了起來。
“剛才的事情，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他又找補(bǔ)似的說，“是我逾越了。我就是覺得有點不好意思……今天中午的時候。”
“沒關(guān)係。”鬱筠見狀，安撫了一句，“沒事，今天還需要謝謝你。”
“舉手之勞。”宋呈越隻是笑。
後來的對話並沒有什麼營養(yǎng)。
無非就是一些生活和工作上的問題。
鬱筠並不是很喜歡和不太熟悉的人聊私事，但也許是剛剛拒絕過宋呈越請求的愧疚感在作祟，他竟然也簡單地附和了幾句。
雖然大部分都是宋呈越在說話。
鬱筠安靜地聽著，偶爾插一兩句嘴。
宋呈越看起來好像一點也沒有警惕心，分享欲也很強(qiáng)烈。
從他的話語中，鬱筠了解到他住在明盛附近的一個老破小裏，租金有點貴。
他有個室友，喜歡抽煙，而他那隻從國外就開始養(yǎng)的貓咪很怕煙味，為此還和室友起了不少爭執(zhí)。
工作上還好，楊正琦沒有‘那麼’刁難他。
不過鬱筠想了想宋呈越說這句話時候的表情，好像有些欲言又止的意思，便擅自在內(nèi)心下了定論——楊正琦和他的關(guān)係和鬱筠看到的一樣，一個罵一個挨，總之不怎麼融洽。
聊天的間隙，鬱筠看到宋呈越似乎掛了好幾個電話。那電話來得很是頻繁，平均每五分鍾就要打來一次，著急得像是在催命。
而宋呈越每次都隻看一眼，然後果斷地掛掉。
不知道聊了多久，鬱筠一看表，發(fā)現(xiàn)時間已經(jīng)很晚了。
夜色已經(jīng)濃重地覆蓋在了j市的大地上，天際一片黑沉，隻有現(xiàn)代都市閃爍的燈光，仿佛永不停歇地亮著。
“我該走了。”鬱筠對宋呈越說。
“好啊。”宋呈越的話題戛然而止，他很是順從地點了下頭，說，“迴頭見。”
鬱筠頷首。
他轉(zhuǎn)身，快步離開了露臺。
隻在門口處，他迴頭看了眼宋呈越。
宋呈越終於接起了電話，臉上的笑容就在這短短的幾步路之間消失殆盡。
取而代之的，是在不遠(yuǎn)處大廈霓虹燈下，被勾勒得有些銳利的眉眼。
鬱筠收迴了眼神。
他沒有說話，隻是輕輕地關(guān)上了露臺的大門。
因為發(fā)生的事情太過震撼，在兩天後的晚上，靳羽遲聞風(fēng)而來，半夜造訪了鬱筠的
一進(jìn)門，他就扯開了穿著灰色軟和家居服的鬱筠的衣領(lǐng)，直奔主題地勾著腦袋往後頸看去。
“我去。”靳羽遲驚歎。
“宋呈越這一口，還真特麼咬的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