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裏靜悄悄的。
薑衢全身僵硬, 占據了被子的一端,眼睛看著天花板出神。
而陸淮非常自然地躺在了被子中間。
“你還睡不睡了?”他在黑暗裏問薑衢。
薑衢飛快閉上眼:“你不要管我, 我已經睡了。”
陸淮又向他靠近一點:“真睡了?不想和我聊點什麼?”
薑衢將被子拉到下頜:“不想, 我隻想睡覺。”
“那我睡了。”陸淮說。
“睡吧。”
薑衢緊張附和,心跳速度因為和陸淮之間距離縮短而越來越快,還沒等他平複好,肩上就毫無預兆地砸來一個重物,陸淮歪著頭,靠在了上麵。
“枕頭太高了,有點睡不慣。”陸淮說,“晚安, 薑衢。”
薑衢屏住唿吸很久以後, 胸膛猛然起伏了一次,換氣帶來的舒適讓他再次陷入沉默, 許久以後才從喉嚨裏輕輕地“嗯”了一聲, 用最簡單的迴答:“晚安。”
他在心裏歎了口氣, 希望陸淮沒有聽出他聲音裏的慌張。
情竇初開的少年人心思錯綜複雜,喜歡又羞澀,單純卻熾烈,擔心唐突了對方, 又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因此每一步都在腳底下猶猶豫豫,仿佛小心行走在雪山裏,生怕心裏的聲音大些便要引起連片雪崩。
但盡管如此, 心底卻不見一絲寂寞。
喜歡陸淮,對薑衢來說是很忙碌的一件事。
他一直不喜歡研究別人的想法,所以也不擅長,導致他在靜默的夜裏,將陸淮裏裏外外剖析了個遍,竟然也得不出什麼,就這麼成了個迷。
他無法分辨,陸淮的那些親昵,究竟是對自己的喜歡,還是僅僅對於朋友的表現,甚至在更多時候,他都覺得自己在陸淮眼裏就像個不太有腦子的人,或者像個需要哄需要逗的小孩子。
這種感覺很像“lu”帶給他的。
頸窩裏的唿吸已經平穩,薑衢在被子下麵找到陸淮的手,輕輕蹭了一下。
“其實我也是挺成熟的一個人。”他說。
“我追你行不行,從明天開始。”他說。
“不是很有信心,但試一試吧,要是不成功,你腦子這麼好,應該還會和我做朋友的。”他說。
“你要是對我也有意思,別太急著答應我,我沒追過人,讓我慢慢來。”他說。
安靜了一段時間以後,薑衢笑了。
“沉入愛河的小薑相當膨脹啊。”他用很輕的聲音,“晚安陸淮,我爭取去你夢裏。”
說出這些話以後,薑衢舒服了許多,睡意也逐漸湧上心頭,很快就睡著了。
而肩上的人輕微地動了動,手臂撐著起來,低頭在他額上落下一個羽毛般的輕吻,然後踩著輕薄的酒店拖鞋開門,想了一秒以後,順手用桌上的正方形花盆抵住了門縫。
————
薑衢醒來的時候,身邊暖烘烘的,是很適合依偎的溫度。
陸淮維持著昨晚那個靠在他肩頭的姿勢,但不隻上半身,整個人都已經貼在他旁邊,手臂還自然地搭著他的腰。
睡不醒的腦子懵了好一會兒才開始反應,薑衢很不爭氣地臉紅了。
他覺得這個姿勢像極了同居多年的老夫老妻,自然又溫馨,這個念頭冒出來,薑衢又在心裏嘲笑自己相當膨脹。
動是不可能動的,畢竟機會難得,趕緊暗戳戳享受一下。
陸淮睫毛不是很長,但是很密,閉眼睛的時候遮住眼瞼,給人一種黑白分明的沉靜。
薑衢說不出來是什麼感覺,但他很喜歡陸淮這種氣質,隻看一眼就讓他覺得心安。
“盯著我幹嘛?”肩上的人問他。
薑衢條件反射地抬起下巴,腦子裏想起自己要從今天開始實施的大計劃,索性順水推舟:“你枕著我睡了一晚上,現在給我看一眼還不能嗎?”
被子裏睡的亂七八糟,薑衢的t恤早擼到了肚臍上,被陸淮的手壓住,陸淮將手往下挪,在他裸露的腰上拍了拍:“那你看到什麼了?”
撩人不行反被撩的薑衢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還非常不爭氣地原地升國旗,隻能扭了扭身子側過來,嘴裏敷衍地喊:“癢死了!”
沒想到陸淮並不客氣,指頭在原位置輕刮了兩下:“癢不癢?”
這迴是真被癢到了,薑衢推著他的手坐起身:“陸淮你要死啊!”
陸淮撐著下巴看他,眼睛裏還是剛醒的慵懶:“不要死,活著太好了。”
薑衢哼了一聲,看了眼被子,很快弓起雙腿,低頭等著,卻聽陸淮淡淡笑了一聲。
“笑什麼笑,你沒有啊!”
陸淮:“我有啊,你不信可以看看。”他的手從被子裏伸出來,去抓薑衢的手腕。
薑衢原地一跳,從床上起來衝進了衛生間,罵出一句帶著混響的:“變態!”
陸淮換了個方向躺,看著磨砂玻璃後麵非常模糊的身影,輕輕勾了勾嘴角:“不要太急,時間短了對身體不好。”
“陸淮你個傻逼!”薑衢坐在馬桶上大罵,“誰著急了!”
“不知道啊,反正我不急。”陸淮悠悠說。
有備而來的人從來不缺耐心。
陸淮抽出房卡:“沒忘記東西吧?”
“我就一個手機。”薑衢說。
他們在走廊裏慢慢走,陸淮先停住腳步:“要不要看一下我昨天寫了什麼?”
“誰想知道你寫了什麼。”薑衢不做停留,繼續往前走。
“萬一有驚喜呢?”陸淮說。
薑衢迴頭看他:“哦,你是說罵我笨蛋這種驚喜。”
話音剛落,下一個瞬間他就見陸淮挖出來那張藏在底下的卡片,還照著上麵的字念:“薑衢是笨蛋,陸淮是傻逼。”念完自顧自先笑起來,“這麼工整,不考慮來個橫批嗎?”
薑衢生怕他翻麵,很快按著他的手把那張卡片放迴去:“橫批什麼橫批,直接寫兩個憨批算了。”
“兩個憨批,還挺好的,看來語文最近有進步啊,”陸淮說。“能做到高度概括和總結。”
薑衢用手扒拉了四周的木卡片,緊緊蓋住自己的,心裏充滿安全感以後才說:“那你小心了,我語文英語成績都上來的話,你市第一位置不保!”
陸淮捏了捏他後頸:“加油,先定個小目標,下次英語及格吧。”
“……”
究竟要如何,一個學渣才能直麵來自學霸的無情嘲諷,在線等,等不著就手起刀落把陸淮殺了。
薑衢被懟的沒脾氣,飛快跑下樓。
陸淮笑著跟他走,摸到扶手時,迴頭看了一眼牆壁。
他想說,薑衢,我知道了。
正麵寫的是陸淮是傻逼,背麵寫著——可我喜歡這個傻逼。
————
高三畢業生典禮。
邵京琨在vip席邊緣指點江山:“這組節目完,就是高二組了,去後臺確認一下。”
而後臺的一群人正處於瘋狂暴走的狀態。
“誰看見我皇冠了!朕的皇冠不見了!來人!來人!”付申奧拖著大披風,在人群裏擠來擠去。
郭沁的頭發也打結成一團,越扯越煩躁,陸嫣然很快在她手上拍了一下:“瞎弄什麼呢,疼死。”
“沁沁啊,你過去幫薑衢抹下唇膏。”吳詢隔著很遠的距離喊。
“我沒空!你拿過去給薑薑,讓他照著塗一下……啊!我沒帶唇膏!”郭沁抓著包亂翻,“口紅吧,用口紅輕輕點兩下也可以,這樣在舞臺上看起來還更精神。”
薑衢皺了皺眉:“別吧,這太可怕了,我塗什麼口紅啊。”
郭沁隔空把口紅拋給他們:“閉嘴,都給我塗。”
找到皇冠的付申奧從化妝桌上拿了個小鏡子過來:“沒時間了,別計較有沒有口紅了,趕緊趕緊。”
薑衢像拿筆似的拿著口紅,對準了鏡子裏自己的嘴,上麵抹了一條,下麵抹了一條,然後抿了抿,問陸淮:“還行嗎?”
陸淮目光停在他唇上,深深看了兩秒。
冷白皮上的一簇紅色,看上去就像雪地裏裹著冰殼的鮮紅草莓,特別晶瑩剔透,流光浮動,讓人想要一口咬下去。
薑衢揚起嘴角:“幹嘛啊,臣服在我的顏值下說不出話了。”
陸淮抬手,按住他的雙唇。
柔軟的不可思議。
他忍不住用手溫柔地輕擦,低聲說:“沒抹勻。”
薑衢抬眼看他,四目相對以後又很快挪開視線,看著鏡子:“可以了可以了,再抹嘴都要破了。”他將口紅擰出來一點,“你別動,我給你塗。”
陸淮按了按他的嘴角,鬆開手乖巧站好,薑衢看了一眼就開始笑,手捏著陸淮的下巴,往自己麵前送了些,臉懟著臉:“我給你弄個妖豔的妝,到時候國王以為你是龍女,就把你許配給王子a做夫人了。”
“王子a,看來你覬覦我很久啊。”陸淮輕輕啟唇。
“老實點不許動!要做王妃的人了還這麼毛毛躁躁。”薑衢說著國產電視劇經典臺詞,還不忘記抬陸淮的下巴,不讓他說話。
說是要畫個妖豔的大紅唇,但薑衢最後下手還是非常小心,基本隻是給陸淮潤了潤唇色,看上去稍微顯眼一些而已。
“完美啊,小薑化妝師進步速度堪比火箭。”他拉遠了看,又湊近了看,還不忘問旁人意見來證明自己,“是不是很可以?”
一位偶然路過的靚仔·彩虹屁專家·付申奧:“可以,相當可以,一看就很有潛力做美妝博主,來來來,給我也塗一個!”
薑衢把口紅扔他手裏:“你想屁吃,自己塗。”
付申奧抓著皇冠:“王子a,你沒有心,你就是王國的馳名雙標!”
“我沒有啥?”薑衢迴頭看他,捏了捏拳頭,“馳名啥?”
付申奧:“八百裏內外的馳名帥哥。”
“會說話,小嘴抹了蜜。”薑衢笑著收了拳頭。
付申奧:“嚶。”
“你們好了沒好了沒!”教導處的老師敲著架子,“趕緊組織好隊伍,準備入場!”
盛長青匆匆忙忙將過必鐮的頭套搬來,拍了拍他們的肩,抬頭說:“好了,他們可以上臺了。”
“有點緊張。”過必鐮說。
薑衢在他頭套的兩個眼睛窟窿外麵蓋了蓋:“別說緊張的話,我們彩排十幾次了,不可能不好。”
他的語氣堅定又充滿自信,安撫了所有躁動和緊張的情緒。
郭沁站出來,吸了口氣,伸出手:“高二一班,衝!”
“衝!”
他們將手疊在一起,臉上寫滿了少年意氣和年歲裏最美好的青春,讓所有人都羨慕。
臺上的節目進行到一半,高二一班的人在帷幕後待命。
“下麵有請高二一班為我們帶來節目《龍與少女》!”
作者有話要說: 開始了,薑薑的追夫路開始了!
【寫給審核:麻煩仔細審核,這章沒有任何敏感詞匯,打情罵俏抹個口紅而已,放過孩子吧,這還不夠脖子以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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