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人英一聞樂聲,便聽出奏的是歡迎特殊貴賓的“巫山神曲”。
如此深夜,義母“金釵令主”辛九香且已安寢,宮門執事,怎敢鼓樂喧嘩?莫非來人身份特殊,義母早已下令,無論何時到此,皆必鼓樂相迎?
想至此處,辛人英不禁想到在“萬花樓”下,所聞“花釵令主”長孫豔之言!
根據長孫豔所說,義母是派“邪惡”姬紀東護法,去請“五毒郎君千蛇手”鄔大年,並對此人,極為看重,意欲將自己招贅,以為攏絡,則這鼓樂相迎的深夜特別來賓,莫非就是……
念猶未畢,辛九香寢宮之中,已有燈火點起。
辛人英生恐義母要出宮親迎來人,遂趕緊拉過那名被自己點了穴道的值勤弟子,藏入荷池中央的假山疊石之後。
她的預判沒錯,身形剛剛藏好,那位金釵令主辛九香業已穿好衣服,走出寢宮,由兩名提燈侍女開道,走向“神女宮”外。
辛人英見狀,方一皺眉,耳邊突然聽聞以細如蚊蚋的語音悄悄說道:“辛姑娘,你還不利用這大好良機,神不知鬼不覺地,進入‘天香閣’麼?”
辛人英也知乘著義母出宮迎賓之際,進入“天香閣”,是絕妙機會,遂不再遲疑,立即向那高閣中,縱身趕去。
這座“天香閣”,是“巫山派”中“金釵令主”辛九香的練功靜室,又在她所居寢宮之後,故而不單絕對無人驚擾,連丹床藥鼎,飲食用物等,均一應俱全。
辛人英進入“天香閣”剛把閣門關上,又聽得有人傳音說道:“辛姑娘,閣門隻可虛掩,不可閂死,請到上層敘話!
辛人英知道倘若把門閂死,更啟人疑,遂如言虛掩門戶,從梯間拾級走上。
“天香閣”共有三層。
閣中毫無燈亮,但辛人英因時常來此,對地形甚為熟悉,故行進之間,並無困難。
到了上層,有個相當蒼生,又相當慈祥的語音,低聲笑道:“辛姑娘,在你右邊,有具蒲團,你請席地坐吧,閣中倘若燃燈,易露馬腳,我們隻好暗中談話了!”
辛人英盤膝坐下,向暗影之中說道:“老人家怎麼隻有一位,根據春蘭所說,似應共有兩位……”
話猶未了,暗影中的老人,已自接口笑道:“另外一位,現正攜同夏荷,前往‘神女宮’外,探聽一點重要消息!”
辛人英道:“前往‘神女宮’外,探聽消息那位老人家是誰?老人家又是怎樣稱謂?”
暗影中老人笑道:“老朽龍潛,另一位則是‘乾坤一筆’冷吟秋冷大先生!
假如不是在幾乎伸手不見五指的沉沉的暗影之中,辛人英的玉頰之上,定然一片飛紅!
因為,她自從與龍不潛在“七十二屍古墓”之中,雙雙被邪藥所迷,留下“屍臺豔跡”以後,便準備排除萬難,矢為龍家之婦。
如今,竟在這等環境之下,遇見未來家翁,豈不有點尷尬?
故而“大澤蟄龍”龍潛才一報出姓名,便使辛人英這位相當灑脫的倜儻女俠,自覺在雙頰近耳根處,起了一片灼熱!
但羞窘盡管羞窘,卻仍禮不可廢地,在蒲團上略欠身形,低聲道:“原來是龍……龍……龍……”
隻說了一個“龍”字,她便“龍”不下去,不知究竟應怎樣稱謂,才較合適?
龍潛猜透她語音遲滯之意,含笑接口道:“老朽知道辛姑娘與小兒龍不潛業已訂交,你就叫我一聲‘伯父’好了!”
辛人英道:“伯父請恕侄女辛人英……”
龍潛笑道:“賢侄女無須過謙,時值非常,不必多禮,我們隻消把要緊話兒說清楚!”
辛人英問道:“伯父與冷大先生,是何時抵達‘巫山’?”
龍潛道:“我們到此並不太久,因巧遇春蘭、夏荷兩位姑娘,才知悉賢侄女殺死‘百變人妖’林雙木,激怒辛九香,逼你‘還釵斷義’,並可能有性命之危等情,遂由冷大先生,設計假報塗天琴、塗琬師徒,將於明日午正來此踐約較技,為你略為緩頰……”
辛人英聽至此處,抱拳接道:“侄女多謝伯父與冷大先生的關懷盛德!”
龍潛笑道:“但是我與冷大先生,因係初來,對各種有關情事,不太清楚,故把賢侄女請來……”
辛人英接口道:“伯父盡管請講,侄女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龍潛道:“賢侄女請先把殺卻‘百變人妖’林雙木之事的迄今經過,詳細告訴我!
辛人英果然毫無隱瞞地,把“聚泉峰”上那段經過,詳細說了一遍。
龍潛聽得她與林雙木啟釁之故,仍是為了愛子龍不潛,不禁心中越發對辛人英憐愛地,“哦”了一聲,含笑說道:“原來此事之因,又是為了潛兒,但不知賢侄女與潛兒,是在何處相識,怎樣訂交的呢?”
這幾句話兒,把辛人英問得玉頰更紅,耳根更熱……
因為“在何處相識”一語易答,“怎樣訂交”的旖旎風光,卻是如何出口?
辛人英略一沉吟,隻是含混答道:“侄女與龍兄,是在‘湖南雪峰山’一座‘七十二屍古墓’之中,互相結識!
龍潛的江湖經驗,自然豐富已極,他一聽辛人英略作遲延,未曾立即答話,便知道這朵濁水青蓮,與愛子的結識經過中,必然頗有難言之隱!
他既已發覺辛人英有為難之處,遂不再追問,隻向她溫言笑道:“賢侄女來此途中,曾否到‘神女宮’內,各處看看?據老朽所聞,你潔身自好,獨居‘江風小築’,對於此間的一切事務,一向不聞不問的呢!”
辛人英歎道:“侄女便是為了看不慣義母左右群邪的無恥行徑,才另建宮室,獨居‘聚泉峰’,適才目睹他們變本加厲之狀,‘巫山’一派的滅亡之期,定然不在遠了!”
龍潛聽她這樣說法,以一種喜悅語氣,向辛人英表示嘉許道:“賢侄女慧質仙姿,能識順逆正邪,想必聽從春蘭姑娘所轉達的勸說之語,決心脫離這‘巫山’邪派的了?”
辛人英眉頭略皺,欠身叫道:“龍伯父……”
但隻叫了“龍伯父”三字,又似有甚礙難地,倏然住口。
龍潛笑道:“賢侄女有什麼話,盡管坦然明言,根本不必存有任何顧忌。”
辛人英道:“關於脫離‘巫山派’之事,我……我……”
雖然龍潛叫她不必存有任何顧忌,但辛人英仍複有點期期難以出口。
龍潛從語氣中,略微聽出她心意,吃了一驚,詫聲問道:“賢侄女,你對於脫離‘巫山派’之事,還未下定決心麼?你難道不知辛九香業已立意把你嫁給‘五毒郎君千蛇手’鄔大年……”
辛人英不等龍潛把話說完,她一咬銀牙,點頭恨恨接道:“原本不知,適才路過‘萬花樓’時,方從‘花釵公主’長孫豔,與‘飛天怪苗’龐翼的密語之中,聽得此訊!”
龍潛道:“賢侄女對於那‘五毒郎君千蛇手’鄔大年的人品,可有所聞?”
辛人英苦笑道:“我隻聽說他是‘野人山五毒穀’中的‘五毒婆婆’義子,想必是個邪派人物!”
龍潛歎道:“鄔大年人邪還在其次,他因苦煉毒功,身邊經常攜有各種毒蟲,更因每日必須生啖毒蛇,以致全身都是腥臭之氣,老遠便薰得人掩鼻欲嘔,賢侄女瑤臺仙品,怎堪與此人為偶?”
辛人英銀牙一咬,目中淚光閃閃,幾乎要奪眶泉流而出!
龍潛又道:“適才鼓樂之聲,可能是‘十惡’姬紀東,已將鄔大年請來,冷大先生才趕往宮外探看,因為鄔大年一來,辛九香可能會逼你與他當夜成親的呢!”
辛人英目中淚光忍不住,化為兩行淚珠,垂落下來,咬牙嗚咽說道:“承蒙龍伯父及冷老前輩,如此關切愛護,侄女那有不識好歹之理?”
龍潛聞言喜道:“賢侄女如此說法,是決心脫離‘巫山派’這邪惡淵藪的了?”
辛人英點頭道:“我對於‘巫山’,雖可脫離,但對於我義母的多年教養深恩,仍所必報!”
龍潛頗為嘉許地含笑說道:“當然,君子不能忘本,受人點滴,即應報以湧泉,何況冷大先生與你義母之間,也另有一段淵源,大破‘巫山’,造福武林一舉,雖事在必行,但對於你義母,卻必會盡量衿全,不使她遭此劫數!”
辛人英不知“乾坤一筆”冷吟秋與塗天琴、辛九香等“天地雙釵”的恩怨情孽糾纏,遂向龍潛詫聲問道:“我義母極少與‘巫山派’以外人物接觸,她老人家與‘乾坤一筆’冷老前輩,又有甚麼特殊淵源?”
龍潛側耳細聽,聽得“神女宮”外來人,剛被“金釵令主”辛九香,延入賓館,知道彼此敘話,尚須時間,遂把一筆雙釵之間的三角情仇,向辛人英說了一遍。說完含笑又道:“賢侄女請想,當年之事,雖是你義母不對,但冷大先生既與她關係特別,怎會不設法留香火之情,更不願使你們同胞姊妹,起甚鬩牆……”
辛人英不等龍潛話完,便自失聲問道:“我們同胞姊妹……”
龍潛笑道:“我剛才忘了說明一事,你與塗琬,是同胞孿生,你是姊姊,她是妹妹,被‘天地雙釵’,一人帶走一個,悉心加以調教,作為彼此爭勝手段!”
辛人英聽得如夢方醒,皺眉問道:“我和我那塗琬妹子,應該姓甚麼呢?”
龍潛笑道:“我與冷大先生,均無所知,這事恐怕隻有你義母辛九香和塗天琴,才會知曉!”
辛人英得知自己與塗琬竟是同胞姊妹,並身世如謎以後,越發心亂如麻!
正在此時,暗影中有人說道:“龍兄,鄔大年是個急色之徒,一聞辛九香要以愛徒招贅之訊,竟立刻就要成親,你與辛姑娘,在此稍待,我要前往‘集靈殿’側的靜室之中,援救春蘭姑娘去了!”
由來人的稱謂和語氣之上,一聽便知這發話人,便是名震寰宇的“乾坤一筆”冷吟秋冷大先生。
辛人英聞言之下,心中好生慚急!
慚的是自己一向頗為自負,如今竟連冷大先生進入“天香閣”,到了身邊,尚且毫無知覺,可見得武功一道,委實深奧如海,絕無止境!
急的則是那“五毒郎君千蛇手”鄔大年,竟如此下流,不知在“集靈殿”側靜室中代替自己身份的春蘭,會不會……
念方至此,龍潛已向暗影中的冷大先生,低聲問道:“大先生,夏荷姑娘呢?你沒有把她帶迴‘天香閣’麼?”
冷大先生道:“我已為夏荷姑娘易容,要她伺機探聽一件事兒,多半安全無慮,龍兄與辛姑娘在候,事不宜遲,我要走了!”
辛人英道:“冷老前輩,晚輩有塊玉佩,請你帶在身邊,以便……”
話猶未了,冷大先生便已知其心意地含笑說道:“不必,不必,辛姑娘大概以為有了你隨身玉佩,那‘小白’‘大黑’等兩隻靈猿,才肯聽我的話,其實不外有春蘭姑娘在側,我也早就和‘小白’‘大黑’打過一次交道,異獸通靈,它們頗知順逆好歹的呢。”
語音一了,聲息寂然,這位絕代奇俠,想必已悄然出了“天香閣”外。
“天香閣”內,暫時寧靜無事,那“神女宮”的賓館之中,卻人影幢幢,甚為熱鬧。
深夜大動鼓樂,“金釵令主”辛九香並親自出迎的貴賓,果然是那來自“野人山五毒穀”的“五毒郎君千蛇手”鄔大年。
這鄔大年約莫二十四五,相貌長得並不難看,但從他身上所散發的那種奇腥之氣,卻委實太以難聞,中人欲嘔!
他雖是苗人,卻諳漢語,身上穿的,也是一件玄色儒衫,手上並提了一隻大皮袋。
進了賓館,才一落座辛九香便吩咐安排酒宴。
前往“野人山”去邀請鄔大年的“十惡”姬紀東,一旁含笑說道:“鄔老弟極為嗜酒,菜肴倒無須考究,因為他隨身帶有他人絕難享受的獨嗜異味!”
鄔大年聽到此處,便伸手從他那玄色儒衫的襟懷之中,取出一件東西,向辛九香含笑展示。
辛九香目光注及,見鄔大年所取出的,是一隻長有六七寸的紫黑大蠍!
她眉頭一皺,微帶詫異的,向“十惡”姬紀東問道:“姬護法,這隻毒蠍,難道就是郎老弟一向嗜食之物?”
姬紀東點頭笑道:“鄔老弟除了各種奇毒蛇蟲,以及人心人血以外,根本不飲食其他飯菜!
話至此處,鄔大年業已把那隻毒蠍,連尾鉤毒囊,都不摘去地,便自塞入口中,嚼得“吱吱”亂響,腥味四溢!
他一麵大嚼毒蠍,一麵目注姬紀東,軒眉獰笑說道:“姬護法你所說‘巫山派’中的‘三大公主’天姿國色,豔絕人寰,怎不請來一見?”
辛九香笑道:“‘三大公主’中的‘血釵公主’慕容嬌與‘玉釵公主’歐陽媚,都出外有事,隻有‘花釵公主’長孫豔,現在巫山——”
鄔大年接口笑道:“長孫公主既在,辛令主可否請來,讓我瞻仰瞻仰?”
辛九香微微一笑,尚未答言,姬紀東已在一旁,接口笑道:“長孫公主的居處,不在此地,況已夜深,明日再相見吧。”
鄔大年聞言,兩道粗黑濃眉便立刻皺結一起!
姬紀東知道這“五毒郎君千蛇手”鄔大年的性情極怪,喜怒無常,見他神色已然不悅,遂趕緊陪著笑臉說道:“鄔老弟,我有樁特別佳音,要向你報告,並致賀意!”
鄔大年這時已把那隻毒蠍完全嚼咽下,喝了半杯酒兒,從雙目中閃射出炯炯碧芒,盯著姬紀東,獰笑叫道:“姬護法,你要知道‘野人山五毒穀’中,金銀財寶,堆積如山,鄔大年不憚違誓遠來,願意幫助辛令主,製服百派,完成霸業,究竟為的甚麼?——”
姬紀東不等鄔大年話完,便即笑道:“我當然知道,老弟是一不圖名,二不圖利,所圖的隻是一個‘色’字!”
鄔大年毫不扭怩地點點頭說道:“對了,我久聞‘巫山’辛令主座前的‘三大公主’,豔色無雙,希望辛令主,不吝見賜一位,並在‘九龍百派大會’之上,使我能嚼上幾顆絕頂豪傑們的腹中心肝,飲上幾杯蓋代英雄的頸中碧血!”
辛九香似乎頗為欣賞鄔大年的兇殘語氣,聽得連連點頭!姬紀東也含笑說道:“鄔老弟不要著急,辛令主知道你英雄好色,極為賞識,打算給你一個更進一步的優待辦法!”
鄔大年急急問道:“什麼叫做更進一步的優待辦法?”
姬紀東笑道:“長孫豔、歐陽媚、慕容嬌等‘三大公主’雖已沉魚落雁,閉月羞花,但在‘巫山派’中,卻還稱不上‘絕色’二字!”
鄔大年聽出了姬紀東的言外之意,目閃碧芒,軒眉問道:“我懂得了,姬護法是說‘巫山派’中,有比‘三大公主’更為美絕的絕代佳人?”
姬紀東才一點頭,鄔大年便注目問道:“姬護法,你所說的這位絕代佳人是誰?”
姬紀東因已獲得辛九香的示意,遂滿麵含笑地應聲答道:“就是辛令主的義女,又兼衣缽傳人的辛人英姑娘,她無論在容貌,或武功方麵,都要比‘三大公主’更上一層樓的了!”
這位鄔大年倒不好意思說甚過份之言,隻是望著辛九香,癡癡發笑。
辛九香親自執壺,替鄔大年斜滿了麵前酒杯,含笑說道:“鄔老弟,隻要你‘折箭為誓’,今後對我盡力效忠,我便把義女辛人英許配,招你入贅‘巫山’,以為快婿!”
鄔大年聞言,目光凝注在辛九香的臉上,慢慢伸手入懷!
辛九香因尚摸不透這“五毒郎君千蛇手”的脾氣,見他伸手入懷,動作怪異,倒有點莫明其妙地,微起戒意!
鄔大年縮出手兒,室中腥味更甚!
原來他竟從懷中摸出了一條毒蛇!
這條毒蛇,長雖隻有一尺三四,但卻五色斑斕,頭平如鏟,令人一望而知,是條極為罕見的,兇惡異種毒物!
姬紀東起初也不明白鄔大年伸手入懷之意,如今見他取出這條蛇,方自恍然大悟地,向辛九香含笑說道:“令主,你要鄔老弟‘折箭為誓’,對你效忠,他卻願意更進一步地向你來個更隆重的‘斷蛇為盟’!”
他的話兒剛完,鄔大年業已雙手握著那條五色毒蛇,站起身形,向辛九香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朗聲說道:“鄔大年自今開始,對‘巫山派’辛令主矢誠效忠,倘若心不應口,有如此蛇!”
話完,雙手分處,“卡察”一聲,硬將那條五色毒蛇,拉成兩截,並投入口中,連皮帶骨,嚼爛吞下腹去!
辛九香見狀,頗為快慰地舉起酒杯,向鄔大年點頭笑道:“好,從現在開始,我便承認你是我義婿!”
鄔大年奉陪辛九香,幹了一杯酒,側顧姬紀東問道:“姬護法,辛人英何在?”
姬紀東伸手向賓館之外,指了一指說道:“就在這賓館左側的‘集靈殿’後的靜室之內!”
鄔大年涎著臉兒笑道:“我們苗人性急,令主既已許婚,我……我便想當夜成親!”
辛九香聞言,不禁雙眉一蹙,微作沉吟,未曾立即答話。
鄔大年見辛九香未加允諾,方自目射詫芒,又待啟齒,辛九香業已向他笑了一笑,緩緩說道:“鄔老弟,我已當麵許婚,英兒便是你的人了,何時成親,均屬無妨,但那丫頭臉皮甚薄,你若過於操切,恐怕……”
話猶未了,鄔大年便恍然大悟,向辛九香含笑問道:“辛令主是怕辛人英姑娘會嫌我過份急色麼?”
辛九香不便直承,遂略為轉了一個彎子,點頭答道:“那丫頭的脾氣,因我自幼寵縱,委實倔強得很!”
鄔大年笑道:“不要緊,不要緊,令主不必多慮,無論對多麼倔強的烈女貞娥,我都有法製服,可以和她立成好事!”
這幾句話兒,又把辛九香聽得雙眉微皺,臉訕訕地,太以不是意思!
因為辛九香聽得出,鄔大年的語意之中,是想施展甚麼淫邪藥物。
自己為辛人英之師,又兼義母,更是“巫山”一派之主,倘若點頭答應,聽任鄔大年去用藥物迷奸自己的義女愛徒,未免太不像話!但若不允,像鄔大年這等化外兇人,極可能不通人情地立即拂袖而去!
她正在左右為難,那“十惡”姬紀東,已看出端倪,陪笑說道:“今已夜深,令主最好安寢,好在既已許婚,令主隻準我鄔老弟便宜行事即可!”
辛九香無可奈何,隻得點了點頭,目注姬紀東,緩緩說道:“好,關於這件事,我交給姬護法全權處理,便宜行事,但除了英兒性情倔強,貞烈過人以外,還要注意‘小白’、‘大黑’等兩隻靈猿,會衛主情殷地,有甚異動!
姬紀東點頭應諾,一一記下。
辛九香委實坐不下去,遂以一種訕然神情,離座起身,向鄔大年略打招唿,便自出了賓館,迴轉寢宮而去。
鄔大年送走辛九香,向姬紀東搖了搖頭,詫然說道:“姬護法,這位辛令主,有點奇怪,她願把辛人英姑娘許配我,怎麼在神情方麵蹩蹩扭扭地不高興呢?”
姬紀東笑道:“令主不是不高興,而是有點不好意思!”
鄔大年道:“為什麼不好意思?是要她的義女作新嫁娘,又不是要她自己作新娘!”
姬紀東失笑道:“漢人習俗不同,令主若是目睹鄔老弟對她義女,施展藥物未免有些難堪……”
鄔大年接口道:“難堪甚麼?男女成親之事,不過把生米煮成熟飯而已,施展藥物與否,便等於用柴生火,或是用炭生火,根本毫無關係!”
姬紀東自然不願和他辯論,笑了一笑,目注鄔大年問道:“鄔老弟,令主已命我全權處理,便宜行事,你打算怎樣進行?”
鄔大年正欲發話,忽又想起一事,向姬紀東揚眉叫道:“姬護法,令主方才所說的‘小白’、‘大黑’,是甚麼東西?”
姬紀東道:“是辛人英姑娘所豢養的兩隻靈猿,鄔老弟前往‘集靈殿’後靜室,與辛姑娘成親之際,頗需防範它們有所搗亂!”
鄔大年獰笑說道:“這個還不容易,我隨便派上一條蛇兒,把那兩隻猴子,咬死算了!”
姬紀東連搖雙手說道:“不行,不行,一來‘小白’、‘大黑’等兩隻靈猿,刀槍不入,力大無窮,絕非容易對付。二來它們又是辛人英姑娘愛如性命之物,老弟若將其殺死,閨房之中,必然有罪受呢!”
鄔大年皺眉道:“區區兩隻猴子,倒不會厲害到何等地步,但辛人英姑娘異常珍愛,卻又不宜傷損,姬護法認為應該怎辦,才是上策?”
姬紀東略一沉吟,軒眉說道:“我先去假傳令主的口諭,令辛人英姑娘,將‘小白’、‘大黑’遣迴‘聚泉峰’的‘江風小築’,不許留在此間。她若肯聽,自然最好,辛姑娘萬一有甚違拗,便索性暗用迷香,把一人二獸,都給迷倒,讓老弟為所欲為如何?”
鄔大年麵含獰笑地點了點頭,又從懷中摸出一條紫黑蜈蚣,當作佐酒佳肴,入口大嚼!
“十惡”姬紀東雖然也是窮兇極惡之人,但對鄔大年這種以“五毒”為糧,生吞活嚼的舉措,看得也有點惡心!
他遂站起身形,向鄔大年抱拳笑道:“對不起,鄔老弟請獨自飲酌幾杯,我到辛人英姑娘靜室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