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萊斯說得有道理，你要是獨自攬下這件事，就得解決首要問題，讓誰去做那個暴露在政府眼皮子底下的人。”迴去的路上，基汀重新提起莫萊斯所說的問題，“你和我的身份太過敏感，隻能從迪亞茲、諾德、墨菲三個人裏麵選。”
維拉克一言不發(fā)。
這叫他如何選擇？
誰都不傻，心裏都清楚得很，做這件事九死一生。
他挑誰都有可能代表著誰死，那怎麼安排？他不忍心，更不敢去想被他挑中的那個人心裏會是什麼感受。
見維拉克沉默不語，基汀知道他猶豫了。如果維拉克有機會自己上，他百分之百會果斷地頂上去，但命運隻給了他挑人的權(quán)利，他就犯了難：“這件事再考慮考慮吧。”
“這件事關(guān)乎平等會的總計劃，我們不得不做。”維拉克終於開口，“但無論怎麼選擇，我都是在慷他人之慨。我做不到自己隻是動動嘴皮子，讓別人冒著生命危險去做事。”
“所以你非要僵持的話，那這件事無解。”基汀拍了拍維拉克的背，“莫萊斯最後的意思已經(jīng)很明顯了，這件事可做可不做，按照我們的原計劃行事也沒什麼大不了的。總之……選擇在你。”
“先把計劃完善吧。”維拉克做出的選擇是先逃避最難麵對的問題。
基汀深知那終究需要麵對，不過也沒有把事情點得太清楚，留給了維拉克自己權(quán)衡的時間、空間：“嗯……”
——
政府大樓、安全部審訊室
今天洛克施瑞福的臉上少了些許懶散，雙手插兜，和幾個下屬耐心地坐在審訊室裏，等待已經(jīng)被運到了萊澤因的道恩辦完手續(xù)，直接和他、羅斯見麵。
“他來了？”這些天裏，羅斯唯一一次主動地向洛克施瑞福發(fā)出詢問。
審訊室裏相當安靜，洛克施瑞福之前多次在羅斯麵前栽了跟頭，這次也有心好好讓羅斯體驗一下煎熬的感覺，故而裝作沒聽見，閉目養(yǎng)神等人過來。
羅斯的話在寂靜的審訊室裏，就像是拋入水裏的小石子，很快就被平靜所吞沒。
良久，審訊室外一陣騷動，一位高大健壯的男子被鎖鏈牢牢銬著，由四位士兵押送了進來。
看到來人，洛克施瑞福揚起嘴角，對獲知克裏斯、平等會的秘密胸有成竹起來。
男子被押著剛走入審訊室，就頓住了腳步，任由士兵怎麼推都推不動。其原本心灰意冷，雙眼無神的麵孔，在看清被吊起來遍體鱗傷的羅斯後，終於有了波動。
羅斯心裏也咯噔了一下，同被押進來，愣在原地的道恩對視。
二人都是最後同維拉克、基汀分別的人，他們各自逃向了不同的地方，最終卻又重新銬著鎖鏈相見了。
洛克施瑞福注意到了他們的反應(yīng)，笑容更盛。他刻意安排兩人碰麵，就是希望兩人能相互摧垮對方的心理防線：“把他吊起來。”
士兵更用力地推起道恩：“快點！”
道恩迴過神來，被推著來到了羅斯的身邊吊起。
“道恩。”洛克施瑞福笑瞇瞇地看著道恩，讓道恩不寒而栗，“你們兩個應(yīng)該也是老相識了，時隔一個月再次見麵沒有什麼想聊聊的嗎？”
“為什麼要把我?guī)У竭@裏？”道恩被抓到後，就立刻連同家人被不由分說地押到萊澤因，他不解為什麼不是直接被帶迴戴曼斯監(jiān)獄，“我是犯過罪，但和我的家人沒有關(guān)係。”
洛克施瑞福聽到道恩剛開口就說起家人，對此事更有了幾分把握：“和你的家人有沒有關(guān)係，要取決於你的選擇。”
“我的選擇……”道恩看了一眼旁邊的羅斯。
羅斯的模樣令他無比心驚，當初維拉克在監(jiān)獄裏承受非人的折磨，也就差不多是諾德這樣子。如果隻是越獄一事，政府有什麼必要大動幹戈把他們帶到萊澤因這麼虐待呢？
“是維——”道恩見到羅斯後，心裏大致有了結(jié)果。維拉克的身份遠比他們特殊，他們能被政府這麼注意，就隻能是因為這件事了。
“克裏斯的事情我不會說出口的。”羅斯的反應(yīng)非常迅速，在道恩剛開口想問清洛克施瑞福的目的時，馬上大聲地打斷了他。
洛克施瑞福冷視羅斯。
其屬下心領(lǐng)神會，從刑具架上拿起鞭子就朝羅斯的身上狠狠抽了一下。
“啪！”清脆響亮的抽打聲讓道恩精神緊繃起來。
他知道羅斯剛剛對著洛克施瑞福說的話，其實是說給他聽的。
克裏斯……
羅斯用的是維拉克的假身份，那便說明政府的人還不知道內(nèi)情。再結(jié)合羅斯被拷打一事，顯而易見，政府抓他們是想打探清楚維拉克的具體情況。
“是為了克裏斯的事？”道恩盯著洛克施瑞福道。
“沒錯。”洛克施瑞福坐著，卻給道恩施加著壓迫感，“這件事不值得去繞彎子，我們就直接一點談吧。”
“呃……嘶……”羅斯被抽了一鞭子後，低聲呻吟，身子止不住地顫抖。
道恩暗叫不妙，這裏的局勢太過複雜，他和羅斯的處境比在監(jiān)獄裏還糟糕。
“其實很簡單，你把克裏斯的事情全部告訴我，我就可以代表政府赦免你，讓你和你的家人光明正大地在這個國家的任何一個地方安然生活。”
“如果我不說呢？”道恩明知故問。
洛克施瑞福保持著很好的耐心：“不說的話，你們兩個、你的家人都會死。”
“他不敢……動我們的……”羅斯怕道恩屈服，艱難地道。
“還敢說！”洛克施瑞福的下屬當即又連抽了羅斯幾鞭子，把本就狀態(tài)很差的羅斯抽暈死了過去。
“不用搭理他。”洛克施瑞福微笑著，看上去既狠辣又溫和，“之所以留著他的性命，隻不過是在等你來。你來了，他就沒有活著的必要了。”
洛克施瑞福話音剛落，下屬就攥起一把刀打算了結(jié)羅斯。
“等等！”道恩製止道。
“怎麼？”洛克施瑞福似笑非笑地問。
“殺了他對你們沒有好處。”道恩才剛過來，什麼都不了解，隻能盡力維持著原有的局麵，保住和自己是一條戰(zhàn)線的羅斯的性命。
洛克施瑞福挑著眉，攤開雙手：“那我們留著又有什麼好處呢？”
處死羅斯並不是洛克施瑞福臨時起意，而是他在得知道恩被抓後就決定好的事。
道恩來了之後，羅斯要還活著，隻會無聲地宣告就算死咬著不鬆口結(jié)果也可以接受。而當著他的麵處死，一切就不一樣了。
這代表著，隻有你一個人有價值的時候，我們可以不動你，但有了替代者之後你就必死無疑。
屆時留給道恩的局麵隻剩下一個，要麼抓緊說出來，要麼和羅斯一樣硬撐，等下一個犯人被找出來，自己一家被政府滅口。
羅斯僅剩的價值隻有這個。
逼道恩進行選擇。
“你給我一點時間，讓我把這些事情好好捋一捋，行嗎？”這個選擇非常棘手，道恩難以做出選擇，他能做的就是拖延時間。
“何必呢？你現(xiàn)在說出來馬上就可以走啊。”洛克施瑞福起了身，一臉不解，“為什麼非得浪費時間呢？你在這裏受得了，你的妻子、孩子能受得了嗎？她們?nèi)f一凍著、餓著、嚇著，出了什麼事怎麼辦？”
麵對洛克施瑞福的威脅，道恩說話變得更加謹慎起來：“我現(xiàn)在腦子一團亂麻。這些事情都太突然了，你現(xiàn)在讓我說克裏斯的事情，我也根本不知道從何說起，甚至一時間都想不起來很多事……”
“那你想要多久的時間呢？”洛克施瑞福雙手擔(dān)在背後，走到距離道恩不足半米的位置，抬頭平和地問道。
“我不知道……”道恩自然是希望越長越好，所以不肯說一個準確數(shù)字。
“兩個小時夠久了吧？”洛克施瑞福道，“兩個小時之後你要是還沒捋清楚，那可就錯過飯點了。”
道恩搖搖頭：“太短了，你最起碼給我兩天……”
“我也不願意看到這成為你，還有你的妻子、孩子餓的第一頓飯。”洛克施瑞福自顧自說著，“好了，給你安排一個足夠安靜，不會被打擾，方便捋清楚的房間。”
侯在一旁的四名士兵上前把道恩放了下來。
道恩看著自己就要和羅斯分開，喪失了解情況，互相通氣的機會，當即懇求道：“我在這裏也可以，能和羅斯聊一聊，迴想起以前的事情。我還能幫著你們勸一勸他，說不準他知道什麼我也不知道的事情。”
洛克施瑞福早已看穿道恩的伎倆：“帶走。”
——
萊澤因西區(qū)、愛沙旅館、維拉克的房間
“那我們就按照這個路子來了，必須在暴露在政府視線內(nèi)之前，把所有的事情都交代好。”維拉克和基汀商量著行動的具體計劃。
“嗯，而且要應(yīng)對不同的情況，製定不同的計劃結(jié)束時的解救方案。”基汀手裏捧著熱水杯取暖。
維拉克深以為然。有了成熟的解救方案，別人才更願意去冒險去做這件事，他才更好意思一點去指派：“對我而言，這才是重中之重，能確保活著迴來，我心裏的坎也就能過去了。”
“那你有什麼思路嗎？”基汀問。
“還沒有。”這個設(shè)想從提起到他們和莫萊斯匯報了一下，才過去了幾個小時，維拉克還沒有能力在這麼短的時間內(nèi)把計劃事無巨細地規(guī)劃好。
“不用著急。”基汀又忍不住勸道，“我知道你這個人強起來別人說什麼都聽不進去，但還是要適當?shù)赝Ｒ煌＃徱痪彙！?br />
維拉克沒像基汀預(yù)料的那樣敷衍，而是誠懇地接納著：“我會的，鬆一下子也是為了能更好的解決問題。”
“能這麼想就好。好了，你先放鬆放鬆休息休息，我迴去了。”聊了很久，基汀也基本把能想到的都講給維拉克了。
“好。”維拉克沒起身，而是靠在沙發(fā)上，揉著太陽穴舒緩神經(jīng)。
基汀一手握著水杯出了門。沒兩秒，又半個身子站進了維拉克的房間：“你出來。”
“嗯？”維拉克愣了一下，緩緩走了過去，“怎麼了老師？”
基汀沒說話，隻是給他讓開了條路。
維拉克出去後，才發(fā)現(xiàn)走廊裏站著被凍得哆哆嗦嗦的諾德、迪亞茲、墨菲三人。
“你們大冷天的站在走廊裏做什麼？”維拉克剛出門都覺得涼颼颼的，因此難以理解這三人堆在外麵圖個什麼。
“我們……”迪亞茲說不出話。
“進去說吧。”諾德縮著脖子，不由分說掠過維拉克進了他的房間。
維拉克明白了他們?nèi)齻�是奔著他來的，招唿迪亞茲、墨菲也進來：“都進來吧。”
待二人進去後，維拉克和準備離開的基汀也一同返迴，五人重新圍坐了在客廳裏。
“說吧，什麼事。”維拉克給三人倒了杯熱水。
諾德拿起水杯，喝了一大口，接著身子從上到下打了遍寒顫：“我們?nèi)齻�在外麵商量了一件事。”
“你們?nèi)齻�有什麼可商量的？”維拉克道。
“我知道你有什麼顧慮。”喝完水好多了的諾德認真道，“這個任務(wù)很危險，你的身份太敏感，隻能從我們?nèi)齻�裏麵挑一個去做暴露在政府眼皮子底下的棋子。”
“不是棋子……”維拉克沒想到自己還沒和他們細說，他們就先一步想到了這點。
“那不重要。”諾德才不在乎形容得對不對，“總之就是我們?nèi)齻�裏麵，少說得有一個人去做，沒錯吧？”
維拉克沒說話。
“是這樣的。”基汀替他說了。
“這多好的表現(xiàn)機會，我們?nèi)齻�反正一致覺得，你選誰都對另外兩個不公平，所以我們想公平競爭，誰最有能力誰就去做這件事。”諾德故作輕鬆地說著，“這就是我們在外麵商量出來的結(jié)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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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輪不到你們考慮，我會把一切都安排好的。”維拉克對三人做出的選擇很感動，但他本能地想把這件事往後拖一拖，等情況更好一點後再說。
迪亞茲也參與到了爭取中：“知道你難為情，但這麼做也不完全是為你考慮。由你來挑人，沒被選上的都會過意不去，會背負著不亞於你的壓力、愧疚。”
維拉克倒是沒替三人想過這方麵的問題。
“我們和你爭取，想我們內(nèi)部決定，也是希望能獲得你的尊重，獲得彼此的尊重。”迪亞茲道，“我想……這麼安排的話，不管最後結(jié)果怎樣，我們每個人應(yīng)該都能心平氣和地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