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臥碧落笑蒼穹,長歌當哭。世事迷離、棋盤寥落、情絲埋碧淵。望斷銀河千萬年,滄海桑田,盈盈一水間。一帶汪洋分楚漢,界碑猶在、相逢難期,蒼茫離恨天。
空穀的清晨,晶瑩的露珠在朝陽的照射下散發出七彩的微光,緩緩地在堆積如山的屍骨上滾落。這是一個死亡過後充滿了悲傷和希望的早晨,是一個漫漫長夜之後全新的開始。
經過一夜的休整之後,太子和一眾人族部落首領終於暫時走出了情緒低穀,和那些殘存的魔族老弱婦孺一樣,暫時放棄了彼此的仇恨,開始打掃戰場,分別收拾己方戰士們的屍骨。
而昨夜現身的狼頭怪人和黑衣老者似乎不太願意見到陽光,和那個在天空中飛舞了一夜的年輕人一樣,就在黑夜將盡,曙光初生之時,分別走到一片空地上殘存的楓林樹蔭下,默默地注視著戰場上忙碌的人群,都是一言不發。
隨著朝陽慢慢升起,年輕人身上的黃色鎧甲甚至包括他背後的那一對肉翅都慢慢退去,一個皮膚白皙如玉、麵色蒼白,渾身上下散發著一種高貴得有點邪惡的氣息的英俊男子又出現在眾人麵前。隻是他麵色沉鬱,仿佛心中充滿了無窮的心事一般。
而此時那個狼頭怪人也漸漸發生著變化,他那顆猙獰的狼頭逐漸消失,身上的那一層茂密的灰黑色長毛也在逐漸褪去,竟在轉眼間幻化成了一個身材雄壯的中年男子,一身黑黝黝的肌膚泛著淡淡的油光,肌肉堅實如鐵,顯得極有彈性,一望而知那一身肌肉之中便是蘊藏了極強的爆發力。
隻有那個黑衣老者並沒有出現什麼大的變化,仍然是將全身都包裹在一襲不知道使用什麼材料做成的黑色長袍裏,隻露出兩隻散發著綠色幽光
的眼睛,不停地掃視著周圍的動靜。
太子此時雖然已經知道不能對這三人有所傷害,但他內心裏卻仍是對狼頭怪人和黑衣老人有所戒備。他偷偷地囑咐楓依、流火和螢火三人加上小白和龍馬暗中監視二人的動靜,以防止他們突然兇性發作,突襲傷人,自己則指揮著眾人檢點戰場,為死去的數萬人族戰士料理後事。
為了防止這許多屍體腐爛之後陰毒爆發造成瘟疫,他和九黎族殘餘的族人中的長者達成共識,每湊足百餘具屍身之後,便單獨為他們舉行一個簡單的祭奠儀式,然後請螢火以祝融鼎將其焚化,深挖掩埋。
但戰場上數萬具屍體漫山遍野,這樣的一個工程之浩大,實在是有些難以想象。一直忙活了三天三夜之後,整個祭奠和掩埋儀式方才接近尾聲。
在這三天之中,那狼頭怪人、黑衣老人以及那位英俊年輕人無一例外,白天躲在樹蔭下閉目養神,既不參與儀式,也不理睬任何人。而到了夜晚之後,那個這三人就像是有了一種莫名其妙的默契一般,年輕人雙翅生出飛入高空對月起舞,狼頭怪人則變身狼人,麵對著月亮時不時地發出一陣陣悠遠蒼涼的長嗥。隻有那個黑衣老者始終一聲不吭,每到月亮升起,他便起身走到月光之下盤膝坐地,閉目養神,似乎在吸收著月華能量一般。
兩天之後,身心俱疲的楓依等人見這三人一直未曾有什麼異動,也就逐漸放鬆了警惕,對他們的注意也隨之鬆懈了下來。
到第三天夜裏,忙了一天的楓依和流火、螢火等人再也堅持不住,各自在離三人不遠處的地方找一塊平整一些的巖石,半躺半坐地朦朧睡去。
到半夜子時,睡意正濃的人們在睡夢中都仿佛聽到了一聲短
促的驚叫,但起身巡視之後,卻發現四周並無異樣,隻是原本一直在空中盤旋起舞的那個年輕人不見了蹤影。眾人因為早已目睹了這位年輕人和太子等人並肩作戰且以一己之力擊殺神木王之事,雖然鬧不清他的來曆,但內心之中卻已經把他看作了自己的夥伴,所以也並未將此事放在心上。而太子和楓依卻都明白這位年輕人實是月殤的轉世化身,自然更不願意將他當做敵人。故此眾人經過了一陣短暫的騷亂之後,複又各歸各處,休息去了。
第二天一早,經過了情感和信仰上的雙重打擊的太子心力交瘁,又經曆了多日的操勞,實在是疲憊已極,因此直到此時猶在酣睡未醒。然而就在他睡的正香之際,突然有一陣嘈雜的喧嘩聲將他吵醒。
一股沁人的幽香撲鼻而來,太子急睜眼看時,卻見公主楓依正滿麵驚惶,正欲伸手來拉自己。他不由得心中微微一驚,連忙起身。
卻見不遠處一群人正圍在一片樹蔭之下,其中不但有人族戰士,還有許多九黎族老弱婦孺夾雜其中,個個情緒激動,吵鬧不已。
太子心中一沉,已經隱隱意識到必然是發生了一些意料之中卻也是他十分不情願發生之事。他疾步上前,分開人群往裏一看,登時是呆若木雞。
隻見人群中央,那狼頭怪人、黑衣老者還有那位年輕人背靠背在那裏,年輕人嘴角血跡宛然,麵有愧色;狼頭怪人目露兇光,渾身肌肉暴漲,格格作響,正衝著眾人不停地咆哮;而那位黑衣老者則仍是將全身以及麵頰包裹得嚴嚴實實,看不出有什麼表情,隻是在他那雙綠瑩瑩的眼神之中,透露著一絲隱隱的得意甚至是幸災樂禍的表情。太子眼神一轉,赫然發現就在那位年輕人
的腳邊不遠,一個背生雙翼的英俊人族青年身體蜷曲,倒在地上一動不動。在他的脖頸左側,兩個不大的圓形孔洞曆曆在目,兩縷鮮血猶自掛在鎖骨處尚未幹涸,血紅中微微透出一絲隱隱的金黃。他急忙俯身查看,卻見這個年輕人身體已經僵直,顯然是早已死去多時。等他看到年輕人的臉目之時,不由得心中劇震——原來此人正是那位極有希望接替月殤而成為拜月族族長的年輕戰士——清月。
而就在離清月不遠處的草地上,還躺著另外兩具屍體,一具肢體碎裂,血肉模糊;一具則是皮肉幹枯,隻剩下了一層黝黑的皮膚緊貼在骨骼之上,形如骷髏。明眼人一望便知,這兩人一個是被猛獸撕裂後食用,一個則是被人以邪法吸走了全身的精血,俱是暴斃而死。隻是這兩具屍骨都是極為長大,皮膚上披拂著茂密的棕色長毛,卻是九黎族人的模樣。
太子的眼神從清月脖頸處的傷口緩緩移到自己的兒子——那位善於圓月之舞的年輕人嘴角,再聯想到日前在人魔之戰中他所表現出的種種怪異以及玄天龍馬以傳音之術告訴自己的那些隱秘,心中已是隱隱約約地意識到了一些什麼。
他抬手止住眾人的喧嘩,然後緩緩地起身來,身上的衣衫無風自動,獵獵作響。他慢慢地走到三人麵前,隱藏了所有感情的臉頰上如同掛上了一層冰霜,眼神冰冷,犀利的殺機若隱若現,森然說道:“說吧!這究竟是怎麼迴事?!”說話間左右雙臂青、金兩色光芒隱現,軒轅、七星雙劍犀利冰冷的氣機已經隱隱將三人鎖定,場內的氣氛緊張之極,一觸即發。
那狼頭怪人和黑衣老者似乎仍舊甚為虛弱,被太子體內的劍氣一激,頓時身體一僵
。那狼頭怪人所變化而成的中年壯漢碩大的喉結不住地上下滾動,嘴唇翕動,卻是說不出話來;那位黑衣老者則是眼神陰冷,閃爍著一抹殘忍狡詐的神情,也是一言不發。
隻有那位年輕人似乎對太子身上所散發出來的濃重劍氣視若無睹,臉上的那一抹愧疚之色漸漸隱去,反而鎮定了下來。隻聽他用一種極為陰鬱而磁性的聲音說道:“太子殿下,你們何必如此大驚小怪?我們三人之所以會這樣做,隻不過是因為昨夜偶感饑渴,所以獵殺幾個人來充饑而已,並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事情!敝車娙寺犓绱溯p描淡寫地敘述眼前這一場慘案,更加抑製不住心中的悲憤,一個個伸拳攘臂,高聲怒罵,鏗鏘的兵刃撞擊聲中,便要一擁而上。
一旁的楓依見勢不好,連忙擠到太子身邊,大聲勸告,請大家暫且後退,讓太子處理此事,自己則轉過身在距離太子不足一尺之處,一邊暗暗戒備,一邊留意著太子的神情,心中忐忑不安。
被圍在中央的三人見狀,那狼頭怪人和黑衣老者一邊極力抵禦著太子身上壓迫而來的濃烈劍氣,一邊俯身作勢,意圖還擊。而那位年輕人則是一臉淡漠,英俊的臉上毫無表情,但眼神之間卻流露出一絲不屑的神情。
此時的太子心情卻是非常複雜,他既惱怒於狼頭怪人和黑衣老者的殘忍嗜血,更暗恨這位與自己有著千絲萬縷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關係的年輕人的冷漠無情。隻是那狼頭怪人和黑衣老者猶可,但那位年輕人卻是不管如何都是自己和月殤的後代,不管自己心中如何惱怒,卻終究被骨肉親情所襲擾,所以盡管體內的軒轅、七星雙劍不停地蠢蠢欲動,他卻無論如何也下不了出手的決心。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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