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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喬文英第一個搶先動手,首先衝入人叢,一雙向掌硬往刀槍上碰,把那些長工打得鬼叫連天,刀飛槍跌,人紛紛倒地,真有如出柙的猛虎。


    喬姑娘也快速地加入,見一個擺平一個。


    周遊輕鬆地跟在後麵,輕拂著長劍狀極悠閑。


    眼看要通過院子,背後到了兩名長工,最快的那位挺著一根花槍,悄悄地欺近,一槍紮向他背心。


    他宛若背後長了眼,身形稍移,花槍從他右脅下擦過,被他的右臂挾住了,左扭身一掌反削,噗一聲削在對方的左耳門上,人應掌便倒。


    另一位仁兄操刀搶到,刀剛舉起,他已先一剎那欺近,長劍一伸,在對方還沒看清變化之前,尖鋒已點在對方的咽喉下,咧嘴一笑說:“丟刀,給我滾遠些,我不殺你。”


    喬文英奪得一根鑌鐵齊眉棍,像一頭瘋虎,從屋後打入廳堂,再打出門外,所經處,真像是風卷殘雲,見物就砸,連牆壁門窗也遭了殃。


    他像在拆屋,打得痛快淋漓,最後把大廳門也砸得轟然倒塌。


    出到門外,不遠處莊子裏的人正蜂擁而來。


    最前麵的佩護手鉤的紀老,緊跟著的是石三爺,神筆侯傑、幽冥使當朱一鳴,還有石三爺的兩位貼身保鏢師父,其中一位佩著的長劍正是郭姑娘的。


    從莊右樹林中搶出的另一群人,一看便知不是石三爺的打手,其中有周遊的手下敗將神掌翻天、絕劍秦潛……有好幾個熟麵孔。


    “讓我來鬥鬥這老狗。”喬文英興奮地說,鐵棍一擺,立下門戶相候。


    喬姑娘也奪了一把劍,劍隱肘後乃向弟叮嚀:“千萬不可打出人命來,向他們的手腳招唿。”


    周遊哈哈笑,倒拖著劍站在一旁說:“幽冥使者的透骨掌火候並不純,卸他的手以免他造孽,這比殺了他強多了。”


    “好像你曾經挨了他一掌。”喬姑娘睥睨著他:“你呀!工於心計,不是好人,隱藏得很好,我真以為你比他差勁呢。”


    “要不這樣,怎能試出郭姑娘的居心?”他輕鬆地笑:“如果我睡著了,透骨掌也許可以要我的命,醒著嘛,老狗還不配替我抓癢。


    “我在他的右肩弄了手腳。他以為傷得並不重,其實永遠好不了,有如長年風濕,天一變就又痛又麻。你要是想預測天候,找他準錯不了,刮風下雨他頭一天就知道,準得很,非常非常的準。”


    “治不好嗎?”


    “治不好,老年人嘛,風濕平常得很,對不對?”


    說話間,人群已完成大合圍。


    神掌翻天與絕劍那些人,早已認出周遊,一個個臉色大變,不敢往前靠。


    合圍已成,但沒有人敢逞強搶進,一個個皆以驚訝的目光,注視著周遊和喬姑娘。


    兩人談笑自若,旁若無人的神情,的確把這些自以為勇敢慓悍的高手,嚇得心驚膽跳的。


    喬文英用鐵棍向佩護手鉤的人一指,威風八麵地叫:“老狗,你給我滾出來,讓小爺我再教訓你一次,這次小爺要折了你的狗爪子,卸了你的狗腿。來來來,你還等什麼呢?”


    “石三爺。”周遊接著說:“不要妄想倚多為勝,在下不希望你們家辦喪事。你們這三五十個人,不客氣地說,還不夠讓咱們三個人鬆筋骨?三兩下就可以屠個精光大吉。


    “那位五靈真人,連一招也沒接下來,你們誰能自信能比他強?所以你最好叫他們散去,以免枉送性命。”


    佩護手鉤的紀老大吃一驚,剛才沒下令進攻,主要是想等五靈真人出來再說,一聽五靈真人一招也沒接下,隻感別心往下沉,脊梁發冷。


    本來,老家夥再能,也該知道五靈真人可能完了,三個秘室中的俘虜皆好好地出現,獨自到秘室間口供的人,命運不問可知。


    “姓紀的,我已經知道你是誰了,你的六陽掌暴露了身分,你是大名鼎鼎的黑道巨擘六陽掌紀平,用彩繪也掩不了你的本來麵目。”周遊繼續發話,他真不希望這裏變成屠場:“我敢給你打賭,你那三十六式斷魂鉤法,在這位小兄弟的鐵棍下,絕難支持二十招,多一招,我饒你一命。”


    “我給他十招,多一招他就可以活。”喬文英高聲接口:“十招之內,我小爺要敲破他的狗腦袋。”


    再愚蠢的人,也知道今天的勝家是誰了。


    能當大任的五靈真人不見蹤跡,六陽掌卻又是喬文英的手下敗將,兩個主要人物皆派不上用場,誰還敢強出頭充好漢?


    可就有想充好漢的人。


    幽冥使者大踏步而出,咬牙說:“你,你出來,咱們曾經一掌換一掌,誰也沒吃虧,現在正好一分勝負,不是你就是我。”


    周遊見對方沒帶兵刃,把劍往腳下一丟,學步上前摸了摸脅下說:“你打了我一記透骨掌,現在脅肋還在痛,痛得受不了。可是,你既然指名叫姓,在下隻好舍命陪君子了,再痛我也得出來,對不對?”


    “你明白就好。”幽冥使者恨恨地說,左掌一領,舉步驟進。


    周遊仰天吸入一口氣,功行百脈,背著雙手挺著胸膛往前邁進,口中說:“我也不用右手,免得讓人說我……”


    “啪!噗噗噗!”鐵掌著肉聲震耳,幽冥使者突然乘他說話的好機突襲,閃電似的搶入。


    在電光石火似的剎那間,在他的胸腹要害共發出四掌,掌掌著肉,透骨掌已發揮至極端,每一掌皆用了十成勁。


    旁觀的人還沒弄清是怎麼迴事,反正知道周遊背著雙手挨揍。


    接著,四周傳出驚恐的叫聲。


    幽冥使者不知何時已爬伏在地,背心被周遊的右腳踏住,左手被周遊扣住手腕反扭向上抬。


    “你的左手同樣歹毒。”周遊搖頭說:“為了讓你有個好下場,你必須退出江湖迴家養老,所以我替你毀了這條手臂,你偌大年紀,真應該找地方貽養天年,何苦仍在江湖活現世?”


    他手一鬆,幽冥使者的左手像木頭般往下落。


    “你……你殺了我吧!”幽冥使者伏在地下狂叫,原是火紅的臉膛,變成失血的褐灰色。


    “我並不想搶你的生意。”周遊向喬文英笑笑:“要是你一棍把這老殘廢的頭打破了,日後武林朋友怎麼說?你手底下沒有分寸,所以我隻好自己動手。”


    幽冥使者虛脫的爬起,右手已脫離吊著的傷布,左手軟綿綿的成了廢物,死死地瞪了周遊一眼,頰肉不住抽搐,眼角有淚痕,一言不發走向人叢,從人群讓出的空隙中蹣跚地走了。


    背影佝僂,似乎突然蒼老了十年。


    腳步聲隱隱,聰明的人開始溜走。


    大名鼎鼎的幽冥使者,一照麵便任人宰割,不溜走的人,準是天下第一等的大笨蟲。


    六陽掌紀平不是大笨蟲,發出一聲短嘯,扭頭排開四五個站在身後擋路的人,飛掠而走了。


    人群大亂,向四麵八方狼奔豕突。


    佩了喬姑娘那把寶劍的人,剛奔出十餘步,突覺後心一震,挨了一記重擊,大叫了一聲,向前重重地摔倒。


    接著鼻中嗅入一絲隱隱幽香,便失去知覺。


    喬文英掂著鐵棍,猛追六陽掌紀平,一麵追一麵叫:“老狗,你這怕死鬼,你敢跑?給我站住……”


    六陽掌跑得更快,生死攸關,不快豈不完了?


    幸而前麵不遠便是莊院的主宅,房舍錯落,正是最好的藏匿處所。在野外是逃不掉的,喬文英追的速度太快了!


    喬姑娘奪迴自己的劍,一抬頭便看到乃弟窮追六陽掌的背影,急叫道:“大弟,窮寇莫追!”


    宅院附近人群大亂,先前出來看熱鬥的男女老少紛紛走避。六陽掌紀平就在混亂中往裏麵一竄,三兩閃便隱沒在房舍深處。


    喬文英隻好止步迴頭,倒拖著鐵棍還想找人出氣。


    “哎呀!周……周遊,你在那裏?”喬姑娘焦急大叫。


    周遊已經失了蹤。


    遠處,奔逃的人四散而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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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三爺失了蹤,逃到外地去避禍了。


    神筆侯傑也連夜離開府城,不知躲到何處去了。


    紅日剛升上東山頭,周遊出現在茂林深處那家種山的農舍。


    這裏,昨晚郭霞帶他前來找明珠園的人,明珠園的人沒找到,卻碰上了幽冥使者,挨了一記透骨掌。


    他說得不錯,幽冥使音的透骨掌,還不配替他抓癢,他之所以裝做受傷,用意是想看郭霞到底在搞什麼鬼。


    在這裏,郭霞用飛針殺了毒爪神猿耿良,因此一度他曾經懷疑自己的判斷是否錯了,事實是他並不知道毒爪神猿是被誤殺的。


    昨晚,這家農舍沒有人在家。


    當然,他知道這裏絕不是明珠園的人,用來隱身的地方,而是黑福神的一處監視站。明珠園那些美麗的神秘女人既然是本地的土著,用不著在這種荒僻寒酸的農宅隱身。


    現在,他看到農舍門口有人。


    毒爪神猿的屍體應該還在屋內,除非黑福神已派人前來善後了。


    坐在門口條凳上的人,是個村夫打扮的老農,老得又幹又癟,酒糟鼻禿白眉,一雙昏花老眼半開半閉,年歲即使沒有一百,也該有八九十。


    身側,一根古意盎然的山藤杖擱在凳旁。


    老人家像是耳背,不知有人接近,抬頭呆望著天空,老眼茫然無神,似乎,想從天宇中看到過去的歲月,看到上天派來召喚的使者。


    人老了,早晚要上天的,除非在過去的漫漫歲月裏造了皇天不赦的罪孽,那就上不了天,而是下十八層地獄。


    周遊大踏步而來,腳步聲亦未驚動老村夫,到了切近,老夫仍不知來了不速之客。


    “老人家,早。”他大聲說,真以為老村夫耳背。


    老村夫終於發現了他,愛理不理的瞥了他一眼,說:“你來做什麼?”


    “來弄早餐。”他站在老人麵前像一座山:“我記得,後院裏養有雞,好肥好肥的雞。”


    “那是你養的?”


    “不是,小可還不知道這農舍是誰的。老人家,是你的嗎?”


    “哦!你是偷雞賊。”


    “老人家,你是知道的,一個人餓了,如果實在找不到東西填飽肚子,不要說偷雞,餓荒了,連人也會偷宰來吃。”


    “這是說,你非偷不可了?”


    “大概是的。而且,屋裏還有小可遺留的東西,特地來取迴。”


    “什麼東西?”


    “一個百寶囊,藏在床底下。裏麵的東西很多,用得著的人,會看成無價之寶,用不著的人,看得一文不值。”


    “是你的無價之寶?”


    “當然,如果不是無價之寶,你以為我發瘋了,老遠跑來找迴去好玩嗎?”


    “你最好不要進去找,也不要偷雞。”


    “恐怕我是非進去不可了,不管你是否願意,而且也無權禁止我進去,你根本不是這家農舍的主人。”


    “哼!,你進去好了,反正進去就不會有好結果的,我老人家已經警告過你了。”老人家怪腔怪調地說。


    “你的激將法運用得不錯。”


    “隨便你怎麼說。”


    “虛虛實實,莫測真假,年輕人好奇自負,不進去看看究竟是不會死心的。”


    “你很年輕嗎?”


    “至少沒你老。哈哈,再見了!”他突然轉身飛退,去勢如電火星飛。


    “咦!今天這小子怎麼膽小了?”老人搖頭自語。


    周遊的身影,已消失在小徑的盡頭。


    老人緩緩站起,掂起手杖,向虛掩的大門說:“你們等到他了,可惜他不冒失上當,我已經說過,由我出麵他更不會進去,你們相信了吧?”


    柴門拉開,踱出一位俊偉的中年人,後麵跟著喬夫人和兩名侍女,一個七八歲的胖小孩。


    “這年輕人很機警。”中年人說:“範老,咱們走吧。範老,你看出他輕功的師承嗎?”


    範老與中年人並肩舉步,搖頭說:“看不出來。這小子身懷絕學,令人莫測高深,老朽跟蹤他半年之久。想知道他是那一家的弟子,就像是瞎子摸象,難知全貌。”


    “他的武學造詣真的很好?”


    “好,好得不得了。你們如果真的惹火了他,可能真被我料中,那就是你們將有大大的麻煩。”


    “到時候再說吧。範老,趕兩步,迴城不醉不休。”


    一行人邊走邊談,逐漸去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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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久,周遊出現在農舍的廚房內。生火殺雞,愜意地飽餐一頓。


    他在床下找迴自己的百寶囊,那是與郭霞在房內調情,大崩神香引發之前,他偷偷地塞在床底的。


    他這次重迴農舍,唯一的目的是取迴百寶囊,對與人交手毫無興趣,他不是一個好奇自負的人。


    他已看出老人不等閑,山野村夫絕對不會說這些隱含玄機的話,所以不上當一走了之,從另一方向繞迴來。


    當然他已經看到了中年人和喬夫人,心中暗暗好笑,這些人要與他鬥智鬥力,目前他還不打算與對方結算。


    午後不久,他出現在長林坪東北兩裏地的一座荒山的山腳下。這裏地勢略高,可看到通向城固縣的小徑。


    山腳的東麵,是走芝麻嶺、天臺山的山徑。


    他花了一個時辰相度形勢,和勘察附近的可疑地物。


    終於,他在山溝旁一處矮林中站住了。


    這一帶的雜樹高約一丈左右,雜草叢生高與腰齊。


    他所立處的數株雜樹,不像其他的樹一般擠在一起,形成一處丈餘寬的林隙,林隙四周環立的樹要比其他的樹高些,茂盛些。


    中間的雜草,也比其他地方的草豐茂。


    當然,如果不是有心人,絕難看出異象。


    樹枝已從四周伸過來,掩住了林隙,隻有從無樹的草叢中,可看出林隙裏以往一定曾經有樹在內生長過,地麵略高。


    在不遠處的樹下草叢中,他找到了幾株枯死的小樹,仍可看出被利器砍倒的遺痕。


    接著,他找到被挖出來丟棄的樹幹頭。


    他是帶了鐵鍬來的,立即開始小心挖掘。


    半個時辰後,第一具半腐的骸骨出現。


    共有七具骸骨,腐爛的程度比中梁山下的遺骸要嚴重些,胴骨都不完整了。


    衣衫鞋褲都腐化了。


    幸運的是,被他找到了兩根尚未全腐的竹根鞭。


    漢中不產竹,那是產自四川的竹根。四川的馬體型都小,有些人就用這種修飾過的竹根作為馬鞭使用。


    傍晚,他迴到興元老店。


    城內安靜如恆,百姓小民從不過問自身以外的事,唯一令人感到些少不同的是:巡捕們似乎比平時多了幾個在外麵走動。


    華燈初上,他再次出現在興隆酒肆,坐在以往同一副座頭,點了同樣的酒菜,同樣慢條斯理自斟自酌,似乎過去從未發生過任何事。


    漢中城與興隆酒肆,與往日一樣可愛,天底下沒有奇特的事情發生。


    喝了半一壺酒,對麵多了一個人,幹咳一聲說:“老弟返店時;兄弟恰好不在,未能把晤,十分抱歉!”


    是自稱燕山三劍客晴天霹靂郭謙的人,居然談笑自若,臉都不紅。


    周遊自己斟酒,不介意的笑笑說:“就算你姓郭吧。郭老兄,我這人狷狂成性,不在乎禮俗,你沒有道歉的必要。郭姑娘迴來了吧?”


    “她……她不會迴來了。”


    “迴到裏黑福神身邊了?她那種女人淪落到那種地步,也實在可惜。”


    “兄弟確有道歉的理由,真不該冒充……”


    “那該說是你老兄疏忽,黑福神也太小看我四海遊龍了。周某在京師,總算小有名氣,雖則在京師混的時日並不長。


    “燕山三劍客在下雖無緣識荊,但他們的底細在下並非一無所知,你說不上三句話,在下就知道你不是晴天霹靂。”


    “兄弟的符牌確是真的。”


    “嗬嗬!郭老兄,光棍眼中不揉沙子,不要用那玩意唬人好不好?”他一口幹了杯中酒,臉上湧現嘲弄的笑意:“那玩意對我這種人,起不了多少作用,既無法抄我的家;也不可能出動千百名高手遍布天下捉我。


    “惹火了我,內行廠那幾個不能人道的太監,很可能連腦袋都保不住,所以想下令對付我這條龍的人,都會冷靜的為自己的腦袋著想。


    “因此,你老兄在將罪名嫁在我四海遊龍頭上之前,最好也該先為自己的腦袋著想,因為我隨時都可以摘掉你吃飯的家夥,你信不信?”


    “這……”


    “我一個指頭,可以要你死一千次!”他的食指向對方的眉心:“這地方一指頭下去,可以深入顱骨五寸以上。郭老兄,你替我帶幾句話給黑福神好不好?”


    “你的話是……”


    “告訴他,那批珠寶不是他黑福神的,他不能也無權禁止人家搜尋。他已經一而再派人計算我,暗殺我!圍攻我。


    “從現在起,我四海遊龍不計較以往,但不能忍受再次的挑釁,下次他再派人下毒手,休怪在下心狠手辣。他黑福神嚇得了天下所有江湖人,卻嚇不了我四海遊龍。這些話,你記住了嗎?”


    “這……”


    “你敢不敢一字不漏的轉告他?”


    “老弟……”


    “你應該敢,也應該說,因為真要衝突起來,首先倒黴的將是你們這些下麵的人。好了,現在我請你喝兩杯,至少目前你我還不至於缺少風度反顏相向……”


    桌旁出現另一個人的身影,接口說:“閣下,可否也請我喝兩杯?”


    “沒問題,隻要你老兄肯賞光。”他向店夥招手:“江湖朋友都是很慷慨的,即使是生死對頭,在沒有拔刀子出拳頭之前,坐下來就有把盞言歡的豪情。店夥計,多來兩副杯筷好不好?勞駕。”


    這位仁兄生得豹頭環眼,滿臉虯髯,身材粗壯如熊,天生的嚇人材料,在對麵大馬金刀地坐下了。


    郭謙眼神一動,淡淡一笑舉步欲行。


    虯髯大漢巨手一伸,作勢虛攔,說:“朋友,就走嗎?何必呢?相見也是有緣,這位姓周的小兄弟既然作東,何不坐下來叨擾他兩杯酒?還沒請教朋友尊姓大名呢,我,襄陽……”


    “襄陽陳克勤,赤煞神君結義三兄弟的老三,拔山舉鼎陳老兄,黑道中無人不曉的拚命三郎。”郭謙坐下接口:“昨晚諸位在府城,作得有聲有色,貴盟兄早些日子派來偵查的眼線,把黑福神的一舉一動查得一清二楚,行裝未卸便著手控製全城江湖朋友的活動場所,果然把黑福神牽製住了。”


    “咱們無意與黑福神為敵。”拔山舉鼎的大嗓門語驚四座:“問題是他老兄作得太過分了,他憑什麼不許別人染指那批失了蹤的珍寶?


    “這半年來,不知有多少前來偵查的江湖朋友,在此地失蹤或被殺,都是他老兄做的陰功積德的好事。


    “咱們有幾位兄弟,也先後遭了毒手,這件事必須了斷,希望他老兄能還給咱們公道,這條件不算太苛吧?朋友,尊駕的身分可否見告?閣下能代表什麼人說話?”


    “在下姓郭,你可以去打聽。”郭謙冷冷地說。


    鄰桌有四位食客,其中之一轉過頭來說:“他代表蜀王府一群吃閑飯的人。區區姓羅,也是蜀王府吃閑飯者之一,你老兄有什麼意見?”


    “這裏好像是秦而不是蜀。”拔山舉鼎傲然地說:“陳某雖然是黑道人,但在官府未抓住陳某把柄之前,陳某毫不介意你們這些把式幫閑。”


    一名食客推凳而起,走近陰森森地說:“人心似鐵,官法如爐,陳老兄應該明白這一點。不客氣地說,要抓住你老兄的把柄,易如反掌。


    “比喻說,你老兄隻要輕咳一聲,在下就可以把一大串的罪名按在你頭上,這叫做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陳老兄信是不信?”


    “你似乎很有把握?”拔山舉鼎獰笑著說。


    “那是當然。”


    “你左右看看。”拔山舉鼎舉手向左右一指。


    不但是左右相鄰的食桌有不少麵目陰沉的食客,連店堂廳口附近也有不少陌生麵孔。


    “任何人如想不自愛出什麼花樣,他必須付出生命作為賭注。”拔山舉鼎殺機怒湧:“也許你老兄心裏明白,咱們這些人中,不乏暗殺的行家高手,在鬧市殺人絕不會留形跡,連把風眼線都是第一流的。


    “朋友你願意下賭注嗎?我賭你必定不敢,因為人的命隻有一條,賭輸便一切都完了。命都沒有了,還有什麼好處可以享受的!對不對?”


    “如果有必要,在下會賭的。”食客冷冷一笑:“目下嘛,時間不對,時機也不對,人也不對,還引不起在下的賭興。要賭就要賭大的,不賭老三。”


    雙方旗鼓相當,互不相讓,聽得周遊直皺眉,拍拍桌子不耐煩地說!“好了好了,你們這些人真是莫名其妙!不知你們是互相警告呢,抑或是針對在下而聯手向在下警告?如果你們認為這樣就可以唬住四海遊龍,那就打錯主意了。”


    “小兄弟。”拔山舉鼎誠懇地說:“此地的眼線,已經把小兄弟在此地的作為打聽得一清二楚,你算是這一年來,唯一能找出珍寶失蹤線索的人,因此敝兄弟是專誠請小兄弟合作的。”


    “陳老兄,你是否已來晚了兩天?”郭謙接口:“周老弟早已和在下合作,而且合作得很愉快。”


    “不錯,很愉快。”周遊大笑:“哈哈!你那位來路不明的女兒,把我這條龍交給黑福神的五大殺星,要不是我有九條命,這時恐怕蛆蟲早就開始啃我的屍體了,兩位,在下非常抱歉,四海遊龍不再信任任何人,不再與任何人合作,你們請吧,請勿打擾在下的酒興。”


    “小兄弟……”拔山舉鼎叫。


    “不要說了。”周遊搖手阻止對方發話:“陳老兄,我可以把最近所獲的偵查結果奉告,劫珍寶的人,八成是被假扮騾夫劫走的,去向是往東走。


    “往東有水路兩途。水路下荊襄,陸路出嘉峪關偷渡赴西安,這條路極為艱險,古道早已湮沒,沒有熟悉太白山區的向導,絕難活著到西安。


    “總之,珍寶已被帶走是毫無疑問的,目下偵查的方向,是那位可用大量定時毒藥的人是誰,查出他的身分,便可猜出他可能在何處隱身了。”


    “你的猜測如果可靠,在下知道誰涉嫌最大了。”拔山舉鼎獰笑說。


    “諸位人手眾多,消息靈通,應該找得出線索的。”周遊說:“在下隻有一雙手兩條腿,江湖見聞孤陋得很,當然不知道江湖上用毒高手的來龍去脈。”


    “可是,這裏麵有一點最大的疑問。”


    “是何疑問?”


    “這個……也許是在下猜測錯誤。告辭,謝謝你的消息,在下會設法澄清這個錯誤。”


    拔山舉鼎走了,有不少食客先後離店。


    郭謙也向那四位食客打手勢,接著向周遊說:“周老弟,兄弟也該告辭了,以後希多連絡,老弟知道兄弟落腳在何處,歡迎光臨指教。”


    “嗬嗬!天下間論臉皮厚,你老兄真可高數第一。”周遊出言挖苦:“在下將消息公開告訴拚命三郎,你知道用意何在嗎?”


    “你是說……”


    “報複你老兄笑裏藏刀的惡毒手段,嗬嗬!這一來,你們應付赤煞神君,真的提心吊膽,在下就可以坐山觀虎鬥了,嗬嗬嗬……”


    郭謙臉色一變,扭頭便走。


    “郭老兄!”周遊揚聲叫:“有句話請教,你到底是官呢,抑或是匪?你這兩種身分,在下都不感興趣,你明白嗎?”


    “在下明白得很!”郭謙扭頭冷冷迴答。


    “明白就好,在下隻是提醒你而已,好走。”


    四位食客跟著郭謙出店,周遊泰然的進食,毫不介意四個食客的奇異眼光。


    一位俊偉的中年人,踱著方步走近,在他對麵坐下,微笑著說:“年輕人,你這麼做,是為了什麼呢?”


    “當然是為我自己的方便羅。”他得意地說:“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尊駕難道不明白麼?”


    “年輕人,恐怕你要弄巧成拙了。”


    “道理何在?”


    “你有意挑起他們火拚,用意是不錯的,問題是你把話說穿了,他們當然不會中計上當,說不定反而聯手合作來對付你,豈不弄巧成拙?”


    “大叔,你認為他們會摒除成見,聯手來對付我,可能嗎?”


    “天底下什麼古怪的事皆可能發生。”


    “問題是他們對付我無利可圖。他們彼此之間利害衝突已經嚴重得化解不開,就算把我宰了,問題並不能解決,所以無此必要。”他胸有成竹地說:“如果我不把話說穿,他們彼此各有顧忌,很可能暫且隱忍,盡可能避免公然衝突。說穿了,我問你,他們那一方肯認輸首先向對方求和談判合作?”


    “對你也沒有好處啊!”中年人認真地說:“兩虎相鬥,便可把珍寶鬥出來讓你去撿嗎?”


    “對我也無害,不錯吧?”他拍拍飽了的肚皮:“至少他們不會分心來打擾我。你知道,一天到晚防備別人暗殺、下毒、偷襲、跟蹤,到底不是什麼愉快的事。嗬嗬!該走了。”


    他到櫃臺會賬,向一臉苦笑的東主飛熊丘八哈哈大笑,出店逕返興元老店。


    興元老店表麵上並無特殊變化,旅客依然無憂無慮的進進出出。


    隻有店東主小諸葛愁容滿麵,掌櫃鐵塔鄭隆也暗地裏憂心忡忡,擔心這種表麵平靜維持不了多久,暴風雨很可能造成該老店可怕的損失。


    周遊心中有數,他是興元老店不受歡迎的旅客,小諸葛真希望他能趕快離開,目前他已成了暴風雨的中心,無論在何處落腳,都會帶著風雨造成災禍。


    同時,他也了解小諸葛的苦衷,漢中沒有人抗拒得了威震江湖的赤煞神君,更抗拒不了令人聞名喪膽的黑福神。


    有些旅客早已歇息,店堂中沒有多少閑人,在明亮的燈光下,小諸葛背著手,眉心緊鎖,在店堂往複走動,心事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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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嗓子汪萍姑今晚並不到酒店賣唱。


    她坐在廳右招待貴賓的雅室中,向正在發愁的店夥領班雙頭蛇彭貴說:“彭貴,你確定住進原來安頓張白衣的那間客房,住進就不曾露麵的人,真是赤煞神君的手下大將,白無常顏如玉?”


    “我可以給你寫保單。”雙頭蛇語氣極為肯定:“他那雙怪眼隻要盯你一眼,你在晚上不做噩夢,那你就一等一的勇敢好漢。”


    “就算他是白無常,你想他會衝誰而來?”


    “四海遊龍,準錯不了。”


    “怎見得?”


    “他知道得太多了。”


    貴賓室門口,不知何時站著一位穿寶藍色長袍的人,用平常的嗓音問:“誰知道得太多了?是四海遊龍呢,抑或是白無常?或者他兩人都知道得太多?”


    雙頭蛇轉頭一看,不由自主打一冷戰。


    這人身材不高,寶藍色的寬長袍十分醒目耀眼,用同質同色的發帶結發。


    粗眉又長又黑,一張臉白得血色全無,高鼻梁,留著短須,說話時露出暗褐色的斑齒。


    由於眉毛又濃又黑,襯得那雙大眼更黑、更亮、更陰森。加上慘白色的臉膛,眼神更為突出,令被盯視的人脊梁發冷,真有利鏃般的威力,好淩厲好陰森。


    應聲站起的金嗓子也吃了一驚。


    女人本來就膽小,吃驚自在意中。


    “哦!爺……爺臺有事嗎?請……請吩咐。”雙頭蛇欠身說,低下頭不敢仰視。


    “你以為我是白無常?”客人問。


    “小……小的隻……隻是胡猜。”


    “我給你明確的答覆。”客人毫無表情地說:“我不姓顏,我姓胡,名圖,叫我糊塗不會錯。我的臉不好看,所以不配稱顏如玉。”


    “這……”


    “你瞧。”胡圖半扭身軀向廳堂一指:“那位爺才叫顏如玉,好俊、好瀟灑。你可千萬別讓他的俊秀外表所愚弄,以為他是好說話的善男信女,一言不合,他會拘你的魂,所以江湖朋友給他的綽號是白無常。”


    廳堂中,小諸葛正與白無常賠笑相談。


    白無常顏如玉身材修長,一身月白色的寬袍,佩了一把古色斑斕的長劍,臉色比常人略白些。


    他劍眉入鬢,玉麵朱唇,留了小胡子,果然英俊非凡,儀表不俗,顧盼間氣度雍容,沉著穩健,人如其名,不愧稱顏如玉。


    隻是,綽號卻令人心驚膽跳,名不副實,鬼才相信這麼一位英俊瀟灑氣度雍容的人,會是拘魂白無常。


    比起張白衣無論人才氣度,白無常都高出一品,唯一可比的是兩人都穿白的。


    小諸葛心中叫苦,但臉上不得不堆下笑,向客人說:“顏爺明鑒,陶大娘母女早些天的確是在小店投宿,也的確是在小店失蹤,在下確曾全力打聽她們的下落,可惜毫無消息……”


    “你就這樣罷了不成?”白無常似笑非笑地問。


    “迴顏爺的話,小店仍在派人四處打聽。”


    “不是黑福神派人擄走的?”


    “這……在下不能胡亂猜測。”


    “你心裏明白,但不敢說對不對?”白無常話風漸緊,咄咄逼人。


    “在下天膽,也不敢胡亂指證任何人劫擄旅客,這可是極嚴重的罪名……”


    店堂中本來有不少人,一個個全被白無常與小諸葛打交道所吸引,屏息著站的遠遠地,似乎已看出氣氛不尋常,很可能要發生事故,都替店東小諸葛捏一把冷汗。


    “如果在下逼你,你說不說?”白無常臉上雖然神態安詳,但語氣卻充滿危機。


    “在下不能血口噴人,顏爺再逼迫,在下仍無可奉告。”小諸葛表麵依然賠笑,骨子裏已強硬地表示態度。


    “真的?”白無常追問。


    “這是實情。”小諸葛硬著頭皮答。


    白無常冷冷一笑,不再說話了。


    他僅用那可透人肺腑的銳利目光,不轉瞬地盯著小諸葛,目不稍瞬,口角噙著一絲令人莫測高深的微笑。


    這才是白無常令人膽寒的目光,與先前談笑自若瀟灑顏容完全不同。


    他的瞳仁似乎在開始擴大,那懾人心魄的奇光綿綿煥發,直貫對方的內心深處,一陣比一陣淩厲,一陣比一陣兇狠陰森。


    小諸葛一觸對方的眼神,立即打一冷戰,畏縮地退了兩步,恐懼地迴避了對方的目光。


    自稱胡圖的人,伸手撥開前麵擋路的兩個旅客,舉步上前,陰陰一笑說:“楊店主!你有了大麻煩。”


    白無常眼神一動,目光轉向胡圖,含笑問:“你替他擋麻煩?”


    “你認為在下配不配擋?”胡圖反問。


    雙方都麵麵相對,中間相距不足五尺,伸手可及。側方站著的小諸葛,與兩人形成了等邊三角形。


    “你以為是喝酒猜拳擋一擋好玩嗎?”白無常問,微笑依舊。


    “這不是好玩嗎?”胡圖陰笑著說。


    “你貴姓大名?”


    “姓胡,叫圖,我這人本來就……”


    “本來就胡圖?”


    “對,對極了,名胡圖人也就糊塗,簡直糊塗透頂了,世人難得糊塗;一時的糊塗常常會……”


    “會送命的。”


    “送命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江湖朋友以亡命自居,出了天大的事,不過拍拍胸膛說聲二十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怕送命的人,最好自己先放下殺人的家夥,洗淨滿手的血腥,迴家抱孩子重拾鋤頭種莊稼,也許可以多活幾年。”


    “也不一定。”胡圖說,也舉袖一抖。


    旁立的小諸葛突然倒退丈外,背部撞倒了三個看熱闊的人,臉色大變,似乎被人一掌推出的。


    白無常和胡圖兩人屹立原地,衣袍似被狂風所刮,獵獵有聲。


    站得稍近的人,紛紛惶然急退。


    被一種陰柔而勁道強大的奇異力道,逼得站立不牢不得不退。


    白無常臉色一變,眼中殺機怒湧,哼了一聲,抬袖一抖,手伸出袖口。


    胡圖也臉色一沉,也抬起了右手,右掌也伸出袖口,眼中的奇光更盛。


    腳步聲打破了沉寂。


    周遊恰好返店,排眾而入,看到了兩個蓄勁待發的對頭,立即步入取代了先前小諸葛所站的位置,臉一沉,大聲說:“你們這算什麼?興元老店可是規規矩矩的客店,在店堂打架鬧事,如果鬧出人命來,這間店還用開嗎?隻有下三濫的痞棍,才不顧身分公然鬧事。楊東主,怎不派人轟他們出去?”


    白無常正感到肝火旺,火頭上難免做事欠思量,不悅的舉手一拂說:“沒規矩的東西,給我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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