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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鮑恩仁笑道:


    “吳兄莫要先耍嘴皮子,應(yīng)該露一手給我們看看,據(jù)你這享有‘魯班’之名的高人判斷,在這第一組的五個圈兒之中,……”


    吳大器不等鮑恩仁再往下問,便雙眉微揚,向葛心仁道:


    “葛兄,‘通天教’自視甚高,大有在苗疆一帶,唯我獨尊之意,五色之中,黃為‘尊色’,我們先試試黃色圈兒,是否平安如何?”


    葛心仁連連點頭,表示同意……


    他頭兒剛點,吳大器肩頭晃處,一式“冷送春煙”,便身形極為輕巧地,飄到那第一組五隻圈兒中的黃色圈兒之上。果然,吳大器目光犀利,經(jīng)驗豐富,料得竟絲毫無錯!


    他落足黃色圈兒之中,絕未引發(fā)任何埋伏,出甚花樣?


    吳大器迴過頭兒笑道:


    “小弟當(dāng)先開路,我落足之處,若是平安,諸兄便可跟過,否則便另作打算!”


    語音才落,身形又起!


    柳東池向葛心仁笑道:


    “葛兄請猜猜吳兄這次是落足何處?”


    葛心仁毫不考慮地,應(yīng)聲答道:


    “吳大器兄應(yīng)該善於料測人意,我猜他第二次落足之處,可能仍是選擇黃色圈兒!”


    柳東池目光一注,點頭笑道:


    “葛兄果然高明,你把吳大器兄的心思,猜得絲毫不錯!”


    原來吳大器果然是仍向黃色圓圈落足,而落足後也仍然平平安安,毫無任何兇險!


    “啁啾”一聲,當(dāng)空綠影微閃!


    就在吳大器落足第二組黃色圈兒,柳東池、葛心仁、鮑恩仁也落足第一組黃色圈兒之際,突從“通天峽”的峽穀上至,飛下一隻鳥兒。


    這隻鳥兒,全身翠綠,形狀如鷹,卻又比尋常鷹鷲略小,隻比鴿鳩等鳥,略大少許,落在兩丈來高右邊山壁一株矮鬆橫枝之上,偏著鳥頭,向下看了兩眼,鉤喙微張,以一種比較尖銳的聲音叫道:


    “黃、黃、黑、黃……”


    由於柳東池等群俠,均未想到這翠綠怪鳥,能作人言,故而直等它連叫三次,才聽出是鉤桀人語,仿佛所鳴“黃、黃、黑、黃……”正是指點“五色泥犁”的通行方法!


    但這時吳大器的身形,業(yè)已第三次縱起,這次他在第三組五色圈兒之中,仍然是選擇“黃色”。


    若照翠綠怪鳥的“黃、黃、黑、……”鳴聲,第三次應(yīng)該落足“黑圈”,第四次再複走“黃圈”,才是安全路徑。


    如今,吳大器前兩次與翠綠怪鳥的鳴聲巧合,是走的“黃、黃、”這一次卻不走“黑圈”,仍落“黃圈”,是否會引發(fā)埋伏?應(yīng)不應(yīng)付得過?


    果然,這一次的黃色圈兒,不平安了……


    不單一落足間,埋伏立發(fā),這種埋伏,並不絕非吳大器憑恃功力,所能應(yīng)付!


    吳大器足尖才點黃色圈兒,便覺地質(zhì)鬆軟,無法著力,整個身形立往下陷!


    他大吃一驚,高聲叫道:


    “諸兄小心,這是惡毒萬分,絕對不能沾足的‘無底流沙’……”


    一麵說話,一麵趁著雙足才陷之際,猛掄雙掌,向這片黃色浮沙地麵,劈空擊落!


    流沙飛濺之下,吳大器的身形雖被反彈之力,激得略停一停,但在瞬間之後,仍將繼續(xù)下陷,並不能藉這劈空反震之力,拔出已陷雙足!


    但隻要有這一瞬間的緩衝,救星已來,可以使吳大器不至於永墮泥犁,生喪在流沙之下!


    所謂救星,是群俠中功力最高的“七海遊龍”柳東池!


    柳東池相信那隻翠綠怪鳥所發(fā)啁啾難懂人言,縱到了“黑色圓圈”之上!


    “黑色圓圈”果然無異狀,柳東池遂把那根新折山藤,向吳大器拋出!


    但其中仍有兇險,不能直接援手……


    因“黑色平安圈”與“黃色流沙圈”之間,還隔了一個“紅色圓圈”!


    倘若直接拖曳,縱把吳大器救出了“黃色流沙圈”,也必引起“紅色圓圈”埋伏,倉卒狼狽之間,不易防護周全,仍難免遭受相當(dāng)重大傷損!


    尤其,“通天教”這“五色泥犁”,似按“五行妙用”布置,黃色圈兒屬“土”,其中既係絕非人力所能抗拒的“無底流沙”,則紅色圈兒中,必是強烈爆炸等“火器”埋伏!吳大器如今功力精進,對於一般襲擊,或許無妨,但“火器”之威,卻非人力可抗,不得不加以顧慮!


    故而,柳東池拋出山藤,眼見吳大器業(yè)已接在手中,便一式“潛龍出壑”,全力向“黃色圈兒”的上空拔起!


    “全力”二字,並非小題大做,而是理所當(dāng)然!


    因柳東池此舉,雖在及時救人,卻也有點行險!


    他這式“潛龍出壑”,倘若夠力,吳大器並能配合良好,自可把業(yè)已小半身陷入流沙的吳大器,生生拔起救出!


    但若不夠力,便畫虎不成,反類其犬,可能使自己也被吳大器拖累得一同跌入那無底流沙!


    由於有這種危險,柳東池是以全力施為,吳大器也以全力配合……


    一轉(zhuǎn)瞬間,兩條人影一上一下,當(dāng)中還帶根長長山藤,飛起了四丈左右!


    柳東池見吳大器已被自己從流沙中拔了出來,遂在空中笑道:


    “吳兄!我們就聽聽那隻翠綠怪鳥的話吧,落足第四組的‘黃色圈兒’!”


    他是言行如一,邊自說話,邊自身形已向那第四組五色圈兒中的黃色圈兒落去。


    吳大器此時還有何選擇?自也隨同柳東池,采取了一致行動。


    果然,那隻翠綠怪鳥所叫“黃、黃、黑、黃……”的走法,一點沒錯,群俠落足第四組的黃色圈中,絕未發(fā)生任何變故?


    鮑恩仁笑道:


    “常言道:‘幫人要幫到底,送佛送到西天’!這隻鳥兒怎麼隻叫出‘黃、黃、黑、黃……’四聲,第五組‘五色泥犁’,又該如何落足?……”


    語音微頓,側(cè)顧那隻尚棲在峭壁矮鬆上的翠綠怪鳥,含笑說道:


    “你是靈鳥,必通人言,第五次應(yīng)該向什麼顏色的圈兒落足?”


    其實,五組圈兒,已過其四,鮑恩仁不會畏難,他這是故意發(fā)問,試試那隻翠綠怪鳥,是否盡解人言?以及是否完全好意,肯盡力幫助自己?


    語音才落,那隻綠色怪鳥,果然善解人意地,把顆鳥頭,搖了一搖,應(yīng)聲答道:


    “第五組的圈兒,卻不能沾足!”


    柳東池“哈哈”一笑,目光電掃群俠,揚眉朗聲說道:


    “對付‘通天教’這等鬼鬼祟祟的邪惡組織,不必再講什麼江湖道義?我們幹脆飛身超越第五組五色圈兒,並在空中每人給它一記劈空掌力,倒看會引起一些什麼樣的厲害埋伏!”


    語音未了,人已前縱數(shù)丈,並在經(jīng)過“紅、黑”兩個圈兒,雙掌疑勁,向下各發(fā)了一記劈空掌力!


    群俠皆以“七海遊龍”柳東池的馬首是瞻,紛紛采取了一致行動!


    翠綠怪鳥說得絲毫不錯,第五組的“五色泥犁”中,沒有平安圈,每個圈兒中,均有合於“金、木、水、火、土”的惡毒埋伏,被劈空掌力所激,紛紛都起了強烈反應(yīng)!


    柳東池落足實地,搖頭笑道:


    “這真是吉人天相,若非有這麼一隻靈鳥來幫助我們,僅僅通過那一段‘五色泥犁’便將花費不少精力!”


    葛心仁雙眉緊蹙,一言不發(fā)……


    柳東池發(fā)現(xiàn)他神情有異,“咦”了一聲,目注葛心仁道:


    “葛兄為何雙眉愁聚,好像在思索什麼艱澀難題”


    葛心仁以眼角餘光,略瞥仍在壁上的那隻翠綠怪鳥,壓低語音說道:


    “鳥兒若非經(jīng)人苦心調(diào)教,不可能如此善解,並能說人言,更無法知曉‘通天教’中的防務(wù)的秘密……”


    柳東池笑道:


    “這疑問不難解答,它是‘通天教主’調(diào)養(yǎng)多年的通靈愛鳥……”


    葛心仁索性改用了第三人無法與聞的“蟻語傳聲”,苦笑說道:


    “我的答案,也是如此,但下麵還有一個疑問,就是此鳥既係‘通天教’中寵物,它卻為什麼突然叛主,反來幫助我們?”


    這個疑問,把這位江湖老到,修為超人的“七海遊龍”柳東池,問得張口結(jié)舌……


    他雙眉深蹙,因那翠綠怪鳥,能解人言,遂也以傳音密語說道:


    “葛兄難道還對這隻幫了我們大忙的鳥兒,存有什麼疑意?”


    葛心仁目光剛閃,“通天峽”中,又起了“波波”連聲,大有變動


    這陣“波波”之聲,是有人從峭壁頂端,拋下了幾乎數(shù)以百計的麻袋!


    壁端有人設(shè)伏,不足為奇,但拋下的卻非滾木擂石等傷人之物。


    麻袋落處,灰塵四起,再加“波波”“撲撲”聲息,使人可以斷定,袋中裝的,全是泥土。


    而且,這些泥土袋兒,不是向人擲下,是統(tǒng)統(tǒng)擲向穀口,轉(zhuǎn)瞬之間,袋積如山硬把那原本就不很寬敝的穀口堵住。


    鮑恩仁怪叫一聲道:


    “不好,他們此舉是誌在封穀,斷了我們退路……”


    吳大器冷笑道:


    “封穀斷了退路,又如何呢?‘通天教’是準備出麵硬幹?還是準備放火?硬幹,我們不怕,放火,他們能把這樣的長的峽口,燒得完麼?”


    葛心仁皺眉道:


    “火攻甚難,硬幹無需封穀,‘通天教’的這般邪惡人物,會不會利用地勢,來次水攻?”


    柳東池被葛以仁這一提醒,想起這“通天教”的穀道形勢,是斜斜向上,宛如一梯通天,穀口既被封死,隻要對方能引來一道飛泉,或早有類似安排,委實可以在極短時間之內(nèi),使立足之處,變?yōu)闈蓢?br />

    他想通就裏,點頭說道:


    “葛兄慮得不……”


    這“慮得不錯”的最後一個“錯”字,猶未出口,耳邊業(yè)已聽得“轟轟發(fā)發(fā)”之聲!


    跟著,一線水光,從穀口湧現(xiàn),因係向下斜注,故來勢絕快,宛如天河倒決,帶著蔽天浪花,一片蒙蒙朧朧水氣,便向群俠的當(dāng)頭壓到!


    群俠之中,“七海遊龍”柳東池的水性之精,可稱冠絕宇內(nèi)。


    葛心仁久居“太湖”,時常弄舟“具區(qū)”,水性亦不在弱。


    但吳大器與鮑恩仁,對於此道,卻是攪麵杖兒吹火“一竅不通”。


    尤其,這次在“洞庭湖”上,險作波臣,蛇影杯弓,心有餘悸!……


    故而,一見水光壓頂,鮑恩仁便施展輕功,縱向右壁高處,使那大片水光浪花,從自己足下卷過!


    “跟隨我來……”


    這是一聲大喝,但卻非人言!


    語音中微含鉤磔,竟係那隻翠綠怪鳥所發(fā)!


    跟著,綠影勝處,飛向左側(cè)山壁。


    鮑恩仁首先跟過,他雖身在右壁,但因穀道不寬,稍一提氣,他就淩空縱越!


    吳大器怕水,自也緊跟,連柳東池、葛心仁也因穀道狹隘,水勢漲得絕快,不願把衣履弄濕,也隨同登上山壁,看看那隻翠綠怪鳥,究竟要把自己等人,帶向何處?


    登壁數(shù)丈,壁上有一相當(dāng)狹隘,僅容人蛇行而入的小小洞口,但卻相當(dāng)光滑,毫無汙穢。


    翠綠怪鳥用它那種音節(jié)怪異,非用心細聽,不易聽懂的鉤磔人言叫道:


    “進洞,進洞,可通‘通天殿’,去救副教主……”


    四位武林奇?zhèn)b,一齊聽信鳥言,鮑恩仁,吳大器,柳東池,魚貫肘行,爬進了小小石洞。


    這四位之中,那一位的江湖經(jīng)驗,都十分豐富,尤其是葛心仁剛才帶對翠綠怪鳥會背叛“通天教”之事表示懷疑,如今怎又突然對它相信到如此地步?


    當(dāng)然有其原因,原因就在於翠綠怪鳥最後所叫的那句“去救副教主”。


    有了這句話,葛心仁所起疑之事,便有了解釋!


    葛心仁認為這隻鳥兒,是忠於司馬白的靈鳥,而“副教主”有難,需人援手的情況,也恰符柳東池所作猜測……


    他們四位,誰都極為愛護司馬白,誰都想與司馬白暢談迭遭大難的別後情事,故而一聽得翠綠怪鳥叫他們進洞去救“副教主”,遂均全體遵從,誰也沒有再作其他考慮!


    就在最後一位“七海遊龍”柳東池,蛇行入洞約莫半丈之際,突然聽得身後傳來一陣仿佛得意的“桀桀”怪笑,跟著又起了“轟隆”一聲巨響,震得群俠都有點頭暈眼花!


    鮑恩仁首先問道:


    “什麼人在發(fā)笑?這‘轟隆’一響,又是什麼聲息?……”


    群俠之中,若耳力,自數(shù)葛心仁最強,他苦笑聲答道:


    “鮑兄,不是人笑,是那隻翠綠怪鳥在得意大笑!那‘轟隆’巨響,則是巨石封洞聲息!”


    鮑恩仁“哎呀”一聲叫道:


    “不好,不好,這樣看來,我們四人豈不是上了那隻鳥兒的莫大惡當(dāng)?”


    吳大器苦笑道:


    “這石洞太小太窄,我們起又起不了身,掉又掉不轉(zhuǎn)頭,縱有再高武功,也絲毫無法施展,倘若就像條蟲兒般,生生被憋死此間,未免太冤枉了……”


    柳東池失笑道:


    “世間爭吵之際,往往罵人‘呆子’,我們今天卻作了四個‘呆人’,被一隻‘聰明鳥兒’,先行示惠,然後用計,生生困在此間,也真是一椿極有趣味之事!……”


    吳大器以一種幾乎像哭的聲音叫道:


    “柳兄,你還覺得有趣?人被鳥耍,我羞都羞死,肺都快要氣炸!……”


    鮑恩仁道:


    “吳兄,你的肺兒,究竟有沒有炸?”


    吳大器怒道:


    “廢話,我的肺兒若是業(yè)已炸了,卻還怎樣和你說話?……”


    鮑恩仁笑道:


    “不要緊,不要緊,肺沒有炸,表示尚有氣兒流通,可供唿吸,也就等於顯示此洞並非‘死洞’!我想索性再複向前探探,或許當(dāng)真可以通到什麼‘通天殿’呢?”


    吳大器罵道:


    “什麼鬼‘通天殿’!我們已大上惡當(dāng),你還要相信那隻刁惡無比的壞蛋鳥兒?”


    鮑恩仁不去理他,仍以雙肘據(jù)地,蜿蜒如蛇的繼續(xù)匍匐前進!


    葛心仁叫道:


    “鮑兄在前進之間,要盡量小心一點,此洞絕非善地,我似乎嗅得一種不尋常的怪異氣味!”


    鮑恩仁笑道:


    “葛兄放心,我身邊有粒‘押忽大珠’,專克各種蛇蟲,一進洞時,便一預(yù)防不測地,含在口內(nèi)!”


    葛心仁身為蓋代神醫(yī),自然深知“押忽大珠”妙用,聽得鮑恩仁竟有此寶在身,並已含在口中,遂不再特他擔(dān)甚憂慮!


    又複蛇行丈許,前麵似乎已非完全黑暗,有一點微弱光線傳來。


    但那種極為難聞的腥息氣息,卻是越來越重地。觸人欲嘔!


    鮑恩仁暫停前行,發(fā)話問道:


    “葛兄,根據(jù)這越來越重的腥息氣息,前麵恐怕是個‘蛇穴’,我們還前不前進?”


    葛心仁苦笑道:


    “不前進又如何呢?我認為縱令身遭毒吻,喂了蛇兒,也比活活憋死在這小洞之中,要強得多!”


    吳大器作了一個幹嘔,似乎要吐出來,歎息說道:


    “我也讚成前進,但這種氣息,委實太以腥息難聞,我……我快要吐出來了!”


    葛心仁的位置,恰好是在吳大器的身後,遂趕緊摸出一隻小小玉瓶,遞給吳大器道:


    “吳兄,你把這‘諸葛行軍散’,在鼻間多抹一點,便可抵製那種難聞氣息!”


    吳大器接過玉瓶一試,果然滿鼻清香,心頭不再作嘔!


    四位俠士每人均把鼻中抹上“諸葛行軍散”後,由鮑恩仁開始,繼續(xù)匍匐前進!


    這時,因鼻中靈藥生效,他們不再覺得腥臭,但卻耳中聽得了悉悉索索之聲,表示已距所謂“蛇穴”,越來越近。


    又經(jīng)丈許,鮑恩仁發(fā)出一聲驚叫!


    葛心仁詫然問道:


    “鮑兄遇上什麼事了?你既有‘押忽大珠’在身,照說無論多厲害的蛇蟲,都應(yīng)該遠遠躲開,不敢對你接近,或是攻擊!”


    鮑恩仁道:


    “我不是遭受攻擊,是發(fā)現(xiàn)‘匍匐蛇行’的罪兒,總算受完,到地頭了!”


    柳東池是這魚貫序列中的最後一人,根本除了能看到葛心仁的腳底之外,看不見任何情況,遂高聲問道:


    “鮑兄,你把你所看到的情況景象,說上一遍,再研究怎樣應(yīng)付?”


    鮑恩仁道:


    “我們是在壁上小小橫洞之內(nèi),我已抵達洞口,橫洞之外,是個深約兩丈,方圓也有七八尺的石坑,但坑中全是些毒蛇、蜈蚣、蜘蛛之屬,大大小小,形形色色,總有上百隻呢?”


    吳大器叫道:


    “鮑兄,你先跳下坑去,讓我也鑽出洞來,伸伸腰兒,這一陣,爬得我全身發(fā)酸,太難過了!”


    葛心仁也笑道:


    “鮑兄下坑無妨,你有‘押忽大珠’在身,那些蛇蟲,定會十分駭怕,說不定還會讓你一點地盤?我們先站直身兒,才好觀察形勢,施展功力,運用智慧,籌思脫困之策!”


    鮑恩仁雖然對於坑底那些形狀獰厲色澤怪異的各種罕見毒物,有點頭皮發(fā)麻,但事既至此,說不上不算,隻得咬緊牙關(guān),從橫洞中鑽出來,向坑底跳了下去!


    天生萬物的相克之理,委實十分玄奇,葛心仁所料,完全正確,鮑恩仁人才下坑,坑中那些毒蛇、蜈蚣、蛤(蝦)蟆、蜘蛛等物,便立即分分後退,空出了一塊幹淨(jìng)土兒!


    吳大器已憋得快要忍耐不住,不等鮑恩仁出聲招唿,已自鑽出橫洞,透了一口長氣地,向下縱落!


    自得霍出塵功力轉(zhuǎn)注之後,若論修為程度,他著實要比鮑恩仁高出甚多!


    但那些兇悍無比的奇毒蛇蟲,卻隻怕鮑恩仁,不怕吳大器!


    吳大器身在半空,已有一條尺長的火紅蜈蚣,“唿”的一聲,百足齊劃,向他突起飛來!


    鮑恩仁深怕吳大器蛇行太久,四肢酸麻,一時不及防禦,遂手拈“押忽大珠”,點足飛身,迎了上去。


    說也奇怪,“押忽大珠”並未觸及蜈蚣,但珠光一照,氤氳微飄,那麼巨大兇惡的一條紅蜈蚣,便立告僵直墜地,連所生“對足”,也告完全脫落!


    這時,葛心仁與柳東池二人,也自相繼從橫洞鑽出。


    雖然那上麵蛇蟲,讓出了一半地麵,但坑底驟滿四人,仍感狹窄局促,幾乎快要與那些成堆猙獰毒物形成麵麵相對!


    柳東池皺眉道:


    “這樣不是辦法,我來冒個險兒,試上一試。”


    葛心仁道:


    “柳兄打算怎樣冒險?……”


    其實,這句話兒,問得似乎有點多餘!……


    因為,葛心仁一語才出,柳東池便已開始了他所謂的“冒險”行動!


    柳東池是以“一鶴衝天”之式,高高拔起,並在雙掌之上,凝足內(nèi)勁,向洞頂猛力擊去!


    這種動作,粗看上去,確實不單冒險,奇特,並還接近瘋狂……


    因根據(jù)地勢,這個“毒穴”,顯然是在山腹之中,柳東池功力再高,修為再厚,也那裏能把整座山峰,震裂揭掉?


    但若轉(zhuǎn)念細想,又會覺得柳東池此舉,絕非瘋狂冒險,有他的相當(dāng)理由!


    大堆毒蛇、毒蠍、蜈蚣等物,必非巧合匯聚,而是經(jīng)人豢養(yǎng)!


    用途不在煉蟲,就在取毒,或是祭煉什麼旁門邪毒功力?


    既有用途,經(jīng)人豢養(yǎng),則這“毒穴”,除了來時那狹窄天然橫洞之外,必還另有出入門戶!


    而所謂“出入門戶”,十之八九,必在洞頂方位,才便於向坑中毒物,喂食取用!


    整座山峰,雖不可能被擊毀揭掉,但區(qū)區(qū)門戶,卻不妨以柳東池的深厚功力,試上一試!


    葛心仁想通柳東池此舉之意立向鮑恩仁皺眉叫道:


    “鮑兄,你且仗持‘押忽大珠’之力,鎮(zhèn)住蛇蠍等物,莫令蠢動,我來接應(yīng)柳兄,萬一他震不開門戶,身軀跌入蛇堆,則毒物受驚,必將拚命齧人,難免會有所傷損!”


    鮑恩仁聞言,立將“押忽大珠”,持在手中,向大堆蛇蟲,略為逼近!


    那些蛇蟲,果然嚇得“虛虛”作響地,互相擠作一團。


    這時,柳東池人拔高空,所發(fā)掌力,也已與洞頂接觸……


    “砰”然一響,到處飛塵,洞頂不曾震開出什麼門戶,柳東池的身軀,卻向坑內(nèi)跌墜!


    幸虧葛心仁早有準備,他也提氣縱起,在空中扶了柳東池一把!


    就這一臂之助,便使柳東池可以控製方向,飄然著地,不曾墜入蛇堆!


    柳東池雖未成功,卻毫無沮色地,向葛心仁含笑說道:


    “葛兄,你的耳力最聰,可曾聽出我所擊之處的迴聲?”


    葛心仁笑道:


    “我聽出了,迴聲‘砰’然,虛而不實,這洞頂方位,果有出入門戶,但卻堅厚而已。”


    柳東池揚眉一笑,偏過臉兒,向吳大器叫道:


    “吳兄,我不死心,我們合力施為,卯足勁兒,再試它一掌如何?”


    吳大器點頭道:


    “小弟從命,我們是分別揮掌?還是隔體傳功,聚合雙方內(nèi)勁,隻由一人出手?”


    柳東池笑道:


    “若是攻人,自然雙掌同揮,比較難於招架!但若攻堅,卻是需攻一點,比較容易著力!”


    吳大器道:


    “好,我們攜手飛身,來個空中接力,小弟充當(dāng)後盾,仍由柳兄山手,猛擊你適才所攻之處,或許比較容易獲得效果!”


    柳東池也不推讓,遂伸出左手,與吳大器的右手掌心互合,緊緊握在一起!


    就在這兩代蓋代奇?zhèn)b,即將聯(lián)手施為極為罕見的空中接力之際,突然異響傳來……


    “傑傑……哈哈……哈哈……傑傑……”


    這個笑聲,音節(jié)十分怪異,但聽在柳東池,葛心仁,吳大器,鮑恩仁的耳中,卻並不陌生,有點很熟悉!


    吳大器鋼牙一挫,首先氣得叫道:


    “是那隻鳥!柳兄,我們趕快聯(lián)手衝出,把那怪鳥捉住,先行折斷翅膀,再把它丟入蛇穴!”


    鮑恩仁卻向吳大器搖了搖手,壓低語音,含笑說道:


    “吳兄暫莫衝動,你聽不聽得出,鳥笑是來自何處?……”


    吳大器道:


    “來自洞頂……”


    鮑恩仁低聲道:


    “既然來自洞頂,則顯係‘通天教’主腦人物,認為我們已遭不測,才帶了怪鳥,來欣賞他們的得意傑作成果,如此情況,稍時門戶必開,我們大可等待機會,何必打草驚蛇,先冒險呢?”


    吳大器因鮑恩仁說得有道理,隻好遵從,也把語音放低說道:


    “好,我願意等,但捉到那隻壞鳥,可得由我加以處置!”


    葛心仁一旁笑道:


    “吳兄怎樣處置都可,但它頭頂正中的一根綠色長毛,卻不能損壞,必須拔下給我!”


    吳大器道:


    “那根綠色長毛,有何用處?”


    葛心仁道:


    “那怪鳥太以狡黠狠毒,我懷疑它是鳥譜所無,世上罕見的蠻荒異種‘通天梟’……”


    “通天梟”三字,才一出口,吳大器便連連點頭地,接口說道:


    “地屬蠻荒,又屬‘通天教’,這‘通天梟’的名兒,那裏還會有錯?但不知葛兄要它頂上那根綠色長毛,是何用處?”


    葛心仁道:


    “這種‘通天梟’,極為靈慧,善學(xué)人言,隻可惜本質(zhì)太惡,最愛作弄對方,行為殘忍,但它頭頂正中的那根長毛,用來合藥,卻是療治癲癇癡呆的無上妙品……”


    話方至此,一陣隆隆石響,群俠的頭頂上方,果然現(xiàn)出了一個圓形石穴。


    但這石穴一現(xiàn),卻把柳東池、葛心仁等,現(xiàn)了個透心冰涼!


    因為,一來石穴太小,徑不逾尺,又是高高淩空,便施展再上乘的輕功、再高明的縮骨法,也無法一穿而出!


    二來,石質(zhì)太厚,幾達尺許,縱令柳東池與吳大器,隔體傳功,空中合力,已無望生生擊碎!


    就在他們麵麵相覷,心頭一片冰涼之際,坑頂石穴之外,響起一個嗲聲嗲氣,怪腔怪調(diào),一聽之下,幾乎能令人周身毛發(fā),一齊起豎的男子語音說道:


    “諸位都是中原武林,成名大俠,請恕‘通天教’如此接待,有點失禮!”


    柳東池眉頭一皺,發(fā)話問道:


    “閣下何人?是不是這‘通天峽’的主人‘通天教主’?”


    石穴之外,傳下那種聽來有點娘娘腔,極為肉麻的怪笑答道:


    “不錯,在下便是‘通天教主’,尊駕想必便是名滿乾坤的‘七海遊龍’柳大俠了?”


    柳東池道:


    “老夫正是柳東池,我有位世交老弟‘聖劍書生’司馬白,可在此處?”


    通天教主道:


    “司馬白是本教的前任副教主,有事洞庭,不在苗嶺,但據(jù)報他已星夜趕迴,可能快要到了!”


    柳東池“哼”了一聲,葛心仁卻因心細如發(fā),聽出有點不對,接口發(fā)話問道:


    “什麼叫前任副教主?”


    這迴,石穴之外,先未答話,卻傳下兩種聲調(diào)雖然不同,難聽程度,則差不許多的桀桀怪笑!


    葛心仁聽得出聲屬一人一禽,正是“通天教主”和那隻“通天梟”所聯(lián)合發(fā)出。


    鳥笑一止,人笑亦停,那位語音有點男不男,女不女的“通天教主”,陰陽怪聲地答道:


    “這位想是葛大神醫(yī)吧?常言道:‘一朝天子一朝臣’,畢某既然繼掌‘通天教’的大權(quán),自然要另選一位我所中意的副教主了!”


    由這幾句答話之中,使群俠直接間接的,知道了兩件事兒……


    直接知道的事兒,是這“通大教”的教主姓畢……


    間接知道的事兒,是這“通天教”業(yè)已有所權(quán)力轉(zhuǎn)移,換了一位新的教主……


    葛心仁突然有種下意識的靈感,他感覺越是略為拖延時刻,便越是對自已有利……


    他雖不知這種靈感何來?卻也故意無話找話的,向上問道:


    “‘通天教’既然換了教主,在‘一朝天子一朝臣’的原則之下,畢教主的副教主,又是誰呢?”


    那姓畢的通天教主,尚未答話,已另有一個奇異語音答道:“是我!……”


    葛心仁聽出這是那隻“通天梟”的語聲,不禁失笑說道:


    “妙極、妙極!一隻鳥居然也當(dāng)了副教主之尊,可見得‘通天教’中,真是人材濟濟!”


    那隻“通天梟”,語音顯得有點忸怩地,又複叫道:


    “我隻是第二副教主……”


    葛心仁仍舊根據(jù)靈感,盡量拖延時間地,接口高聲問道:


    “第一副教主是誰?”


    “通天梟”道:


    “是姬二姑娘,也就是司馬白的老婆……”


    又是一連串的間接震撼……


    司馬白有了老婆?司馬白的老婆,繼任了他的“通天教副教主”之位?而這任畢教主的語氣,顯然又對司馬白不太友善?……


    群俠無一不是經(jīng)驗老到,智慧高絕!


    他們立刻知曉這“通天教”中,定又有了權(quán)力、愛情的綜合鬥爭禍變!


    所謂“權(quán)力、愛情的綜合鬥爭禍變”,就是柳東池等,根據(jù)這一連串的震撼,起了一種四個人都思路差不多,可以說大同小異的一致假設(shè)!


    他們假設(shè)於司馬白洞庭赴會的這段期間,“通天教”中情況,起了大出司馬白意料之外的劇烈變化!


    權(quán)力方麵的變化,是女腔女調(diào),怪聲怪氣的“畢教主”,推翻了原來的舊教主,黃袍加身,新登大位!


    愛情方麵的變化,是司馬白的老婆,什麼姬二姑娘,竟肯身任第一副教主,恐怕對這位從語音中已可聽出為色欲之徒的畢教主,業(yè)已移情,拿他代表了司馬白的地位?……


    念方至此,坑頂門戶以外,又響起一個銀鈴般的女子語音說道:


    “綠兒莫要隻顧抖你的‘第二副教主’的威風(fēng),替我啄起吊環(huán),使這門戶開得大點!”


    “通天梟”道:


    “二姑娘,門戶怎能開大,萬一……”


    銀鈴似的語音,似乎微微動怒,“哼”了一聲接口說道:


    “我已向‘五毒坑’中,加了‘七情蟲粉’,對方入坑這麼久,便是鐵打金鋼,銅澆羅漢,也該難再動彈,還怕他們施展什麼反抗手段麼?”


    柳東池等聞言,大家互望一眼……


    無需再用什麼“傳音密語”,這一眼,已有足夠默契,大家盡量屏息,並各以靈藥塞鼻,慎防真被什麼“七情蟲粉”,侵入體內(nèi)。


    坑上石穴以內(nèi)的銀鈴女子語音,繼續(xù)向“通天梟”,嗔怒說道:


    “你如今也是副教主了,自然有點不大願意聽我指揮,我來請示教主……”


    話方至此,那怪聲怪氣,自稱姓畢的“通天教主”,哈哈大聲笑道:


    “鳳妹平時極為寵愛綠兒,今天為何竟和他一般見識?我來把石穴開大,慢說對方必中‘七情蟲粉’,難逞英雄,即令他們?nèi)杂袘?zhàn)鬥之能,我‘蛇腰仙郎’畢化,既接掌‘通天教’,要想開展教務(wù),也該會會中原武林的一流人物……”


    說話聲中,“隆隆”巨響起處,那坑頂石穴,果然加大到了約莫二尺方圓!


    柳東池等群俠,再度互望一眼,準備各展輕功,穿洞而出!


    但那“通天梟”忽又叫道:


    “二姑娘不要再氣我了,我來和你親熱親熱!”


    跟著,“樸樸”振翼,好似飛上了那位“二姑娘”的香肩!


    “哈!”


    這是一聲慘啼,跟著便見一團綠影,墜落在坑下蛇蟲堆中。


    群俠此刻已知新任的“通天教主”,名叫“蛇腰仙郎”畢化,隻聽畢化“咦”了一聲叫道:


    “鳳妹,‘通天梟’用處甚大,就為了這點小事,你竟忍心用‘修羅手’,把它生生捏死了麼?”


    那位“二姑娘”從鼻中“哼”了一聲,冷笑的答道:


    “我是副教主,作起事來。自然難免比你這位教主,略差一籌!我隻用‘修羅手’捏死一隻‘通天梟’,你卻用修羅手,把你義父‘通在教主’推下地獄……”


    “蛇腰仙郎”畢化叱道:


    “鳳妹,你瘋了麼?你莫非對司馬白不曾忘情,要想對我背叛?”


    “二姑娘”格格笑道:


    “怎麼會呢?我的教主丈夫,我不是什麼都已被人占據(jù)了麼?來來來,你不要疑我背叛,我和你親熱親熱!”


    說完,一陣“格格”蕩笑起處,似乎一張雙臂竟把那“通天教”的新任教主“蛇腰仙郎”畢化,抱了個結(jié)結(jié)實實!


    “蛇腰仙郎”畢化想不到這位二姑娘姬小鳳,竟在此時,會對自己表示親熱的來了個如此纏綿!


    他剛一皺眉,四條人影已如四縷輕煙般,自坑下騰空直上!


    “蛇腰仙郎”畢化知曉大事不妙,不禁“唉”了一聲,頓足叫道:


    “小鳳好狠,你……你害得我好苦,根……根本就不曾放過什麼‘七情蟲粉’……”


    一語未畢,脅下接連數(shù)麻,已被首先縱出石穴的“七海遊龍”柳東池,淩空彈指,製了穴道!


    姬小鳳仍緊緊抱著“蛇腰仙郎”畢化,絲毫不敢放鬆,隻對柳東池悲聲叫道:


    “柳老人家,適才得報司馬白正飛快趕迴‘通天峽’,老人家請往峽口阻攔,免得他入峽以後,難免兇險!就說姬小鳳一時疏忽,愧對情郎,但願能結(jié)來生便了!”


    語音才了,忽然抱著“蛇腰仙郎”畢化,猛力一翻一滾,從穴口掉下蛇蠍滿布的“五毒坑”中,口內(nèi)並溢出不少鮮血!


    吳大器,葛心仁,暨鮑恩仁等,此時正縱身淩空,也無法加以搶救!


    鮑恩仁長歎一聲道:


    “苗女雖然多情,但卻十分剛烈!這姬小鳳分明是在不得己的情況下,失身於‘蛇腰仙郎’畢化,其忍辱偷生之故,無非是怕司馬白洞庭歸來,懵然無知,難免遭人毒手……”


    柳東池道:


    “此女適才在話完後,是先行嚼舌,然後縱身,死誌已決,無法搶救!司馬白快要到了,我們不能在此多耽擱,有話且到‘通天峽’口去說,免得再生禍變,便遺憾萬分的了!”


    既出穴口,自有道路,群俠遂魚貫而行,穿出山腹。


    這是正式出路,出口之外,果然正是“通天教”教主所居的“通天殿”內(nèi)。


    四位武林奇?zhèn)b,才一出洞,殿中便有一名十五六歲的美俏苗女,躬身相迎,急急問道:


    “四位便是中原來的柳大俠等人麼?我!我家小鳳姑娘,怎……怎麼樣了?”


    看她那份淒惶神色,似乎已知柳東池等,既能脫身,姬小鳳便多半遭了不幸!


    柳東池不肯瞞她,搖頭歎道:


    “姬姑娘全節(jié)殲仇,已與‘蛇腰仙郎’畢化,並骨‘五毒坑’中,令人惋惜讚佩!姑娘怎樣稱謂?……”


    那美俏綠衣苗女答道:


    “婢子翠……瑩……”


    短短四字,業(yè)已悲不成聲,珠淚紛紛,落腮如雨,弄得綠衣盡濕!


    葛心仁加以安慰道:


    “翠瑩姑娘請抑悲懷,姬姑娘殺卻叛逆,為‘通天教主’報仇,為司馬白弭禍,本身雖告犧牲,德行已為不朽!姑娘請引領(lǐng)我們?nèi)サ健ㄌ鞃{’外,等候司馬白,免得他倉卒歸來,又遭遇什麼不測?……”


    吳大器想起一事,也向翠瑩問道:


    “翠瑩姑娘,那‘蛇腰仙郎’畢化還有些什麼死黨?待我們一並加以誅除,免得在遺後患!”


    翠瑩暫未答話,急急走到殿中一個隱秘之處,扯動繩索。


    “當(dāng)當(dāng)當(dāng)……”地敲響金鍾……


    金鍾七響之後,整個“通天教”內(nèi),到處都起了一片歡唿之聲!


    翠瑩這剛方劉群俠拭淚說道:


    “那‘蛇腰仙郎’畢化兇惡無比,陰險成性,除一隻‘通天梟’,與他氣味相投外,並無死黨,小鳳姑娘並悄然告知大眾,誓殺畢化,為教主複仇,隻要聞得金鍾七響,便是這殺師逆賊,惡貫滿盈,業(yè)已授首!如今便司馬副教主歸來,也不會有什麼險厄,反將受到一致?lián)碜o的了!”


    葛心仁笑道:


    “話雖如此,翠瑩姑娘還是和我們?nèi)サ健ㄌ鞃{’外,等候司馬白,慢慢告知變故,較為妥當(dāng),免得他歸來突見人事全非,身體上雖無險厄,情緒上也必受嚴重打擊!”


    翠瑩當(dāng)然遵從葛心仁的話兒,先對聞得鍾聲,趕來“通天殿”的一些教中頭目,略為交代,然後便陪同群俠,向往“通天峽”外,並把司馬白來到“通天教”,求取“通天菌”,療傷祛毒,擔(dān)任副教主,以及去往洞庭赴會後的驚人突變,向群俠一一敘述。


    果然,不出鮑恩仁所料,“蛇腰仙郎”畢化,對“通天教”的基業(yè),暨“通天雙鳳”姿色早起覬覦,也認定是他囊中之物!


    但司馬白突然撞來,姬彩鳳已死,姬小鳳表明對司馬白鍾情,“通天教主”更特予優(yōu)渥,一下便給了司馬白一個“副教主”名義……


    “蛇腰仙郎”畢化見事不妙,業(yè)已煮熟的鴨子,居然要飛,遂一咬鋼牙,起了歹念!


    趁著司馬白“洞庭”赴約,帶走了忠於“通天教主”的兩隻“通天猩”,趁著“通天教主”密室坐關(guān),畢化利用“通天梟”,在茶水中暗下藥物,先以“修羅手”殺師,再複強行奸汙了師妹姬小鳳的清白,自立為“通天教主”,並改動一切布置,等司馬白洞庭歸來,自投羅網(wǎng)!


    姬小鳳一夢方迴,貞關(guān)已破,當(dāng)然恨得咬牙,誓欲親手殺死“蛇腰仙郎”畢化,為恩師暨自己報仇雪恨!


    但她更愛司馬白,關(guān)心司馬白的安危,遂靦顏事敵,忍死須臾,等候司馬白與“通天猩”歸來,好作複仇幫手!


    結(jié)果,司馬白尚未歸來,來找司馬白的柳東池、葛心仁、吳大器、鮑恩仁等四位老俠,反而先到!


    闖入“通天峽”,雖因功力高明,有驚無險,但最後卻中了“通天梟”先示惠,後騙人的詭計,進入了“五毒坑”中,姬小鳳已從司馬白口中聽過四位老俠名號,知道均與司馬白關(guān)係深厚,更因“五毒坑”形勢,太以兇險,遂不得不提早發(fā)難!


    幸虧她平日把心思隱藏得好,完全擺出一副米已成飯,木已成舟的嫁雞隨雞姿態(tài),致未引起畢化疑心,終於救出群俠,捏死“通天梟”,並和汙了自己貞節(jié)的殺師惡賊,一同埋骨“五毒坑”內(nèi)!


    這種情事,聽得群俠無不欷噓低迴……


    “呱啦!……”


    這是一聲極淒厲的長嘯,充滿了悲憤意味,起於數(shù)十丈的山林之外!


    鮑恩仁因那嘯聲尾音,聽來有點耳熟,遂向那精通漢語的苗女翠瑩問道:


    “翠瑩姑娘,這是什麼東西的嘯聲,怎麼嘯得如此淒厲?”


    翠瑩皺眉道:


    “這就是司馬副教主所帶去的‘通天猩’嘛,奇怪,它嘯聲淒厲之外,似乎還含有無窮悲憤的意味呢……”


    說話之間,一條黃影,宛如電掣虹飛般,馳進“通天峽”內(nèi)!


    翠瑩詫道:


    “怎麼隻有一隻?還有一隻‘通天猩’,是在陪伴司馬副教主麼?……”


    葛心仁向柳東池歎道:


    “柳兄,異種動物,一旦通靈,往往會比人的感應(yīng),更為敏捷……”


    話音略頓,把“通天猩”已在“洞庭湖”上,損折一隻,被強烈炸藥,炸成粉碎之事,告知翠瑩,並長歎一聲又道:


    “‘通天猩’折侶歸來,難免嘯聲淒厲,至於更添了無窮悲憤之故,可能是天生靈物,感應(yīng)之力特強,業(yè)已知道‘通天教’中,出了重大變故!”


    柳東池靈機一動,向群俠揮手道:


    “‘通天猩’現(xiàn)已現(xiàn)身,司馬白必定隨後也到,我們且暫時隱匿起來,隻留翠瑩姑娘一人,否則,他若不願和我們相見,豈不又將悄悄溜走,海角天涯,當(dāng)真便不易尋找的了!”


    葛心仁、吳大器、鮑恩仁等群俠,均深以柳東池所說為然,一齊各據(jù)一方,覓地隱身藏起。


    不消半盞熱茶時分,前路山林之中,出現(xiàn)了一條白衣人影!


    這白衣人正是最近經(jīng)曆了不少飛災(zāi)大劫,因未遂報仇之願,意興闌珊地,從“洞庭”歸來的“聖劍書生”司馬白。


    說也奇怪,一入苗嶺疆域,接近“通天峽”後,那隻“通天猩”突然但似發(fā)了狂般,不住淒厲長嘯,並盡力飛奔!


    司馬白居然對它喝止不住,隻得也展足腳力,緊緊相隨,防範這隻碩果僅存的通靈可愛異獸,又出了什麼差錯。


    他雖服“通天菌”,因禍得福,功力更增,但在腳程方麵,仍未免遜於“通天猩”這等威猛異獸的先天稟賦!


    司馬白縱然展足腳力,猩、人之間,仍然保持了三十丈左右距離!


    有了這點距離,身法如電的柳東池等,業(yè)已足夠藏匿的無蹤無影!


    司馬白追到“通天峽”口“通天猩”早已蹤跡杳然,隻見苗女翠瑩,滿麵縱橫淚漬,呆呆站在峽外。


    一見司馬白迴轉(zhuǎn),翠瑩恭身相迎,司馬白看她兩眼,不禁詫然問道:


    “翠瑩在此,是等我麼?你為何滿頰淚漬,連衣裳都濕透了?”


    翠瑩一時之間,答不上話,隻有淚珠兒,撲簌簌的滾落腮邊……


    司馬白大驚道:


    “教主安好?……”


    翠瑩答道:


    “被‘蛇腰仙郎’畢化,以‘修羅手’猝然殺叛,教主已然含恨歸天……”


    司馬白鋼牙挫處,全身一震,又複厲聲發(fā)話,目注翠瑩問道:


    “二姑娘呢?她有……有沒有中了畢化賊子的甚……什麼算計?……”


    翠瑩道:


    “二姑娘……”


    她隻說出“二姑娘”三字,便抽噎得語不成音,失聲痛哭雖然翠瑩並未說出姬小鳳的吉兇,但這種舉措神情,卻比任何答覆,還要來得明顯!司馬白委實肝腸寸裂,猛一頓足,足下的山石,碎了好大一片……他正待不顧一切,撲進“通天峽”去找“蛇腰仙郎”畢化晦氣,驀然間一聲清嗽,有人冷笑說道:


    “司馬白,你隻關(guān)心姬小鳳,便忘了柳還珠麼?……”


    司馬白驚得猛一抬頭,看見“七海遊龍”柳東池,從一片山壁之後,飄然出現(xiàn)!


    他自慚墮落,自慚形穢,有點怕對,也有點愧對柳東池,身形轉(zhuǎn)處,想從另一麵悄然溜走……


    但另一麵的山壁之後,卻又轉(zhuǎn)出鮑恩仁來,目注司馬白道:


    “司馬老弟別來無恙?大丈夫敢作敢當(dāng),有始有終,你不單對柳還珠姑娘,不能負情忘恩,便對江小秋姑娘,也不可置之度外,輕輕辜負!”


    司馬白眉頭大皺,目光方一側(cè)閃,一株參天古木之上,飄落下吳大器的身形,微抱雙拳,含笑說道:


    “我是吳大器,要代替‘陸地遊仙’霍出塵,給老弟‘七巧真經(jīng)’,並代溫柔姑娘問候老弟,她送你的‘護穴龍鱗’,還合用麼?”


    前塵往事,齊聚心頭,司馬白似乎受不了如此沉重、複雜的情緒打擊,他驀然猛一迴身……


    身後,站的宛如古月蒼鬆的當(dāng)代第一神醫(yī)葛心仁,向他微笑說道:


    “君子之過,宛如日月之蝕,偶然微翳,不掩其明!為人,情或可拋,恩不可忘,尤其是生我育我,吳天罔極的父母之恩!司馬老弟,你要永絕故人,甚至不想再找‘天蠍雙兇’了麼?”


    驚、慚、羞、恨,心狂跳,汗狂流,身發(fā)顫,腿發(fā)抖……


    司馬白連站都站不住了,以一種尷尬無比的難以形容神色,看著葛心仁,有點發(fā)癡,有點發(fā)呆地,雙膝屈處,“撲通”一聲,跪了下去!


    他雙膝既然下跪,頭兒也自然低垂,表示了萬分羞慚,深切懺悔!


    葛心仁恐怕司馬白悲慚交集之下,急痛傷肝,本想以“彈指神通”,出其不意地,點了他的穴道,喂司馬白服點藥物,再複好言開導(dǎo)!


    但轉(zhuǎn)念一想,他身上佩有“護穴龍鱗”,不易被製,遂把語音放得特別和緩地,溫言笑道:


    “司馬老弟,不必過分傷感,我們先進‘通天峽’去,把‘通天教’一切善後事宜,妥為處置,彼此細訴別來經(jīng)過後,再研究如何搜尋誅戮‘天蠍雙兇’,報雪你不共戴天之恨!”


    說至此處,遞過一粒丹丸道:


    “這是我自煉‘清寧丹’,清心寧神,功效特著,老弟先服上一粒,調(diào)調(diào)氣兒,必對體質(zhì),大有裨益,我看你趕路太累,又複心鬱奇悲,不加舒泄清寧,難免會生場大病!”


    司馬白在四位武林奇?zhèn)b的包圍圈內(nèi),知道無法調(diào)皮,不乖不行,遂恭身稱謝,接過“清寧丹”來,立即服了下去。


    鮑恩仁笑道:


    “司馬老弟,你調(diào)氣行功,周遊百穴,以幫助經(jīng)力發(fā)揮,不必講話,且由翠瑩姑娘,把自你赴約‘洞庭’後的‘通天教’中禍變,慢慢告訴你吧!”


    群俠一起重返“通天峽”,翠瑩邊自目含痛哭,隨在司馬白的身後,邊自把“蛇腰仙郎”畢化,兇謀早蓄,殺師奪美等叛逆經(jīng)過,向司馬白加以敘述。


    司馬白此時已略為鎮(zhèn)定,心中雖極悲痛,卻可勉強支持,聽完大略經(jīng)過,便自有了盤算,向翠瑩正色說道:


    “翠瑩,‘通天教’本非正派組織,從此解散!教中庫存金銀珍寶,除打發(fā)教徒,安家立業(yè)外,全部捐充苗疆善舉,過分配處理的瑣碎細節(jié),我就偏勞你了!”


    翠瑩連連應(yīng)諾,但知責(zé)任非輕,心中也難免頗覺戒懼!


    司馬白道:


    “除此以外,教主別無要務(wù),我先拜教主歸真藏靈之處,再為二姑娘處理後事,便永別苗疆,重入江湖,尋搜‘天蠍雙兇’報雪父母仇恨!”


    翠瑩聽得司馬白永別苗疆之語,也不禁一陣淒涼,目中又複濕潤!


    到了“通天教主”墳前,有椿意想不到的變故,使群俠驚歎不已,一整呆住?


    原來,那隻“通天猩”業(yè)已腦漿迸裂,橫屍在“通天教主”墓前。


    顯然,這不單是隻異獸,並是一隻義獸,它在“通天峽”外情況,便有點感應(yīng)反常,如今更在墳前觸碑,殉主而死!


    司馬白方自頓足長歎,突然一聲山搖地動的劇烈震撼,“砰勻”傳來!


    司馬白身為“通天教”的副教主,雖然心不在此,多少知曉得一點教中情況,聞聲之下,目注翠瑩,皺眉問道:


    “翠瑩,‘通天教’中,向有‘菌盡人亡,猩死柱倒’之諺,‘通天菌’被我吃掉,教中主要人物,均告亡傷殆盡,而這隻‘通天猩’,一隻死在‘洞庭’,一隻在墳前義殉教主,方才這天崩地裂的強烈震撼,可見代表‘通天教’氣運,曆代教主均錄名其上的‘通天柱’,也傾頹了麼?”


    翠瑩悲聲答道:


    “正是,但‘通天柱’一倒,‘五毒坑’便永被封死,副教主無法再為二姑娘……”


    司馬白一聲厲笑,揚眉說道:


    “好,好,人既蛻化,一副皮囊,便不再掩埋也罷!……”


    語音頓處,目注翠瑩問道:


    “翠瑩,你今後何去何從?”


    翠瑩心中當(dāng)然希望追隨司馬白,但心性靈慧,明知司馬白四海尋仇,不可能攜帶自己,還偷偷向司馬白看了一眼,粉頸一垂,低頭說道:


    “婢子不敢自主,聽?wèi){副教主的安排指示,無不遵照就是。”


    司馬白歎道:


    “我從此天涯漂泊,四海尋仇,不便攜你同行,你本是苗女,又頗精醫(yī)術(shù)蟲技,無須踏入中原險惡江湖,不妨就在苗疆行道,我若有閑暇,會來看你……”


    翠瑩微微頷首,但一雙妙目之中,已滿蘊盈眶珠淚!


    葛心仁看她一眼,含笑問道:


    “翠姑娘精通醫(yī)術(shù)?……”


    翠瑩玉頰飛紅,趕緊躬身答道:


    “婢子隻是對歧黃之術(shù),頗感興趣,於時輒愛推研而已,那裏敢當(dāng)‘精通’二字,葛老人家當(dāng)代神醫(yī),今之華、扁,若能稍賜指點,才是翠瑩之幸!”


    葛心仁頗愛翠瑩忠義靈慧,和她相投緣,遂點頭笑道:


    “好,我送你一本書兒……”


    話完,從懷中取出一冊寫滿蠅頭小字的絹質(zhì)小書,封麵上有“青囊妙理”四字,向翠瑩遞了過去。


    翠瑩悚然一驚,知道這是神醫(yī)心法,幾乎不相信自己有如此絕世奇緣的,雙膝齊屈,恭恭敬敬,向葛心仁拜了下去。


    葛心仁一麵攙起這靈慧美俏的妙齡苗女,一麵向柳東池笑道:


    “柳兄,你為司馬老弟安排搜索‘天蠍雙兇’,報仇雪恨,也須彼此商議,小弟想偷個懶兒,利用這段時間,把研讀‘青囊妙理’的訣竅方法,和翠瑩姑娘,研究研究……”


    柳東池笑道:


    “翠瑩姑娘人品根骨均屬上乘,葛兄盡量對她栽培,若能作你青囊絕學(xué)傳人,豈非再妙不過?我們研究搜兇路線,安排善後事宜,至少也要在這‘通天教’中,勾留上大半日呢?”


    葛心仁聞言,也不再客氣,遂與翠瑩同入靜室,把自己獨擅的一些精妙醫(yī)術(shù)訣竅,對翠瑩傾囊相授。


    柳東池先未作任何安排,隻與司馬白細談“太湖”別後經(jīng)過……


    等到把別後情況,完全了解,這位“七海遊龍”,不禁苦笑說道:


    “這樣說來,我們要找三個人,除了‘天蠍雙兇’還得設(shè)法探聽柳還珠的下落,這丫頭突告失蹤,必有異常蹊蹺?”


    司馬白道:


    “晚輩對於柳還珠姊姊深厚恩情,無時或忘,並在江湖中到處打聽,卻偏偏未曾獲得任何訊息!”


    柳東池道:


    “還有那柳明珠,我也非和她見上一麵不可,倒看她是何來曆?為什麼要把柳還珠,認作她的姊姊?”


    提起柳明珠來,司馬白便有點臉上發(fā)熱,心底發(fā)慌,連連搖頭,苦笑說道:


    “老人家若要找她,晚輩未敢相攔,但司馬白是今生今世,決不願再見柳明珠了!”


    柳東池搖頭道:


    “這種想法不對,是弱者逃避現(xiàn)實的消極觀念,大丈夫敢作敢當(dāng),老弟不必怕見柳明珠,彼此究竟是緣?是孽?是怨?應(yīng)該了斷交代個清清楚楚,才是正理!”


    司馬白想起一事,向柳東池苦笑連聲地,皺眉叫道:


    “老人家,有件事兒,極為奇怪,那柳明珠的容貌身材,均與柳還珠姊姊,生得絕無二致才使我相信她們二人,可能真是姊妹?”


    柳東池“哦”了一聲,以一種驚訝目光,看著司馬白問道:


    “相像之人,世上雖多,但絕無二致,卻是少有,老弟難道在柳還珠、柳明珠二女之間,看不出半絲差別?”


    司馬白道:


    “有,隻有一點差別,就是柳還珠姊姊在眉心部位,多了一粒比綠豆還小的朱砂紅痣,柳明珠則沒有這項特征!”


    柳東池當(dāng)然也知曉侄女柳還珠的眉心部位,有粒朱砂紅痣,遂一麵心中暗讚司馬白細心。


    一麵目閃神光,揚眉說道:


    “天下竟有這種怪事,如此一來,我到更是非要見那位柳明珠姑娘不可!”


    吳大器在旁靜聽至此,見柳東池與司馬白的緊要話兒,業(yè)已暫時告一段落,遂含笑叫道:


    “司馬老弟,我要代表‘陸地遊仙’霍出塵兄,向你說明一件事兒,並送你一件東西!”


    司馬白一聞“陸地遊仙”霍出塵名號,便趕緊躬身拱手,陪笑說道:


    “江湖未學(xué)司馬白,恭問霍老人家金安!”


    他這種頗有禮貌的動作,看得柳東池和鮑恩仁都為之暗暗點頭。


    吳大器卻長歎一聲道:


    “不是‘金安’,而是‘永安’,因為那位‘陸地遊仙’在‘小黿頭渚’投江之後,雖然暫逃大劫,但如今卻是‘永遠安靜’地真正入了土了!”


    司馬白頗覺意外,驚得“呀”了一聲,吳大器又複說道:


    “霍遊仙要我代向司馬老弟說明的一件事兒,便是‘蔡家祠堂’中的金麵赤衣人,是他所扮,用意是故意折辱老弟,激使你發(fā)奮圖強,秀邁群倫,成為武林後起中的一代俊傑!”


    司馬白除了不共戴天的父母之仇“天蠍雙兇”外,心中最恨的便是那在“蔡家祠堂”中,折辱自己的金麵赤衣人。但如今被吳大器揭開謎底,知是“陸地遊仙”霍出塵時,卻隻有無可奈何的皺眉苦笑……。


    因一來霍出塵已死,二來對方用意是在激勵自己,三來自己受到刺激後,每有閑暇便苦練家傳劍法,確實已獲得相當(dāng)進境,故而司馬白於苦笑兩聲之後,抱拳向天祝道:


    “司馬白敬謝霍前輩厚意深心的成全之德!”


    吳大器又取出那“七巧真經(jīng)”來,向司馬白含笑雙手遞去。


    司馬白目光一注,訝然說道:


    “不太對吧,所謂‘七巧真經(jīng)’,雖然取自‘七巧玉’中,卻隻是一冊‘無字天書’!”


    吳大器歎道:


    “霍出塵兄便為此事,曾費月餘心力,把‘無字天書’變?yōu)椤凶痔鞎氉x之下,卻名過其實,陳義平凡,還不及霍遊仙的胸中所學(xué)!遂氣得一火焚之,免得再貽為世害!”


    司馬白舉著手中所接過的“七巧真經(jīng)”,向吳大器詫聲問道:


    “‘七巧真經(jīng)’既被霍老人家焚去,則此書……。”


    吳大器笑道:


    “這是霍出塵另著的‘七巧真經(jīng)’,他說與司馬老弟以此結(jié)緣,不妨也以此書,了結(jié)這段緣法。”


    話完,又把霍出塵血戰(zhàn)群邪,奪迴“七巧真經(jīng)”的那場經(jīng)過,向司馬白說了一遍。


    司馬白越聽越感激“陸地遊仙”霍出塵對於自己的一片栽培愛護之心,遂發(fā)自內(nèi)心地,向吳大器問道:


    “霍老人家遽爾仙遊,他有沒有什麼未了心願?”


    吳大器笑道:


    “有樁心願,司馬老弟竟要代他了麼?”


    司馬白道:


    “力所能盡,事必願為,吳……兄請講,是椿什麼心願?”


    他因想到自己與鮑恩仁的稱唿,故而雖覺年齡上有點差距,仍對吳大器稱唿“吳兄”。


    吳大器毫不在意,含笑說道:


    “霍出塵兄以寡敵眾,血戰(zhàn)力竭,雖將一冊毫無價值的‘七巧真經(jīng)’奪迴,卻把那柄相當(dāng)珍貴的‘秋水芙蓉劍’,失手遺落在弱水寒潭之中,以致誤了對江小秋姑娘的洞庭還劍之約……”


    司馬白“呀”了一聲,皺眉說道:


    “劍落弱水寒潭……”


    “弱水寒潭”四字才出,柳東池便在一旁含笑接道:


    “吳兄放心,‘弱水寒潭’難得住‘聖劍書生’,卻難不住我這‘七海遊龍’,隻要有暇,你陪我走上一趟!”


    吳大器自然曉得柳東池水性之高,天下第一,聞言自然大喜,向司馬白笑道:


    “我不相信‘陸地遊仙’霍出塵在大限將至之下,還有精神心力,著甚‘七巧真經(jīng)’,司馬老弟何不打開看看,他究竟弄的是些什麼玄虛?”


    司馬白聞言,毫不推辭地,立刻就把霍出塵所遺贈的“七巧真經(jīng)”展開。


    果然,吳大器所料不差,當(dāng)時霍出塵心力已衰,血氣漸竭,他那裏還能著甚精奧經(jīng)文,隻以顫抖字跡,寫了四句話兒。


    司馬白完全公開,讓群俠一齊注目,看清那四句話兒寫的是:


    “言巧不如手巧,手巧不如心巧,


    心巧不如造化巧,一拙偏能勝百巧!”


    原來所謂“七巧”真經(jīng),就是指這四句話兒之中的七個“巧”字。


    柳東池見司馬白神情之上,並未流露什麼失望之色,便向他含笑問道:


    “司馬老弟,你是否覺得霍出塵送給你的這幾句話兒,毫無價值?”


    司馬白搖了搖頭,正色答道:


    “老人家是否考我?晚輩覺得語雖寥寥四句,含意無窮深遠!尤其最後那句‘一拙偏能勝百巧’,是叫人努力苦練,不可有躐等幸進之心,更乃放之四海皆準,留傳百世不滅的至理名言,若能終身奉行,必然受用不盡!”


    柳東池向司馬白深深看了一眼,連連點頭,以嘉許的神色說道:


    “好,老弟能有這等體會,武林再大,江湖再險,必會有你立足之地,以及出人頭地機會……”


    語音至此略頓,目光一掃吳大器、鮑恩仁,又複正色說道:


    “吳兄、鮑兄,如今言歸正傳,該研究怎樣幫助司馬白老弟,尋找‘天蠍秀才’和‘天蠍尼姑’等兩個兇人,鮑兄極富謀略,江湖經(jīng)驗也廣,我先問問你的意見,你認為‘天蠍雙兇’,如今下落何在?”


    鮑恩仁好似成竹在胸,絲毫不加思忖地,便自應(yīng)聲答道:


    “我認為‘天蠍雙兇’,多半匿跡吞聲,甚至連歐陽綸那條相當(dāng)引人注目的‘天歇白舟’,也會在江湖之中,失去蹤跡!”


    柳東池道:


    “能不能說明理由?”


    鮑恩仁道:


    “當(dāng)然可以,我如此判斷的理由有二,第一是‘天蠍雙兇’在洞庭大會上的行為,太以卑鄙歹毒,有點見不得人!第二是他們不知司馬老弟是否葬身洞庭?若已不幸,自然永絕後患,若是僥幸,則仇上加仇,司馬老弟必到處尋找雙兇蹤跡!他們隱匿起來,冷眼旁觀,可收己在暗處,敵在明處,主動因應(yīng)之利!……”


    柳東池喝彩道:


    “高,鮑兄果然老辣多謀,這番辨論,如見‘天蠍雙兇’肺肝……”


    鮑恩仁目注司馬白道:


    “他們既然匿跡,尋找必甚困難,但司馬老弟,若能忍耐,也把自己藏匿起來,甚至我們再替你放出一些死在‘洞庭’的偽造噩耗,可能不消多久,‘天蠍雙兇’便將難耐寂寞,自動出現(xiàn)!”


    司馬白向鮑恩仁拱手說道:


    “鮑兄,我承認你這‘詐死誘敵’之計,是以逸待勞,必然有效的一著高棋,但小弟出道不久,波折太多,仇火煎心,我……我……我等不及了!……”


    鮑恩仁失笑道:


    “我深悉老弟性情,以及一切遭遇,知道你無法再忍氣吞聲,以靜製動!如今就聽你柳老前輩安排行事便了。”


    柳東池道:


    “我認為‘天蠍雙兇’隱跡之後,除了秘密派人打探司馬白生死以外,還有另外兩種可能行動!……”


    吳大器笑道:


    “是不是有關(guān)‘天蠍神君’,和‘天蠍童子’之事?”


    柳東池頷首道:


    “不錯,‘天蠍四兇’算是齊名當(dāng)世,霸視黑道的一家人,‘天蠍秀才’與‘天蠍尼姑’,再想匿跡潛蹤,他們也不會不對‘天蠍神君’突然失了蹤影之事關(guān)切,也不會不與‘天蠍童子’保持聯(lián)絡(luò)……。”


    司馬白深以為然,揚眉說道:


    “老人家說得對,我們要在這兩方麵多加注意,或有所得!”


    柳東池道:


    “要打探洞庭會後的司馬老弟吉兇,雙兇必派心腹,前往湖南、湖北,而‘天蠍童子’有個姘婦,住在‘兵書寶劍峽’內(nèi),故而蹤跡常現(xiàn)川東……”


    語音頓住,伸手取起殿中幾上香茗,喝了兩口,繼續(xù)說道:


    “由於此故,我們定路線是由此入川,順長江、下山峽,以武昌黃鶴樓,作為第一個集合站,若無所得,再在兩湖密搜,我認為‘天蠍雙兇’匿蹤之處,不會距離‘洞庭’太遠!司馬老弟與吳兄、鮑兄,可有反對意見?”


    鮑恩仁笑道:


    “這路線選得極好,不會有人反對,但我們?nèi)藬?shù)甚多,頗為顯眼,嚇都把‘天蠍雙兇’嚇死……”


    柳東池不等鮑恩仁往下再講,便自截斷他的話頭,失笑說道:


    “鮑兄沒聽我把‘武昌黃鶴樓’,定為第一個集合點麼?既要集合,必是先行分散!”


    司馬白不願集體行動,聞言趕緊問道:


    “怎麼分法?……”


    柳東池已知其意,含笑說道:


    “老弟放心,我知你功力精進,江湖經(jīng)驗也逐漸成熟,會給你一個獨當(dāng)一麵機會……”


    說至此處,轉(zhuǎn)麵看看吳大器笑道:


    “吳兄,我們當(dāng)前共有五人,可分為前、中、後三路,吳兄若不憚勞苦,就和我擔(dān)任前站先行如何?”


    吳大器有雙巧手,也有巧心,知道柳東池邀約自己同作先行之舉,可能會與前往弱水寒潭,取迴“秋水芙蓉劍”之事有關(guān),自然點頭笑諾。


    柳東池笑道:


    “先行官是戰(zhàn)鬥陣營中,最為辛苦之人,故而我和吳兄,下三峽時,是走山路,然而司馬老弟與鮑兄葛兄等,可以買舟放水,領(lǐng)略妙景,直下千裏江陵,岸上若有訊息,我們自會隨時設(shè)法通報!”


    鮑恩仁問道:


    “我是中路?還是後路?”


    柳東池道:


    “司馬老弟,獨當(dāng)其中,鮑兄與葛兄接個後應(yīng)如何?……”


    鮑恩仁笑道:


    “好,我懂得這‘後應(yīng)’之責(zé),也頗重大,萬一司馬老剃蹤跡,被‘天蠍雙兇’的黨羽發(fā)現(xiàn)追上,有甚毒謀?我和葛兄便要權(quán)充捉‘螳螂’的兩隻‘老黃雀’了!”


    柳東池道:


    “有你這麼刁鑽古怪的老江湖,和葛兄那等神醫(yī),作為後路接應(yīng),我和吳兄大可放心,準備盡量尋找沿路兇邪晦氣,鬧它個天翻地覆!”


    鮑恩仁微一尋思,忽然問道:


    “大家是否易容?”


    柳東池想了一想道:


    “我們大家可以各隨已意,司馬老弟則不必易容,一來為報父母之仇,暨闖名立萬,應(yīng)該以本來麵目,曆險經(jīng)艱,二來我還想把他當(dāng)作釣鱉香餌,即令釣不著心目中的鬧海金鱉,也總會有些蟹兒蝦兒的其他收獲!”


    司馬白本來就不想有所易容,自然對柳東池所說,連連點頭,表示讚同。


    鮑恩仁笑道:


    “柳兄、葛兄、吳兄等,都不必易容,隻有我這老偷兒,因為司馬老弟同路甚久,容易被人注意,我用一個遊方道士身分,陪同葛心仁兄,押個後陣便了!”


    說完,因要給柳東池等一個印象,索性立即改扮成一位頗有些仙風(fēng)道骨的遊方羽士。


    柳東池撫掌讚道:


    “好,這樣一來,鮑兄可以憑你一雙江湖老眼,認出對方,對方卻認不出你,一旦相遇,不妨來個大偷特偷!”


    鮑恩仁背笑一聲,搖頭說道:


    “我不打算再為馮婦……”


    一語才出,柳東池便接口道:


    “縱為馮婦有何不可?說不定鮑兄可以從對方爪牙的荷包之中,摸來一些他們不肯告人的重大機密,可對司馬老弟報仇一舉,極有裨益,但……”


    鮑恩仁見柳東池語音忽頓,不禁目光微注,接口問道:


    “柳兄但些什麼,怎不說將下去?”


    柳東池道:


    “但常言道得好:‘上得山多終遇虎’,鮑兄不要在把你那隻空空妙手伸入對方懷中之際,摸到一隻蠍子被狠狠螫上一下,便偷雞不著,蝕把米了!”


    這幾句話兒,說得風(fēng)趣,使群俠均為之忍俊不禁,紛紛失笑……


    笑聲中,柳東池拉著大器道:


    “吳兄,葛心仁兄對翠瑩姑娘傳授青囊秘訣,定必還要相當(dāng)時光,我們既自告奮勇,充當(dāng)前站先行,則逢山開路,遇水搭橋,便該動身的了!”


    吳大器早就猜出柳東池這提前動身之意,定是仗恃蓋世水性,往弱水寒潭中,撈取那柄“秋水芙蓉劍”,給司馬白禦戰(zhàn)強敵,並代替霍出塵向江小秋作一交代!


    故而毫不推辭,站了起來,向司馬白笑道:


    “司馬老弟,我和柳兄先走,一路若獲訊息,自當(dāng)設(shè)法通知,否則便‘武昌黃鶴樓’見。”


    語畢,便和柳東池雙雙離開“通天殿”,出峽飄然而去。


    鮑恩仁向司馬白笑道:


    “你柳東池伯父,自充前鋒,並拉著吳大器先走,用意定是想去取迴遺失在弱水寒潭中的‘秋水芙蓉劍’,老弟,要不要也……”


    司馬白搖頭道:


    “我不必先走,我想等葛老人家出來,向他請教一件事兒?”


    鮑恩仁道:


    “老弟有什麼疑問?莫非是有關(guān)歧黃醫(yī)理之事?……”


    司馬白頷首道:


    “正是,我打算請葛老人家為我診斷一下,看看我不畏百毒的特異體質(zhì),是否業(yè)已喪失?”


    鮑恩仁此時已聽司馬白說過所遭所遇,知道難怪他有此想法,遂點頭笑道:


    “你請葛老前輩,診斷一下也好,但若據(jù)我判斷,奇怪體質(zhì)既成,既不永遠保持,也必在十年以上,不會突告消失……”


    司馬白苦笑道:


    “我也知道這種道理,但上次在那秘洞密室之中,便有種奇異力量,使我……”


    話方至此,有人接口說道:


    “那是媚力,不是毒力,人可抗毒,不易抗媚,因‘情欲’二字,主要是發(fā)自內(nèi)心,偶受外誘,便告勃然難製……”


    這是葛心仁的清朗語聲,一麵說話,一麵攜同苗女翠瑩,雙雙笑容滿麵地,從密室走出。


    葛心仁口中,雖是這樣說法,卻仍為司馬白細診脈象,診完笑道:


    “老弟放心,你的不畏百毒特異體質(zhì),不僅仍然存在,並因連服‘通天菌’那等罕世奇藥,反麵越發(fā)加強了呢!”


    葛心仁這一提“通天菌”,到提起了翠瑩,她忙從身邊取出一隻玉匣,雙手捧向司馬白道:


    “副教主……”


    司馬白搖頭道:


    “翠瑩姑娘,你以後不要如此叫我……”


    葛心仁一旁笑道:


    “翠瑩從此姓葛……”


    司馬白對這句話兒,聽得先是一愕,但旋即恍然,目注葛心仁道:


    “老人家不單傳了衣缽,並收了義女?”


    葛心仁笑道:


    “翠瑩雖是苗女,姿質(zhì)極好,對於醫(yī)道,更有出我意料的精深造詣,我十分鍾愛,認為義女,要她暫在苗疆行醫(yī),並鍛煉些基本內(nèi)功,等稍有火候,再攜往中原遊俠!”


    司馬白聞言,頗代翠瑩欣喜地,向這位綠衣佳人,揚眉笑道:


    “恭喜瑩妹,今後你該叫我司馬大哥的了!”


    葛翠瑩柔順異常,立即玉頰微泛紅霞,低低叫聲“司馬大哥”,仍把那隻內(nèi)貯“通天菌”的玉匣,向司馬白雙手遞過。


    這聲“司馬大哥”固然叫的嬌滴滴的,極為好聽,但那兩道清澄如水的充滿柔情眼神,卻更能把司馬白看得心神發(fā)抖!


    司馬白命中似犯“複雜桃花”,業(yè)已深為情苦,那裏還敢再事撩撥?趕緊避開葛翠瑩兩道眼神,接過玉匣,轉(zhuǎn)遞向鮑恩仁道:


    “鮑兄,這是‘千手觀音’東方慈女俠所需的靈藥‘通天菌’,幸而當(dāng)時被‘通天教主’奪下,保存了最後一朵,沒有被我完全糟掉!”


    鮑恩仁既不推辭,也不稱謝,隻向司馬白深深望了一眼,便把那匣“通天菌”,接了過去,含笑說道:


    “我既與葛兄這等蓋代神醫(yī)同行,東方慈由感染瘴癘所致癱瘓宿疾,多半有望迴春,我盡可能保存這朵‘通天菌’,留為其他的濟世之用……”


    葛翠瑩笑道:


    “癱瘓宿疾,極難應(yīng)手迴春,還是用‘通天菌’這等罕世聖藥,來得速見功效!否則,便等義父下次來攜我遊俠中原,由翠瑩侍奉東方女俠病幾,針炙藥物並下,花上月餘時光,或許便可使東方女俠,漸漸恢複行動……”


    司馬白向葛心仁躬身說道:


    “適才柳老人家已作安排,路線是由此入川,經(jīng)三峽下行,到‘武昌黃鶴樓’,彼此作初度會合!柳、吳兩位,擔(dān)任前站,小侄獨當(dāng)中路,老人家與鮑兄,隨後策應(yīng),一切詳情,由鮑兄細陳,小侄心切尋仇,我要先告別了!”


    話完,再對鮑恩仁暨翠瑩略打招唿,便獨自離開了這“通天大殿”。


    翠瑩想送,但才一舉步,又複忍住,隻對司馬白目送,臉上卻掩飾不住地,流露出惜別的依依不舍之色!


    葛心仁當(dāng)然知曉這新收義女,是親傳自己衣缽的葛翠瑩的心意,微微一歎,低聲說道:


    “人生緣分,強求最難,時機若至,一切無不水到渠成,否則……”


    話方至此,葛翠瑩的嬌靨之上,已飛布一片紅霧,以一種楚楚可憐神色,扯著葛心仁的衣袖,悄然叫道:


    “爹爹,我……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兒。”


    葛心仁道:


    “瑩兒有話,不妨直講,我自會盡量答允,那裏用得著有何求乞!”


    葛翠瑩道:“我……我……”


    一連說了兩個“我”字,她居然有所羞赧,不曾把說兒說出口來……


    葛心仁“咦”了一聲,目光凝注翠瑩,向她詫然問道:


    “瑩兒,你究竟……”


    話猶未出,鮑恩仁便在旁笑道:


    “葛兄是不是明知故問,翠瑩姑娘的心事,顯而易見,不難猜嘛!”


    葛心仁失笑道:


    “我是老胡塗了,尤其對於小兒女們心事,不善捉摸,鮑兄既已猜出,便由你見告也好!”


    鮑恩仁笑道:


    “我隻猜出一點影子,對與不對,尚自難言,翠瑩姑娘似乎不想留在‘苗嶺’,如今便想隨你同行,見識中原風(fēng)物!”


    葛心仁“哦”了一聲,目光中向翠瑩露出探詢神色?……


    翠瑩低鬢一笑,把語音神色,均放得極柔婉地,慢慢說道:


    “女兒委實舍不得離別爹爹,若能隨行,一來可侍奉晨昏,略盡孝道,二來可隨時請益青囊窮秘,免得萬一睽違稍久,有所荒廢!”


    鮑恩仁撫掌笑道:


    “如何?我猜對了,其詞極婉,其理極正,葛兄既傳衣缽,便應(yīng)速令翠瑩姑娘,有所大成,我們就把第三撥隨後接應(yīng)人馬,改為一人,帶她一齊走吧!”


    葛心仁本就極愛翠瑩溫婉靈慧,善解人意,有點不舍分離,再經(jīng)鮑恩仁這樣在旁一敲邊鼓,自然不肯拒絕,順水推舟地,點頭笑道:


    “好吧,瑩兒既慕中原風(fēng)物,要跟去瞻仰,我和鮑兄便索性多留一二日,助你把‘通天教’中的所有善後事宜,處理完畢再走!”


    翠瑩聞言,驚喜欲狂,對於鮑恩仁的在旁幫腔說情,心中好生感激!


    但天下事,往往妙不可階,葛心仁與鮑恩仁這撥後援人馬,晚出發(fā)了一二日光景,照理說來,應(yīng)該影響不大!


    事實不然,就這區(qū)區(qū)一二日光陰,幾乎又把司馬白送到萬劫不複地步!


    一支筆難提三處事,前路早走不談,後路尚未動身,故事自然是由中路也就是主線人物,司馬白的身上發(fā)展!


    司馬白雖在江湖中出道不久,年齡不大,但所受挫折,卻著實不少!


    所謂“挫折”,是指“境遇兇險”上的,暨“情感”上的綜合情況情況而言。


    境遇兇險上的挫折,在司馬白來說,最少也算已有三次……


    第一次,自然是“天蠍尼姑”與“天蠍秀才”雙兇肆惡,殺他父母的毀家之難!


    第二次是幾乎與“天蠍神君”蔡昌,“辣手魯班”班小平等一齊並骨的穀口之難!


    第三次則是由於“天蠍秀才”歐陽綸安排太毒,用計太險,幾乎使司馬白粉身碎骨,五五端陽“洞庭”之難!


    說來甚巧,情感上的挫折,算計起來,也約略可以分為三種……


    第一種是司馬白與他最喜歡的柳還珠分了手,柳還珠竟告神秘失蹤,不知所往?……


    第二種是司馬白與他最不喜歡的柳明珠合了體,有了他思及臉紅,引為奇恥的一度春風(fēng)!……


    第三種是對他相當(dāng)不錯,均頗有恩情的花寒玉、姬彩鳳、姬小鳳等三位紅妝知己,卻可以說是為他而死,玉殞香消,一齊凋謝!


    這隻是明顯的情感挫折而言,尚未定型的江小秋,和溫柔等兩位姑娘的萬丈情絲,尚未包括在內(nèi)!


    兩類打擊,六種挫折,對於司馬白有無影響?影響如何?……


    當(dāng)然有影響,並影響極大,但兩類打擊給與司馬白的影響,卻截然不同!


    境遇兇險上的打擊,對於司馬白本人來說,似乎是有益無損?……


    他的福緣太好,恰巧正如“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俗諺,每一次大難之後,或是體質(zhì),或是功力,均有相當(dāng)進境!


    就算是蔡家祠堂的金麵赤衣人一役,司馬白接受了“陸地遊仙”霍出塵的激勵,每有閑暇,便苦煉家傳劍法,直到如今。他幾乎已把家傳“天罡劍法”中最高境界的“劍外飛罡”,煉到了八成以上,將近九成火候!


    情感方麵呢?


    司馬白情感方麵,變動更大,他本來是個心腸極軟,仿佛衣香鬢影,到處留情之人,但一再挫折之下,尤其是花寒玉、姬彩鳳、姬小鳳的相繼喪生,使他太以傷心、囊懷頓冷,有了鐵般情感!


    在技藝方麵來說,司馬白是得號“聖劍書生”,若在情感方麵來說,應(yīng)該稱他為“鐵石郎君”!


    換句話講,似乎更來得透澈一點,就是司馬白厄於情,苦於情,慟於情,從今以後,除非讓他找著柳還珠,他必然心如鐵石,不容易再動情了!……


    即以在“通天大殿”中的情況來論,司馬白分明發(fā)現(xiàn)葛翠瑩的目中,已對自己發(fā)出苗女特有的情愛狂熱光輝,而葛翠瑩更是個極為聰明靈秀的罕見美人胎子,他仍毫不留戀,立即設(shè)法擺脫,獨自離去。


    他明知這樣做法,會使葛翠瑩傷心,卻仍然狠著心腸,這麼做了……


    能怪司馬白麼?不能,曾經(jīng)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yún),司馬白如今除了盼望柳還珠能在眼前出現(xiàn)以外,對於別的女孩,也都巴不得距離遠遠!


    但“情”之一字,幻化莫測,魔力無邊,除去少數(shù)仙佛聖賢之外,古往今來的帝王、將相、豪傑、英雄,誰不受“它”磨折,被“它”左右?


    司馬白何許人?他想逃情,逃得了麼?


    逃不了的,他想孤劍天涯,遠離女子,但女子卻偏偏會來找他!


    離開“通天峽”不久,也不過剛剛出了“苗嶺”範圍,司馬白便覺得自己似乎被人盯梢。


    他如今也算略有江湖經(jīng)驗的人了,藉著山路迴轉(zhuǎn),暗以眼角餘光,不動聲色地,便自看出,盯梢自己之人,是兩個身材婀娜的黑衣勁裝女子!


    若是男子,司馬白可能會出手懲戒,問問對方,跟蹤自己的目的何在?


    因是女子,他就隻想擺脫,不想多事!


    但司馬白三度設(shè)法擺脫,均未如願,仍被那兩名女子,約莫相隔廿丈的緊緊綴住時,不禁也有點心頭火起!


    前麵山路,恰好是兩個連接急彎,司馬白便在通過第一個急彎後,選株枝葉茂盛大樹,隱匿身形。


    等到兩個黑衣女子加快步履,轉(zhuǎn)過彎去,司馬白再下樹隨行。


    這樣一來,他反而走在那兩名相當(dāng)剛健婀娜的黑衣女子身後。


    司馬白並不想跟蹤對方,他打算等那兩名黑衣女子,隻一轉(zhuǎn)道,便即各行各是。


    但等他轉(zhuǎn)過第二道山路急彎時,目光掃處,不禁為之一怔?


    因此處已是直路,三四十丈以內(nèi),絕無人影,那兩名黑衣女子,居然失了蹤跡!


    就在司馬白一怔之間,頭頂突響嬌笑!


    兩條婀娜人影,分別從兩株高樹上,淩空撲落,一前一後,把司馬白圍在中央!


    司馬白這才知道這兩個黑衣女子,相當(dāng)聰明,在第一道急彎處,便看透自己弄了狡獪,故意不加叫破,卻在第二道急轉(zhuǎn)彎處,卻以其人之道,還製其人之身!


    果然,攔在司馬白身前,年齡較長,一位約莫二十八九歲的黑衣女子,向他揚眉叫道:


    “朋友,給我姊妹拿個交代來吧,你暗暗跟蹤我們,究屬企圖何在?”


    司馬白劍眉一蹙,抱拳問道:


    “兩位姑娘姓豬?……”


    司馬白身後那位較為年輕的黑衣女子“咦”了一聲,麵帶詫色叫道:


    “咦,你姓司馬,不是姓‘豬葛’呀,怎麼曉得我們姓朱,會算‘馬前課’呢?”


    司馬白冷笑道:


    “兩位姑娘,對我跟蹤甚久,反而用起豬八戒的戰(zhàn)術(shù),倒打一耙,怪我對你們跟蹤,豈不使我立即可以猜出這是豬氏宗門的家傳絕招!”


    年長黑衣女子不以為意地,瞟了司馬白一瞟,大笑說道:


    “功夫高明,臉蛋漂亮,連這張嘴巴,都相當(dāng)犀利!但我們是不憚辛苦,滿懷好意的青鳥使,你卻罵我們是‘豬’,莫非成了狗咬呂洞賓麼?”


    司馬白一怔道:


    “什麼叫‘青鳥使’?……”


    年輕黑衣女子,哂然說道:


    “連個‘青鳥使’都不懂,真是個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繡花枕頭!”


    司馬白笑了一笑道:


    “忽逢青鳥使,邀人赤鬆家……”


    他剛剛念了這兩句唐詩,便“呀”了一聲,向那兩名黑衣女子,詫然問道:


    “我當(dāng)然明白‘青鳥使’的字麵意義,但……但你們怎會曉得我是複姓司馬?”


    年輕女子笑道:


    “我們?nèi)舨恢滥憔褪恰}劍書生’司馬白,又憑什麼來當(dāng)‘青鳥使’呢?”


    司馬白道:


    “你們是受誰之托?充當(dāng)‘青鳥使’,前來找我送信?”


    年長黑衣女子應(yīng)聲答道:


    “是一個人,一個女人,她是你的心上人,你則是她的負心人!……”


    司馬白的心上人,是柳還珠,而對於柳還珠來說,他又交結(jié)了不少紅妝密友,確實有“負心人”之嫌,故而一聞那年長黑衣女子之言,便疑心到柳還珠的身上,不禁俊目閃光,急急問道:


    “奉托姑娘與我送信之人是誰?姑娘能不能說個姓名?……”


    那年長黑衣女子想了一想,口中微吟道:


    “映燭生輝,寶光灼灼,迎風(fēng)搖曳,長發(fā)絲絲……”


    司馬白是文武兼通之人,當(dāng)然聽得懂這年長黑衣女子所吟的四句話兒中,前兩句隱著一個“珠”字,後兩句隱著一個“柳”字,越發(fā)以為自己所料不錯,高興揚眉叫道:


    “是柳姑娘?……”


    年長黑衣女子從鼻中冷冷“哼”了一聲,嘴角微揚說道:


    “你居然記得她姓柳?總算這有點良心……”


    司馬白伸手道:


    “信呢?……”


    年輕黑衣女子笑道:


    “要信容易,你拔劍吧!”


    司馬白驚道:


    “為何拔劍?”


    年輕黑衣女子笑道:


    “我們隻不過猜想你是‘聖劍書生’司馬白,除了你家傳的‘天罡六大式’外,怎能證明你真是我們青鳥傳書的所尋對象?……”


    司馬白道:


    “我承認了……”


    年輕黑衣女子搖頭道:


    “口中承認,何足為憑?手中承認,才可真信,你再不拔劍,恕我要逼你了!”


    “要逼你了”一語才出,身形突閃,袖中突出兩柄銀芒如電的短短匕首,一式“荊軻刺秦”,向司馬白分心點到!


    司馬白被逼無奈,青鋼長劍“嗆啷”出鞘,向年輕黑衣女子分心點來的兩柄匕首之中,一挑一震,口中並含笑叫道:


    “姑娘注意,這是‘天罡六大式’司馬家傳劍法中的‘秦穆觀天’……”


    司馬白如今功力,進況驚人,這招“秦穆觀天”,也就大增威勢,雙方兵刃才一交接,年輕黑衣女子便自嬌呻縮手,兩柄短匕,被司馬白震得化為兩道銀光,飛起半空。


    兩個黑衣女子,雙雙縱身半空,去搶接這兩柄匕首……


    司馬白因彼此並非敵對,當(dāng)然不會再加襲擊,或是阻截,誰知兩名黑衣女子,飛身半空,各接住一柄匕首,竟以“丹風(fēng)掠羽”之式,飄向數(shù)丈以外。


    司馬白見她們似乎有要走之意,不禁雙蹙劍眉,高聲叫道:


    “兩位姑娘慢走,我的信呢?……”


    兩個黑衣女子同聲嬌笑,同時揚手,有兩片白光,向司馬白淩空飛到!


    司馬白迴劍入鞘,雙手齊伸,接住那兩片白光,見是兩張紙片。


    一張上麵,寫的“岷山”二字。


    另一張上,則寫的“負心潭”三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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