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時過後,火紅的太陽似乎覺得對這群卑微人類的懲罰夠了,開始向西偏去,炎熱褪去了幾分,十裏長街上擺著菜攤的漢子們對老天爺的唾罵少了些,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隔壁這雪玉閣實在是太吵鬧了些,不過裏麵應該是很涼快的,莊稼漢子們有些羨慕夾雜嫉妒的想著。
裏麵的確涼快,至少不辭辛苦來這的眾多嫖客是這樣想的,頂樓最涼快,至少在雪玉閨中剛剛睡醒的姬淩生是這樣想的。
這個思嶽城所有嫖客都想來一親芳澤的地方,姬淩生卻什麼也不幹在這睡起覺來,讓人知道估計得一邊驚掉了下巴,一邊跳腳罵他暴殄天物。
絲毫沒有這種覺悟的姬淩生在大斜靠椅中醒轉過來,坐在柔滑毯子上伸了個懶腰,打了個鼾聲如牛的哈欠。雪玉剛剛放下手中的筆,聽到他怪叫聲,噗嗤一笑,道:“怎麼像個小孩似的。”,姬淩生眼睛一瞪,咂嘴道:“我本來就才十六!”
雪玉突然醒悟過來,是呀,這小子才十六!雖說有時行為幼稚了點,偶爾流露的食牛氣概險些讓人忘卻他遠未成紋的年紀,想不到自己竟然被一個半大孩子調戲了,心境還受到了影響,一時間有些啼笑皆非。雪玉定定神,打趣道:“弟弟這麼小便會使壞了?”
姬淩生見她恢複以往的嫵媚模樣,竟感覺自己離她有些遠了,姬淩生沒有說話,隻是直直地看著她,雪玉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想變出個笑臉,卻被姬淩生突然的開口生生打斷:“別給我玩人前那一套,我沒樓下那些人好糊弄!”
雪玉愣了一下,收斂媚態,越來越懷疑姬淩生剛才莫不是虛報歲數,糊弄弄了思嶽城何其多的男人乖乖打開錢袋,現在連個少年人都騙不過。她突然發現自己的道行有些不夠用了,這些年虛與委蛇的伎倆一眼就被看穿。
恢複常態的雪玉微微一笑,輕聲道:“這些年與那些俗人虛情假意習慣了,不過日子久了也著實累得緊。”
姬淩生沒來由地撇嘴歎氣道:“說到底我也是個俗人,就喜歡些有的沒的紅顏易老。”
雪玉聽他話中有話,問道:“不知姬公子是看上哪家的千金了?”雪玉話語肯定,顯然對自己的猜測十分肯定,她向來不認為自己是個隻有容貌的女人,自認在把握男子心思上更是有些本領。
姬淩生眼含深意地看了她一眼,對她為什麼主持個偌大的青樓卻不被占一絲便宜的本事有了幾分了解,生哈哈一笑,算是敷衍了過去,求親遭碰壁這種丟臉的事他可打死也不說的。
雪玉見他打著哈哈就是不說,臉上埋怨,走到靠椅旁幽幽道:“姬大公子果然看不起我這紅塵女子,連說些話都不願意!”,姬淩生表情僵住,找不到話說。
說這話確實有些冤枉他了,他確實不喜歡青樓女子,但也沒有高人一等的意思,對於這種身份他向來抱著既不尊敬,也不鄙夷的態度。他也知道這些青樓女子沒幾個是自願的,多為生活所迫,不過解救她們,這種事姬淩生從來沒想過,一個雪玉閣倒下去,第二天便會有新的如雨後春筍般冒出來,他救不了也沒必要救,又不是聖人,偶爾心情不錯贖出兩個小女孩已是善心大發。
姬淩生感受到雪玉有些幽怨的目光,站起來苦笑道:“我真沒這個意思!”,雪玉見他語出真誠,不似作假,嫣然一笑道:“開個玩笑罷了,姬公子不必介懷。”,姬淩生瞧見近在咫尺的妖嬈身段,腦中欲念作祟,冷不丁在雪玉翹臀上拍了下。理應熟諳此道的青樓老板娘卻是霞飛雙頰,臉紅得秀色可餐。
雪玉發現自己的失態,臉色立刻恢複正常,速度直叫姬淩生看直了眼,雪玉見他吃驚的神態,輕笑道:“那為何前日我給你找的兩個清白姑娘也不碰呢?”,姬淩生神色一怔,臉上有些許倨傲,得意道:“她們想釣金龜婿,我可不做冤大頭!”,看見皇城第一公子哥如同鮮亮公雞的得意模樣,雪玉臉上化開一個不露齒的笑臉。
姬淩生被笑得渾不自在,吹眉瞪眼地威脅雪玉停下,沒想到適得其反,雪玉更加肆無忌憚了,笑得花枝亂顫,像朵在山頭中搖曳的嬌豔花兒。
湊得近了,雪玉讓無數人垂涎的豐腴身子更顯玲瓏,姬淩生看得發呆,雪玉心下怡然,這些年這樣的豬哥樣她見過不少,偏偏就這小子的癡相最不令人厭煩,於是破天荒出格地在他臉上輕輕拍了拍。
姬淩生被拍醒過來,仍舊兩眼狼光直勾勾地盯著雪玉,雪玉施施然一笑差點把姬淩生魂都勾沒了。
色膽包天的姬淩生腦中一熱,張開雙手撲上去準備將可人攬入懷中,如故技重施,雪玉顯然早有防備,輕靈一閃,躲了開去。一招落空,姬淩生悻悻然地罷手,再看雪玉,正像個小孩子一樣的在站在幾步外調皮頑笑。
姬淩生心中像貓撓一樣,卻又毫無辦法,於是一屁股坐在地上,落寞的歎了口氣,看起來好生失意。
雪玉翻翻白眼,咯咯笑道:“姬公子,你這招數騙騙那些小姑娘還行,對我可不管用。聽說你還在璃羅湖上給謝家千金念詩,結果讓人當登徒子一腳踢進湖裏?”,璃羅湖也就是雪玉閣靠著的那片綠水了,其實這樣算是陳芝麻爛穀子的事了,姬淩生落水後再也沒學風流紈絝吟詩作對,後來知情的謝家家主也趕緊給女兒找了個如意郎君嫁了出去,隻是當時看見這滑稽一幕的人不少,在雪玉閣看戲的老板娘算一個,所以才有此一說。
姬淩生仍埋著頭,像個名落孫山的落榜士子。雪玉半信半疑地移到姬淩生身旁,姬淩生沒有動作,雪玉放下心來,柔聲道:“怎麼了?”,芊芊細手去拍姬淩生肩膀,可這小王八蛋卻是抬起臉來壞笑。
雪玉突感不妙,水靈眸子懊悔不斷,身子一側便要逃開,可到了姬大公子嘴邊的黃花姑娘哪個能跑掉?當然,當年皇城第一驕橫的謝家小姐除外,果然雪玉伸出去的手已被姬淩生緊緊抓住。
演技堪比名家戲子的姬淩生用力一拉,頓時溫香軟玉滿懷。雪玉被姬淩生抱在懷中,窩在姬淩生臂彎裏,看見頭頂一雙熱烈如火的黑亮眼珠,紅暈再次爬到臉上。
姬淩生懷中溫熱,手底細膩,一股如香似麝的女子幽香傳入鼻中,差點讓姬淩生的小兄弟都精神了,趕緊把伊人的嬌軀抬高了點。慌亂過後雪玉也反應過來,癱倒在姬淩生懷裏,眼中有盈盈笑意,仿佛認定姬淩生是個有賊心沒色膽的家夥。
沒想到這卻成了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從來不甘示弱的姬淩生當下便一口咬了下去,雪玉沒有一絲防備,一張火熱的大嘴便咬住了她,舌頭還伸了過來,這如同澆在薄霜上的滾水讓雪玉腦中混亂不堪,一陣嗡鳴中有一片熱浪在嘴中攪動。
眼睛睜大,眼神沒了焦點的雪玉任憑姬淩生輕薄,沒有反應。姬淩生的親吻霸道卻又青澀,想來應該是第一次,而她又何嚐不是呢?
良久唇分,生平第一次吃了女子胭脂的姬淩生咂咂嘴,神色陶醉,又迴味般的舔了舔嘴唇。
三魂七魄迴到體內的雪玉不知從哪來的力氣滾出姬淩生的懷抱,巨大的力道把姬淩生掀翻在地,姬淩生皺著眉從地上站起來,拍拍袍子,正欲說話,卻看到一顆顆豆大的晶瑩淚珠似從天上滴落,掉在地上清脆作響,她哭了。
如果說昨日雪玉半真半假的眼淚姬淩生不確定,但他確定今天,她真的哭了,淚水簌簌而下,姬淩生心中突然生出些悔意。
張著嘴,做了壞事的姬淩生終是沒說出什麼像樣的話,隻好把手搭在雪玉肩上。癡情郎與青樓女,這樣的風流軼事,咱也來一個?
感覺一片溫暖輕按於自己肩上,雪玉終於想起了罪魁禍首。姬淩生正要說話,卻突然感覺一雙手撐在自己胸口上,力道很重,姬淩生被巨大的力道險些推翻,隻能一步步向後退。
一退一進姬淩生便被推出了門外,反應過來的姬淩生想再次進屋,門板哐當一聲差點砸在他鼻梁上。姬淩生用力推門,發現已經反鎖,轉而開始用勁拍門。
屋內的雪玉正靠著房門,身軀微微顫抖,淚如雨下。
雪玉的身軀順著門板坐下,側耳聽著姬淩生一邊拍著門板,一邊唿喊著她的名字,雪玉想起了方才之事,不禁惱怒萬分,沒有迴應。
到了暮時,房門不再梆梆作響,外麵迴響著一聲一聲的叫喊,仔細聽能聽出那是雪玉二字,還說著什麼大不了我娶你的渾話,而雪玉靠在門上,把頭埋進雙膝,心思難測。
夜色降臨,聽著門外叫喊由強漸弱,到現在的夜深人靜,“走了嗎?”雪玉呢喃道,語氣有一絲多年不見的失落。
雪玉站起身子,揉揉發麻的雙腿,看著緊鎖的門,雪玉臉上憂愁不定,深吸口氣轉身準備休息,突然又轉過頭來,仔細地看著門上的紙窗。
透過薄薄的一層紙,一團陰影在月光照耀下映在紙窗上。雪玉打開半邊門,出去一看,姬淩生正靠著門板睡覺。
清冷的月光蓋在姬淩生身上,月光的寒意把姬淩生渲染在陰影中,姬淩生俊秀的臉頰在月光中越發顯得格外輪廓分明。
雪玉兩行清淚流下,喜怒交加,嬌斥道:“你這個冤家!”
狐貍精,要下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