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過去，天剛拂曉，太陽一屁股陷進了地平線，平日作威作福的它現在卻沒了威嚴，挺著肚子想要擠出來，火紅的餘暉灑滿了天際，似乎因為用勁而脹紅了臉。


    姬淩生躺在雪玉的小床上，神色平靜，一掃昨日的陰霾。姬淩生此時此刻對紫茗公主沒什麼想法，姬淩生自己把那份還在萌芽中的情感扼殺了，對公主也談不上恨，也對她也再提不起半分興趣。


    姬淩生在心中把紫茗劃歸到那些無關的旁人，從此以後便和自己無關，想起昨日為一個女人丟了魂魄，姬淩生笑了起來，像在嘲笑自己。


    青春年紀懵懂的情感這樣夭折，姬淩生有些感慨，但用不著傷心，對於他這樣淚水幹涸的人來說，為外人流淚太不值。


    正思索間，雪玉走了進來，手裏又是抬著一碗清粥。


    兩次相同的情景，但兩人的心境卻變得有些微妙了。天沒亮雪玉便起床，順便的是去準備粥，主要的還是掩蓋昨晚的曖昧。


    姬淩生先開口道：“昨天你睡的哪？”，雪玉悄悄鬆了口氣，翻翻白眼道：“這雪玉閣都是我的，我睡哪不行？”，姬淩生暗地裏壞笑的點個頭，其實他是揣著明白裝糊塗，姬淩生比雪玉醒得早，還沒睜眼就感覺懷中一團火熱，手掌輕移間如羊脂暖玉，個中銷魂滋味差點讓姬淩生的小兄弟都昂首立正了，怕雪玉醒來難堪就沒說出實情。


    喝下熱粥，肚子裏暖洋洋的十分舒坦，笑問道：“怎地你雪玉閣賺的銀子都讓賊人偷盜了去？窮得每日待客都是一碗白稀飯。”


    似乎掉進錢眼裏，每日都要清算一邊賬目的雪玉沒好氣道：“整天大魚大肉也活不長久，最多老來也是癱床上的人彘，倒不如吃些素養人。再說你一個白吃白喝的，哪來這麼多怨言。”


    這娘們話有點多啊，被堵死的姬淩生也不爭辯，站起來伸個懶腰準備離開。雪玉見他還是不願說，心底有些失落，姬淩生好像知道她的心事，笑著說：“不用問了，說出來也是丟人，我放肚子裏兩日就沒了。”


    雪玉也不強求，忽然撇嘴道：“你也別有事沒事往我這兒跑，現在我生意都給你沾了晦氣，可是好些金主都不願再來了。”，姬淩生不解，看著雪玉嫵媚動人的模樣，突然有些明悟了，每天來雪玉閣的人不少，但其中有不少因為雪玉而慕名而來，雪玉也極為精明，吊著這些人的胃口掏光他們的腰包，這群自以為近水樓臺先得月的家夥沒占到絲毫便宜反而每日送金。


    而姬淩生的出現則改變了這個現狀，天天進出雪玉最為私密的閨房，就是真是清白的也沒人信啊，原本以為差一點就得手的眾多追求者讓人捷足先登了自然不悅，一查之下，那個成為思嶽第一紅粉娘入幕之賓的白麵小生是姬淩生，紛紛偃旗息鼓，發誓再不來雪玉閣。


    姬淩生這一思量，發現還真是自己的錯，但他可沒有認錯的覺悟，挑眉道：“那我可得多來幾次，看誰敢太歲頭上動土。”，雪玉聽著他幼稚言辭心中有些歡喜卻不露在臉上，淡淡說道：“我還能攔住你姬大公子不成？”，姬淩生哈哈一笑，在雪玉翹臀上拍了一下，雪玉鬧了個大紅臉，身子一軟差點站不住腳，而姬淩生則仰天大笑出門去了。


    雪玉聽著姬淩生的狂妄笑聲，和從前沒什麼區別，隱隱間又有點不同，是還有心事嗎？雪玉站在房中皺眉不語。


    姬淩生迴到姬府，還是那個褐色大門，門旁還是立著那人。


    姬淩生走上前去，捏了捏白月粉嫩的臉頰，白月見姬淩生完好無損的迴來，心中大石總算是安穩落地，對他徹夜不歸的罪過自動忽略了，滿臉欣喜的看著姬淩生。在清晨陽光中的白月，不像一朵青春活力的花兒，更想塊路旁的石子，沒有尖牙的圓鵝卵，看著人來人往不會說話，這花花世界太過絢爛，它隻想站在原地，任憑風吹雨打，等著那個心儀的人兒來帶它迴家。


    姬淩生責怪道：“又在這站了一早上吧！要是入了冬，那還不給凍著嗎？”，白月搖頭道：“沒事，少爺迴來就好，離冬天還早著呢。”，姬淩生看著白月不語。


    白月從來都是個被動的女孩，這個柔弱的女孩從來都不會主動，也許某一天離開了再也不迴來，她也不會去尋找，她隻會等待，一直等待，柔弱中帶著堅強和倔強，就如當年如果沒聽到姬淩生的哭聲她也不會哭出來。


    “少爺，昨天你，你又是在那裏睡的嗎？”白月忽然問道，似乎鼓足了很大的勇氣，姬淩生反問道：“你怎麼知道的？”，言下之意就是承認了，白月亮晶晶的眸子有些黯然，低聲道：“現在整個思嶽城都在傳這件事，我上街買菜的時候聽到的。”


    姬淩生恍然大悟，白月又輕聲問道：“那個，那個姐姐長得好看嗎？”白月說話的時候眼眶有些紅紅的，姬淩生點頭，白月把頭低了下去，眼神低低的看著腳尖，手指如她心情一樣打著千千結。


    姬淩生原本想狠心一點，到了嘴邊說出來的卻是：“咱們月兒長大後也會很漂亮的，誰見了都得誇一聲俏。”，白月欣喜抬頭，俏生生問：“真的嗎？”，姬淩生再次點頭，心中歎息，這朵燦爛小花真是要栽自己手裏了嗎？


    白月歡天喜地的拉著姬淩生往府內走去，姬淩生停住說：“藥等會再喝，我先去見爺爺。”，白月點頭同意，姬淩生往大殿走去，留下白月仍翹首以盼，在朝陽中尋著姬淩生的背影。


    白月看著姬淩生比往日略顯清冷的背影，眨眨水靈靈的大眼睛，少爺，是受委屈了嗎？


    姬淩生進入姬家大殿，姬長峰正坐在太師椅上品茶，姬長峰虎背熊腰，高大魁梧，頭發花白卻不怒自威。見姬淩生進來，放下茶杯，對姬淩生招招手，姬淩生走到姬長峰麵前，見到孫子讓姬長峰很是高興，紅光滿麵，滿是皺紋的臉上泛著笑容。


    慈祥老人瞇著眼睛看著姬淩生，等待下文。姬淩生看著從小陪伴自己的老人，心中升起無限溫暖，直白道：“爺爺，我不娶公主了。”聲音堅決有力，這是他第一次如此正經的與老爺子說話。


    姬長峰雙眼一瞪，剎那間一股令人窒息的氣息彌漫了整個房間，壓抑著姬淩生的唿吸甚至心跳，姬淩生感覺到身體幾乎難以動彈，因為這種來自靈魂上的威壓讓姬淩生喘不過氣來，更別說有些許動作了，但這種恐怖的氣息隻持續了一瞬間便消失了，時間再久一點姬淩生估計就得趴在地上了。


    雖然隻是一瞬的氣息外泄，姬淩生頭上還是出了一層薄汗，仍然能感受到還在狂跳不止的心髒，即使在皇城見過不少武夫在湖心簷角上作俠客行的姬淩生也不禁暗暗心驚，這就是地秘之境強者的實力嗎，還沒下雨呢，這雷聲卻能打得死人？


    而另一邊姬長峰也及時將氣息消散，見姬淩生無礙，於是沉聲道：“難不成那丫頭不願意？”，姬淩生擺擺手說道：“是我不想娶她了而已，我嫌她馬騎多了，屁股蛋不夠渾圓，以後生不出帶把的兒子。”


    姬長峰靜靜的看著姬淩生，沒有發現端倪，最後輕輕點頭：“不娶就不娶吧。”


    爺孫倆閑聊了會，姬淩生離開去武庫打坐了。


    姬淩生走後，姬長峰看向窗外，緬懷的笑容在蒼老的麵容上暈開，自言自語道：“老婆子，淩生長大了，比以往還傲氣，你在地下別怪我太寵著他，你走了之後，沒人給我唱紅臉，我這白臉可唱不下去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