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尼姑雙眼之中,怒火迸現,林紫煙又一笑,道:“慧圓大師,你師傅叫著雙煙師太,我名字之中,可算得是你一半師傅,難道你竟敢不聽我的話麼?再餓你幾日,怕你不從?”
將床單向下一放,又將床下的人遮住,口中哼著小調,洋洋得意。各位看至此處,一定也知道林紫煙雖然手持唐古拉山雙煙師太的獨門兵刃,七絕鳳尾翻,但實質上卻不是雙煙師太的弟子了!
她一個人哼了半晌,又躺在床上,忽然又一躍而起,自言自語的道:“啊呀!我卻是蠢下,慧圓大師被我出奇不意,連點了十七八個穴道,身子不能動彈,當然也出不了聲,我豈能知道她是不是已經答應授我七絕鳳尾翻的招式?若當真餓死了她,豈不冤枉?”連忙俯身,將那尼姑從床下拖了出來,迸指如戟,在她喉間,頭後,點了兩點,隻聽得她喉間“哈”地一聲,吐出一口濃痰來,破口罵道;“死賤人,你待怎地?”
林紫煙一揚眉,道:“喂,你怎麼啦?有道是出家人不動嗔念,為何你出口傷人?”
這慧圓大師,本是雙煙師太的弟子,為人極其老實,但是資質卻也是愚魯,空有名師,武功仍未登堂入室,是以雙煙師太,賜她一柄七絕鳳尾翻,一般武林中人,見了這件兵刃,自然也震於雙煙師太的名頭,要相讓幾分。
但是卻遇到了天不怕,地不怕,唯恐天下不亂的林紫煙竟然看上了她這柄七絕鳳尾翻,設法將他騙到了房中,突然出手,連點了她手三陽經上的十八個穴道,將她製住,奪了她的七絕鳳尾翻,又強迫她傳授六式精妙於竅,不可方物的七絕鳳尾翻法。
慧圓大師被林紫煙困在床底下,已有兩天不能開口出聲,自然大怒,被林紫煙一駁,更是氣極,但卻又真的錯的自己,不該胡亂罵人,有違佛門清規,因此緊閉住了嘴,不在出聲。
林紫煙笑道:“剛才我對你說的話,你一定聽到了?答不答應,快說!”
慧圓大師“呸”地一聲,道:“做夢哩,那六式七絕鳳尾翻法,乃是唐古拉一門,不傳之秘,怎可以傳授給你?”林紫煙眼珠一轉,道:“那麼,是唐古拉一門中人,便可以相授了?你拜我為師,不是連我也和唐古拉山有了關係了?”
慧圓怒氣頭上,未曾聽出林紫煙語中另有詭計,怒道:“呸!你隻配做我的徒弟,快磕頭吧!”怎知林紫煙當真“撲通”一聲跪下,道:“師傅在上,弟子叩見!請師傅答應授弟子六招鳳尾翻法,不然,師傅你就要餓死在床底下了!”
這樣的拜師傅法,當真是聞所未聞,慧圓不由得啼笑皆非,剛才又分明是自己叫她叫她叩頭拜師的,一時之間,不知如何才好,隻是脹紅了臉,大聲出氣。林紫煙站起身來,道:“好,佛家不打訛語,否則要入拔舌地獄,第一招怎麼樣,快說。”
慧圓悶哼了一聲,並不開口,林紫煙正待再催,忽然聽得門口“呀”地一聲,一個日呢推門探首進來,林紫煙不由得一驚。
因為她記得清清楚楚,剛才迴身掩門之際,曾將門栓了上,當中除了自己慧圓兩人之外,再無別人,那門栓又絕不能在外麵弄開,如何會悄沒聲,有人輕輕地會將門推開,探頭進來的?尚未看清來人是誰,已然吃了一驚,正待去看那人是誰,忽又聽得“叭”地一聲,門旁有物跌落地上,低頭一看,正是一隻門栓,客店之中,因為往來雜人,所以門栓之類的物件,也做的特別牢靠,東京開封府中的大客店,全是黃橙橙的銅拴,這家客店也沒有例外,因此甚是結實,如今則鐵釘上還帶有木屑,分明是被來人一推,連拴推了下來的!
林紫煙又是一怔,忙抬頭喝道;“誰?”但隻聽得“砰”地一聲,門一關上,竟然未曾看清,那探頭進來的,是什麼人!
林紫煙因為自己在房中所做的事,根本見不得人,試想唐古拉山,雙煙師太,在武林中名頭何等響亮,交遊何等廣闊,但他卻將雙煙師太的徒弟戲弄到了這樣的地步,就算人家不來尋自己的晦氣,隻要認出自己的來曆,到師長處去告上自己一狀,本門戒條極嚴,處罰起來,還當了得?旁的不說,最輕,罰上三年麵壁,也是受不了的大苦楚哩!
因此,一時間也顧不得再要慧圓教那六招七絕鳳尾翻,一步躍過,搶到門旁,拉開門來一看,門外乃是一條長廊,隻見一個老頭子正蹣跚地向前走去,除此之外,別無他人,林紫煙怪叫一聲,道:“好哇!偷窺了人家的房間,還在裝蒜?”
兩步搶過,手在老者肩上一探,便將老者身子,扳了過來,嚇得那老者口角流涎,道:“這位……姑……娘,你做什麼?”
林紫煙認得那老者,正是店主東的老丈人,知道自己弄錯,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氣,忙道:“對不住得很,我認錯人了。老丈,你可曾見剛才有人走過此處?”那老者側頭想了半晌,道:“是了,剛才我曾見一個瘦漢子,在你房門張望了一下,又閃了開去。”
林紫煙心情大是緊急,道:“他閃到什麼地方去了?”老者又想了半晌,搖了搖頭,道:“這卻記不得了,總是在你旁邊那幾間房中!”
林紫煙忙道:“多謝老丈!”身形一晃,隻見自己的房門口,左麵隻有兩間房,右麵隻有四間,心付不論是在那一間中,橫豎總共也不過六間,便自右至左探起,一下推開了第一間,卻是間空的,不像有人住,又轉過去推第二間,才一探頭進去,便不禁悄臉發紅,趕緊退了出來,感情房中是一對新婚夫婦,正在親熱調笑呢!林紫煙將門關上,隻聽得那男子漢在房中罵道;“見鬼麼?門栓有和沒有一樣,什麼人都可以推開來看,咱們搬過第二客店吧,這種店家怎麼能住得人?”
林紫煙聽了,心中一動,暗付剛才那探頭向自己房中瞧來的人,莫非也是想找什麼人,因此才一間一間房門推開來看過的麼?
想了一想,走過了自己的房間,到下一間房處,略為一推,推之不動,想是拴實了門栓,真氣運轉,力透五指,用力一推,“格”地一聲,門栓已被推開,隻見三條大漢,正躺在床上,睡得唿嚕連聲,酒氣撲人。林紫煙看了一看,知道不像,又去推另一間,一連兩間,全是空無一人,隻剩最後一間,林紫煙側耳一聽,隻聽的房間中有人高聲講道:“剛才我去看過了,隻有右麵數起第三間房中,一個丫頭,不像什麼好東西,正在威嚇一個尼姑,其餘的都沒有事!”
林紫煙心中一動,暗忖這不是在說自己麼?又仔細聽去,另一人道:“那小丫頭是什麼來路,你認清了麼?”剛才講話的那人,尚未迴答,另外又有一個人,尖聲尖氣地道:“不管他是誰,咱們今晚定要行事了!”那兩人一齊道:“不錯!”這“不錯”兩字,是沉住了聲音,發出來的,聲音甚是沉綿,顯見那人功力不弱。林紫煙還想聽他們講些什麼,但是那三人卻不再言語,林紫煙一推,房門應收而開。
隻聽得“刷刷”兩聲,屋中的三人,一起站了起來,齊喝道:“誰?”
林紫煙定睛一看,幾乎笑了出來,原來那三個人中的兩人,身材均甚是高大,但是一個頭卻是又尖又小,五官擠在一起,如在黑暗中碰到,不將他們當作是無頭鬼才怪,若隻是他們兩人在一起,倒還不會令人感到什麼好笑。
但是另有一人,卻是身高不滿四尺,一顆大腦袋,晶禿光亮,到有一尺長,和兩人相形之下,隻令人覺得人俊不住!
那三人對望一眼,那兩個高身量的人中一個道:“就是這個小丫頭。”那大頭人大頭一晃,相隔五六尺遠近,也沒有看清他怎麼一個動作,已然欺近身來,尖聲道:“小女娃,你是誰?”
林紫煙道:“你們倒問得好笑了,我要問你們是誰?為什麼偷偷摸摸,窺視人家房間?”那大頭人“哈”地一聲笑,道:“你房中又沒有收著情郎,怕什麼人看?”林紫煙悄臉“刷”地飛得通紅,嬌叱道:“大膽胡說!”皓腕一翻,一掌向那大頭人的頭頂拍下,她雖然今年隻有十六歲,但身材卻甚是碩長,高出大頭人許多,那一掌拍出,是向那大頭人頭頂擊出的。
大頭人“哈哈”一笑,道:“來得好!”他這裏一個好字才出口,林紫煙的一掌,已然擊了過去,隻聽得“啪”地一聲,擊個正著,那大頭人仍是若無其事的哈哈大笑,林紫煙卻徒的吃了一驚。原來那大頭人頂門,不但又硬又滑,像鐵打成的一樣,而且其冷無比,像是擊到一塊玄冰,所有的掌力,全都在那之間,被化得無影無蹤!
林紫煙雖然在江湖走動不久,就他本身而言,沒有什麼江湖閱曆,但是她師長卻是武林中的一代宗師,曾在教她武藝的同時,將武林中各派的武功,全都和她講過,曾也提到要在苗疆處,有一個奇人,煉有鐵頭功,一顆大頭,力大無窮,身子矮,此人姓冷,就以鐵頭兩字為名,脾氣古怪,若是日後有苗疆之行,撞到了還是不要惹他的好。
林紫煙當時曾牢記在心,但卻未曾料到不是在苗疆,就是在東京開封府中,便遇上了此人,後退一步,道:“我道是誰,原來是冷鐵頭冷兄,鬧誤會了!”
那大頭人一翻眼睛,道:“你怎麼認識我,我又怎麼和你是一家人?今日你既然闖進了咱們的房,卻是來得去不得!”林紫煙本來是一個巴不得尋事生非的人,隻是為了師傅曾經囑咐,她日後必須有苗疆之行,此行和她以後武學上的成就,關係極大,但是什麼事,卻又不講給她聽,林紫煙為人之淘氣,天下少見,但是向武之心,卻極是虔誠,記得師傅說過,若到苗疆之時,有好多地方,必須那冷鐵頭反倒不肯放過自己,心中不禁有氣,道:“哼,唐古拉山神尼,雙煙師太,便是我的師尊,我走得走不得?”
她隻當抬出雙煙師太的名頭來,一定可以將三人嚇住,怎知冷鐵頭一笑,道:“我卻不管什麼唐古拉,鹽古拉,雙煙四煙,你既然來到此地,就算不死,也得在床底下委屈一晚!”
林紫煙暗叫:“當真是六月債,還得快,自己將慧圓點了穴道,放在床底下,還沒個結果啦,這冷鐵頭卻想將我如法炮製了?”心中更是氣往上衝,道:“冷鐵頭,若在苗疆,便許你自大為王,在這東京開封府中,你這這樣的人物,算得了什麼東西?你若是將我屈在床底下,我的朋友,天網神丐嶽尊,天罡扇容白曜,西旗七十八派總掌門烏天雷一齊尋上門來時,隻怕你們就要吃不了,兜著走哩!”
她剛才在慕容延釗府上,遇見了幾個高手,此時便一股腦兒用上,還算作是她的“朋友”。冷鐵頭不由得一怔,接著晃了晃大頭,道:“不行!無論你抬出什麼人的名頭來,我都不能放過你!”突然一低頭,直向林紫煙撞了過來。
林紫煙嚇了一大跳,趕緊閃身避過,但是她剛側避開,冷鐵頭一搖頭,已經轉過身來,大頭蕩起一股勁風,林紫煙料想不到他那麼小的一個身軀,負著那麼大的一顆腦袋,轉動還會那麼靈活,一時不防,被大頭搖晃時的那股大力,直湧進了室內去,剛想事情不妙,不如三十六著,走為上著之際,兩邊肩頭上同時一重,迴頭一看,那兩個瘦長身子,已然各人按了一隻手在肩上,掙了一掙,未曾掙脫,知道那冷鐵頭會點自己穴道,連忙真氣鼓蕩,充塞全身關穴,這樣一來若是對方下手輕些,她穴道真氣,立時起而應敵,將對方的指力化去,根本就封不住她的穴道。
就算對方指力深厚,穴道被封,事後也可以運轉真氣,將穴道衝開,這種真氣鼓穴之法,乃是敗中求脫身的無上妙法。
果然,林紫煙才將真氣運定,冷鐵頭已然一晃大頭,欺近身來,道:“小女娃,你莫怕,我們若事成之後,就算自己不來放你,也會通知人來解你穴道的!”手一伸,便點向林紫煙的“肩井”、“臂腰”、“五星”、“曲池”、“陽豁”、“合穀”等六個穴道。
那六個穴道,全是手陽明經,順肩而下,直至手腕的穴道。
林紫煙心中,隻是苦笑不得,原來她製服慧圓之時,一出手,也是先點的那六個穴道,如今反被人家所製,這六個穴道一點,右半邊身子,立即不能動彈,可見冷鐵頭下手甚重,穴道全被封住。林紫煙心中怒極,見冷鐵頭的大頭,就自己身前,全無防備,心想好歹也要找迴些便宜,不然傳說出去,自己由得人擺布,以後還怎能在江湖上稱強道勝?
主意打定,趁著左半邊身子,尚能動彈,冷鐵頭略一氣息之際,猛得左腿一抬,左膝便向冷鐵頭的禿頭上鑿去,這一鑿,是用了九成力道。
冷鐵頭做夢也料想不到眼前這個小女娃會在半邊身子,已然不能動彈之際,還會出手相抗,含胸拔背,剛好將林紫煙一抬膝蓋之力卸去,但頭上那一鑿,卻“卜”地一聲,被鑿了個正著,冷鐵頭疾向後退出了半步,怪叫道:“好女娃!”麵上神情,奇努無比!
林紫煙隻覺得自己手指,雖然擊到了他的頭上,但是骨節好一陣疼痛,像是鑿在一個石頭人的頭上一樣,顯然未能傷得了他,卻不知道冷鐵頭為什麼生那麼大的氣?
她自然不知道,冷鐵頭從小就是個禿子,一根頭發也沒有,小時候便是這個怪相,難免受同村的其他兒童的欺負,一天不知道要被頑童按在地上,在他禿頭之上,鑿上數十百下,受了不知多少氣及至長大,得遇奇人,學成了一身本領,反到因為那顆大頭,而成為武學另成一格,但是,最憎恨的還是有人以手指去敲他的禿頭,你在他頭上,擊上數十掌,他可能還是笑嘻嘻地,但一鑿他的禿頭,便立時翻臉成仇,此時,心中已然將林紫煙恨之切骨,兩眼瞪住了林紫煙道:“雲家兄弟,這女娃可惡之極,斃了他如何?”那兩個長瘦子道:“悉聽冷大哥吩咐!”
冷鐵頭“哼”地一聲,一低頭,便要向林紫煙胸前撞去。林紫煙心中大驚,暗忖他頭又硬又滑,若是撞上一下,還有命麼?人急智生,猛地抬手一指,道:“你聽,門外是什麼人來了?”
冷鐵頭一縮身,迴頭看去,林紫煙此說,本是想吸引冷鐵頭的注意力,好盡最後一分力量,來掙紮一下,怎知就在冷鐵頭一迴頭之際,那扇房門,突然格格作響,不一會,便木屑紛飛,有幾寸許長短的木條,全都箭也似疾,向室中射來,冷鐵頭一晃大腦袋,方圓所及,竟遠四五尺的範圍,那些在疾射而至的木條,射在他的頭上,“叭叭叭叭”,全都被擋了開去。
此時,按住林紫煙肩頭的那兩個人,也是吃了一驚,手一鬆,隻當林紫煙半邊身子已然不能動彈,要逃也逃不出去,怎知林紫煙等他們鬆手,已然疾運真氣,將被封住的六個穴道,一起衝開,兩人一鬆手,林紫煙身形一轉,雙臂左右一分,“唿唿唿唿”,一連拍出四掌,每兩掌擊向三人,怦怦兩聲,有兩掌首先擊中,那兩人發掌來迎,心想不知對方深淺,看他們剛才中了自己一掌,若無其事的情景,武功一定不弱,和兩人一齊對掌,此事未免冒險,因此手一縮,便縮了迴來,向上一按,就著這兩掌之力,使出“乘風歸去”的上乘輕功,一陣輕風過處,人已然倏地上升,手一探,便一已抓住了大梁,一式“巧翻細雲”,人已然到了梁上。
那兩個人見被林紫煙走脫,正待向上追來之時,忽然聽得冷鐵頭叫道:“雲家兄弟小心!”
那兩人連忙迴頭,林紫煙也向門口看去之時,隻見木屑越落越多,突然門上,出現了一個人形,手足俱全,慢慢地向外凸了出來。
林紫煙不禁看得心中駭然,暗忖那是什麼玩意兒?正在疑惑,那門上凸出的人形,已然倒了下來,門上也就顯出一個洞。但是卻是不能從那個洞口,看到走廊處的情狀,因為一個人的背部,恰好和那個洞口一樣大小,將那個洞口遮住?
林紫煙猛地想起,自己在初進慕容府的時候,那烏天雷也是運用功力,將他身子,整個地嵌入照壁牆中的,看情形,那人也是硬以內力,將門逼穿了一個洞,所以門上出現的洞,和他人形大小,剛好相合!那人將門逼穿之後,卻是不動彈,隻是以背向著室內,冷鐵頭尖聲喝道:“朋友你是誰?”隻聽得那人“吉”地一笑,那一下笑聲,來得極是詭異,再加那人的背影,看來也有令人毛骨悚然之感,穿的是一件半黃不白的葛麻衣服,長的出奇,拖在地上,還有一大截多,一頭長發,也是色作灰白披散開來,足有兩尺多長。因此看來,像是正在披麻戴孝一樣。
冷鐵頭見對方隻是一笑,心中有氣,道:“朋友,若是再不出聲,咱們可不客氣了!”那人又是“吉”地一笑,道:“我不是已出聲了麼?”聲音悶實,像是從他肚子裏發出來的一樣。
冷鐵頭踏前一步,喝道:“那你究竟是誰?”那人道:“我轉過身來一看,你就明白了!”一麵說,一麵慢慢地轉過身來,等他全身轉過來時,室內四人,個個大吃一驚,麵色驟變!
不是此人的麵目特別可怖,也不是認出了他是武林中的大魔頭?全不是!
那人根本沒有臉麵!
他轉過身過來之後,對住室內四人的,仍然是和剛才的一模一樣,是一個人的背部,長發披肩,麻衣及地!室內四人這一吃驚,可想而知,世上那有兩麵一樣,全是背部,根本沒有麵孔的人?
但如果說他不是人,而是什麼鬼怪,則又光天化日,難以令人置信,霎那之間,四人全都呆了一呆,就在四個人一起大驚發呆之際,那人雙手一揚,數十點黑星,電射而出,布滿全室,連林紫煙在梁上,也未能幸免,冷鐵頭在武林中,輩分甚尊,見事也多,因此發呆的時間最短,一見暗器奔自己射到,連忙一晃大頭,迎了上去,他數十年苦練之功,已然將一顆光頭,練得比鐵還硬,即使是專破內家氣功的那種極細極細,生有倒刺,那種歹毒已極的金針或是銀針,也莫奈他何。因此那種細針之所以能傷人於無形,是從人身上的毛孔中鑽了進去,順血脈遊行之故。
但是冷鐵頭的一顆禿頭,卻是生來沒有頭發,頭上也根本沒有毛孔,而且他所練得鐵頭功,糅合了金鍾罩、鐵布衫,而這種橫練外功之妙,再加上真氣充塞,是以任何暗器襲到他總是以頭去擋。
當下一側,便聽得“卜卜”兩聲,兩點黑星,已然碰到了他頭頂。
那數十點黑星,來勢極快,根本辨不清是什麼暗器,但冷鐵頭卻覺出力道並不甚大,不由得心中暗自好笑,暗忖那人看來神秘,其實功力平平而已,正準備一頭撞過去時,忽然又聽得“啪啪”兩聲,那兩枚暗器,竟然爆散開來,綠煙陡生,自上而下,爆了轉來,鼻端聞得一陣一樣的香味,隻覺得頭昏目眩,滿天星鬥,已然“咕咚”一聲栽到在地。
另一麵,雲家兄弟,那兩個長瘦子,一見暗器射到,也伸手去抓,怎知那暗器一抓即爆,一經爆散,便冒出一股碧綠色的濃煙,也是鼻端一陣異香飄過,就倒於就地,一動不動。
林紫煙人在梁上,那些暗器雖然其疾如電,但終要慢上一些時間,林紫煙隻見冷鐵頭和那兩個長瘦子一齊向地上倒去,知道那暗器萬萬撈摸不得,從梁上一個“雁落平沙”,由窗外穿出去之際,突然聞得,“啪啪啪‘三聲,三枚暗器,已然射在大梁之上,一起爆散,三蓬綠煙,迎頭罩下,心知不妙,要想屏住氣息時,已是不及,耳際隻聽得那怪人“咭咭”的怪笑之聲,手一軟,便從梁上跌了下來,人事不省!
也不知道過了多少時候,林紫煙才恢複知覺,才一醒來,腦中仍是混混沌沌地,記不清發生了什麼事,細細定了心神,才想起在客店中發生的一切來,自己是中了毒煙,昏迷過去的,試一運真氣,並未受內傷,但是身子卻不能動彈,眼前漆黑,即不知身在何處,也不知道昏迷之後,曾發生些什麼事。
林紫煙心中不由得大是焦急,暗忖難怪開封府中,臥虎藏龍,高手雲集,那突然以內功將門逼穿,兩麵身子,看來皆是背麵的人,不知道是什麼路?冷鐵頭和雲家兄弟,也同樣中了毒煙,不知他們如今在什麼地方?林紫煙想叫,可是喉間像是被什麼東西,重重的擒住了一樣,出不了聲。
林紫煙心知一定是被人用重手法點了穴道,但是連運三遍真氣,卻又全身通暢無阻,未曾發現任何穴道,被人封住!
但是卻又偏偏動不了身子,出不得聲,林紫煙心中暗忖,難道剛才那怪人,竟是陰曹地府中的勾魂使者,自己此時,已然是個死人?
因此事情實在太怪,也難怪林紫煙想入非非。掙紮了好一會,一點也沒有結果,隻得停了下來,靜以待變。過了好半晌,隻聽得“格格”兩聲,眼前似有了一線亮光,林紫煙急忙睜開眼來看時,隻見兩條人影,悄沒聲的走了進來。
同時,也看清自己是躺在一張木板床上,而在一間四麵皆沒有窗戶,寬約丈許的密室之中。那兩條人影一走進,便將門關上,室內重複漆黑。
林紫煙心中不禁大為緊張,汗毛直豎,此時,他身子不能動彈,隻得由他人擺布,可是卻連身落誰的手中,都不知道!當然,更無法獲知對方是以什麼樣的法子來處理自己!
忙又運了幾遍真氣,可是又確確實實,沒有那一個穴道被封住,尋不出被封的穴道,自然無法鼓蕩真氣,將穴道衝開。
側耳細聽,又一點聲息也沒有,象是剛才有兩人走了進來,根本是夢幻,而不是事實一樣,連對方的唿吸之聲都聽不到。
林紫煙心中,既是焦急,又是後悔,後悔自己不應將惠圓點了穴道,囚於床上,如今自己一樣被人禁錮,而且處境要危險萬倍!又過了好久,才聽得床板一響,分明是有人坐上了床。
林紫煙心中又是一怔,隻聽得一個人低聲道:“你說,那麼多高手,忽然間全都集在開封府,是為了什麼?”那聲音細嫩嬌脆,分明是一個妙齡女子的聲音,另一個道:“聽說是為了要救周少主和周太後。不少武林中人,是為大不平湊熱鬧而來,因為一將周少主救出,便可以天下揚名,但事情豈有那麼容易?倒是後周太祖幕下的八個結義兄弟,昔年人稱鬧天八龍的,隱沒十餘年未聞,此時又以出現,再加上玄天門的三清上人,武林中那麼多有名的人物,卻斷然站在趙匡胤一麵,是有點熱鬧可看哩,你說是不?”
那聲音甚是雄渾,聽他將來,已像是竭力壓低了,但是還震得人耳鼓嗡嗡發響。那女子聲音又道:“我看未必隻是為了救人,若說是為了救人,像天罡扇容白曜這一流人物,曾經關心過誰來?怎麼也來湊上一腳?這其中隻怕另有所圖!”
那男的道:“不會吧,若是另有所圖,我們怎麼會不知道?”
林紫煙聽了,心中又是一動,暗忖這話倒是當真不錯,容白曜這樣的人物,說正不正,說邪不邪,揚言一切皆為“我”字打算,是個“拔一毛而利天下不為也”的楊朱信徒,怎麼忽然也會激於義憤,要冒大險救起人來了?事情確是大有可疑之處。
因此聽得大感興趣,隻盼兩人再談些秘密出來。但那兩人卻話頭一轉,男的道:“如今遠道來到開封府的人物,已然都轉向洛水之濱的明明莊去了。聽說鬧天八龍之首,金臂龍胡玄,已然要趙匡胤在三個月以內,將周少主和周太後,送到明明莊去。我看雖然是鬧天八龍肯出頭,事情也怕沒有這樣容易了卻!”
女的道:“啊啊!是了,冷鐵頭和雲家兄弟,不是想去探紫禁城救人麼?”
林紫煙聽到此處,心中一陣緊張,隻聽得那男的“嘿”地一聲冷笑,道:“動這念頭的人多著呢,去一撥,損一撥,如泥牛入海,沒有一個迴來的,前四撥,每一撥必有五六個高手,潛入紫禁城去,但是卻沒有一個能出來的,你可知道,三天前,連以輕功見勝,江湖上人稱‘一縷煙’的郭文連,也有去無迴?”
林紫煙聽到此處,心中大震,原來那“一縷煙”郭文連,不是別人,正是她的師兄!
林紫煙師門,最擅長的就是輕功,如林紫煙在慕容府中所使的輕功,“乘風歸去”功夫,武林中早已失傳。但是在他師門中,那卻還隻算是下乘功夫,再上去,還有“觀音升天”、“乾坤挪移”、“淩空虛步”等上乘輕功功夫,林紫煙可還未曾練成。
她師兄郭文連,輕功修為不算甚高,但在同門師兄弟中,稱允第一,已經要將“淩空虛步”絕頂輕功身法練成,竟然也曾失陷在宮牆之內,當真是不可想象的事,不知那一對男女,所說是否真情?
隻聽得那女的又道:“這倒奇怪了,難道宮牆之中,埋伏有人所不知的武林異人麼?”男的道:“多半是這樣,有人說,玄天門掌門,三清上人,已然下了玄天宮,到了紫禁城之中,有的說,趙匡胤通宵不眠,等來人去了,便親自動手!”
女的道:“趙匡胤一條通天棍,得自無名和尚親傳,固然神幻莫測,已達武學巔峰,但是以他一人之力,要使得武林中那麼多高手,去一個,損一個,去兩個死一雙,隻怕也不是容易的事!”
男的說:“所以說,冷鐵頭他們,若是到宮城去,無異是自己送死!”
林紫煙聽了半晌雖然得知不少秘聞,但是卻仍然莫名其妙,不知一男一女兩人,是什麼身份,和那放毒煙令得自己昏迷的人,又有什麼關係?和冷鐵頭他們,是敵還是朋友!
聽他們的口氣,像是那冷鐵頭和那雲家兄弟,準備去探紫禁城,救少主,但是為他們兩人知悉,曾去規勸過冷鐵頭,而冷鐵頭不能聽從似地。若是如此,那他們兩人和那放毒煙的家夥,該是沒有關係的了?
心中思疑不定,隻聽得那男子的聲音道:“咦?時間已差不多了,怎麼他還沒有來?”
女的道:“這廝雖然作惡多端但失約是不至於得知怕他早就來了吧!”男的一笑,道;“那有這等事,他還不動手?”
女的道:“不管怎樣,我們先將這墓中的情形,看熟了再說,待一會言不合,動起手來,也免得地方不熟又黑漆如墨,又看不清楚。”男的道:“也好!”
林紫煙聽他們說‘墓中情形’,心中不禁一驚,暗道這是什麼話,難道自己在墓中不成?隻見陡然之間,室內突然大放光明,那光華冷浸浸,清瑩瑩地,竟是從一柄形如金剛杵,但是卻又沒有那麼粗,長長三尺,上麵滿是花紋,似金非金,似玉非玉的奇怪兵刃上所發出,那兵刃正執在一個十七八歲的女子手中,在那女子旁邊,則是一個虎背熊腰的年輕人,兩人果然是坐在床椅之上,背對著林紫煙。
因此,雖然室內通明,他們未轉過身來,還是發現不了林紫煙正躺在床上。林紫煙一見對方摯出了這樣一柄特怪異的兵刃,光芒又是如此之盛,心中更是一動,暗忖這件兵刃,像是曾經聽師傅講起他的來曆,但是急切間又想不起來,是那一位高手所有,但可以肯定的,是這樣的前古奇珍,大約不會落在邪派人物的手中,這一男一女兩人,又像是和什麼約定了,來此相會的,心中便稍覺放心了些。
又仔細打量這間房子,全是一塊一塊尺許見方的大石頭砌成,頂作圓形,這不是一個石墓是什麼?林紫煙隻想那兩人迴過頭來,發現自己,可是身子不能動彈,隻得大聲出氣。
那石墓中,靜到了極點,她一聲大出氣。那一男一女兩人,突然離床而起,身法奇快,已然到了門邊,疾迴過身來,那女得一搖手中兵刃,全室皆幻出一條一條,猶如水晶一樣的杵影,同時聽得她一聲嬌叱,道:“無麵鬼,既然約了我們來此如何又不敢正麵現身相見?”一言甫畢,那男的已道:“你看錯人了,你看,在床上躺的,卻是一個女子呢!”
那女的一收手上兵刃,停睛一看,林紫煙也剛好向她望來,隻見那女子容顏甚是俏麗,但卻露著一臉傲慢之氣,看起人來,顯露不屑之色。
若依林紫煙平時的脾氣而論,不去睬她,已然算是寬宏大量,說不定還要弄些捉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