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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雙紅歎了一口氣,道:“創(chuàng)宗立派,豈是人人皆能的事,賢弟你神儀內(nèi)瑩,根骨極佳,心地又好,方能當(dāng)此重任,光大武學(xué),我雖有此誌,但是力不從心,當(dāng)年我方得到這本二氣秘笈的時(shí)候,也曾有此雄心,但才練了一式,便走火入魔,吃盡苦頭,怎敢再為妄想?”羅征見他講得誠懇,也就不再推辭,他暫時(shí)也沒有空去深研笈中的上乘武功,便將自己此行,原是中了厲延己的火蠍針,此時(shí)已愈,因此急往河南去探望心上人方幽蘭等事,全都和李雙紅說了。


    李雙紅號(hào)稱“武林通”,武林中各派人物、武功,及大小掌故,他全都了然於胸,聞言道:“我也迴山東去,咱們正是一路,就一起跑吧!”


    羅征心喜在半途上結(jié)拜了這樣的一位義兄,精神陡增,兩人走了三天,方見有小鎮(zhèn),李雙紅換了衣服,又買了兩匹馬,直奔中原而去。


    不消半月,已然到了山東,李雙紅覺出羅征年紀(jì)雖輕,但卻大有風(fēng)範(fàn),行事氣度,談吐之間已隱隱有一派宗主之風(fēng),心中不舍得驟然與他分離,道:“兄弟,我常在山東一帶走動(dòng),山東一省,到處是家,你要往河南去,我送你到兩省交界之處如何?”


    羅征一路上不知聽李雙紅講了多少武林掌故,與他在一起半個(gè)月,勝過獨(dú)闖江湖十年,也不想驟然別離,道:“多謝大哥盛情!”


    兩人因別離在即,都將馬勒得慢慢的,又走了三天,方來到河南邊上。其時(shí)正是夜晚,月白風(fēng)清,李雙紅長嘯一聲,道:“賢弟,我要迴去了,以後你若有什麼事來找我,隻需到山東來,不是我自己誇口,隨便向哪一個(gè)武林中人打聽李雙紅三字,總能找得到我的!”


    羅征心中也是黯然,道:“大哥善自珍重。”各自將馬牽出數(shù)步,在馬上揚(yáng)了揚(yáng)手,正要各奔前程之際,忽然聽得一陣馬蹄聲,自西而東,疾馳而來,麈頭起處,總有七八匹馬,全都跑得旋風(fēng)也似,根本看不清馬上是何等樣人,李雙紅和羅征兩人,連忙趨避,那七八匹馬直馳過去,貶眨眼,隻聽得馬蹄聲漸漸遠(yuǎn)去,馬匹已隱入黑暗中,看不見了。


    馬過去以後,李雙紅眉頭一皺,道:“多年未在江湖上走動(dòng),想來又出了不少後輩人物,看剛才那七八匹馬,分明是在河南作了案子,逃迴山東去的,我倒好好査訪一下,看看究竟是些什麼人?”


    羅征也對(duì)這七八騎目中無人的狂態(tài),感到不滿,隨口應(yīng)道:“不錯(cuò),大哥既迴山東,對(duì)山東武林,當(dāng)有一番整頓”講至此處,眼睛突然定在大路中心,奇道:“咦!這是什麼東西?可是一張古琴?”


    原來剛才還是一無所有的路麵之上,此時(shí)卻多了三四尺長,黑黝黝的一段物事,上麵有七條亮晶晶的絲線,映月生光,是以羅征才會(huì)疑心它是一張古琴。


    李雙紅經(jīng)他一叫,也迴過頭來看視,訝道:“不錯(cuò),看情形正是一張古琴,難道剛才那七八人,竟是風(fēng)雅之人?”羅征道:“大哥,你意思可是那古琴是剛才奔過去的那些人遺落下來的?”


    李雙紅道:“這個(gè)自然!”羅征一躍下馬,來到古琴旁邊,尚未將琴拾起,心中已然忐忑亂跳,原來那張琴的式樣木紋,極是眼熟,正是琴仙方玄前數(shù)月來開封鏢局中尋找自己,所攜的那張。


    李雙紅見羅征僵在琴旁,不知所措,心知有異,手在馬鞍上一按,人便斜縱出去,道:“賢弟有什麼不妥?”羅征將琴拾起,道:“大哥,我認(rèn)得這張古琴一”話未講完,李雙紅已道:“我也認(rèn)得,此乃琴仙方玄之物。”羅征奇道:“莫非剛才疾馳而過的七八人中,有一個(gè)是琴仙方玄?”


    繼而一想,不由得更為吃驚,心忖若七八人中,有一個(gè)是琴仙方玄的話,則他號(hào)稱“琴仙”,自然愛琴若命,焉有容他失落之理?再說見了自己,未來快婿,也不應(yīng)該連招唿都不打一個(gè)。


    然而若是琴仙方玄不在這七八個(gè)人中,他的心愛古琴,怎麼會(huì)落在別人手中?


    所謂事不關(guān)心,關(guān)心則亂,羅征一時(shí)間隻感到心亂如麻,唯恐豔魂堡中,又出了什麼亂子。掉頭迴來,道:“大哥一”才講了兩個(gè)字,李雙紅突然道:“禁聲,聽!”隻聽得剛才那一陣馬蹄聲去而複轉(zhuǎn),但為數(shù)似不像有七八匹之多,李雙紅順手接過古琴,氣運(yùn)臂,力達(dá)掌,向上一拋,古琴疾飛而起,平平穩(wěn)穩(wěn),不偏不倚,正嵌在身旁的一棵大樹的橫枝之上。


    他剛將琴拋出,馬蹄聲也已到了跟前,果然隻有兩匹,來到近前,馬上人一躍而下,羅征和李雙紅兩人並肩而立,隻見馬上躍下的兩人,短小精悍,腰間鼓凸,像是圍著軟兵刃,正中一個(gè)扣子,綠光隱閃,像是一隻魚頭。兩人下馬之後,先向地上一看,然後抬起頭來,其中一個(gè),向羅征和李雙紅一拱手,道:“兩位朋友,可曾見我們剛才馳過,跌下一張古琴?”


    羅征脫口道:“你那一”他本來是想問那個(gè)矮子“你那古琴哪裏來的”,但卻被李雙紅一伸手臂抓住,痛痛快快地道:“未曾見到。”


    那矮個(gè)子雙眉向上一揚(yáng),另一個(gè)已然大怒,道:“大哥,這兩人講話吞吞吐吐,定然被他們收了起來!”手向腰間隱發(fā)綠光的魚頭處按去,看情形像要發(fā)作,另一個(gè)道:“二弟慢來!”向李雙紅又作了一揖,道:“朋友,這張古琴,你們要來,一點(diǎn)用處也沒有,於我們卻大有用處,尚請(qǐng)歸還,青山不改,綠水常流,咱們兄弟,定然不忘朋友深情!”


    李雙紅已然看出,兩人腰間所圍,凸了起來的事物,是和那隻綠色魚頭,連在一起的,乃是一件獨(dú)門奇異軟兵刃,但是以自己在江湖上的閱曆而論,卻辨不出什麼東西來,而這兩人,又偏偏是一口山東口音,年紀(jì)也在四十上下,不應(yīng)是初出道的人物,因此心中疑慮,聞言答道:“豈敢,不知閣下如何稱唿?”


    那一個(gè)又已忍不住,大聲叫道:“老頭兒,咱們又不是和你攀親家,你廢話做甚?”


    李雙紅知道琴仙方玄的古琴,會(huì)突然落到了人家的手中,其間定有變故,若不是翻臉,這兩人一定不肯道出來曆,臉色一沉,喝道:“好!衝著閣下這話,倒要和你攀一攀親家!”


    羅征一使眼色,兩人倏地後退數(shù)步,兩腳不丁不八站定,暗含子午,會(huì)家眼中一望而知,已是準(zhǔn)備動(dòng)手,但那個(gè)一直好聲好氣的矮個(gè)子卻麵現(xiàn)憂急之色,向身後看了一看,道:“兩位朋友,我們與你,往日無怨,近日無仇,何苦與之作對(duì),不如將琴還了我們算了!”


    羅征一聲冷笑,道:“笑話,琴我們是要還人的,但卻不是還給你們,而要物歸原主!”


    兩人麵色一沉,向羅征望了一眼,見他年紀(jì)輕輕,但卻英姿颯爽,卓然而立,已具高手風(fēng)範(fàn),李雙紅更是穩(wěn)如泰山,兩人對(duì)望了一眼,道:“那琴原主是誰,你們可知道?”


    羅征一字一頓,道:“豔魂堡主,琴仙方玄!”兩個(gè)矮個(gè)子突然手在懷中一探,再向上一揚(yáng),隻聽得“嗤嗤”兩聲,兩道紅焰,爆出無數(shù)火花,直向半空升去,其快無比,升到了半空,“轟”的一聲,又爆了開來,下了一天光雨,李雙紅麵色突變,一步搶向前去,喝道:“賢弟動(dòng)手,先將這兩人收拾了再說!”“唿”的一掌,便向那人擊出。


    那人身子一側(cè),順手揮起怪蟒也似一條軟鞭,鞭頭綠光閃閃,正是那隻魚頭也似的扣子,抖得筆也似直,徑點(diǎn)李雙紅腰間。纖李雙紅一個(gè)筋鬥翻出,順手在地上揀了幾顆小石子,含在口中,“唿”的噴出一顆。


    他走火入魔八年之久,八年來無時(shí)無刻,不在練那口吐果核的絕技,時(shí)間一長,全身真力,皆聚集於口中,所吐暗器,勁力之大,就算當(dāng)今第一流高手,也未必能及,一顆石子噴出,勢如奔馬,那矮個(gè)子撩起軟鞭來迎,“噗”的一聲,鞭石相交。


    別看那顆石子隻有指甲般大小,上麵所蘊(yùn)力道,何止千斤,那人全然無備,五指一鬆,軟鞭便脫手飛起,而那顆石子的勢子,猶未減弱,正撞在他的“肩井穴”上,立時(shí)翻身栽倒。


    那一麵,羅征見李雙紅突然出手,心知他江湖上閱曆甚深,定然不會(huì)貿(mào)然與人動(dòng)手,雙掌一錯(cuò),也奔向另一人,那人抖起軟鞭,兩人對(duì)拆了三招,羅征已看出他鞭法雖然精妙,內(nèi)功卻是不濟(jì)。剛好李雙紅將另一人打敗,那人一個(gè)疏神,被羅征欺近身去,手腕一抬,將他右臂格開,左手提拳,中指凸出,成一個(gè)“龍印爪”,徑叩對(duì)方“期門穴”,一叩便中,那人也“咕咚”一聲,倒在地上。


    李雙紅一見三招之中,便已奏捷,拉了羅征,飛身上馬,在馬經(jīng)過那株大樹之時(shí),飛身一躍,取下了古琴,一式“雁落平沙”,仍穩(wěn)穩(wěn)地騎在馬背之上,直向前跑去,一直跑出了三四十裏,方才勒緊馬韁,道:“賢弟,豔魂堡中,必生變故,咱們快趕去看視。”


    羅征聞言驚道:“大哥,那兩個(gè)矮子,究竟是何等樣人?”李雙紅道;“其實(shí)我也不清楚,不過看他們剛才所放的信號(hào)箭,頗似當(dāng)年巫山三殘中半殘徐雲(yún)娘的家數(shù),但巫山三殘,在我走火入魔之前,已然多年未聽到音訊,此事需到豔魂堡看過,方知事端的始末。”


    羅征心中大亂,暗忖自己與方幽蘭,真可以說是好事多磨,本來隻當(dāng)經(jīng)過一番波折之後,隻要迴青城和師父一說,便可以迴返河南,與之結(jié)成夫婦,共享齊眉之樂,但是卻碰上了青城巨變,又因身中奇毒,有了尋解藥一行,滿以為從此風(fēng)平浪靜,豔魂堡中,卻又突生變故。


    什麼“巫山三殘”,簡直是聞所未聞,不知是何等樣厲害人物,一路飛馳,李雙紅頻頻注意身後,看可是有人追來,尚幸無事,到第三天中午,已然過了小鎮(zhèn),上了大路。那大路隻要再過去十餘裏,轉(zhuǎn)入小路,向前二十裏不到,便是豔魂堡了。


    越是快到豔魂堡,羅征的心情,越是焦急,因?yàn)榉叫墓徘伲涞搅藙e人手中,這事情總是十分不妙的,方玄尚且如此,方幽蘭豈不要更糟糕!


    李雙紅知道他的心境,也無法相勸,兩人悶聲不響,隻顧策馬,轉(zhuǎn)入了小路之後,羅征反嫌馬行遲緩,飛身下馬來,三五個(gè)起伏過處,人已躍出了十餘丈開外,李雙紅懷抱古琴,跟在後麵。


    兩人流星飛馬,不一會(huì)兒,便跟出了十餘裏。


    羅征從受開封鏢局的老鏢頭所托,前來追緝失鏢起,已不止來過豔魂堡一次,那些失鏢,他本來以為是琴仙方玄所劫,後來才弄清楚是烈火祖師厲延己門下五個(gè)弟子,垂涎方幽蘭美色,千方百計(jì),搜羅珍寶,為討她歡心的,連半天雲(yún)莊頓的賀禮,也下手截劫。事情既已弄清,他最後一次上豔魂堡,心情更是愉快,沿途情形,記得十分清楚,過了三株大楡樹,便能遙遠(yuǎn)望見占堡聳立。但是這時(shí)候,前麵卻平坦坦的,連房屋的影子都沒有,更不用說巍峨古堡了。


    羅征心中又是一驚,一陣不祥的預(yù)兆,掠過他的心頭,震驚之餘,竟不畋再向前走去。突然間止住了腳步,僵立路中。


    李雙紅隨後趕到,驚問道:“賢弟何事?”


    羅征向前一指,道:“大哥,往日來至此處,已能見到古堡,此時(shí)卻蕩然無物,我……我真有點(diǎn)不敢前去,怕見可怕的結(jié)果!”


    李雙紅也是一愣,道:“賢弟呆在此處,也不是辦法,是吉是兇,總要前去一見的!”拉了羅征,向前急馳,不一會(huì)兒,越過了一個(gè)矮矮的山坡,隻見黑煙襲泉而升,豔魂堡雖然已在眼前,但是已成了一片廢墟,碎石滿地,餘煙猶升,敢情是被火燒掉了!


    羅征一見如此情形,胸口猶如被千斤巨錘,打了一下,大叫一聲,瘋也似的向瓦礫堆衝去。


    那豔魂堡本來占地麵積極大,此時(shí)已全成瓦礫,也有兩三畝大小,羅征來到瓦礫堆上,疾轉(zhuǎn)一圈,撕心裂肺地大叫道:“幽蘭!幽蘭!幽蘭!”


    聲音越叫越是微弱,到後來,簡直隻是他自己才能聽得到,已成了喃喃自語,翻來覆去,仍是那兩個(gè)字,幽蘭。


    李雙紅見偌大一座豔魂堡,竟會(huì)連三尺牆基都不剩,心中大感奇怪。


    暗忖就算是有人放火燒的話,那堡全是上好水磨磚砌成,不應(yīng)該毀壞的如此厲害,看情形像是有人用炸藥炸出來的一般。豸李雙紅想至此處,不禁又想起三天前在山東、河南邊境所遇到的那兩個(gè)瘦矮子來,他們所放的火焰信號(hào)箭,一出手便和一條火龍一般,直飛上甚高,極似當(dāng)年巫山三殘中半殘徐雲(yún)娘的家數(shù)。而徐雲(yún)娘的丈夫,老殘魯火虎,正是以用各種炸藥出名,據(jù)江湖上稱,那老殘魯火虎家中一本奇書,專講各種火藥,炸藥配製之方,乃是宋末梁山好漢,轟天雷淩振所傳。而“巫山三殘”,三人全是殘廢,尤以老殘魯火虎為甚,一手二足俱已廢去,他妻子半殘徐雲(yún)娘,則隻剩獨(dú)腿獨(dú)臂,另一個(gè)兩人的兒子,稱為小殘魯遊。


    三人的殘廢,也因?yàn)榻K年擺弄炸藥而成。這三人本身武技並不怎樣,但是使用炸藥之精,已到出神入化的地步。


    也唯有巫山三殘這樣的本領(lǐng),才能令得偌大一座豔魂堡,成為一堆廢墟。


    但是,琴仙方玄並非弱者,難道三人竟是偷偸在埋了炸藥,琴仙方玄竟是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情形之下,和豔魂堡同歸於盡的嗎?


    李雙紅隻是怔怔地想著,羅征在廢墟之上,來迴飛馳,越來越是傷心,不自覺間,將一身真力,全都用上,所過之處,碎磚“軋軋”作聲,全都留下了一個(gè)一個(gè)極深的足印,好半晌,怪吼一聲,道:“大哥,你在江湖閱曆如此之深,可看得出是誰幹的好事嗎?”


    人隨聲至,直撲到李雙紅的麵前,兩眼似要噴出火來,滿布紅絲,胸脯起伏,聲音嘶啞,可知他實(shí)是著急心痛到了極處。


    李雙紅雖然料定,十之八九,乃是巫山三殘幹的好事,但是他卻不敢和羅征說明。


    因?yàn)槲咨饺龤垼退闶赂舳嗄辏旧砦涔σ廊缓鸵郧澳菢樱狡匠35脑挘彩侨遣坏玫娜宋铮藗冸b知道他們?nèi)耍谖讔{左近居住,但是卻從來沒有一人,能夠到過他們的家中,因?yàn)樗麄冏√幐浇苊軐訉樱疾紳M著不知多少厲害的炸藥。


    有的一觸即炸,有的在你不知不覺間,突然自天而降,有的則藏在樹上野果子中,在你口渴將果子摘下時(shí),“轟”的爆開,簡直防不勝防,武功再好,畢竟是血肉之軀,怎能與炸藥相抗。


    而這三人能以極為平常的武功,橫行江湖,使武林中人為之側(cè)目,久久不敢惹他們的原因,也在於此。因?yàn)槌且慌e而將三人一齊害死,否則留下一個(gè),便留永世之患。


    後來,這三人突然銷聲匿跡,不知去向,但是武林中人,在巫峽附近辦事之時(shí),還是小心翼翼,唯恐一不小心,為其所害。


    如今這三人武功看來一定大有進(jìn)展,否則那張古琴,也到不了他們的手中,而若講給羅征聽的話,以羅征除惡務(wù)盡的性格,和他對(duì)於方幽蘭的刻骨深恩,焉有不立即闖去巫峽,找尋三人之理?


    然而一到巫峽,卻非吃虧不可,因此李雙紅見問,隻是不出聲,眼望他處,自覺心中難過。


    羅征不是蠹人,焉有看不出李雙紅欲語又止,明是心中知道原委,而實(shí)則上不肯和自己講明之理?猛地抓住了他的雙肩,搖了幾下,道:“大哥,你為什麼不和我說?為什麼?”


    李雙紅定了定神,雙目神光炯炯,直視羅征,道:“賢弟,不是我不和你說,我想到你新得二氣秘笈,尚未及深研,將來開宗立派,光大武林,鏟除邪惡,有很多事要你去做,因此不欲你去冒無謂之險(xiǎn),你應(yīng)該明白大哥的一片苦心!”


    羅征雙目欲裂,大聲道:“若是幽蘭死了,我不能為她報(bào)仇,活在世上,所為何事?若是幽蘭未死,我不將她找到,什麼開宗立派,全是過眼雲(yún)煙。”


    話說得斬釘截鐵,決絕已極。


    李雙紅黯然無語,羅征求道:“大哥,該告訴我了,是誰下的毒手?”


    李雙紅仍是搖頭,道:“死有輕於鴻毛,重於泰山。”


    羅征叫道:“為情而死,比什麼都重,況且敵人真是那麼厲害,非死不可嗎?”


    李雙紅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不錯(cuò),非死不可,偌大的一座豔魂堡,尚且被弄成粉碎,何況你一個(gè)人?我講給你聽,等於叫你去送死,你於我有救命之恩,我豈可害你!”羅征聽了,對(duì)天仰吼數(shù)聲,聲音悲壯憤慨已極,隻覺得四肢百骸,倶皆發(fā)漲,渾身氣勁,無處去使,一俯身,一掌擊在碎磚之上,手足齊運(yùn),磚石亂飛,不一會(huì)兒,在他身旁,已出現(xiàn)了一個(gè)深坑。


    李雙紅知道他心中是怎樣的一個(gè)難過法,一路上,他不知道自己提到了多少次“方幽蘭”三字,每當(dāng)提起方幽蘭時(shí),雙目便依然神往,可見他對(duì)方幽蘭情愛之深,實(shí)是無以複加。


    而今,刻骨相思的戀人,忽然生此巨變,生死不明,兇多吉少,怎能不令得至情至性的羅征,悲傷欲狂?


    所以李雙紅見他狀類瘋狂,不住地向廢墟堆出氣,明知他這樣,消耗真元,非一日之功所能補(bǔ)償,但也總比這股無法忍受的鬱悶之氣,藏在心中,日久成為不可醫(yī)治的內(nèi)傷好些。


    羅征一個(gè)人發(fā)了半日的狂,他腳下深坑,已然越來越深,突然發(fā)現(xiàn)一段大柱,雙臂一振,將之拋出老遠(yuǎn),足尖一點(diǎn),又掀起那扇門來,雙手不住地發(fā)抖,那扇門,正是由大廳通向走廊上的,門上斑駁的花紋猶在。


    羅征想起在豔魂堡居住的日子裏,都和方幽蘭談到深夜,然後才通過這道門,經(jīng)過長廊,各自去睡覺,就在這道門邊,他們明知第二天還可以見麵,:但是畢竟要相隔一夜啊!


    兩顆年輕的、灼烈的熱愛著的心靈,怎能忍受彼此一夜不相見呢?


    於是,他們便倚在門旁,相互對(duì)望著不出聲,誰也不想先走開,他們願(yuàn)意永生永世地站在門旁,隻因?yàn)槟菚r(shí)他們兩人在一起。


    直到挨到不能再挨,往往已是遠(yuǎn)遠(yuǎn)地聽到了雞啼,再不然就是琴仙方玄“故意的濃重咳嗽聲,已然響起了十?dāng)?shù)次之多,方幽蘭才肯輕輕地說:“征哥,明天見!”然後飄起那麼輕盈,那麼美麗的身形,像仙女下凡似的,仍要一步一迴頭的,向樓梯上走去。


    而羅征則仍是癡癡地倚在門旁,直到聽到了她輕輕掩上房門的聲音,才肯迴去安息,雖然他們一整天和大半夜在一起,但羅?饕緩仙涎郟方幽蘭的倩影,仍是出現(xiàn)在他的眼前?br />


    多麼甜蜜的迴憶,然而又是多麼殘酷的事實(shí)!


    羅征捧住了那扇門,眼淚不由自主地流了下來。“英雄有淚不輕彈,隻因未到傷心處”,心愛的人兒,不知死活如何,除非是心地冷酷之人,否則誰不會(huì)流淚呢?也唯有大英雄,才是至情至性的人,李雙紅在一旁看得低下頭去,暗暗歎息。


    羅征輕輕地將那扇門放在瓦礫堆上,偌大的一座豔魂堡,怕隻有這扇門是完整的了。他要一生一世,都帶著這扇門,因?yàn)樵谶@扇門下,他和方幽蘭有過一段那樣甜蜜,永堪記憶的日子!


    羅征將門放好之後,已躍入被他以手足挖出的那個(gè)深坑之中,那坑已比他人還深,他還想在坑中找出點(diǎn)什麼東西來,又拖開了一根柱子,突然,他幾乎窒息了,因?yàn)槌霈F(xiàn)在他麵前的,是一條人腿!


    羅征也顧不得叫李雙紅,抓住了那條腿的足踝,拖了出來一看,不是別人,正是遼東雙煞中的宋安,見了羅征,居然張開眼來。


    羅征又驚又喜,忙道:“宋大叔,宋大叔,你快說,究竟曾發(fā)生了些什麼事?”


    宋安呻吟一聲,道:“遲了……那三……人……好……不……心狠,隻……怪蘭姑……娘……長得太美……”講到些處,已是上氣不接下氣。


    羅征仔細(xì)一看,見他存身之所,乃是一張八仙桌的下麵,想是屋塌以後,碎磚被桌麵頂住,他在桌下,得以生存,而磚縫中又有空氣透人,但是見他一條腿已斷,傷口見風(fēng),也不會(huì)活多久,急問道:“是哪三人,方姑娘怎麼?啦,宋大叔,你快說啊!”


    宋安嘴唇掀動(dòng),聲如蚊嗡,羅征忙湊過耳去,隻聽得“蘭姑娘……已\被。”…擄向……巫山……去了“幾字。


    雖然隻有這幾個(gè)字,但羅征卻是一陣狂喜,因?yàn)榉接奶m看來並沒有死在豔魂堡中。


    但接著又是一陣難過,因?yàn)榉接奶m究竟是被何人擄去的,自己竟然無法知道,隻知道她是被三人,擄向巫山去了!


    再看宋安時(shí),早已雙睛怒凸,慘死多時(shí),心中又是一陣難過,道:“宋大叔,你放心吧,我一定代你報(bào)仇!”抬頭一看,李雙紅正站在坑邊,一提真氣,躍了出來,剛想問他,是巫山何等人物,令得豔魂堡成了廢墟,但繼而一想,李雙紅一定仍是不肯說,心生一計(jì),咬牙切齒地道:“大哥,宋安大叔已和我講了是誰下的毒手,你若怕事,可以不和我一起去,但卻不要攔阻我行事!”


    李雙紅在一旁,因聽得羅征在深坑內(nèi),有和人講話之聲,所以才走了過來。


    他並不知道宋安隻告訴了羅征,方幽蘭被人捉去一事,並未告訴他是誰下的手,聞言歎道:“賢弟,我豈是怕事之人,你如此說法,未免太以小覷我了!”


    羅征正想他講出這句話來,道:“大哥,如此你願(yuàn)意與我一起去救方幽了”


    二“:李雙紅驚喜道:”蘭姑娘未死?“羅征道:”不錯(cuò),他被人捉到巫山去了!“李雙紅雙掌一擊,道:“果然不出我之所料!”羅征知道他即將講出是誰幹的事,隻是不出聲,隻聽李雙紅道,隻是那巫山三殘,久已不在江湖上走動(dòng),為何此次大舉來犯?“羅征牢牢地記了“巫山三殘”四字,道:“大哥,那三人難道有通天的本領(lǐng),所以你剛才不肯講出,怕我前去送死!”


    李雙紅道:“賢弟你有所不知,這三人武功怕不會(huì)好到哪裏去,但是他們使用炸藥,早年已到神出鬼沒的地步,若是半道相遇,尚可應(yīng)付,但是要到他們的老巢去,當(dāng)真是險(xiǎn)過赴湯蹈火!”


    羅征聽到“半道相遇”四字,不禁失聲道:“啊呀,我們錯(cuò)過了一個(gè)大好機(jī)會(huì)!”李雙紅仍未想到,道:“賢弟,指何事而言?”


    羅征道:“我們?nèi)涨埃诤幽仙綎|交界處,所遇到的那七八匹馬上,必有一個(gè)是方幽蘭!”


    李雙紅仔細(xì)一想,此事大有可能,連那張古琴,多半也是方幽蘭身為人質(zhì),但卻見到了羅征,特意遺留下來,引羅征注意的,隻惜當(dāng)時(shí)並未想到,還上豔魂堡來看察究竟,否則趕了上去,許能將方幽蘭救出,也沒有一定,如今一來一去,差了六天路程,等自己迴到原地時(shí),他們怕早已到了四川了!


    心中俱都懊喪不已,但事已至此,也無法可想,李雙紅大聲道:“還等什麼?快去追吧!”返身便走,在大路上尋到了牲口,馬不停蹄,到了大城,又買了好幾匹馬帶著,一路上換馬而馳,到了和那兩個(gè)矮子動(dòng)手的地方,隻花了兩天半的時(shí)間,一看,已然全無痕跡,大約是矮個(gè)子一放信號(hào),便將巫山“三殘引來,將他們救去。兩人隻在馬上略停片刻,便又向前跑去,一連七天七夜,未曾稍微休息。


    第八天,已然踏上了四川境界。李雙紅道:“巫山三殘所住之處,並非是那以十二峰馳名的巫山,而是在三峽最險(xiǎn)的一峽,巫峽的峭壁之上,就算未經(jīng)他們滿布火藥,要上去亦非易事,除了水路之外,別無他途可通,自此處下船,要逆行上巫峽,少說也得十天工夫。我們慢,他們一樣也慢,倒是這在船上的十天半月,你不要胡思亂想,好好地定神,將二氣秘笈看上一遍,能長些功力,總是好的!”


    羅征口中答應(yīng),但心想方幽蘭在人手中,吉兇難料,我又怎能定下神來?兩人就在江岸雇船,但是船家一聽他們要到巫峽,全都掉頭不顧。


    在長江三峽中行船,本是極險(xiǎn)之事,尤其是逆水向上遊去,全程倒有一大半,是要人在兩岸以繩來拉住走的。而三峽兩岸,又沒有一尺平地,全都在山上峭壁中,崎嶇不平的山石中,一尺地向前行進(jìn),以人力來和湍急的水流相抗,一個(gè)不好,或是失足,或是斷繩,便要造成極大的慘劇,跌下湍急的江中,無一能以生還,長江三峽的船夫,真可以說是那時(shí)最苦的人。在水流激急之處,他們往往要全身向前傾赴,才能將船拖動(dòng)’真是驚心動(dòng)魄,不可言喻。


    羅征和李雙紅兩人,起先還當(dāng)是舟子們嫌路遠(yuǎn),不肯受雇,後來問到些人,隻聽說“巫峽”兩字,便已色變,問他們,卻個(gè)個(gè)不肯說明原因。


    羅征心疑道:“大哥,舟子不肯載我們?nèi)ノ讔{,其中定有道理,我想那峭壁上的小道,雖然險(xiǎn)峻,但纖夫尚且能行走,我們有一身輕身功夫,難道反倒不能走嗎?說不定還可快些趕到巫峽,走到巫山三殘的前麵啦,你道可好?”


    李雙紅道:“如果能在纖道上行走,當(dāng)然再好也沒有。但是三峽纖夫,不下二三千人,他們迷信至極,絕不許生人踏上纖道半步。他們生命,便寄托在纖道之上,這樣做法,也是難怪他們的!”


    羅征道:“我們難道還怕他們不成?”李雙紅正色道:“賢弟,若是硬要來,自然也可以,但一則好漢不敵人多,二則這些纖夫,全是最苦之人,他們?nèi)绱俗龇ǎ彩亲鎮(zhèn)飨聛淼囊?guī)矩,是為了他們的生命安全,我們豈可以胡來?”


    羅征無法可施,道:“陸道又無路可通,水路又無人肯載,纖道又不能走,除非脅生雙翅,否則隻有聽?wèi){幽蘭任人欺淩了!”


    李雙紅道:“你別急,我有一個(gè)辦法在此,要繞陸路,自然可以,但卻要經(jīng)過大半個(gè)貴州省,非曆時(shí)一月不可,夜長夢(mèng)多,不如我們先扮客商,去巫峽左近,舟子既不載我們,自然也不載別人,然後上岸,去找住在巫峽附近的纖夫大龍頭,焚香敬神,充著纖夫,自然可以在纖道上行走了。”


    羅征隻要能將方幽蘭救出,不要說叫他做纖夫,叫他做什麼都肯,道:“好主意!”便雜在客商之中,下了船,“兩岸猿聲啼不住,輕舟已過萬重山”!一夜之間,船行出二十餘裏,船老大便對(duì)眾客商道:“各位要過巫峽的,請(qǐng)?jiān)诖颂幧习叮覀冇腥藥罚@上大半個(gè)月的陸路,方能過得巫峽!”


    客商們下船時(shí),早已知道因?yàn)槲讔{上最近時(shí)生怪事,以致舟子牽夫,無一敢過,隻得紛紛下船。


    李雙紅和羅征兩人,也不相強(qiáng),行出四十餘裏,來至一個(gè)小鎮(zhèn)之上,羅征問道:“大哥,那大龍頭是怎生的人?”李雙紅道:“我也不曾見過,隻是聽說此人武功絕倫,早年還是綠林出生,前十餘年,左岸纖夫與右岸纖夫因小事發(fā)生齟齬,以致釀成千佘人的械鬥,雲(yún)集於牛肝馬肺峽旁,他聞?dòng)嵹s到,一掌將一塊萬餘斤的大石,推下江去,才將兩岸纖夫,一齊鎮(zhèn)住,江湖上由是便傳他之名,知道他叫商海。但舟子纖夫,卻俱尊稱為大龍頭而不名,我們見了他,要小心些才好。”


    羅征點(diǎn)了點(diǎn)頭,李雙紅又道:“去求大龍頭當(dāng)纖夫的,全衣食無著,即將餓死的人,賢弟你千萬要忍住一切侮辱才好!”


    羅征這才聽出,要當(dāng)纖夫,敢情還不容易。兩人邊講邊走,不一會(huì)兒,來至一座極大的草棚麵前。


    那草棚全是以三丈來長,水柱粗細(xì)的大毛竹做成,看情形足容得三五千人。此時(shí)卻靜悄悄的,一個(gè)人也沒有。兩人到了草棚入口處,抬頭向裏麵望去,隻見十餘支兒臂粗細(xì)的大蠟燭,明晃晃地點(diǎn)在盡頭處,照著四海龍王的繡金畫像。


    李雙紅一拉羅征,道:“快跪下向前,膝行向前,到龍王像前再說。”羅征一生強(qiáng)硬,威武不能屈,除了對(duì)師父鐵盆老人以外,對(duì)誰都不曾跪過,聞言不禁大為躊踏。李雙紅催道:“賢弟,此是權(quán)宜之計(jì),還不快跪?”羅征眼前像是發(fā)現(xiàn)了方幽蘭正在大受楚撻之狀,耳際又像聽到了她淒厲的哀號(hào)之聲,一咬牙,跪了下去,李雙紅和他一樣,那草棚自人口處到盡頭,總有二三十丈遠(yuǎn)近,兩人膝行了好一陣,才到了四海龍王像前。


    李雙紅仰頭上望,隻見龍王像前,有一麵小銅鑼,鑼旁放著一隻鑼鍾。李雙紅低聲道:“賢弟,凡事由我來應(yīng)付,你千萬別出聲!”


    舉起鍾來,“當(dāng)”的一聲,向小銅鑼敲去。那銅鑼看來闊才兩尺,但是聲音之響,卻出人意表之外,全個(gè)草棚,皆為之嗡嗡響不絕。待得鑼聲停息,李雙紅方道:“苦命人張進(jìn)與侄子張發(fā),因無處可棲,寧受百般苦楚,求大龍頭收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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