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室內(nèi)，擺著一局殘棋。


    廣靈居士很隨意地指一指：“看看吧。”


    陸明舒心裏一咯噔，看向廣靈居士：“尊上。”


    這局棋，和那日知曇子來試探她差不多一迴事，而且更為兇險。


    廣靈居士這是什麼意思？這是試探，還是警告？又或者幹脆就是懲罰？


    廣靈居士漫不經(jīng)心用指尖摩挲著棋子，好像根本不知道她的心思起伏。


    她好像沒有別的選擇了。


    “是。”


    話音剛落，周圍迅速黑了下來。


    棋室不見了，廣靈居士也不見了，隻有幽暗的空間，孤懸的棋子。


    殺機從四麵八方而來。


    陸明舒靜下心思，將每一顆棋子的落點記清，反複地推算後，踏出第一步。


    “轟――”她這一步踏出，眾多棋子跟著挪位，有的光芒大放，有的陷入幽暗。殺意拂過她的衣袖，差之毫厘。


    這一開始，就沒法停下了。


    棋子變化，殺機四伏，她孤身一人，隻能繼續(xù)。


    一時前進，一時後退，一時左轉(zhuǎn)，一時右行。


    陸明舒已經(jīng)不再去考慮，廣靈居士究竟有何目的。


    這個殘局太難了，她必須投入全副心神，一點也分不得心。


    一步一變，四周氣浪翻滾。


    她腦中全是不停滾動的數(shù)字，計算成了本能。


    每次破解，馬上就有新的難題跟上。


    汗水逐漸濕透她的衣背。


    “哢嚓！”一顆棋子碎裂了。


    但緊跟著，更多的棋子向她壓迫而來。


    這些翻滾的殺意，逼到她眉眼之前。


    除了前進，別無他法。


    “哢嚓！”又一顆棋子碎裂了。


    每碎掉一顆棋子，就有更多的棋子向她反撲過來。


    明明遭受的壓力更大了，陸明舒嘴邊卻露出微笑。失敗前的反撲，總是最劇烈的。穩(wěn)住，她一定要穩(wěn)住。


    繼續(xù)踏前一步。


    “哢嚓！哢嚓！”


    這次，同時碎裂的是兩顆棋子。


    寒風驟起，轟然一聲，殺意失控了。


    幽暗的空間裏，到處都是翻騰滾動的氣浪，仿佛無處可躲。


    她的動作突然加快了，前進後退，左閃右挪，烈風刮過，割破她的衣袖，這並不能阻止她的步伐。


    她在心中默念。


    五，四，三，二，一。


    “轟――”


    棋子盡數(shù)碎裂，除了她麵前那一顆。


    氣浪停下，廣靈居士的聲音傳來：“為何不繼續(xù)？搬開這一顆，你眼前再無敵手。”


    陸明舒頓了下，緩緩說道：“此局非我之力所能破解，強行搬開，隻會粉身碎骨。”


    廣靈居士一聲輕笑：“你居然也會怕？”


    “晚輩當然怕。所有的勇氣，來源無非懼怕。不能接受更慘淡的結(jié)果，隻能拚盡全力前進。”


    “這話聽起來，真是悲情啊！”廣靈居士幽幽道，“然而，想說服山人，僅僅如此，可是不夠的。”


    這是陸明舒第二次聽到廣靈居士自稱山人，上一次是他麵對知曇子時。


    在周流宗，來見他的不是弟子就是奴仆，並不需要一個帶著謙遜的自稱。


    現(xiàn)下這麼說話，似乎帶著某種涵義。好像在說，想說服我，就拿足夠的底牌，不然的話……


    她毫不猶豫：“尊上可知，姚掌門為何非要我的性命不可？”


    耳邊傳來廣靈居士輕輕的一聲，似乎在等待她的後文。


    “尊上因何留我，姚掌門便因何害我。”


    “哦？”


    “尊上應(yīng)當知道的吧？那位前輩，可不僅僅留下這些手劄。”


    這句話出口，廣靈居士的棋室內(nèi)，忽然出現(xiàn)了數(shù)道身影。


    這些身影大多隻是虛化，有曾經(jīng)來過的那位“明師弟”，也有看著完全陌生的人物。


    廣靈居士仿佛絲毫未覺，繼續(xù)帶笑問道：“還有呢？”


    陸明舒毫不猶豫，將姚掌門給賣了，同時也切斷了荀子寧的妄想。


    “那位前輩的遺物中，應(yīng)當有這麼一件東西……”


    她慢慢的，一字一字地說出來。


    別怪她斷了荀子寧的妄想――來之前，她還想替他保一保的，但是見到了廣靈居士，見到了這局棋，她心中清楚，已經(jīng)保不住了。


    周流宗這些真正的頂層人物，早就對姚掌門起了疑心，要是荀子寧敢伸手，恐怕連他的手都會被剁掉。既然如此，不如托盤而出。隻有這樣，他們才能保住自己。


    棋室內(nèi)，聽了她的說法，明師弟的影子笑了一聲：“喲，看樣子，她手中也有啊！”


    另一個中年男子眼中閃過一絲冷光，說道：“此事不宜外泄。”


    最後那個滿麵冰霜的女子淡聲道：“她既然老實，就不必做得這麼絕。”


    廣靈居士聽而不聞，繼續(xù)問：“還有嗎？”


    陸明舒並不知道，自己與死亡擦肩而過，說道：“不需要別的東西了，有了此物，前輩想要的一切，都可以得到。”


    “是嗎？”


    “正是。”


    周圍安靜下來，廣靈居士不再說話，陸明舒也靜默不語。


    她額上的汗一滴滴滑落，知道自己正踩在生死之間。


    而決定她生死的，不是她自己，是別人。


    她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感覺，明明已經(jīng)達到化物之境，在真正的高人眼裏，和一隻螻蟻沒有差別。


    她不禁想到，那真正的天輪之主呢？在他的眼裏，他們這些天輪擁有者，是不是也和螻蟻一樣？


    過了一會兒，廣靈居士淡漠的聲音再次響起：“你當知道，自己說出口的，是什麼樣的秘密。這個秘密，沒有人希望流傳出去。”


    陸明舒發(fā)現(xiàn)自己還笑得出來，她說：“滅口嗎？這沒什麼意義，九州所知者寥寥，但他界所知者何止千萬？天地靈秀，獨鍾一人，這不過臆想。天地無情，它們最可能做的事，就是將靈秀分於千萬人身上，自會從中廝殺出最優(yōu)秀的那一個。”


    “如此這般，豈不是廝殺的第一步？”廣靈居士漫然的聲音裏，帶著笑意，“畢竟，你若一死，便可奪走你身上的靈秀，是也不是？”


    “您奪不走。”


    她篤定的語氣，讓廣靈居士好奇起來：“哦？”


    “這樣的我，能成為您的幫手，但您若強行奪走，那隻能是玉石俱焚。”


    “你不過小小化物，談何俱焚？”


    陸明舒笑了起來：“此物之神奇，正在於此。”手機用戶請瀏覽閱讀，更優(yōu)質(zhì)的閱讀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