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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令下如同山搖動,雪泥合作碗大的濕彈,一丸丸一粒粒,飛射挺進了火口,十粒無功,百粒生效,千粒之後,平下了火蛇!再千粒,封死了柏樹中腹,不見絲毫火星衝冒了。


    可是那濃煙雜著雪泥的濕氣,如巨大蒸籠開鍋般,在嗤嗤作響下,散布於整個密林間,竟似迷天大霧!不錯,是迷天大霧,雲(yún)低而沉,天冷而濕,熱氣難向高處竄行,於是萬千河蟹,各伸鉗爪,橫裏展開。老者,金衣蒙麵人,一幹黑衣人物和印天藍,都已隱身在這人造大霧中,彼此伸手難見五指!


    一聲“吭”!接著一聲“哎喲”!老者沉厲的話聲揚起,道:“速點起火把,快!快!”迭聲催快下,火把一支支點燃起來,可惜熱氣煙霧太大,除看到點點紅星外,仍然看不清其他!老者急惱之下,再次喝道:“剛才是誰看守姓印的賤婢的?”怪也,竟沒有答話的人!金衣蒙麵人已料到有變,又喝道:“答話,剛才看管印天藍的人,叫什麼名字?”這次有人接話,道:“是沈琪和周光!”金衣人喝道:“沈琪,周光何在?”突然,有人答了話道:“不好了,沈、周兩位兄弟已經(jīng)死啦!”聲音來自兩丈外,那裏有點紅星,老者和金衣蒙麵人,身形好快,聞聲而至,已到了近前。如今煙霧小了許多,人又隔得極近,火把照明,看得分明,地上橫躺著兩具屍體,正是沈琪與周光!老者殘眉猛地一挑,環(huán)顧四外的星光紅點道:“爾等火速散退林外,嚴加防守各處要道,快!”星火紅點隨身散動,剎那遠去,老者雙袖猛地向外拂去,他好高的功力,獨發(fā)神功,如同狂風,將煙霧送上樹梢!煙霧一淡,看清了一切,哪裏還有印天藍人在!老者連連跺腳,金衣蒙麵人卻道:“她走了就走了吧,您老人家也別生氣了,反正她跑不掉的,什麼時候抓她迴來都沒有問題,如今……”老者怒哼了一聲道:“住口!都是你,早宰了她豈不太平了?”金衣人陪著小心道:“不是弟子敢有私心,若不是想從她的身上,一網(wǎng)打盡公孫兄弟和其他能人的接應(yīng),弟子又何必這樣費心。”老者消了些氣,道:“反正你總有話說,現(xiàn)在這秘密地方,已經(jīng)被她和那‘月魄追魂’公孫梅(眉)發(fā)現(xiàn)了,看你該怎麼辦?”金衣人一笑道:“您老人家萬安,她們既然來了,還跑得了嗎?”老者掃了金衣人一眼,道:“跑不了,哼,人呢?”這老兒真是蠻橫到了家,印天藍在煙霧中突然失蹤,他也在場,現(xiàn)在竟把責任完全放到金衣人身上了。可是金衣人並不著惱,道:“現(xiàn)在人雖然逃掉,但卻沒有關(guān)係,他們要是一去不迴,根本毫無所得,反之,那就還會飛蛾撲火!”老者想了想,嗯了聲道:“有道理,那就吩咐他們小心點戒備著,別耽誤了老夫的大事,而功虧一簣,現(xiàn)在叫他們備馬!”金衣人忙應(yīng)了一聲,立即吩咐下去,稍待馬備好,老者和那金衣人胯馬揚鞭而去,竟沒再搜索失蹤的印天藍。


    自老者和金衣人走後,其餘一幹黑衣高手,也沒再出現(xiàn),相信他們除有些人迴轉(zhuǎn)該守防地外,仍有幾個隱在暗處。不過這片密林中,卻是再沒了他們密密的影子了。


    當煙霧起時,印天藍觸動靈機,想起逃走!但是她穴道被封,無能為力,空自憤恨!煙霧由淡轉(zhuǎn)濃,並開始向四處擴展,漫過了印天藍和押監(jiān)她的那兩個黑衣人,印天藍耳聰未失,突有所覺!隨即聽到發(fā)覺那兩名黑衣人,身形抖顫時的衣袂聲,接著背後有人以掌力托著自己的腰,低低地說道:“場主請莫出聲!”印天藍果然沒出聲響,其實她也無法作出聲響來。她知道,有人救了她,不過話聲陌生,想不出這人是誰。她不能動,心中有些焦急,莫非救自己的這人,想抱著自己逃生嗎?否則又怎樣能救自己突出重重包圍呢?正思忖間,耳邊話聲又起,道:“場主,我的功力有限,隻能拍開場主的麻穴,但場主被封的經(jīng)脈仍然不通,因此還以不動真力為是!”話聲中,印天藍突覺腰際一陣奇疼,要不是早就有防,急咬著牙關(guān),幾乎忍不住出聲唿痛!麻穴被解開了,手腳已能挪動,但因經(jīng)脈仍然不通,渾身無法使力!


    印天藍由於解穴人手法的拙笨,了然果是一個武技平平的人物,不過她暗中有些奇怪,以此人武技,又怎會被列入對方黑衣高手隊中的!


    印天藍大膽假設(shè),這人是黑衣高手,並沒有錯,因為目下除了那老者和金衣人外,所餘盡皆黑衣人物。


    她人雖已自由,卻不知躲向何處是好,這時,右臂被人挽住,拖向一側(cè),煙霧中,印天藍隻有悄悄隨行,不敢出聲!走未多久,耳邊輕語又起,道:“這樹也是空的,場主可以暫時藏身,相信他們不會再搜索這些已經(jīng)搜過的地方了,我要走啦。”印天藍一著急由不得悄聲道:“慢走慢走!”那人急忙壓低語調(diào)道:“場主別叫,這不是鬧著玩的。”印天藍道:“我有話問你,你是誰?怎會認得我?和我一起來的那位公孫公子,會不會逃出這場大火?告訴我,告訴我!”那人猶豫了一下,道:“場主,現(xiàn)在我實在不便告訴你我是誰,說出來場主也不會知道,至於公孫公子,我看十有八九是活不了了!”印天藍明知這是事實,卻偏不相信道:“為什麼?為什麼?下麵可還有通道,要有都是通往何處,請指點我,我永不會忘記你的恩德!”那人似乎沉思著,剎那之後,才開口道:“下麵有通路,通到很多地方,也通場主這藏身的大樹,等一會兒我拚著危險,把通道開關(guān)打開,希望公孫公子命夠大,能逃過此劫,場主,我非走不可了!”印天藍在濃霧中要拉住這人,哪想被這人一掙掙脫,印天藍又不敢出聲,隻好悄悄爬進樹幹裏。過了久久!人去了,煙霧散了,平靜過去!還虧蓋板開後,煙霧寬廣了許多,不久後印天藍仍然動不敢動!移時,突然自腳下冒起絲絲煙霧,印天藍不由大驚失色!她深藏樹腹之中,無法視物,直到絲絲濃煙,由足下冒起,順著氣流向上湧,她突感唿吸困難,始行發(fā)覺,她無法忍耐那種氣味,不能唿吸並且直想咳嗽,逼使她冒險從樹洞中爬出,出洞之後,視力自比洞中好得多了。


    她看清四外一切,證明林中果然再無半個人影子,此時那被雪塞住的樹孔,仍在蒸發(fā)熱氣煙霧,不過淡了許多。奇怪的是另外在不少地方,有遠有近,仍是在株株巨樹的樹幹間,也正置若絲絲煙霧,這情形楞住了印天藍!半晌之後,印天藍才恍然大悟!


    她記起那個仗義冒險救自己的人來,那人曾經(jīng)說過,為了自己稍待他要找個機會,將樹洞下各處通道開啟!此時大概是那人得空開啟了通道,火穴口兒業(yè)已封閉,深煙遂自各通道中順氣流而出!印天藍想通了這一點,立刻靜下心神,仔細注意煙霧流出的地方,她一邊數(shù)了五遍,其計有八處通道,一一記在心中。


    八處通道俱開,悶閉在地穴中的煙和霧,很快地散發(fā)出來,天幸通道深而長,否則地穴中餘燼,必將複燃!


    印天藍一身無力,但當她伸手摸到背後寶劍依然存在後,不由安心地笑了,而勇氣也適時倍增,不必舍近求遠,就從剛剛自己存身的樹幹下手!


    手探囊中,火折子也在,越發(fā)高興,找了些細長的柘枝,合在一處當起火把,不過現(xiàn)在她可不敢點燃,準備摸進樹洞深處後應(yīng)用!


    再次她爬進樹洞,慢慢俯身,以手相試,難怪剛才自己能站在裏麵,原來有塊蓋板,揭開蓋板,濃煙迎麵撲到,幾乎窒息過去!還虧蓋板開後,煙道寬廣了許多,不久便由濃轉(zhuǎn)淡,勉強可以唿吸,印天藍由於這陣濃煙,想到一事,立即又爬出樹洞。


    好不容易找到一隻水袋,萬幸還有一小半水在,背在身上,重下樹洞,這次一滑到底,計算深有丈二。


    印天藍明白,除非自己找到曉梅,並且曉梅還沒有死,否則自己真力難濟,恐怕無法爬上這丈二洞頂了!滑落之後,頓覺下麵潮濕,唿吸不暢,立刻以水將汗巾濕透,包紮於口鼻上,然後點燃了火把!


    她十分小心地先約計好地勢,然後才注意通道!


    注意之下,放了心,原來八處通道,都是旁支,皆須走過曉梅下去的那一麵,然後始能再轉(zhuǎn)他處!於是印天藍大步而行,走到了敵方設(shè)置枯柴的洞下。那裏,餘燼尚在,煙霧仍濃,相隔三尺,已覺炙烤。


    她高舉火把,仔細搜索,不見人蹤,更無屍體,稍覺安心。


    她深知殘灰餘燼易燃,不敢使火把接近,但又必須越過這堆火灰,於是以水濕透了鞋襪,熄滅了火把。


    鼓著勇氣,踏上火灰,在一片嗤嗤嘶嘶聲響中,她通過了險地。偉大的愛情,果能使懦夫弱婦成為強者,但也能使強者變成懦夫。千古以來,誰又能清楚地知道,愛情究竟有多大的力量呀?走過了火灰,前麵橫縱著八道通路。


    印天藍明白,隻有一條是通往某個緊要所在的,另外七條,是七道通路,不過曉梅究竟走的那條路,卻難預(yù)料,她別無辦法,隻有一條條路都試過,她重又點燃了火把,開始試探,為免重複,以劍在壁上刻劃為記,試行其一。


    這條走了空,無功而返!當走到第四條時,遠遠就發(fā)現(xiàn)了曉梅!她禁不住喊叫了了一聲“小哥”,猛地撲向前去!撲近,她楞在那裏,隻見曉梅神色靜穆地跌坐一旁,動也不動!她明白了,當曉梅發(fā)現(xiàn)烈火投下,出困已難時,竟以罕絕的“靜禪神功”,自動封閉百穴,以圖避難!


    假如那個時候,有人下來搜索,曉梅非死不可,可是曉梅斷定大火之下,對方?jīng)Q想不到也不敢再派人下來,所以出此險著。


    虧得對方恐怕引起野火燒山,暴露了根本重地,以雪泥封塞了火穴,否則大火不熄,曉梅已無知覺,勢將被活生生烤焦!現(xiàn)在真是般般湊巧,吉人天相,危厄盡去,大難不死!


    印天藍懸心一放,壞了。隻覺得腰也酸,頭也疼,心中犯嘔,眼前金星飛舞,人一軟,昏倒在地上!


    是雨!又濕又涼!


    涼濕的雨珠兒,淋醒了印天藍,啟星眸,臉羞紅,她竟被曉梅抱個滿懷,這……這是由何說起……掙紮欲起,哪知曉梅抱得更緊,道:“別動,你動不得!”印天藍笑嗔道:“為什麼?”曉梅喟籲一聲道:“是哪個混賬東西給你拍開的穴道,你經(jīng)脈封閉,勉強行動,氣血已將逆行,尚幸倒的是時候,否則……”印天藍雖苦實甜,嫣然一道:“小哥別冤枉了好人,若沒有人家,你這個大妹,此時怕不早已魂歸離恨之天了,又怎能活到現(xiàn)在?”曉梅也一笑道:“難道他這麼笨?”印天藍搖頭道:“不,人家說得明白,功力差,解不了經(jīng)脈禁製!誰說不是。”曉梅搖搖頭道:“我剛剛給你解通經(jīng)脈,推宮過穴一遍,此時你最好是不要亂動,就這樣好好地閉下眼睛休息著!”印天藍星眸是閉上了,卻接話道:“小哥叫我就這樣別動?”曉梅嗯了一聲道:“不錯,難道這……這不可以?”說到“這”字的時候,曉梅才懂了印天藍之意,事已至此,多解釋反而糟糕,隻好裝作不解地把話說完。印天藍睡臥曉梅懷抱中,安適無比,嗯了一聲道:“不,不是不可以,是……是……嗯……我好想睡喲!”曉梅雙目一皺,但卻答道:“那就好好睡上一會兒!”印天藍竟又拉長了嗯聲,道:“不,怕小哥你累著。”小哥,眉(梅)哥,大哥,印天藍是想起怎樣叫就怎樣叫,覺得怎樣叫才親的時候,她就怎樣叫。


    曉梅心裏有數(shù),反正同是女兒身,任她了!


    印天藍真的睡了,雖隻剎那,甜蜜無比。醒後談及脫險事,使曉梅暗自駭凜!


    誰!誰是那金衣蒙麵客?誰!那老者又是誰?


    金家場,金家場,先時聽那賊兒說起,一百個不信,如今思之忖之,恍惚有些記憶,有些記憶……


    啊!莫非是這個老兒?這個老兒?


    不,不可能,義父說過,這老兒肝已毀,心已傷,難能活命!不對,義父也曾說過,除非老兒百天之內(nèi),能找到那“牧野飛龍”昔日保有的“九轉(zhuǎn)玉龍丹”,就非死不可!


    莫非老兒這般命大,果然找到了龍大俠仗以保命的玉龍丹?不會的,設(shè)若龍大俠玉龍丹仍在身畔,昔日又怎會在遭遇暗算後,無法自救,至今了無消息呢?不錯,對於龍大俠無法自救一事,固然出乎她的想像,不過亦有這個想法,固非無固。


    因為,設(shè)若龍大俠能夠自救,斷不會從那個時候就失去蹤跡,再未在武林中出現(xiàn)。


    曉梅越想越怕,越怕卻又越去想,萬一,萬一果是這個老兒,天啊,義父的慘死,怕和這老兒有關(guān)了!不成,不管如何?我不能逗留在此地了,固然此地有種種可疑的事情,但遲日子重來偵索仍然可以!


    目下最最要緊的,是必須早些和啟哥見麵,把心中偶然所想到的這些事,對啟哥說明,否則難以放心。曉梅隻顧全神思索此事,印天藍連叫幾聲眉(梅)哥,她都沒有聽到,印天籃著急帶氣下,雙腳連跺道:“你是怎麼了嘛!”曉梅唔唔連聲道:“大妹有事?”印天藍嗔哼了一聲,白了曉梅一眼,竟不開口!


    曉梅正滿腹心事!況她自己也是女兒之身,那嬌嗔,小性,矯情,在在勝過印天藍多多,心情好的時候,也許會將就印天藍些,現(xiàn)在她正心煩,見印天藍這般模樣,不由眉頭一皺也不再開口!剎那之後,還是印天藍改了笑容,這難怪,女人家在她一心愛上某個男人的時候,就算你是賊,是匪,她也毫無所顧,隻覺得你什麼都好!


    反之,當她恨上你的時候,你那一千個一萬個好,她早忘了,所剩下,是這也不對,那也不對,你就是全不對了。


    至於她們對自己的作為,卻從來沒想過有所不對,古老的俗語曾經(jīng)說過天下無不是的父母,如今改了,天下無不是的女人!如今,印天藍正在一心一意地愛著曉梅,所以她有的是辦法,自己轉(zhuǎn)換這尷尬的局麵,於是一笑道:“怎麼,你真生氣了?”曉梅笑了笑,沒開口。印天藍星眸閃過曉梅的臉,道:“剛才你在想什麼呀?”曉梅此時已有了決定,突然道:“我想走迴頭路……”印天藍一楞,不解地問道:“走迴頭路?你是想……”曉梅接口道:“嗯,走迴頭路,我要迴錦州!”印天藍傻了眼,道:“這是為什麼?”曉梅無法說出內(nèi)情,隻好推托地說道:“想起一件非常要緊的事情,必須很快地和家兄商量一下,所以一定要立刻迴錦州才行。”印天藍笑了,道:“很好,我早有預(yù)感了!”曉梅暗中一驚,道:“你早有預(yù)感!這話怎麼講?”印天藍道:“實話告訴你吧,在‘亂石嶺’站上,我就暗中吩咐手下,持柬前往邀請令兄移駕至我那老印記礦場,此時怕已啟程多日了。”曉梅黛眉一挑,道:“當真?”印天藍道:“我可曾有事騙過你!”曉梅沉思有頃,道:“好,那就仍走這條捷徑,不過我料想對方必還埋伏林外各處,所以我們要先養(yǎng)足精神,以備應(yīng)變!”印天藍點首道:“好,隻是我有些餓了……”曉梅一笑,接口道:“盡知現(xiàn)在會餓,剛才你用炙肉打賊的時候,就該留下一塊二塊放在囊中,如今豈不就有得吃了?”印天藍嬌嗔道:“這是什麼時候,虧你有興致玩笑!”曉梅收斂笑容,道:“大妹,讓我來教你一個暫時止渴解饑的辦法,用這個方法,還有速捷恢複精神而去疲勞的功效!”印天藍自是高興,急急追問是何辦法,曉梅卻又一笑道:“好,靜坐行功,周天運轉(zhuǎn)!”印天藍猛地擂了曉梅一拳,道:“全是廢話!”話雖這樣說,但也是事實,兩個人遂不再答對,立即跌坐調(diào)息用功。


    兩騎神駒,連夜疾馳,這天更深時,停蹄一條山徑旁邊。


    左邊那匹萬中選一的龍駒上,坐著公孫啟,右邊當然是那黑衣怪客。隻因公孫啟突然有了發(fā)現(xiàn),故勒韁停蹄。


    黑衣怪人也看到了,立即飛身下馬,俯身仔細察看地上!原來雪地上,有兩行深深的蹄跡,自所經(jīng)的山徑上,轉(zhuǎn)向另外一條荒路,這荒路,看來該難以通行。公孫啟還在馬上,道:“黑兄可曾看出這是怎麼迴事?”黑衣怪人想了想,道:“奇怪,這是在半個時辰以前留下的蹄痕,馬雖然是一匹,不過馬上的人卻不見得是一個,怪!”公孫啟一笑道:“黑兄由何處看出來,馬上人並非一位?”黑衣怪人道:“從馬蹄印上。”公孫啟哦了一聲,再次注目地上的馬蹄痕跡。黑衣人接著解釋道:“蹄印是在雪止而尚未結(jié)冰時留下的,此處不比關(guān)內(nèi),雪厚而軟,蹄跡陷深,若馬上僅僅一個人的話……”公孫啟懂了,點首接口道:“有道理。”但他在話說完之後,突興他疑,又道:“不過也可能馬上載有重物呀?”黑衣怪人搖頭道:“不,是人!”公孫啟瞪了黑衣怪人一眼,道:“那就要請教所以了!”黑衣怪人道:“馬上若是載著重物,騎者沒有理由這樣謹慎小心地趕路,甚至連削陡或稍陡的地方也避開了!”公孫啟為當代第一高手,學究天人,並非不懂,而是別有用心地在試探自己的這同伴見解,聞言故作恍然道:“經(jīng)黑兄指明才知……”黑衣怪人不待公孫啟話罷,接口道:“馬上另外的那個人,假如不是位女子,那就是個受了傷的人,經(jīng)不得顛沛,傷勢大概不輕。”公孫啟道:“如此說來,他們必定走不遠的!”黑衣怪人嗯了一聲道:“兩個時辰之內(nèi),準可以追上他們!”公孫啟再次瞥了黑衣怪人一眼,笑著道:“我們追?”黑衣怪人隻是嗯了一聲,提韁就要催馬。公孫啟在馬上伸手一攔道:“當真追他們?”黑衣怪人眉頭一挑,道:“公孫兄究竟存何心意?”公孫啟坦然一笑道:“小弟是問,追他們要緊,抑或是……”黑衣怪人接口道:“追他們要緊!”公孫啟暗中佩服,仍故意問道:“道理何在?”黑衣怪人道:“此路根本不通,如今竟有人走,此可疑者一,其二,內(nèi)中一人受重傷,姑不論他們是誰,也該追上去看看……”公孫啟笑了,點首道:“原來黑兄也是性情中人,好,追!”黑衣怪人沒有答話,緊緊一叩馬腹,當先馳去。公孫啟默然一笑,緊緊追上。這條所謂不通的野徑,果然難行,越走越窄,奔馳約有十裏,前麵巖峰阻隔,眼前是沒有路了。


    黑衣怪人輕咦一聲,收住絲韁,注目地上。此時夜已深,不像適才那般容易見物了,不過黑衣怪人似乎另有神奇之處,越在暗處他越能看得清楚。他注目剎那,冷冷哼一聲,對公孫啟道:“我們沒有虛此一行!”公孫啟哦了一聲道:“怎見得?”黑衣怪人手指地麵道:“公孫兄請看,這是他們的蹄痕,止於前麵阻路的峰巖下,由此推斷,這不是一條走不通的絕徑?”公孫啟這時早已提聚神功,以“天慧目”看清一切,耳聞黑衣怪人之言,不由心中一驚!接著念頭一轉(zhuǎn),苦笑一聲道:“黑兄可是在說玩笑話?”黑衣怪人道:“怎是玩笑語!”公孫啟道:“既非玩笑話,如此深夜,小弟怎能看清地上事物?”


    黑衣怪人哦了一聲,笑著道:“是小弟忘了,小弟因在極暗之處居留甚久,練成夜眼,能和日間一?視物,而公孫兄卻沒有……”公孫啟接口道:“如此說來,黑兄是真有所見了?”黑衣怪人道:“當然,來,我們小心前行。”公孫啟嗯著,相與下馬,緩緩而前,來至峰巖腳壁下。黑衣怪人左右顧盼剎那,悄聲道:“公孫兄,我們從現(xiàn)在起,可能已步入蝟罩地了,說不定隨時隨處會遭遇到狠毒的暗算!”公孫啟隻有裝傻到底,道:“這怎會?”黑衣怪人道:“我們無心中踏入別人的隱密地區(qū)了。”公孫啟皒艘簧道:“不對吧,此磒鶿等肆耍路都不通……”黑衣怪人擺擺手,一指峰巖壁道:“不,有路,在裏麵!”公孫啟故作驚愕不信之態(tài),道:“這不可能!”黑衣怪人一笑道:“公孫兄武技7ㄋ涓擼隻惜閱曆稍差,再加上夜深看不清楚,難怪如此說法了,其實這很簡單……”公孫啟不服氣地接口道:“莫非有人在巖壁上開了門戶?”黑衣怪人道:“正是如此。”話鋒一頓,接著又道:“公孫兄為我守護,待我聽上一聽。”公孫啟聞言正覺不解,黑衣怪人卻已將韁繩交還過來,人走近巖壁,側(cè)身將右耳緊貼在石壁之上,11夯閡貧著傾聽起來0膁危黑衣怪人已有所得,指著石壁一處悄聲道?br />


    “在這裏。”公孫啟笑道:“黑兄是指門戶?”黑衣怪人點首道:“不錯。”公孫啟道:“聽就能聽得出來?”黑衣怪人道:“能?這與敲擊聽聲音不完全是一樣,敲擊危險,會驚動裏麵的人,測聽卻不會,並且十分準確。”公孫啟略加思索,已明所以,道:“小弟真佩服黑兄的聰明。”黑衣怪人自謙地說道:“這沒有什麼,隻沾光在山洞住過多年。壁石後麵若是空的,聽來其聲如金鍾迴鳴,實的就沒有這種聲音了。”公孫啟點著頭,他又由這黑衣怪人方麵,得了個寶貴的經(jīng)驗,進而對黑衣怪人的身世,就越發(fā)想要查明。適時,黑衣怪人已找出了門戶確切所在。


    原來巖峰凸凹不平,並積有雪凍,黑衣怪人就是在積雪冰蹦上,十分容易地找出了破綻痕跡。想必前麵那一馬雙人,進入山腹不久,因此門戶在經(jīng)過開關(guān)後,凍雪表麵露出隙縫,黑衣怪人就這樣發(fā)現(xiàn)了。公孫啟也聚力看端倪,道:“能開啟嗎?”黑衣怪人道:“應(yīng)該能,讓我找找開關(guān)地方。”他沒費多少事,就找到了這消息機關(guān)的樞鈕所在,原來是左則兩尺外的一塊凸巖,以手按之,石門立即自動滑開。黑衣怪人手按在凸石上,對公孫啟道:“咱們進去是不進去?”公孫啟道:“已入寶山,焉肯空迴?”黑衣怪人手腕加力,按下凸石……


    驀地,大蓬烏絲,自凸石上方斜射而出,疾如石火!門戶也適時洞開。黑衣怪人手在凸石上麵,人距石壁不足一步,要想躲過這大蓬烏絲的射襲,如登天般難!公孫啟,早有所防,烏絲射出,他掌力恰好卷到,大蓬烏絲如同擊於堅鋼之上,紛紛拆落於地!黑衣怪人在相距尺遠下,竟毫無所傷。


    這險而又險、生死唿吸之間的變故,楞住了黑衣怪人,當他發(fā)覺危厄已解,死裏得生後,他隻對公孫啟露齒一笑,接著,他小心地俯下身來,撿拾起幾支斷芒,謹慎地用囊中皮紙裹好,然後接過馬韁,首先大步進了這裂開的山縫。


    進去之後,才看清楚,並非想像中的秘穴或山腹洞府,而是一條通道,這十丈山巖,以及門戶,竟是經(jīng)人工開築而成。


    再留心,發(fā)覺這本來是條雙峰間的狹穀,抬頭處,如一線之天,其一端,雙峰相接,隻餘十丈穀徑互通往來。發(fā)現(xiàn)此狹穀的人,存了私心,當然更是另有所為,才不惜以巧思人工,將十丈穀徑堵死,另開一秘門戶隻供自己人通過。看清一切之後,黑衣怪人搖頭說道:“公孫兄,先前預(yù)言,小弟並無自信,如今卻足可證明,我們的確是走進他人的秘密中來了!”公孫啟頷首道:“不會錯了,小弟並敢斷言,此非善地!”黑衣怪人嗯了一聲道:“堵山阻路,並設(shè)歹毒埋伏,又看中這極為偏僻的地方,此人所謀和此人的心術(shù),也就不問而知了!”公孫啟道:“不過此處隻是他們的一條秘密通道路,離巢穴尚早。”黑衣怪人道:“對,所以此人才真的陰險可怕!”話聲一頓,想了想又道:“公孫兄,我們是前往一探呢,抑或是暫時放過,等將來有暇……”公孫啟笑著接口道:“黑兄肯就此迴程嗎?”黑衣怪人坦然而誠肯的說道:“當然是不肯,不過若以門戶上方,所設(shè)歹毒埋伏暗器一節(jié)來說,此行兇險至極,願公孫兄三思。”公孫啟一笑道:“那我們就多加小心好了!”黑衣怪人也笑了,道:“好,事已決定,那就走吧!”於是先將石門重掩,雙雙上馬,向前深入,這真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了!


    狹穀幽長,舉目望處,雪蓋峰巒,雪壓古樹,雪鋪山腰,地上雪深盈尺,天上人間一片白!是深夜,更無明月,但在一片淨白之下,視界反而清晰。


    他倆為了小心,間隔開來,平行向前,互距丈八,萬一有變,彼此可以十分容易的避讓或接應(yīng)。


    催動坐騎,風馳電掣,不大一會的功夫,已到狹穀盡頭。


    出穀,豁然開朗,前麵斜橫著一條寬廣小道,他倆勒馬停蹄。


    公孫啟首先開口,道:“黑兄請看,約數(shù)裏外……”黑衣怪人接口道:“是一片莊院!”公孫啟一笑道:“不錯,這種地方有這片莊院,黑兄作何感想?”黑衣怪人道:“大概就是虎穴龍?zhí)读耍 惫珜O啟沉思剎那道:“我們就這樣前往?”黑衣怪人沒有答話,卻在此時從囊中取出了那包著毒芒暗器的紙包,小心打開,仔細注目。半晌,黑衣怪人哼了一聲,道:“公孫兄可懂毒藥暗器?”公孫啟搖頭道:“懂得不多。”黑衣怪人道:“請看看這些斷了的毒芒!”公孫啟早在掌斷毒芒時,已知是何物,當時沒有說出,如今隻有再裝糊塗,看了看說道:“不知道是什麼名稱。”黑衣怪人咬一咬牙道:“此物名叫‘天蠍螫’,為近三百年來,武林中最毒的五大暗器之一,乍看毒芒如針尖,仔細注意就能看出,芒尖實有兩個,像毒蠍的螫兒,所以有此名稱。”公孫啟哦了一聲,別有用心的地道:“黑兄懂得好多?”黑衣怪人搖頭道:“若在十幾年前,我也不懂,是巧緣,讓我明白了不少武林奇特的事情,包括各派各家所用兵刃和暗器!”公孫啟早有所疑,但不願動問,所以現(xiàn)在仍然沒有接話。黑衣怪人話鋒一停,又道:“這是武林世家‘北紀’一門之物,據(jù)說此物隻傳長房長子,如今究有人在那秘門之上設(shè)此埋伏……”公孫啟接了話:“和‘北紀’是有關(guān)係了?”然黑衣怪人聞言突長歎一聲,道:“怕很難找到個中的關(guān)係!”公孫啟愕然問道:“這是何道理?”黑衣怪人道:“北紀一家,據(jù)說在龍大俠遭遇不測之後,深夜之間被一群蒙麵高手,圍宅火攻,死了個幹淨!”公孫啟心頭一動,道:“有此‘據(jù)說’?”黑衣怪人咽了一聲道:“的確有的!”公孫啟哦了一聲道:“請問黑兄,是聽何人說過這件事情?”黑衣怪人突然把頭一低道:“既然是‘據(jù)說’怎能找得出說這話的人來呢?”公孫啟搖頭正色道:“應(yīng)該是能,至少,小弟能夠!”黑衣怪人猛地抬頭,驚聲道:“公孫兄你能?”公孫啟嗯了一聲道:“我能。”黑衣怪人不得不接話道:“那小弟倒要請教高明了。”公孫啟道:“簡單,小弟是從黑兄口中聽來的這個‘傳說’。”黑衣怪人恍然而悟,一笑道:“原來如此!”公孫啟並不算完,道:“本來如此,黑兄又是聽誰說的呢?”黑衣怪人隨口道:“此人,公孫兄不會認識的!”公孫啟不知存何心意,出口便道:“不然,也許小弟正巧識得此人!”黑衣怪人無奈說道:“小弟是聽先父一位老友所說,此人姓薑字子卿,彼時他已是古稀之年,今日嘛……怕是早已作古了!”這到好,很像“秦”之天下,傳至“二世”而折,任憑公孫啟有多少辦法,也難再追導這個消息的來源了。豈料公孫啟固執(zhí)得很,竟一笑道:“薑老英雄小弟聽說過,作古多年更是不假,但是我猜當年薑老英雄說這話的時候,必然還另有……”黑衣怪人也不傻,未容公孫啟把話說完,已接口道:“公孫兄猜錯了,彼時就隻有小弟和薑老英雄兩個人。”公孫啟笑了笑,未在進說此事。黑衣怪人也不再開口,兩個人默默然悄悄的催馬往前走著。雖然他倆不再議論此事,可是公孫啟對黑衣怪人的出身,卻有了進一步的了解,正在沉思著如何再加試探。公孫啟經(jīng)過剎那間的思考,有了主意,道:“這事不對呀!”他突如其來的說出這樣一句話,黑衣怪人不由問道:“哪件事?”公孫啟道:“就是天蠍螫的事情!”黑衣怪人哦了一聲道:“這事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公孫啟道:“黑兄認出這‘天蠍螫’,是‘北紀’家的獨門暗器,又講聽薑老英雄說道,北紀一家早已死絕,如此說來……”話沒說完,黑衣怪人已接口道:“小弟也正為此事煩心呢!”公孫啟點著頭道:“其實此事也容易找到解釋!”黑衣怪人卻搖著頭道:“隻怕很難。”公孫啟一笑道:“小弟姑且胡亂推斷一番給黑兄聽,若有不當或不合的地方,黑兄不要客氣,隨時提出疑問如何?”黑衣怪人嗯了一聲道:“很好,就請講吧。”公孫啟略加沉思,道:“首先假定,‘北紀’一家當年的確死絕,或多或少,留下了嫡世的後代,所以今日這種暗器才……”黑衣怪人接口道:“不會,‘北紀’一家的確是死絕了!”公孫啟哦了一聲道:“那這個假定就不能成立了,換個想法,當年‘北紀’一身所學,除了他嫡係本支外,必還傳了外姓的門人……”黑衣怪人一笑,以堅決的語氣道:“不可能!”公孫啟劍眉一挑道:“怎說不可能呢?”黑衣怪人道:“公孫兄不知道‘北紀’一門的禁規(guī),自然會作如此推斷。


    ‘北紀’傳宗五代,禁規(guī)首條就是所有技藝,不傳外姓!”公孫啟似乎恍然大悟般哦了一聲,道:“黑兄對‘北紀’家的事,怎會知道得如此清楚?”黑衣怪人正要答話,公孫啟卻接著又道:“大概又是聽薑老英雄說的。”黑衣怪人一語錯出,正感傍徨,聞言竟順之而下道:“正是!”這樣一來,公孫啟就隻能淡淡一笑了。他們沉默了剎那之後,公孫啟才又開口道:“既然不傳外姓,這個假定又推翻了,不過這樣更好,更有利於我們作最可靠的推斷了!”黑衣怪人不解地說道:“公孫兄還認為能找出答案嗎?”公孫啟頷首道:“當然能!”黑衣怪人一笑道:“這真要洗耳恭聽了。”公孫啟也報之一笑道:“北紀一家死絕,又決不傳外姓,那今日‘天蠍螫’重現(xiàn)江湖,其可能的成份就隻有一種了!”黑衣怪人哦了一聲道:“是哪一種?”公孫啟道:“一種出身‘北紀’或與‘北紀’家有過關(guān)係的人!”黑衣怪人越發(fā)不解,道:“這句話該怎樣解釋?”公孫啟道:“有幾種不同的解釋,譬如有人早有二誌,平日曾經(jīng)留心,暗中得到了此物的練造方法,或紀家兒孫,私下與外人發(fā)生戀情而……”黑衣怪人笑了,道:“公孫兄,這些都是不可能的事,紀家的藝物藝典,全由紀老頭兒一人掌管,放置的地方,別無人知……”公孫啟接口道:“就算如此,他的子孫們也可能……”黑衣怪人搖頭道:“公孫兄請聽小弟把話說完,紀家的家規(guī)嚴厲萬分,有關(guān)藝典藝物部份,隻傳長子,並須在娶妻生子後才開始傳授!”公孫啟沒話好說了,一賭氣道:“算了,不必為這件事費心啦,反正現(xiàn)在‘天蠍螫’又出現(xiàn)於江湖不假,相信遲早總會找出原因來的!”黑衣怪人沒有接話,但是公孫啟卻看得出來,他在想著心事。公孫啟此時遠望前方,突有所見,道:“黑兄注意,有人來了。”黑衣怪人聞言抬頭,立刻說道:“公孫兄,此處沒有躲藏的地方,對方又是迎麵而來,我看……”公孫啟接口道:“沒辦法,隻好留下他們!”既然是“他們”,想必來者不會是一個人,果然,前麵路上起了塵土,卷起灰龍,是兩騎快馬!黑衣怪人又看了迎麵的來騎一眼,道:“公孫兄說得對,留下他們!”公孫啟一笑道:“小弟似乎看出,後麵還有第二撥人馬!”黑衣怪人哦了一聲,再次遠眺道:“小弟沒有看到呀?”公孫啟又是一笑道:“有的,因為迎麵而來的馬上人,曾不時迴顧,以此推測,他們是分撥而出?一為小心,也為便於接應(yīng)!”黑衣怪人神色現(xiàn)出了驚愕,道:“在塵土散空,無法見物之下,公孫兄能夠看到馬上人迴顧?”公孫啟神秘地說道:“莫非黑兄不信?”黑衣怪人眨眨眼睛,笑了笑,沒有答話。


    公孫啟接著又道:“黑兄一人對付前來的兩個可成?”黑衣怪人一楞,道:“公孫兄之意是……”公孫啟道:“小弟讓過這兩個人後,去對付另外一撥!”黑衣怪人哦了一聲,道:“好,小弟自信可以辦到。”公孫啟道:“不過隻能生擒,不能殺傷!”黑衣怪人笑笑,一點頭道:“這個放心,小弟理會得。”公孫啟不再接話,卻有心地緊了緊韁繩,本是齊頭並進的兩匹馬,如今黑衣怪人搶前了半個馬身子。黑衣怪人哈哈一笑道:“公孫兄可以說深知人性!”話罷,黑衣怪人猛地一踢跨下馬,右手對箭外停蹄的兩個人揮動著,公孫啟暗自一笑,道:“黑兄,幹脆來個‘攻其不備’吧!”黑衣怪人答一聲“當然”


    ,口中同時揚聲高喊——喂!“喂”字繚亮,馬如飛龍,直迎上去!公孫啟也揮著手,催馬隨後。


    那兩名馬上人,果然上了當,他們本來已動疑念,在作商量,都不認識迎麵來的這一白一黑兩人,正要喝問,突然看到對方揮手招唿,並揚聲高喊,更已催馬接近,由不得發(fā)生了錯覺,竟也迎上前來。黑衣怪人在他們兩人中間停馬,對他們笑了笑,道:“兩位是不是不認識我?”左邊那人,是個清秀的中年漢子,接話道:“恕我眼拙,你是……”話沒說完,黑衣怪人已接口道:“我是偷著進來的!”這句話,竟猛然間使對方二人微微一楞!


    黑衣怪人以竟功之力,目眺前方,仍未看到公孫啟所說的第二撥人馬,再看公孫啟時,公孫啟正麵帶笑容而對。黑衣怪人深覺不解,道:“公孫兄,他們沒有接應(yīng)嘛?”公孫啟嗯了一聲道:“是小弟看錯了。”黑衣怪人無法相信,麵色一正道:“公孫兄,你究竟存何心意?”公孫啟無奈之下,道:“黑兄請多原諒,小弟另有難言之隱,很久很久以前,已立有重誓,不到某個時間,不能施展功力……”黑衣怪人聞言恍然,但他忽然想到一件事情,搖著頭道:“可是公孫兄業(yè)已施展過功力了!”公孫啟聞言一楞,道:“絕對沒有,黑兄可還記得你我初見麵時的情形吧,小弟就為誓言,才要求黑兄以口述招法較搏……”黑衣怪人道:“不錯,但是適才進那巖壁秘門的時候,石巖上突然射出‘天蠍螫’公孫兄你不是曾以掌力拯我於不死嗎?”公孫啟傻了,這是事實,當時隻顧拯救黑衣怪人,頓將誓言忘懷,如今黑衣怪人問及此事,自無話答。黑衣怪人這時已看出端倪,道:“公孫兄,你我相交時日雖短,恕我高攀的說,實已如兄如弟,因此小弟對公孫兄所謂誓言事,不以為然……”公孫啟喟籲一聲道:“黑兄,小弟實有不得已的苦衷呀!”黑衣怪人正色道:“這個小弟深信不疑,隻是請問公孫兄,你不施展功力,就能有益你那隱衷或那苦衷麼?公孫兄,這是不可能的!”公孫啟沒有答話,卻垂下了頭。黑衣怪人接著又應(yīng)聲說道:“這正像小弟幽居古洞深穴十數(shù)年一樣,非但無補於既往,並且有害於未來。小弟幸蒙公孫兄開我茅塞,如今事臨公孫兄頭上,公孫兄卻怎地又如此執(zhí)著,敢請公孫兄再仔細的想想。”公孫啟驀地抬頭,以感激的目光,看著黑衣怪人!他,公孫啟,現(xiàn)在想明白了,那誓言太遷、太笨,正如黑衣怪人所說,非但無補既往,並有害於未來!


    曉梅曾苦勸過他,他沒接納,原因是勸的人不得其法,聽的人自然就不能感受到是非利害之分。黑衣怪人從公孫啟的目光中,會意一切,遂一變話題道:“公孫兄,如何發(fā)落他們?”公孫啟已恢複了自然,道:“自是應(yīng)該先問上一問!”黑衣怪人嗯了一聲,出手拍好那清秀漢子的穴道,但迅捷的又封了對方的兩處經(jīng)脈,看著這漢子,但不開口。清秀漢子這時已可以出聲,立即怒聲道:“你們是哪裏來的?”黑衣怪人冷冷地道:“朋友開口以前,請先看清自己的處境,如今朋友你變成了階下囚,沒有吹胡子瞪眼睛的份了!”清秀漢子哼了一聲,道:“別認為朱老子被擒,就會骨頭發(fā)軟,更別當作此地你們能來就也能去,告訴你們,你們已投進了羅網(wǎng)!”黑衣怪人一笑道:“朋友你可曾見過這種自投羅網(wǎng)的事?”清秀漢子道:“飛蛾撲火,你們……”公孫啟開了口,道:“我承認是飛蛾撲火,隻是你們這燈火太小了些,而我們這兩雙飛蛾,偏偏又太大了,結(jié)果是燈翻火滅……”清秀漢子接口道:“你要怎麼說隨便,反正此處你們是來得去不得,不信你們就試試看!”公孫啟頷首道:“這話對,我們是要試試看的,不過在沒試之前,卻有幾句閑話請問朋友,希望朋友你能夠明確的答複!”清秀漢子呸了一聲道:“那是作夢!”黑衣怪人冷冷一笑,右手食指抵在清秀漢子的肩井穴上,道:“朋友你不妨先試上一試,看我們是作夢否?”話聲中,食指加力,清秀漢子頓覺半身酸疼難當,不由得呻吟出聲,並且聲音越來越大。公孫啟並不阻勸,對清秀漢子道:“朱朋友,請問這是什麼地方?”清秀漢子自稱“朱老子”,所以公孫啟就以“朱朋友”相稱。“朱朋友”此時肩井疼楚至極,但仍然不答所問。公孫啟一笑道:“朱朋友,在下勸你最好有問必答,須知我這位黑同伴,耐性有限,你們?nèi)耸莾蓚,似乎少了一個沒有關(guān)係!”朱姓漢子一因痛楚難熬,再者對公孫啟的“警語”有些膽寒,於是在考慮剎那之後,說道:“你叫他先鬆了手指頭。”黑衣怪人不用公孫啟示意,鬆脫手指道:“這個簡單。”公孫啟接著發(fā)問道:“現(xiàn)在請說吧?”朱姓漢子喘了口粗氣,道:“這地方叫‘隱廬’!”公孫啟哦了一聲道:“這地方作什麼用?”


    漢子眉頭一皺,道:“那是為了宵小而設(shè)!”公孫啟淡談一笑道:“再請問,此間主人尊稱大名?”朱姓漢子搖頭道:“抱歉,這個問題我無法答複。”黑衣怪人聞言,右手又搭到他肩井穴上,他一著急,接著說道:“慢著,慢著,你就算殺了我也沒有用,不知道的事你叫我怎麼迴答?”黑衣怪人哼了一聲道:“你不知道,莫非我們知道,快講!”朱姓漢子苦笑著對公孫啟道:“這位朋友,請你拍開我這同伴的穴道,也問他這個問題,就相信我說不知道是老實話了。”公孫啟嗯了一聲,換了個題目道:“你這同伴叫什麼名字?”朱姓漢子道:“他姓孔,叫孔遂誌,我叫朱大山!”公孫啟一笑,道:“好名字!再問個問題,前麵那座莊子,可就是‘隱廬’?”


    朱大山道:“不錯,正是‘隱廬’。”公孫啟突然問道:“你們做何營生?”朱大山答話很快,道:“這個問題又是我們不知道的!”黑衣怪人火了,道:“那你知道什麼?”公孫啟向黑衣怪人搖搖手,將孔遂誌抱向近處,才迴來對朱大山道:“這樣好了,有關(guān)隱廬中的事情,包括誰負責一切,要緊人物名姓,隱廬中約計男女人數(shù)若幹,怎樣運送食糧物品等等,請朱朋友自己說上一遍。”朱大山不敢不說,於是簡略但撿重要的說了個大概,其間公孫啟和黑衣怪人都曾迫問過,逼使朱大山不敢輕描而過。公孫啟細心,暗示黑衣怪人重封了朱大山的穴道,然迴孔遂誌,拍開穴道,照樣的問過。


    孔、朱二人的話,差不多,看來是可以相信的。於是黑衣怪人和公孫啟,以特殊手法,將孔、朱二人重加禁製,放置一旁,開始商量起來。


    他倆三言兩語就談好了策略,然後催馬直奔“隱廬”。


    冬!冬!冬!冬!隱廬中傳來鼓聲,時正黑衣怪人和公孫啟催馬踏進隱廬莊門之際!公孫啟停馬悄聲道:“黑兄,看來此間主人十分高明。”黑衣怪人冷哼一聲道:“諒他還留不下我們!”公孫啟劍眉一皺道:“黑兄忘記小弟曾立誓言……”黑衣怪人接口極快,道:“那就等萬一我不幸失手後,公孫兄弟也認命偕亡就是,不過公孫兄,這樣做似乎有些愚蠢!”公孫啟正色道:“黑兄不知小弟緣何立誓,……莫批評!”黑衣怪人聳肩一笑道:“小弟也沒有再批評的時間了,公孫兄請看。”公孫啟雖和黑衣怪人說著話,但眼觀四路,已見來人。來人一行五人,一英挺但帶有傲氣的少年為首,少年身後,是四名打扮不同的中年漢子,他們步腰整齊,剎那而到。黑衣怪人乘這時間,悄聲對公孫啟道:“咱們兩個誰答話?”公孫啟隨聲答道:“小弟隻能論武,該由黑兄主理一切。”黑衣怪人也不客氣,道:“好,小弟若是失著,公孫兄可要承接下去!順便再提公孫兄個醒兒,三寸氣在萬般用,所以……”公孫啟明白黑衣怪人言下所指,接口道:“小弟理會得!”此時,那身著“玄狐”勁衣的英挺少年,業(yè)已走到他們麵前,少年沒有開口,隻是在停步之後,緊盯著他們一瞬不瞬。公孫啟厚道知禮,笑著對黑衣怪人說道:“黑兄,我們應(yīng)該下馬!”黑衣怪人哦了一聲,道:“對,不能失禮。”英挺少年仍未開口,靜待他倆緩緩下馬。


    少年身後四名中年漢子的左邊那個,卻以奇特的目光,盯著公孫啟所乘的寶馬,由頭至尾,仔細看過!


    接著,這漢子步到少年身邊,低低說了幾句,重又退後。


    少年目光從公孫啟和黑衣怪人身上,轉(zhuǎn)向那匹龍駒,略以盍目後,劍眉微微一皺,向剛才那名漢子道:“黃仁,你沒看錯?”被稱為黃仁的中年漢子,躬身答道:“少主,屬下保證沒有錯。”少年喁了一聲,驀地轉(zhuǎn)對公孫啟道:“朋友貴姓大名?”公孫啟毫不猶豫的朗朗答道:“公孫啟,敬問朋友你?”少年沒答這句反問,卻指著那匹馬道:“這匹馬可是公孫朋友的?”公孫啟答了話,但話很妙,道:“公孫啟敬問朋友貴姓大名?”少年劍眉又是一皺,道:“我是此廬的少主人!”黑衣怪人接了話:“少主人三個字不像是姓名!”少年哼了一聲,冷冷地說道:“目下我還沒有問到你,你少接話!”少年狂妄得可以,哪知今朝卻碰見了更狂妄的主兒。黑衣怪人吟吟笑了,笑聲乍止,震聲說道:“聽明白,小娃兒,剛才是我問你!”少年麵色變了,嘿嘿兩聲道:“不知死活的東西,混進隱廬,本少主還沒施罰,如今竟敢出言侮我,好,就先打發(fā)了你再說!”話聲一停,少年好快的身手,左手食中二指,已點到黑衣怪人的咽喉!黑衣怪人哈哈一笑,人未動,身不搖,右手五指候忽化作“巧彈琵琶”,斜裏相彈到少年手背上!少年出手雖快,收勢更疾,倏地撤迴,道:“不含乎!”話聲中,音調(diào)一變道:“再接這一指!”這一招,怪也!


    少年換了右手,隻以一個食指,緩緩遞出,指向依然是黑衣怪人的咽喉死穴,這招式令人不解!黑衣怪人因為看不出這一招的玄妙何在,不敢冒險,身軀突的電掣般向左旋飛三尺耳邊響過一絲勁風,少年這一指點空!黑衣怪人神色微變,沉聲道:“往日無怨,今亦非仇,少少年紀,與人動手即起毒心,竟以陰狠的指力暴下殺手,諒你不是什麼好東西……”


    請看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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