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搞定了戴紅花之後，淑珍趕緊地拽著她和連山一起往劉家墳地的方向跑。


    就怕慢了一星半點兒的，自家大哥、二哥和二嫂勢單力薄地在那些個虎狼般的紅袖子麵前再吃了虧啥的。


    千不怕，萬不怕，就怕特麼這個造*反有理、革*命無罪的年月和那幫子熱血上頭毫無顧忌的中二啊！


    提著一顆心拚命往劉家墳地的方向奔，等唿哧氣喘地跑到地方時就聽著吳霞在那兒言之鑿鑿地噴*糞：“好歹我也是做了八年的劉家媳婦，就算我跟劉守仁沒有那個相守到白頭的緣分。那也終究是一夜夫妻百日恩，八年夫妻似海深。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我又哪樂意站出來親自告發他？


    可……


    可他死活不聽勸的，我也是沒有旁的辦法，總不能讓他越陷越深。


    隻好請革*委會的同誌們將這些個封*建*遺毒都給抄沒走，再讓守仁他們幾個好好接受下貧下中農的再教育，相信艱苦生活會讓他們得到更好鍛煉從而洗心革麵……”


    “呸！告發就告發，還非婊*子要當，牌坊也要立的。我說吳霞，你特麼的再貪也該有個度，別把咱大家夥都當傻子玩弄。不就是你品德敗壞又傷了身子沒辦法養孩子，找不到好的下家就來對我大哥窮極惡賴惦記著複婚麼？咋，我大哥看透了你這骯髒品質寧可一輩子光棍不要你，你就又暴露出來自己不好就要全世界都跟著不好的惡劣品質了？


    還誣告，真有你的！


    知道這墳裏埋的是誰麼，你就敢這麼大咧咧過來挖墳？


    真要是驚動我大爺、我叔叔的英魂，你們包得起麼！他們可是一個犧牲在遼沈戰役，一個壯烈在朝鮮戰場，是咱們共和國的英雄。生前被炸得屍骨無存就已經夠慘，先父好容易給他們立了個衣冠塚你們還要毀損？


    證明了吳霞那話是真也就罷了，了不起我們兄妹仨摘了這榮耀光環做資本家*狗崽子去。


    可要是開棺之後證實了她吳霞的汙蔑，林大隊長的公報私仇，不知道擾了先烈英魂的責任誰來負？”淑珍一雙水潤杏眸圓瞪，目光死死鎖定在被一群紅袖子簇擁著的毛料中山裝幹部身上。擺明了你今兒不給我個滿意說法，這墳你挖不得，這事兒也這麼完不了的架勢。


    帶著人抄了不少的家，搞倒了數不清地、富、反、壞、右，卻從沒遇著幾個硬骨頭的蔣文革眉毛一挑興味十足地問道：“那依著這位……”


    “我是這墓主人的侄女，也是被前嫂子吳霞和林大隊長含血噴人成資本家*崽子的受害人。我是劉家村生產大隊社員連山的媳婦，這位領導同誌可以叫我連山媳婦或者劉同誌。”淑珍平靜接話，簡單介紹了下自己的身份和墓主人的關係，眉眼之間不見半點恐懼驚惶。


    理直氣壯的，仿佛認定了吳霞和林遠誌是在誣告一般。光是這個氣度，就遠勝了林遠誌這個大隊長太多太多。


    聽說她就是那個被現代陳世美戴衛國給甩了的倒黴秦香蓮，同時也是那什麼人工養殖蚯蚓用蚯蚓喂雞鴨鵝，再用雞鴨鵝糞養蚯蚓連蚯蚓糞都能拿來當肥料肥田的什麼循環立體生態養殖的發明人。更算得上是今兒這場爭執的反方，是繼續風光無限還是就此身敗名裂就在這挖墳的結果之間。蔣文革的眉毛就是一挑，越發覺得今兒真真的不虛此行。


    “哦，劉同誌，你覺得這責任該算誰的，該怎麼個負法兒呢？”蔣文革雙手插兜，閑閑一問，好像是說起今兒天氣不錯一般的輕鬆隨意。


    可正式也可閑適的一句，本就想著借題好發揮的淑珍登時眼睛一亮，很是義正詞嚴地說：“當然是算這個誣告人吳霞和是非不分的林大隊長他們倆的。吳霞挾怨報複，連革*命*烈士的墓地都能毫不顧忌地潑髒水。這種行為必須嚴懲，不然大家夥有樣學樣地爭相誣告，就是社會不亂套，領導同誌你們也得忙懵了吧？


    又忙又累還得替這些個誣告者擔著汙名，想想也是挺委屈的。


    還有林大隊長，身為一隊之長是非不分連點基本的判斷力都沒有。怎麼能帶領著咱們劉家村上千父老搞革命、促生產，兩手都要抓，兩手都要硬呢？”


    “哦，依你這麼說，竟然是要免了林遠誌的大隊長職位？可免了他之後，劉家村上千口的父老不就沒有安排組織工作了？那偌大的生產隊咋辦，交給你麼！”蔣文革樂，很有些意味深長地說。雖然半點看不上林遠誌這個囊慫貨，但拿人錢財替人消災啊。這點職業道德，蔣文革覺得自己還是要有的！


    “有什麼不可以？偉大領袖都說婦女能頂半邊天，國務院都還有女性高官呢，未必淑珍就勝任不了劉家村生產大隊大隊長的職務。首先她初中文化，自學達到了高中水平，做思想工作還是算賬統籌方麵都沒有任何問題。而且她發現了養蚯蚓的法子、養木耳的法子，還懂得一定的藥理。


    肯定能帶著咱們劉家村全體社員更多、更好的為社會主義做貢獻。


    旁的不說，在雞蛋和木耳的供應上，我們劉家村就能因為她而打破曆年來的記錄。


    比起隻會因為一己私利而損害社員利益的林遠誌來說，我們就更樂意讓淑珍這麼個能帶著大家一起更好、更多給社會主義建設做貢獻同時還叫社員吃飽肚子的當大隊長！”可算是抓到了表現機會，戴紅花趕緊搶過話頭。就惦記著表現越好，好越能被當個屁給放了呢。


    由她這個現任大隊長媳婦嘴裏說出來‘為一己私利而損害社員利益’的話威力自然不同，現場頓時一陣嘩然。


    原本穩操勝券的林遠誌登時變了臉色，當下氣急敗壞地對著戴紅花狂吼：“你個敗家娘們瞎特麼咧咧啥？趕緊給我滾迴家裏去看孩子，再多說一個字兒，看老子迴去不揭了你的皮！”


    “老娘今兒就是來大義滅親的，你就是刀架到脖子上，今兒我也得說，不然我受不了良心的譴責。喜歡當官兒，樂意當大官兒這個沒錯，但你就不該惦記搶旁人的功勞來當自己的官兒。搶不過人家還使陰招兒，出手就惦記要人家家破人亡的，你良心不會過意不去麼？”戴紅花崩潰大哭，很完美地演繹了個不忍心看著丈夫走彎路，含淚檢舉揭發的聖母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