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村約莫有五六十戶人家,那棟廢宅靠近村後,卞子謙很快便找到。門匾已缺了一半,上麵被人用紙貼上,上寫廢宅兩字。卞子謙望著那塊牌匾,忽然一陣風(fēng)吹來,把那張紙吹了下來,似乎是一個不祥的預(yù)兆,卞子謙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顫!遠(yuǎn)處傳來三二道狗吠聲,四周一片靜寂,卞子謙咬一咬牙,突然振衣飛起,踰牆而入!
大門之內(nèi)是個庭院,地上全是青石板,火光下,但見石板與石板之間的空隙,長了不少—,再抬頭一望,大廳簷下蛛網(wǎng)塵封,顯然空置已久!
奇怪,這樣的一座大宅,居然無人居住,唯一的可能乃此為一鬼屋!
鬼屋這兩個字一在卞子謙腦海中閃過,又再打了個冷顫。他慢慢向大廳走去,至石階前,再一陣風(fēng)吹來,火光搖晃,地上的投影忽明忽暗,忽高忽低,確是恐怖,卞子謙的心情益發(fā)沉重,不管裏麵有沒有鬼,但那道廳門對他來說,無疑是鬼門關(guān)!
廳門中間種著花,卞子謙由空隙處望過去,廳裏麵無人,可是顯然經(jīng)人打掃過,地上頗為幹淨(jìng)。卞子謙用力推門,廳門“依依呀呀”地響著,終於打開了。
卞子謙沉聲道:“索世雄,我來了,有種便出來!”無人應(yīng)他,卞子謙拾腳踏進(jìn)門坎,隻見柱上釘著一張紙,上麵寫著一行字:請卞兄內(nèi)進(jìn),以免打鬥聲,驚動鄰居!
卞子謙冷哼一聲,暗道:“瞧你還有什麼花樣!”廳內(nèi)有條暗廊,兩旁有耳房,他步步為營,生恐索世雄匿在房內(nèi),突然出現(xiàn)偷襲,當(dāng)真是一步一驚心。幸好無人偷襲,後麵又是一座庭院,兩側(cè)是廂房,再進(jìn)去才是內(nèi)堂。庭院裏有棵樹,旁邊還有一口八角形的井。朦朧的月色照在樹上,周圍一片黑暗。卞子謙揚聲道:“索世雄,你出來!”
話音未落,一陣夜風(fēng)吹過,樹枝搖晃,大樹婆姿,發(fā)出沙沙聲,在此情此景之下,更添幾分陰森,火光未定時,樹上已跳下一個人來,卞子謙定睛望去,不由輕咦一聲!
原來出現(xiàn)的那人竟是賀鍵!賀鍵也輕咦一聲,問道:“丁大俠,你怎會來此?你剛才喚索世雄,可是那個殺手之王?他在這裏麼?”說著轉(zhuǎn)頭四望。
卞子謙見到他,心潮起伏,尋思道:“賀鍵就是索世雄?聽他語氣又不大像,那他為何在此?”
賀鍵道:“小弟臨時改變主意,南下追趕丁大俠,錯過了宿頭,有人告訴小弟說此處有棟鬼宅,若不害怕的可到此過夜,所謂神鬼都是不實虛有之事,所以小弟便來了,想不到在此遇到丁大陝!大俠到底因何來此?”
卞子謙冷冷地道:“也是來此過夜的!你是幾時到的?”
“比大俠早到兩盞茶工夫!”
卞子謙冷笑一聲。“兩盞茶工夫夠打掃一座大廳麼?賀鍵,你到底是什麼人?”
賀鍵愕然道:“大俠誤會小弟了!小弟是由後門進(jìn)來的,根本沒到過前堂,亦未進(jìn)過房舍!”
“是麼?你裝得倒真像!”
賀鍵不悅地道:“大俠不相信小弟,小弟無話可說,反正這棟廢宅房舍多得很,彼此各尋地方過夜,天亮之後,分道揚鏢就是!”言畢轉(zhuǎn)身就走。
卞子謙亦有點猶疑,以為自己誤會了他,可是目光一及,見他右掌一直落在刀柄上,心頭一動,猛地探前,道:“既約我來,因何又臨時退縮?索世雄,今日此處便是你畢命之所!”
賀鍵突然轉(zhuǎn)過身來,右手仍握住刀柄,卻不將之抽拔出來,左掌伸出搖晃。“慢來慢來,這個誤會不能不解繹清楚,否則……”話未說畢,突聞一陣輕微的嗤嗤聲響,賀鍵袖管裏突然飛出三枝弩矢!三枝弩矢實在來得突然,雖然卞子謙己有準(zhǔn)備,但因受賀鍵的話和動作迷惑,到底有點放鬆,是以直至弩矢來至身前,卞子謙才曉得偏身舉劍擋架!
“當(dāng)當(dāng)當(dāng)”三響,弩矢落地,但賀鍵的刀已到!他出刀之快,江湖罕見,連卞子謙這種曆過無數(shù)風(fēng)浪的人,也感詫異!昔年的殺手之王,今日的丁大俠,又豈是浪得虛名之輩?雖然失了先機,仍能沉著應(yīng)付,見招破招,刀劍相交,密似炒豆之聲,響個不絕!
賀鍵的刀越使越快,令人難以想象,他到底還可以將速度加至何等程度,而且氣力悠長,一招緊過一招,沒有絲毫的空隙!
卞子謙不由又忖道:“瞧不出這廝真有兩下子,不知他還有什麼厲害的殺著,他一直計算著我,而我對他卻毫無防備,久鬥也不利於我,得想個辦法,速戰(zhàn)速決,方為上策!”
主意打定,剛好賀鍵變招斜劈,卞子謙長劍一橫,左掌突然探去,火把雖不是什麼利器,但熱力迫人,賀鍵吃驚之餘,下意識地向後退了一步!
此乃千載難逢之良機,卞子謙豈肯放過?立即提腕翻劍反攻!他一口氣攻了七八劍,亦以快製快,終能平反敗局,他歎了一口氣,不由哈哈笑道:“索世雄,老子幾乎上了你的當(dāng)!”
賀鍵笑道:“想不到你到底還是猜出我的身份,可惜可惜!”
“可惜什麼?”
索世雄(賀鍵)道:“我可惜自己運氣不佳,否則你剛才已死在那三枝弩矢之下!”
“莫忘記你自稱老子是先賢?我是個殺手之王,豈是你望脊能及的!”卞子謙嘴上說著話,手中長劍絲毫不慢。
索世雄亦不示弱,道:“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換舊人,此乃千古不易之理,你是先賢,自然不如我這個後進(jìn)了!”
“快說,你怎知老子的底細(xì)!”卞子謙眉宇間布滿了殺機,狠狠地道:“你肯合作,必有你的好處!”
“索某若答應(yīng)你,又怎能當(dāng)殺手之王?隻能當(dāng)傻子之王!與你合作最多落個全屍,但索某則必然與你鬥到底,今夜不是你死,便是我亡!”索世雄見對方漸漸占上風(fēng),不敢怠慢,手腳、拳掌鋼刀齊施,展盡平生本領(lǐng)!
卞子謙誌在必得,自個會讓他得逞,左手的火把不斷戮出,使對方分神,這兩人實乃不愧是殺手之王!通常殺手的武功未必高,因為殺人未必需要以武解決,但這兩人都具有真實本領(lǐng)。
卞子謙勝在功力深厚,經(jīng)驗豐富,但他當(dāng)“大俠”太久了,殺手原有的兇悍敏銳,已遂漸消失,索世雄正好與他相反,銳氣正盛,固此一時之間難分勝負(fù)。
兩人鬥了百多迴合,雙方均漸漸不耐,尤其是索世雄幾番受製於火把,不由暗下決心:“今夜要憑真本領(lǐng)取勝,必須先斬斷他手中的火把!”他意在刀先,身隨刀變,偏身一讓,忽然迴刀一削,“刷”的一聲,火把已削成兩截!
卞子謙見他身法變,製敵機先,以火把刺出,忽然刀光一閃,眼前一黑,火把頂端因而落地,他反應(yīng)極快,將手中那截鬆枝當(dāng)作判官筆來戮出!
索世雄一招得手剛剛一喜,又聞脅下風(fēng)生,吃了一驚,連忙迴刀削去,但卞子謙的長劍已點至其喉頭!
好個索世雄身子忽如樹葉一般,向後側(cè)飄!他退卞子謙立進(jìn),長劍如出洞毒蛇,直取其胸!這一劍其快如風(fēng),索世雄匆忙舉刀一擋,隻聞“當(dāng)”的一聲,刀劍揚飛,卞子謙趁對方立足未穩(wěn),一腳蹴出!
索世雄閃避不及,但聞“蓬”的一聲,小腹被踢中,身子登時如皮球般飛起!卞子謙大喝一聲,抱劍急飛,向索世雄刺去!
索世雄剛落地,卞子謙長劍已將至,說時遲,那時快,索世雄左臂一抬,袖管內(nèi)又發(fā)出三枝袖矢!這次由於距離近,卞子謙反應(yīng)雖快,閃避亦快,左臂仍被其中一枝擦過!
索世雄亦趁此刻,爬了上來,捂著肚子向內(nèi)宅奔去。卞子謙冷笑一聲:“今日若讓你溜出此宅,老不豈非要在江湖上除名!”他一句話未曾說畢,人已撲前。
索世雄連頭也不敢迴,亡命而奔,眼看卞子謙即將追到,他左臂向後一揮,喝道:“看箭!”
卞子謙吃了一驚,立即蹲身舉劍一撩,誰知索世雄袖矢早己射光,隻是虛晃一下,他借卞子謙稍慢,踢開一扇門,蹌踉地奔進(jìn)去!
卞子謙大喝一聲:“那裏逃!”隨後飛入,原來裏麵是內(nèi)廳,索世雄受傷似頗重,坐在一張椅上喘氣。卞子謙目光大盛,慢慢走前,冷冷地道:“後進(jìn)到底不如先賢,長江後浪亦未必能推前浪!”
索世雄道:“你隻是運氣好而已,否則剛才已死在袖矢之下!”
卞子謙哈哈笑道:“你也算得是個行家,理應(yīng)知道在武功上沒有僥幸之事!索世雄,若我是你,必然心服口服!我還是丁謙丁大俠,而你將在世上消失!念在同行份上,且問你可有遺言交代?”
索世雄頹然道:“勝者為王,敗者為寇,夫複何言?索某無親無戚,無牽無掛,若說有遺言,也是對你而言!”
卞子謙一怔,問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死了之後,你還未能當(dāng)大俠!”
卞子謙心頭一跳,道:“不錯,我?guī)缀跬浟耍煺f,是誰派你來殺我的?”
索世雄道:“我說了之後,有何好處?”
卞子謙目光一變,冷冷地道:“給你全屍!”
索世雄哈哈笑道:“全屍也好,分屍也好,還不是要死,你速速下手吧!”
卞子謙慢慢走前,道:“待老夫讓你吃點苦頭,也許會改變想法!”話音剛落,忽然雙腳一虛,地板突然打開,卞子謙猝不及防,直墮下陷阱!
陷阱深愈五丈,幸好卞子謙反應(yīng)較快,淩空卸勁,雙腳落地而不必受傷。隻聽索世雄的聲音自上麵傳下來:“我早已說過,長江後浪推前浪,是千古不易之理!奈何你不相信!”
卞子謙怒道:“索世雄,你用此手段,算得什麼英雄?你不是說與卞某單打獨鬥麼?”
“對呀,索某幾時有幫手?我在信上可沒說不設(shè)陷阱!”索世雄大笑。“其實你也是行家,我用再卑鄙的手段對付你,也平常得很,咱們這行有一句話:為達(dá)目的,不擇手段!也許你做大俠時間太長忘記了,哈哈……”
卞子謙成功在望時才陷於萬劫不複之境,心情之劣,可想而知,不由破口大罵起來。索世雄笑嘻嘻地道:“卞兄的心情,小弟完全了解,未知你有否遺言遺誌?”
他以牙還牙,卞子謙更怒,罵道:“索世雄,我操你娘的皮!你我同行,也望有人能脫離泥潭,重新為人,因何要殺我?難道你錢還未賺夠?”
索世雄竟然不反唇相稽,半晌方喟然道:“卞兄,小弟也有不得已的苦衷,我不殺你便不能脫離行列,不脫離殺手行列,錢再多也無福消受,我不想重新做人後,當(dāng)什麼俠士,隻求能像一般平凡的百姓,過著平靜的生活!我這個要求並不過份吧!”
卞子謙大驚道:“你有此想法,就更加不該害我!”
索世雄道:“你脫離殺手行列已十年有二,最低限度你已享受過十多年人生,而我至今還未知其滋味!武林有史以來,便有殺手這個行業(yè),當(dāng)殺手的不下萬人,但能夠退出江湖仍活在世上的,隻有兩個人……”
卞子謙冷笑道:“你和我!”
索世雄道:“不是,在你之後,又有一位殺手之王,換而言之,此人成名期正好在你我之間!‘索命刀’柳戴堅,你聽過麼?”
卞子謙道:“我現(xiàn)在隻關(guān)心自己,你殺了我,便真的可以脫離殺手行列?嘿嘿,是誰恩賜予你的?你以為我可以重新做人,甚至取得大俠之佳譽,你便也能得到?別做夢了!”
索世雄坦然地道:“老實說,在下也隻有七成把握,隻要有一分把握,我也不會放過!”一頓又道:“你到底有沒有遺言?念在同行份上,在下也讓你全屍,把蓋子合上,你便會餓死,若不願受苦,可以自震心脈!”
卞子謙急道:“且慢!如今我已將死,你不如將雇主的姓名告訴我,以免我死不瞑目!”
索世雄道:“不是在下不肯告訴你,實在是連我自己也不知道,對不起,咱們要來生才能再見了!”
話音剛落,忽聽有個陰森的聲音道:“未必,今生還有幾天可以相聚!”
索世雄吃了一驚,猛一迴頭,隻見頭頂上有一張巨網(wǎng)飛下,那張網(wǎng)十分巨大,索世雄欲飛出巨網(wǎng)範(fàn)圍,根本已來不及,說時遲,那時快,又有無數(shù)暗器飛來!
黑暗之中,又在匆促之間,看不清有多少暗器,但聞聲已知數(shù)量很多!索世雄手腳受網(wǎng)牽製,無法擋格,幸而他反應(yīng)很快,立即縮進(jìn)地道裏,雙手扳住邊緣,淩空掛著,隻聞地上叮叮當(dāng)當(dāng)之聲不絕於耳,幸好沒有被射中,就在此刻,他又聽到一個尖銳刺耳的笑聲!
那笑聲十分難聽,令人毛骨悚然。索世雄剛因為“收拾”了卞子謙,而泛起之興奮心情,霎時間煙消雲(yún)散!萬料不到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自己亦遭失敗!他嘶聲大叫:“你到底是誰?”
笑聲一停,道:“是你的行家,比卞子謙出道還早!有人雇你殺卞子謙,也同時雇我殺你!不過正如你們所說,彼此是行家,不為已甚,也讓你落個全屍吧!”
索世雄雙臂用力,引體上升,誰知耳畔又聞那人道:“你千萬別起來,否則死得更快!哈哈……”笑聲未了,頭頂突然有一塊大石板跌了下來!那石板極大,索世雄若不鬆手,十指必被砸碎,他萬般無奈,隻好往下躍去!
五丈距離眨眼即至,索世雄一落地便聽到卞子謙的冷笑聲!他似一個泄氣的皮球,全身力量像被人一下子抽幹,頹然坐在地上!
出口被大石封住,地洞裏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索世雄忽然想哭,又聽卞子謙道:“閣下若認(rèn)為活活餓死的滋味不好受,倒不如震脈自盡吧!”
索世雄惱羞成怒地道:“我死了難道你能活?有什麼好得意的!”
“我本已一腳踏進(jìn)鬼門關(guān),隻可惜你由高處跌下來,陪我一齊死!哈哈……”
索世雄自地上一躍而起,厲聲道:“我由高處跌下來?但你比我更高!你是由天上跌下來!堂堂的丁大俠,活活餓斃在井內(nèi)……哈哈,我是殺手,殺手從來都是無好結(jié)果,但有一位大俠陪伴,黃泉之下不寂寞,死得好,死得好!”
卞子謙陰陰地一笑:“我本該在十二年前便死了,能夠多活十二年,還能夠風(fēng)光一時,雖死無憾,而你呢?你由始到終都活在黑暗中,就像蝙蝠般,你得過什麼?你知道風(fēng)光是什麼滋味麼?”
索世雄心頭一悲,忽然不能自製地嗚嗚哭起來,哭得好不傷心。卞子謙怒道:“你哭汁麼?膿包!”
“我哭與你何幹?”索世雄哭得更傷心了。半晌卞子謙也忍不住哭了起來,而且哭聲比紹世雄更響,也更加傳心!
地洞裏嗚嗚地響個不停。索世雄忽然問道:“你跟幾個女人睡過覺?”
“十多個!”卞子謙問道:“你問這個作甚?”
索世雄又嘶聲大哭起來。卞子謙訝然問道:“難道你未跟女人睡過?”
“難怪你認(rèn)為死而無憾!”索世雄哭道:“我連女人是什麼味道也不知道,我隻看過一具全裸女屍!”
卞子謙愕然地道:“你身體有毛病?不看活人看死人!”
索世雄喃喃地道:“殺手多數(shù)都是被迫的,在下亦是,但我很早便立誌要步你與柳鐵堅的後塵,全身而退,所以嫖賭飲吹絕不沾染……”
卞子謙冷笑道:“偶然飲幾杯酒,到青樓玩玩,與全身而退似無關(guān)係!”
“不,偶然喝幾杯酒,問題尚不大,若然一試之後,不能自拔,沉溺欲海,又豈能達(dá)到目的?”索世雄吸了一口氣,續(xù)道:“那次我去信陽殺飛虎鏢局副總鏢頭潘至義,他剛好與小妾在燕好,給予我很大的方便,但我誌在殺人,無心偷窺,趁機一刀殺死了潘至義,那女人叫了起來,我順勢也給她一刀,所以……”
卞子謙歎息道:“真可憐,既然連女人也未沾過,自然還沒有兒子,這又不如某家了,卞某已有兩子一女傳香燈!”
索世雄長歎道:“所以我實在死不瞑目!”
“難道卞某便會瞑目?算起來都是你不好,才弄至這個田地!”
“你如果恨我的,大可以過來殺了我,在下絕不會邇手!”
“沒出息,如今我殺了你又有何用?”卞子謙忽然點亮了火折子,索世雄吃了一驚,連忙轉(zhuǎn)過頭去,舉袖拭掉臉上的淚痕,卞子謙冷冷地道:“你哭完了沒有?”索世雄迴首怒目以視。“你敢恥笑在下?”
“誰有心清取笑你?”卞子謙沉聲問道:“你到底知不知道是誰雇你殺我的?”
索世雄道:“在下最後一次答複你!在下不知道!你想那一位雇主會讓殺手知道其身份?除非萬不得已,或者是要殺的是個十惡不赦之人!”
“起來!你賴在地上作甚?”
索世雄怒道:“你想折磨我?哼,你還未必有這個本領(lǐng)!”
卞子嫌又好氣又好笑地道:“你簡直是個混球!這個陷講是你設(shè)的,你當(dāng)然也知道出口,快來帶路!”
“若另有出路,剛才在下還哭什麼?”卞子謙舉著火折子看了一下,隻見地洞四周均砌了石板,形狀就似一口枯井,當(dāng)下問道:“這是你發(fā)現(xiàn)的?”
“是雇主提供的數(shù)據(jù),後來我看過,知道機關(guān)未曾失靈,所以將你引來此處!”
卞子謙忽然醒起一件事來,問道:“替你送信的那名女人是誰?”
“她便是段博古的小星,昨天晚上我知道你在今午便要離開,所以返迴客棧,便由後門溜掉,跑了幾十裏路去找她,所以中午去古都樓遲到了!”
卞子謙臉色一變,澀聲問道:“段博古滿口仁義道德,他會納妾?我不信!”
“嚴(yán)格說來,他隻是金屋藏嬌,那女人隻是他的情婦。她雖然容貌平凡,但溫柔體貼,比他妻子好多了,而且她還會生兒子!你自以為已將段家殺盡,可惜還漏了兩個人!”
卞子謙寒聲問道:“你怎會知道?這也是雇主提供的?”
“不是,是我無意中知道的,我對她說家兄也是被卞子謙殺死的,如今已查明丁謙是卞子謙的化身,她便肯替我做任何事了!”
卞子謙顫聲道:“我自以為一切做得幹淨(jìng)利落,原來還是……咳咳,你不希望死在這裏吧?咱們一齊試試能否找到出口!”
索世雄精神稍振,道:“也好,在離開此處之前,你我須捐棄舊嫌,同舟共濟!”
卞子謙沉聲道:“一言為定,違者天誅地滅!”當(dāng)下兩人各以刀柄敲打四周的石板,聲音沉實,證明沒有甬道或出口,地洞深逾五丈,寬丈餘,既不能躍到出口,亦不能爬上去,兩人頹然一歎,一屁股坐在地上,火折子恰在此時熄滅,地洞重歸黑暗!
“卞兄,咱們還是坐在這裏等死吧!”
卞子謙罵道:“混蛋,你真令人失望!在未死之前一刻,也要想辦法!”
索世雄冷笑道:“難道你可以化作蒼蠅飛出去,或者變成一隻壁虎爬……”話至一半突然住口!
卞子謙冷笑一聲。“怎不繼續(xù)說下去?”索世雄倏地站了起來,興奮地道:“咱們雖然不能化作壁虎,但仍然可以爬上去!”
卞子謙怒道:“你在做夢!”索世雄並不反駁,自懷內(nèi)摸出一支火折子來點亮,火光一起,他指著壁上的石板道:“你瞧,這裏大概建造年期已久,石板與石板之間已出現(xiàn)了縫隙,.咱們用劍或刀插進(jìn)去,借力……”
話未說畢,卞子謙已歡唿一聲,叫道:“你終於說出了一句象樣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