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在嘔吐。
葉雲在那碎裂的地麵上,他身上焦黑,絲織的衣服上麵破了無數的大洞,他的頭發淩亂,好像是瘋子一樣,他眼睛透出惡光,不是瘋子,是惡魔。
揮揮手,人都帶了上來。
兩個人,白胡子老頭,他才三十多歲,看起來至少有九十歲,他身上穿著的是黃色的衣衫,破到不成樣子。
鐵塔一般的巨漢,臉上的虯髯已經把臉快遮住,身上穿著的獸皮,就好像是被老鼠啃過,羞處都不能遮擋。
他們的背上都鎖著鐵鏈,鐵鏈穿過了琵琶骨,腳上的鐵鏈穿過了脛骨,所以他們走不太快。
劉氏家主,劉守正,淩氏家主淩玉書。
他們活著與死了或許沒有什麼區別。
帶到葉雲麵前,葉雲灰頭土臉,他本來是一個光彩照人的人,也是一個優雅的人,現在他和優雅沾不上邊,他看起來像個瘋子。
“我說過會留你們一條命,這卻是你們自己找的。”
狂笑,沙啞的狂笑,笑聲直上天穹,也直下九地。
粗豪的狂笑,裏麵的悲聲讓人心悸。
劉守正,淩玉書狂笑。
一方之主,一個是掃地的,一個是喂馬的,他們掃地喂馬還不是太方便。
他們笑,笑生不如死。
他們四望,地麵躺著的是宗族中的好兒郎,好兒女,他們食不裹腹,他們衣不蔽體,他們遍體鱗傷,舊傷多過新傷。
新鮮的血液從他們身體上不停的流下來,衝刷掉他們的恥辱,他們拚過,他們死得其所。
葉雲厭惡的看看,“都拉下去吧。”
手起刀落,大好的頭顱,一顆一顆的滾了下去,怒目圓睜,死原來真的會不瞑目。
不停的刀聲響起,不停的頭顱跌落,砍頭是個力氣活。
猥瑣的中年人,在萬萬人中,你最後一個才注意到他的中年人,走了上來,“少主,我舉報他們兩人外通作亂,這個月能不能給我族人多點口糧,最近老人與小孩有餓死的。”
唯唯諾諾,其意極謙恭。
“是麼?”葉雲揮揮手,他的心情不太好,葉龍走過來,“從這個月起楊庸的族人口糧減半,什麼時候人少了一半,他們也
能夠吃得飽些。”
猥瑣的漢子臉色變,瞬間即沒,“少主,這個不行吧,畢竟我是有功的。”
“有功麼,你隻說淩氏劉氏私通雷寧,有沒有說過他們合族都要對付我?”他已經走了出去,口糧減半,看來又會餓死不少人的。
楊庸呆立半場,他摸摸自己破損的袖口,他的老婆成嬌是信陽成衣第一人,他穿的衣服是破的,他看看地麵的淩玉書,劉守正,自己的衣服雖破,比起他們好了許多,人該知足了。
他遁去。
葉雲在那官道口,他將去而未去,他的前麵著一個女人,瘋女人,身上有惡臭,瘋到極處,她的身上佩著一個大大的玉佩,上麵寫著一個大大的淩,淩氏中人,淩氏有瘋婆子,這不是新聞,養著這個瘋婆子沒有一點用,所以任由她遊蕩無依。
她看起來是個瘋婆子,她的神智極清明,死亡的味道,砍頭的聲音讓她的神智清明過來,她在路中間,最後一個淩氏中人,應該是怎麼個死法?
淩氏的劍訣,葉氏的劍訣,她或許忘得差不多了,她能記得的隻有仇恨。
“如果我沒有奪你的劍法的話,他們今天會不會躺在這裏?”這個問題她一直沒有明白,她一直想知道,如果能夠迴去,她寧願這一切是個夢。
有黑影劈空而下,葉氏的劍訣,大乘的威力,黑衣人是葉龍,敢擋在葉雲麵前的人都得死。
劍沒有劈下去,路中間多了一個人,穿白紗,著狐皮的人,女人,極美的女人。
聽說北蒼出美人,狐皮的美人,如狐一媚,如狐一樣美。
任由那劍從空中落下,她的美目淡漠,眸子眨都沒有眨一下,冷靜到這樣地步。
劍到了一寸七分處,劍氣收緊,額頭上麵隱見血絲,滴滴血跡流了下來,麵紗被劈開,露出清麗容顏,絕世容顏,依惜可見,那人你曾經見過。
千千萬萬人中,你遇見了她,隻是一眼,千萬年之後,你看見了她,隻是一眼,就記起了她。
是靈兒。
李小橋的喉嚨收緊,靈兒是他永遠的痛,北蒼邊境,風雪途,有歸人,南渡的雷寧從地上拾起了她,她還好麼
?
劍終於劈不下去。
葉龍退開,麵有難色,靈兒與葉雲的關係,他當然知道,他退走了。
“是你?”葉雲冷冷道。
“是我。既然你能夠殺死這麼多人,也不介意再多殺一個。”葉雲不似以前的葉雲,她也不是以前的靈兒,她的膽子大到死亡都不能威脅到她。
“你走吧。”葉雲氣勢矮了下去,他突然變得倦怠,沒有一絲力氣。
靈兒已經跪下,她跪下的時候,膝蓋前挪,嬌嫩的雙腿在地上摩挲,血跡斑斑。
拉住葉雲的腿,“你可不可以不要再殺人,可不可以與我遠走他鄉,什麼都不要再管?”
他的臉上紅了又青,青了又紅,血氣在翻湧,他在想什麼?
“這絕對不可能。”轉身,將那女人推開,手上的力氣至少有數百斤,女人落下地去,看樣子會撞到血流滿地。
一隻大手伸了出來,骨節粗大的手,一把將女人扶住,將女人扶正。
一張黑狐臉,長長,眼角向四麵延伸,身上穿著的衣服非絲非棉,修真門人穿著的衣衫都是特殊手法所製,尋常人是得不到的,是無量清風山門人的衣服。
是李小橋,無量李小橋,盛名日熾,遠到信陽,都說他一張黑狐臉,眼角細長,與妖物類似,在無量入真會上,將丹辰山有數人路寧擊倒,而且是一合之內。
十合是冷門,一合是實力。
千裏傳,萬裏揚,無量地界,數萬裏,據傳,無量入真會,除了成劫外就數李小橋奪魁的機會最大,丹辰山第一人,步龍反而排在第三位。
隻有李小橋有膽量在葉雲的麵前插上一手。
眼睛直視過來,李小橋將眼神看向旁邊,他不想看到自己變成這樣,沒有鏡子,對著對麵的人和照鏡子沒有區別。
“你能不能對女人客氣點,能不能不要殺那麼多人?”李小橋隻能這樣問,問葉雲,好像在問自己。
“你是李小橋?”
默默無言,沉默就是承認,上上下下打量一番,信陽葉氏與無量山近幾年沒有交集,也不需要有交集,那壓人的氣勢綿綿不盡,從葉雲身上湧出來。
氣勢更盛,清和光潔的氣息,
從李小橋身上湧出,那氣息將要把整街布滿。
此起彼伏,誰又能比誰更高明。
衝天的浩氣,其色雪白,兩道光氣爭先,一爭長短可以用這麼樣個法子。
光氣已經是光柱,光天白日,兩道光柱,衝出四野,在半天之中迴蕩。
葉雲臉上微有詫異,李小橋不一定有自己強,他的光氣卻看不出來路,白色,像空氣般透明,不是修行。
卻是什麼。
冷靜,靜漠,這一刻時間停滯,空間再沒有移動,能聽到的有心跳聲。
光氣或許催動無上神佛,天上的天像有變,沒有下雪,下起雨來。
暗中窺視著修羅場的平民這一下四散,雨水衝開血腥氣,味道難聞到極致。
衣衫漸濕,後麵的女人有悲聲,李小橋歎了口氣,他決定走了。
他拉起那女人,“無量山上風景極好,是個修身的好地方,不如上無量去吧。”
悲切的女子,自己的夢中人,上無量是個好法子。
靈兒看了看雷寧,雷寧還沒有斷氣,他的喉嚨裏麵喘息,大口大口的喝著雨水。
過去拉起了他,李小橋扶著他,三人慢慢向前行去。
拔刀聲,無數刀聲,拔刀與拔劍是一個聲音。
午後,空氣清爽,“看到沒有,今天信陽大戰,戰後有一個黑小子扶著個帶麵紗的北蒼女人和一個大漢上無量山了。”
葉氏酒樓,午後,有客人還沒有走。
“怎麼沒有看到,那大漢就是今天對決葉雲的人,葉雲實在有乃父風,我看宇內沒有幾個人能勝過他。”
“是麼。可是聽說今天上無量的那小子帶走了他的女人。”
“哪一個女人,葉雲的女人多到數不過來,不知道你說的是那個,不過聽說扶走的是一個瘋女人,葉雲的女人不會是瘋子吧。”
“你們都說錯了,無量山是葉準發跡地,葉雲隻是代他父親給無量山一個麵子罷了,至於那瘋女人,明明看到她出城去了。”
都是酒醉的人,酒醉後說的都是醉話,醉話說錯了也沒有關係,就算被葉雲聽到他也隻會笑笑,這些醉話聽起來是很有趣的。
雷寧躺在床上,他苦笑,他說的傻話全
部被麵前的人聽到了,他說過會入信陽,將葉雲的頭擰下來,為她報仇。
他被人家打到床上躺著,聽他傻話的人現在靜靜坐著,原來她是葉雲的女人,或者說是仇人,愛之深,責之切。
麵前坐著的是白胡子老頭,清遠。
“是受雷力所傷,不是太重,葉雲下手的時候,並不是死手?”
雷寧苦笑,不是死手,說明餘力不盡,不盡餘力,正說明葉雲比他高明太多。
“功力大損,如果能有紅毛蒼狼的牙齒,還能夠恢複。”
“什麼地方有紅毛蒼狼?”問話的是帶麵紗的女人,靈兒,雷寧的重傷與她無關,與葉雲有關。
“紅毛蒼狼,通體紅色,身上帶火屬性,是禁山魔獸,體長百丈,估計無量山還沒有人能夠獨力麵對它。”
清遠說得淡然,靈兒知道他說的話意味著什麼。
取這樣魔物的牙齒與要人命沒有區別。
“我可以為你取來。”清遠後麵是李小橋,葉雲打傷雷寧,李小橋自己覺得有責任。
後麵有人進來了,三大宗師,卡爾斯,道機,水月。
一樣的渾身正氣,接近年許時間,道機給李小橋的感覺一直是一身正氣,現在他看來更正直了。
他的身上少了什麼,少的是與天爭的勇氣,少的是背上的無量信物,兩者有關係,不是唯一的原因。
他們走到床前,看了看躺在床上的雷寧,雷寧有傷,輕傷,沒有傷到肺腑,短時間內好不了。
如果大夏知道北蒼的悍將現在睡在無量山上,兵事再起,天下百姓陷入水深火熱之中,再正常不過。
這個消息絕對不能透露出去,時間也不能太長。
道機得直直,眼神犀利,“小橋,等到入真會後你再去不遲。”沒有勸阻的意思,或許因為勸阻不了,或許因為……
入真會還有最後七天,最後一戰就將揭曉,為了那膺品破魔不被人識破,為了清風山能一飛衝天,他都應該入真會之後再去行險。
李小橋也這麼認為,李青鸞沒有醒,自己的殘軀大有價值。
道機看了看靈兒,她與雷寧什麼關係,不是他該過問的。
他看向水月,再看雷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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