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不服氣的人小聲嘀咕道:“就一個(gè)小油坊罷了,賺錢是賺錢,可哪裏就能扯上什麼一族興旺?”
這話落到燕宏偉耳中,他原本就打算趁著這個(gè)機(jī)會,說清楚油坊對族中的重要性,便道:“我知道你們有些人心裏不明白,那今兒我就說個(gè)明白,這油坊的油,主要用的是大豆。大豆是什麼?那是給畜生吃的賤物,除了做豆腐,幾乎就隻能用作飼料,除了荒年,實(shí)在沒有吃的,誰吃豆子?可現(xiàn)在有了油坊,這豆子能榨油,往後咱們百姓種豆子,再也不愁賣不出去。且因著能榨油,豆子不愁賣不說,價(jià)格也能賣得上,這對全天下的百姓,都是好事兒啊。這豆子榨油的技術(shù),出自咱們燕氏,往後誰提起豆油來,不會誇一聲咱們燕家做了件好事?有了豆油,豆油價(jià)格又便宜,全天下多少人家,一年裏能多吃幾口油?這能不是好事?有了好名聲,咱們燕氏的子弟往後在官場上,是不是能走的更容易些?你們眼裏隻看到銀子,可曾想過這些?”
那些家裏已經(jīng)有人做官的,還有家中子弟書讀的好,將來有希望能考中進(jìn)士為官的,都不住點(diǎn)頭,深悔自己今日的魯莽行徑。又不住慶幸,還好有族長這樣的明白人過來,把這件事情給止住了。
燕宏偉見不少人都變了臉色,才道:“這裏頭的厲害,我和你們也都說清楚了。往後誰再來油坊鬧事,那就是和我們?nèi)暹^不去,是咱們燕氏的罪人,我也不再說這些有的沒的,直接去族,我們燕氏,沒有這樣不孝不義的子孫!好了,今兒這事,你們錯了,該罰的還是得罰,就罰這所有來的人,去跪三天祠堂,好好在的去我燕氏的祖宗麵前,懺悔幾天,往後可不許再犯。”
哪怕就算心裏有不服氣的人,被老族長這幾句狠話一放,也不敢再說什麼。
不過,讓人沒想到的是,自老族長訓(xùn)話後一直沒有出聲的燕展明這會兒卻開了口,道:“慢著,族長大伯,小九有幾句話要講!”
燕宏偉心頭一稟,他這連罵帶罰的,看似全是為油坊好,可也是為了防著燕展明這小子不依不饒啊。果然,這小子最後關(guān)頭開始發(fā)力了。
燕宏偉很不想讓他說話,可他總不能捂住這小子的嘴,隻好道:“好,說起來,今天這事,受委屈的是你,你有什麼話就說吧。不過他們雖然有錯,到底是你的族人,打著骨頭連著筋呢,你且寬心些,也給他們個(gè)改錯的機(jī)會!”
燕展明笑道:“族長大伯的話,我自是要聽的。不過今兒這事,確實(shí)也叫侄子是真寒了心。這世上,果然好人是不能做的麼?善義之舉,就是斷自己活路麼?今兒這事且不說,往前我那五叔,為族裏的讀書子弟,不敢說鞠躬盡瘁,卻也是花了無數(shù)心血的,我那短命的四哥,為了救燕展昂等人,連命都丟了,可得到了什麼?老父病妻幼子,不得不離了族人自尋活路,結(jié)果我那可憐的四嫂子,在逃難的路上便沒了。報(bào)幸留下幾個(gè)孩子和我那五叔都安然迴了鄉(xiāng),這也是我那四哥四嫂在天上護(hù)佑著他們啊。”
“族長大伯您處事公允,當(dāng)年逼我的那為族中子弟用盡心血的五叔,還有幾個(gè)可憐孩子自尋活路這事兒,您就一點(diǎn)都沒什麼話說?今兒既然人來的齊,族長大伯,您就把這事兒一道處置了吧。還有我這油坊,當(dāng)初也是五叔發(fā)的話,說不能隻管著自家賺銀子,自己家日子好,也別忘了族人,得分一成利給公中,每年添些祭田,用於族中子弟的讀書,科考,還有族裏孩子們的婚嫁,五叔的話,我們做後輩的不敢不聽,便允了下來,找了昌族兄把這事兒給辦了,可如今得到的是什麼?是合族的人兄弟們來逼我,想要壞了我油坊的生意,偷得這榨油的技術(shù),自己去開油坊呢。這種不義之事,也虧得他們有臉做出來!這樣的族人,我們要不起。族長大伯,法不責(zé)眾,他們聚了這麼多人過來逼迫我,所仗不過如此。我們也不想叫族長大伯您為難,可這樣的族人,也恕我們家真的要不起,您還是主持一下,就把我們這一支,給分了宗吧。分宗之後,我們自尋地兒搬出古莊,從此和古莊燕氏,再無關(guān)係!”
此話一出,所有的人都愣住了。
沒有人會想到,燕展明這小子,竟然能說出要分宗的話來。
“你這混帳小子,分宗的話你也敢說!”燕宏偉愣了半響,方罵出一句。
燕展明沉聲道:“侄兒提出分宗,自是侄兒混帳,可也好過哪一天落得我四哥燕展昱的下場,命都為族人舍了,結(jié)果老父病妻幼子還要被族人逼的去死。這樣的族人,侄兒不敢要!侄兒寧願做個(gè)沒有族人庇護(hù)的人,叫外人害死,侄兒沒什麼好怨的,叫自己血親族人害死,死都閉不了眼。侄兒那沒福的四哥,隻怕眼就沒閉上,這會兒說不定,正在睜著眼看著他的這些族人呢。”
話說到這一步,滿場好幾十口人,竟沒一人敢再說一句的。
一時(shí)場中靜可聞落針之聲。
半響,還是四叔公燕宏敬歎了口氣,道:“該去祠堂裏跪著的,都去跪著吧。至於明九侄你提的分宗之事,這……不是小事兒,也不是你一個(gè)後輩能當(dāng)家的事兒。且等我們幾個(gè)族老,再和你五叔七叔談?wù)劊退阏嬉肿冢策得你遠(yuǎn)在京城的大伯,還有金陵那邊的四叔在,這分宗才好議定。今兒且就這樣吧。”
說完,又叫了族長和幾位族老:“咱們先去瞧瞧老五哥去。”
這會兒再沒有人提關(guān)於油坊的一個(gè)字,一時(shí)燕忠自領(lǐng)了跪下祠堂的人去跪祠堂,而燕展昌則扶著老父,並著幾位族老,一起去了燕宏揚(yáng)的家中。
等人差不多散盡了,雲(yún)朝還在那兒愣神,心裏卻對九叔佩服的五體投地。
分宗,自然是不可能的,不過後續(xù)如何處理,雲(yún)朝卻好奇的很。(謝謝墨憶親愛的打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