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小蕓神色一正，緩緩說道：“所謂具有‘妙手迴春’能力，就是具有濟(jì)世之才！而‘濟(jì)世’之才又可分為‘慈悲濟(jì)世’，及‘經(jīng)綸濟(jì)世’兩者，慈悲濟(jì)世，莫如‘良醫(yī)’，經(jīng)綸濟(jì)世，莫如‘良相’。”
艾鳳翔“呀”了聲，表示讚佩地，目注項小蕓，搖頭歎道：“虞兄思慮，真夠周密，居然想到了‘良醫(yī)良相’方麵。”
項小蕓微笑說道：“我們身在江湖，要想邀請廟堂中的‘濟(jì)世良相’，到‘銷魂堡’內(nèi)，親為證盟，自然絕無可能！故而隻好把目標(biāo)移近，範(fàn)圍縮小，尋一位‘濟(jì)世良醫(yī)’，玉成其事。”
“找位良醫(yī)，就不難了……”
話方至此，便被項小蕓冷笑一聲，截斷了他的話頭，揚(yáng)眉說道：“艾兄認(rèn)為不難，小弟卻認(rèn)為不易，因為良醫(yī)雖多，我們卻不是登門求診！是要請他與我們同去被稱為‘人間鬼域’的‘銷魂堡’呢！”
艾鳳翔聽得方自一怔，項小蕓又繼續(xù)說道：“故而，我們將欲尋找的理想人選，不僅要是‘良醫(yī)’，並必須是與武林頗有淵源的‘蓋世良醫(yī)’。”
艾鳳翔靜聽至此，雙眉一挑，接口笑道：“虞兄，我想起一個人了，他不單可以稱為‘蓋世良醫(yī)’，並可稱為‘蓋世俠醫(yī)’。”
項小蕓業(yè)已把對方誘得完全吻合自己心意，聞言之下，遂雙眉微蹙地，略作思索之狀。
艾鳳翔向項小蕓搖手叫道：“虞兄不必想了，你且衡量衡量，‘酒糟扁鵲’莊七先生，是不是適當(dāng)人物？”
項小蕓佯作驚喜頗甚地，點頭笑道：“妙極，妙極，真虧艾兄想得出這隻‘酒糟扁鵲’，便由我負(fù)責(zé)邀請他替我們證盟便了。”
艾鳳翔含笑說道：“虞兄恐怕還要費(fèi)番唇舌，這位‘酒糟扁鵲’莊七先生，是向稱性情古怪的呢。”
項小蕓搖手笑道：“再古怪我也不怕，因為莊老七不是完人，他有缺點。”
艾鳳翔失笑說道：“虞兄這‘缺點’二字，作何解釋？”
項小蕓揚(yáng)眉答道：“莊老七的缺點，充分在他‘酒糟扁鵲’外號中，顯露無遺！我隻要向他許個願兒，他定即像尊大慈大悲的菩薩化身，有求必應(yīng)。”
艾鳳翔笑道：“虞兄打算向‘酒糟扁鵲’莊七先生，許個甚麼願呢？”
項小蕓妙目一翻，神光四射地，得意笑道：“我允許把‘銷魂堡’中的所有美酒，全給‘酒糟扁鵲’莊老七喝個精光，他還會不流著口水，跟我走麼？”
艾鳳翔點頭笑道：“好，我們就如此決定，小弟去尋‘冷麵閻君’郭白楊，虞兄去尋‘酒糟扁鵲’莊老七，彼此準(zhǔn)備在‘銷魂堡’中，定盟結(jié)義，永為兄弟了。”
話完，霍然轉(zhuǎn)身，走到竹君姑娘的墳?zāi)怪埃笆忠灰尽?br />
項小蕓看得暗暗點頭，心想天下事往往奇妙萬分，就與竹君姑娘的一縷芳魂，以及自己的冷言寒語，居然便把這位向來以兇暴著稱的“玉麵郎君”艾鳳翔，感化得先後判若兩人地，氣質(zhì)大變。
艾鳳翔對墳長揖之後，向項小蕓微一舉手，便率領(lǐng)他那梅妃、夏姬、菊兒等三位美姬，飄然而去。
項小蕓目送他們身形消失以後，迴顧堡間那“是仇是友”
四字，正自微生感慨之際，驀然發(fā)覺身後似有腳步聲息，遠(yuǎn)遠(yuǎn)傳來。
她愕然迴頭，目光微注，卻見有條人影，後十餘丈外，飄飄掠至。
來人的身法絕快，看去輕功甚高，正是那位與項小蕓分頭行計的“神行酒丐”艾皇堂。
項小蕓含笑叫道：“艾老人家，你怎麼不早來片刻，否則還可以與你一位本家人物，互相結(jié)識。”
艾皇堂愕然問道：“我的本家人物？是不是被稱為‘一暴君’的‘玉麵郎君’艾鳳翔麼？”
項小蕓點頭笑道：“正是，老人家怎會知道得這般準(zhǔn)確？”
艾皇堂答道：“我聽得‘人皮軟鼓’及‘漁陽三撾’之聲，便知道這位魔頭，恰在此處。”
項小蕓笑道：“老人家既知艾鳳翔在此，卻為何不趕來會他？”
艾皇堂苦笑說道：“我和他氣味不投，又不便和他衝突，故而還是避而不見他，比較妥當(dāng)。”
項小蕓不解的問道：“我聽不懂老人家這‘不便和他衝突’之語。”
艾皇堂歎道：“我和這位魔頭，有點親戚關(guān)係……”
項小蕓聽到此處，接口說道：“我明白了，你大概是他叔叔？”
艾皇堂搖了搖頭，苦笑說道：“項……虞老弟恰恰猜反，他是我的叔叔。”
項小蕓聽得瞠目說道：“艾鳳翔衣裳華麗，老人家一身襤褸，艾鳳翔翩翩年少，老人家皤然一叟……”
艾皇堂搖頭歎道：“宗族輩份，不論年齡，慢說‘玉麵郎君’艾鳳翔還是一位俊美英武少年，他便是躺在搖籃中的一個牙牙學(xué)語幼兒，我也不能不承認(rèn)他是我的遠(yuǎn)房族叔。”
項小蕓妙目微翻，向艾皇堂看了兩眼，嬌笑不語。
艾皇堂皺眉問道：“項……虞老弟這樣看我則甚，你那目光之中，好像充滿了調(diào)皮意味，莫非又想拿我老頭子，出甚花樣？”
項小蕓嫣然笑道：“我不是想出老人家甚麼花樣？我是在思忖我們之間的關(guān)係改變之後，彼此應(yīng)該怎樣稱謂？”
艾皇堂滿頭霧水地，怪叫說道：“甚麼叫‘關(guān)係改變’？改變了甚麼關(guān)係？”
項小蕓揚(yáng)眉笑道：“老人家，這事非常失禮，因為我與你那遠(yuǎn)房族叔，‘玉麵郎君’艾鳳翔，結(jié)為八拜之交的金蘭兄弟。”
艾皇堂搖頭笑道：“老弟不要騙我，我不相信。”
項小蕓“咦”了一聲問道：“我從來不擅虛言，老人家怎不信我？”
艾皇堂怪笑答道：“因為艾鳳翔可能見你風(fēng)神秀絕，武功精奇，起了惺惺相惜之心，但你卻怎會把一個有‘暴君’之稱的兇暴狂驕之人，看在眼內(nèi)？”
項小蕓軒眉笑道：“老人家說得不錯，但艾鳳翔倘若不再兇狂驕暴，並放棄暴君之稱，我對於他的印象，豈非立將好轉(zhuǎn)？”
這後句話兒，更把位“神行酒丐”艾皇堂，聽得瞠目驚奇，怪聲叫道：“常言道：‘江山好改，秉性難移’！老弟若能使艾鳳翔不再兇狂驕暴，已是難信奇跡，如何更能使他放棄位列‘武林十七奇’的‘暴君’稱號？”
項小蕓笑道：“憑我一人，也許無法辦得到這件事兒，但我卻還有一位絕好幫手。”
艾皇堂縱目四顧，愕然問道：“虞老弟，你的幫手何在？”
項小蕓笑容一收，伸手指著“竹君”姑娘的那座新墳，淒然歎道：“可憐絕代姍姍骨，已化南柯夢裏人！這位夢裏嬌娃，墳中玉骨，就是感化‘玉麵郎君’艾鳳翔，使其收斂兇心暴性的莫大功臣，也就是我的絕好幫手。”
艾皇堂聽得方自怪叫一聲，項小蕓遂把今夜所經(jīng)曆之事，向他仔仔細(xì)細(xì)地，加以敘述。
艾皇堂靜聽究竟以後，長歎一聲，點頭說道：“這樁事兒，倒是‘龍門奪寶’的意外收獲！虞老弟靈心慧舌，尤其與艾鳳翔約定於‘銷魂堡’中結(jié)盟，並由‘酒糟扁鵲’莊老七證盟之舉，更見巧思！凡屬遊俠江湖之人，除了武功、智計、品德、交遊以外，最重要和最難得的，便是要有隨機(jī)應(yīng)變的權(quán)宜手段！項……虞老弟今夜與艾鳳翔的折衝處置，正所謂得心應(yīng)手，妙到毫巔的呢。”
說到此處，竟收拾起平日滑稽玩世的嘻笑神情，恭恭敬敬地，向項小蕓作了一個長揖。
項小蕓慌忙還禮，含笑問道：“老人家這算何意？”
艾皇堂應(yīng)聲答道：“這是為我們艾氏一族，向老弟竭誠致謝！因為宗親關(guān)係，未容否認(rèn)，我又鄙薄‘玉麵郎君’艾鳳翔的為人，遂一向?qū)λ芏灰姡獾帽舜藢擂危∪缃瘢?jīng)過老弟的當(dāng)頭棒喝，一點英雄淚滴，萬般孽累齊消，艾鳳翔已告昨死今生，明心見性，我以後便可心安理得地，叫他一聲‘叔叔’……”
項小蕓接口笑道：“你叫他‘叔叔’，卻叫我甚麼？”
艾皇堂皺眉說道：“老弟莫要得意，你目前尚不能占我便宜，隻要你真能與‘玉麵郎君’艾鳳翔，在‘銷魂堡’內(nèi)，八拜定盟，我便不想叫你一聲好聽的，也不行呢。”
項小蕓揚(yáng)眉一笑，移轉(zhuǎn)話頭，向艾皇堂問道：“後天便是六月初一，也就是‘日月雙珠’從‘龍門峽’口激流以下的騰射寶光之期，不知老人家宣揚(yáng)此事的成果如何？若照今夜才是五月二十九，‘玉麵郎君’艾鳳翔與‘隴中神劍’邱萍等兩位‘武林十七奇’中人物，便自雙現(xiàn)蹤跡的情勢看來，定有一番相當(dāng)熱鬧。”
艾皇堂點頭說道：“我已經(jīng)盡力宣揚(yáng)，常言道：‘先下手為強(qiáng)’！又道是：‘捷足先得’！故而各路豪雄，多半均等不及六月十五，而都想於六月初一，趕到這‘龍門峽’口，碰碰運(yùn)氣！南拳北腿，劍氣珠光，場麵定然熱鬧透頂，不會冷落的了。”
項小蕓一雙妙目之中，微閃精芒說道：“熱鬧一些，固然有趣，但若沒有‘氤氳教’人物前來，便與我們策動此事的原則……”
艾皇堂不等項小蕓話完，便即接口笑道：“有！有！項…
…虞老弟盡管放心，不僅‘氤氳教’必有人來，並且還是他教中的相當(dāng)重要人物。”
項小蕓目光一亮，揚(yáng)眉問道：“來人是誰？老人家知不知道他的名號身份？”
艾皇堂點頭笑道：“老弟知不知道‘氤氳教’中除了‘正副教主’，及‘三大護(hù)法’之外，便以內(nèi)三堂的三位堂主為首。”
項小蕓揚(yáng)眉問道：“是不是‘金鳳’、‘青鸞’及‘孔雀’三堂？”
艾皇堂笑道：“對了，這次來人便是‘孔雀堂’的堂主，‘鐵心孔雀’尹鵬飛。”
項小蕓詫然說道：“這‘氤氳教’總壇所在的‘銷魂堡’，究在何處？消息怎會傳送得如此快捷，竟使身份重要的‘孔雀堂主’，親自趕來‘龍門’？”
艾皇堂怪笑說道：“這不是消息傳送得太以快捷，而是事太湊巧！因為‘雙戟溫侯’的山寨被焚，‘單掌開碑’顧宏身死之訊，一經(jīng)轉(zhuǎn)報到‘氤氳教’總壇之中，‘孔雀堂主’——‘鐵心孔雀’尹鵬飛便統(tǒng)率‘子母雙環(huán)’平念強(qiáng)，‘神劍真人’黃霄等兩位堂下香主，以及他得意弟子‘小霸王’卜書，親出‘銷魂堡’，要接應(yīng)‘翠衣蘿剎’孟鵑，並為‘單掌開碑’顧宏報仇，找找你這位虞姓書生的黴氣。”
項小蕓冷“哼”一聲說道：“就憑一個‘鐵心孔雀’尹鵬飛，暨‘孔雀堂’下的幾名狐群狗黨，也敢來找我黴氣？恐怕他們真是活得不耐煩了。”
艾皇堂笑道：“虞姓書生，不見經(jīng)傳，他們認(rèn)為處置這樣一位江湖新手，有‘孔雀堂’堂主！親自率眾出手，定已遊刃有餘！倘若……”
說話至此，壓低語音又道：“倘若他們知道這不見經(jīng)傳前虞姓書生，就是威震乾坤，一跺腳能使武林亂顫的‘紅粉霸王’項小蕓時，自然不敢如此輕率，最起碼也要命令內(nèi)三堂堂主，聯(lián)袂起來，或是再加派兩名護(hù)法的了。”
項小蕓想了一想，揚(yáng)眉問道：“大概‘鐵心孔雀’尹鵬飛率眾離開‘銷魂堡’後，便聽得‘日月雙珠’，在‘黃龍門峽’口，朔望珠輝之訊？”
艾皇堂點頭笑道：“對了，但據(jù)我所聞，這樁訊息，還是由你間接轉(zhuǎn)告‘鐵心孔雀’尹鵬飛等的。”
項小蕓愕然道：“是我？我根本就不曾見過什麼‘氤氳教’內(nèi)三堂的‘孔雀堂主’？”
艾皇堂微笑說道：“虞老弟，你莫要忘記我所說的‘間接’二字。”
項小蕓剛一皺眉，艾皇堂便又複向她含笑問道：“老弟與我定計分手以後，是否曾與‘東劍’鍾強(qiáng)之子鍾少強(qiáng)相遇，並告以‘日月雙珠’之訊？”
項小蕓搖頭答道：“我不曾遇見甚麼‘東劍’鍾強(qiáng)之子……”
語音未了即住，目注艾皇堂問道：“老人家，你知不知道這‘東劍’鍾強(qiáng)之子鍾少強(qiáng)，是個甚麼模樣？”
艾皇堂答道：“他大概是個性情十分驕妄，穿黃衫，騎黃馬的英武少年。”
項小蕓想起前情，點頭笑道：“不錯，我見過他，並和他賽過一程馬兒，他那匹‘黃驃馬’，跑不過我的小黑，幾乎把他氣得把馬殺死，足見性情方麵，確實相當(dāng)驕妄的呢。”
艾皇堂笑道：“鍾少強(qiáng)從你口中，得知‘日月雙珠’之訊，又遇見‘鐵心孔雀’尹鵬飛等，遂轉(zhuǎn)以相告。”
項小蕓詫聲說道：“奇怪，鍾少強(qiáng)既然自己想來奪寶，卻為何又轉(zhuǎn)告尹鵬飛等，致添勁敵？”
艾皇歎道：“那‘鐵心孔雀’尹鵬飛，不僅武功甚高，心機(jī)並也甚多，他不知用甚法兒？竟支使得鍾少強(qiáng)策馬他去，不再參與‘龍門奪寶’之事。”
項小蕓聞言，向艾皇堂看了兩眼，揚(yáng)眉問道：“艾老人家，你已與‘鐵心孔雀’尹鵬飛等，朝過相了？”
艾皇堂搖頭笑道：“我尚未見過這位魔頭，否則道淺魔高，我縱有兩條快腿，恐怕也逃不出‘鐵心孔雀’尹鵬飛所精擅‘千山孔雀亂開屏’的神奇暗器之下。”
項小蕓皺眉叫道：“這就怪了，老人家既未與尹鵬飛等互相朝相，卻怎能把對方行動，說得曆曆如繪？”
艾皇堂指著自己身上所穿的襤褸破衣，怪笑答道：“老弟怎麼忘了我是‘窮家?guī)汀械拈L老人物？窮家?guī)偷摹谍埵苏啤汀纳方的О簟ⅰ呖S蜂’等獨(dú)門掌法、兵刃、暗器，雖然看不在你這等超群邁俗的大俠眼，但幫中弟子之多，及分布之廣，卻是任何門派，所望莫及！我利用他們，作為眼線，自然容易刺探得各方訊息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