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遊子輕籲一口氣道：“數年前，我遊曆到南方的一個小市鎮，遇到一件頗為有趣的事情。我在街上閑逛時看到一精壯的漢子被他娘子毆打，那婦人衣著樸素，貌似小家碧玉，但眉目間隱然有一絲高貴的氣質，她不知從哪裏找來一根粗棒子追上來打他�！�


    那漢子撒腿就跑，沒過一會兒就聽到‘哎喲’聲，還有棒子落地聲，那漢子又迴身跑去扶起婦人，而婦人卻趁此時抓住他狠狠地打起來了。那漢子就大聲喊救命。我在一旁就納悶，那婦人想必是大戶人家出生的，金枝玉葉，手無縛雞之力，拿起棒子都費力，打在他身上不亞於用雞蛋砸在他身上，他居然還大喊救命。


    “那漢子用力掙脫，又狂奔而去。婦人拿起棒子就要追上去，被我勸住了，我說你用這個棒子打在你相公身上，他根本就不覺得痛，剛才叫那麼大聲都是哄你的，話還沒說完，她扔下棒子返身迴去找更粗大的東西，結果找來找去就死抱著他們家門口的柱子不放，似乎想把它連根拔起。


    “那漢子一見馬上急火火地跑迴來，將她雙手掰開抓在手裏，再攔腰抱起，任她亂踢亂蹬也不鬆手，就這樣把她抱迴屋裏去了。圍觀眾人一齊哈哈大笑。


    ”


    奇天雲不由得愣在那兒，自己那叫聲明明是發自內心的，怎麼會被他當作是作假之語呢？算了，想之無益，反正現在已經暫時無事了，隻是怎麼出去呢？想到這兒他看了一眼漂遊子，見他像沒事人一般，觀賞著此處的山穀風光，似是習慣在此獨處。


    看來他經常在外遊曆，跟波浪子他們經常不在一起的，之前波浪子曾告訴他，漂遊子在下山時曾戲言：從此再也不用見到柳葉子了。


    看他對柳葉子時常沒什麼好臉色，難道他們之間真的有嫌隙嗎？


    奇天雲遂問道：“漂遊兄，有一件事，想問你一下，如果不方便說就算了�！�


    漂遊子蓋上葫蘆蓋道：“有事但講無妨�！�


    奇天雲斟酌了一番才道：“你跟你師妹柳葉子是不是有什麼過節啊？我聽她說你當年之所以早早下山就是為了躲她，以至於後來九死一生皆是與此有關，不知？”說到這兒就不敢直接往下問下去了。


    漂遊子喟歎一聲道：“我當年學藝不精，以至被傅頌打落水底，幾乎永不得超生，的確跟她有點關係�！�


    奇天雲愕然，難道其中因由果真是如此嗎？


    漂遊子又道：“不過卻不是你想的那樣，當年師妹還在繈褓之中便被師傅帶上山時，


    山中隻有我們三人，師傅經常是成天不著家，所以我除了要練劍之外還要照顧她，我當時十來歲，正值活潑好動、血氣方剛的時候，要我去做這等婆媽之事，實在是煩不勝煩，我屢次勸師傅找個奶媽上山照顧她，可他總是置若罔聞。於是有一次，我終於忍無可忍，狠狠地揍了她一頓。”


    奇天雲訝然道：“她還在繈褓之中就挨你揍？那你下手一定很有分寸吧？”


    漂遊子舒服地躺下道：“在她幾個月大已經能爬能勉強走幾步的時候，那天我在屋外練劍，練不到一會兒就聽到她的哭聲，我就得停下來進去看看怎樣了，後來屋裏很久都沒傳出哭聲，我以為這下可以多練一會兒。


    “當我揮舞著長劍躍上樹枝預備騰空而起時，屋裏竟然傳出震天的哭聲，害我一口氣提不上去，整個人重重地摔在地上。我扔掉長劍，拍拍身上的泥土，強抑著一掌拍死她算了的念頭大步走進去……”


    奇天雲瞪大了雙眼，如此擾人修行的**煩，難怪會讓他起這種念頭，看來他們的過節還真深啊。


    漂遊子長歎一聲道，哪知我走進去時，這小妮子居然立即停止了哭聲，轉而格格笑起來，似乎看到我忙得不亦樂乎，的樣子頗為滿意


    ，我登時明白，她一定是覺得我每聽到她一次哭聲，就跑進來瞧瞧她的樣子很好玩，所以特意哭大點聲，看看我會有什麼反應。


    “我當時真是義憤填膺，這麼小的女娃居然也懂得耍心機，實在太可恨了，於是我立馬過去，將她按倒在床上，狠狠地拍在她身上，將我多日來的憤恨全都發泄出來。因為我實在是忍無可忍了，若再不教訓她一頓的話，恐怕我晚上會吃不下飯睡不著覺。當時我可是一點憐香惜玉之心也沒有，她的哭聲一浪高過一浪，而我不僅沒有下手輕些，還大聲咒罵勒令她不許哭，哭聲果然小了一些。


    “正當我打得興起根本不打算罷手的時候，門外傳來沙沙的腳步聲，我扭頭一看，是師傅迴來了，我趕忙停手，肅立一旁，等待處罰。”


    奇天雲長籲一口氣，若不是他師傅迴來，照他這麼很揍下去，走路都沒學會的柳葉子不斷氣才怪呢。真想不到漂遊子幼年時性格如此暴躁，跟他現在相比簡直是天差地別。


    漂遊子搖搖頭續道：師傅走到床邊時，那小妮子像是見到了親人般放聲大哭起來，雙手伸向師傅，似乎等著他來抱。師傅扶起她坐在床上，卻聽她嗓門又大了許多，想必是被我拍腫了吧


    。師傅微一搖頭，將她側放在床上，一邊撫著她的背部，給她平順唿吸，一邊吩咐我：‘去！孤樁倒立！’


    “我臨走時還嘀咕了一句：‘就算是倒立也比對著這個，哭哭啼啼的鼻涕蟲要強’。我在外麵的一棵孤樁上，單手倒立了兩個時辰，師傅才關門從屋裏出來，走到樁子旁，叫我下來�！�


    奇天雲心又揪緊了，看來他要承受雷霆萬鈞地訓斥了。


    不過漂遊子又慢悠悠地道：“我當時還得意地問他倒立的功夫有沒有見長，可他不誇獎我也不教訓我，就那麼看著我，我見他眼中沒有一絲讚許的神色，就乖乖地垂下腦袋�！�


    漂遊子說到此處便默不作聲了，奇天雲見他有些不願重提往事，也就沒再往下追問，遠望洞外，夕陽已偏斜了，紅日的餘輝撒進洞內，照在倆人身上，很溫暖，特別是此刻因無可奈何,而放下一切事情在這兒看日落，印象尤為深刻。


    之後是長時間的沉默，誰都不想開口，就這麼靜靜地呆在那兒。直到夜深之後，奇天雲疲倦至極，隨便往洞裏一躺就打起了唿嚕，臨睡前發現漂遊子還靠在石壁上不知在想著什麼，不過此時他已管不了那麼多了，被幽穀子追趕了那麼久，實在是累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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