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雪走過來時很隨意地問道:“你們在說他什麼啊?”
見她眼中已沒有關切的神情,波浪子這才有些相信漂遊子剛才所說的話了,他張著嘴巴不知該如何迴答她,如果直接告訴她的話,說不定她還會不在意呢,看來說了也沒什麼用處了,於是便支支吾吾地道:“呃,我大師兄說,奇兄一個人獨自上路,可能路上會覺得寂寞,說不定偶爾還會去逛逛青樓的,所以在考慮是不是應該去找他,順便告誡他少出入那種場所。”
經過柳葉子的解釋後,林雪也知道了青樓是什麼地方,聽他這麼說,臉上露出不悅的神色,也懶得在搭理波浪子,顧自快步出了大堂。
波浪子總算看清了林雪臉上的表情是厭惡,而不是吃醋,再次肯定了漂遊子的論斷。
這天晚上,林雪躺在床上心緒不寧,翻來覆去的,老是做夢,最後做的那個夢真奇怪,她夢見奇天雲微笑著在他麵前張開雙手道:“雪妹!”但她卻上前去一把將他推開,並且還大聲道:“我討厭你,討厭你說走就走,一點也不管人家的感受,我討厭你老是悶聲不響地不理人家,你就知道做你自己的事情,到底什麼時候替我想過啊!”
但奇天雲還是微笑地望著她,隻是雙手終於放下了,他看了林雪好一會兒後才道:“雪妹,你以後不用再討厭我了,再也不用了,不用了……”也不知他說了多少句“不用”,忽然就身體往後仰倒,整個人開始往下墜落,一直往下落,落到她的目光看也看不到的地方去了……
林雪從夢中驚醒,習慣性地將手摸向旁邊,以往隻要自己從夢中驚醒,總要弄醒睡在一邊的奇天雲,但觸手之處空空如也,這才想起他已經走了幾天了。
為什麼會做這個夢呢?夢中的奇天雲墜落到很低很深的地方,是自己希望他別迴來了,還是他真的不會迴來了?但是就算他真得不迴來了又怎麼樣?是他拋下自己走的,這種不負責任的男人不迴來也罷!
轉念至此,心中的焦慮便一掃而空,翻了個身又睡下了。
清晨時,林雪起得很早,這些天因為奇天雲不在,也就沒人讓她賴在床上,等著別人端著熱氣騰騰的早點來一遍一遍地來催她起來。
即使跟她要好的柳葉子和苗若雨,也是一起
床就跑去大堂,等著新鮮出爐的饅頭稀飯端上飯桌,然後跟波浪子他們搶著吃,有時候起晚了。
桌子上所剩無幾,而這客店雖然並不很大每天的食客卻不少,等店小二再去端來的時候,十之八九都是涼颼颼的,所以她也學會早起了。
此時,苗若雨和柳葉子還有傅冰琴,都聚在桌子邊嘰嘰咕咕地議論著什麼,有時候也跟雲中子爭辯幾句,還有坐得很遠的於彩瑤也在等著上早餐呢。
不過一向以嗓門大著稱的波浪子,還有老是半天不理人的漂遊子哪兒去了呢?
她發現於彩瑤一直盯著門外看了半天,便好奇地走了過去,門外遠遠著的就是她一直沒看見的漂遊子和波浪子二人,他們在那兒不知在說著什麼,聲音很小,雖然並沒有隔得很遠,但卻一點也聽不見。什麼事情這麼神秘?
林雪悄悄地朝他二人走去,忽然聽到波浪子大聲道:“那奇兄他……”說到這裏又打住了,迴過頭去看了林雪一眼,後麵的話再也不說了。
林雪昨天就見他說奇天雲,可能會去流連青樓這等場所,今天卻又在這裏偷偷摸摸地說起來了,想必是當著那麼多人的麵說不出口吧?她不由得紅著臉衝他們二人瞪了一眼,返身跑迴店裏去了。
男人都是這副德行嗎,這種事情竟然還會說個沒完,真不知羞恥為何物!
波浪子和漂遊子對視一眼,也沒再繼續討論了,都迴店裏去了。
熹微的晨光照在樹下,草地上還閃爍著晶瑩剔透的露珠,晨光下現出兩個人的身影,一個是司馬風,還有一個是陸盟主的弟子沉石,他們就這樣在那兒整整一個晚上了,目光一直都沒離開前麵不遠處,躺在地上一動也不動的奇天雲,還有滿地的屍體。
倆人的腦海中不時閃現,昨日在這裏所發生的一切。
昨天,當他們趕到時,陸曉清發狂似地揮舞長劍,將襲擊她的人一個個都斃於劍下,但還是有一個蒙麵人趁機逃走了。緊接著她又吼了一聲,然後提起劍朝躺在地上的一人狠狠地刺下去。
但眼看就要在奇天雲身上再紮個深深的洞,忽然聽到旁邊傳來一聲厲叱聲:“曉清你幹什麼!”
還來不及迴頭瞧瞧是何人,凜冽的冷風便撲麵而來,一柄單刀往她的長劍直飛過來,撞在劍上時手
臂一陣酸麻,手中的劍便鬆開了,劍鋒撞斷了一截,兩截斷劍掉落在地,單刀也剛好插在地上。
陸曉清惡狠狠地盯著,弄斷她的寶劍的司馬風,一言不發。
沉石看了一眼人事不省的奇天雲,跺腳痛惜道:“師妹!他明明是來救你的,你卻怎的不分青紅皂白向他下毒手?”
陸曉清紅著眼睛嘶聲道:“這廝分明是跟漂遊子一夥的!害死爹的人他也有份!怎不該死?!”
沉石強壓心中的火氣道:“師妹,誰跟你說師傅他老人家死了,他現下還好好的呢,隻是暫時不能跟咱們見麵,他還有事情要辦呢!”
陸曉清木然道:“爹他還沒死?可那晚他還挨了一劍滾落山崖呢,我還以為……”說到這兒忽然又大聲道:“但就是這樣,這廝也該死!現在武林中誰不知道,當日漂遊子在暗中借他之手重傷了爹,而今又要加害爹,這等喪心病狂之徒早該死了!”
沉石此刻不由得有些忿忿不平了:“師妹!公孫如信口雌黃之語焉能置信?若傳言屬實的話,漂遊子真要對師傅不利,他大可趁著當日師傅深受重傷之際下毒手,何必要等到今日,況且挑起武林爭端於他也沒有半點好處,那樣隻會讓整個武林與他為敵……”
話還沒說完,陸曉清已經不耐煩地打斷他了:“大師兄!你什麼時候開始替這等武林敗類說話了?這等歪魔邪道最是詭計多端,誰知道他們打的什麼注意,武林大會剛一結束,銀刀門門主公孫如,當晚就被人殺死在荒郊野外,這還不是漂遊子下的手,他假意跟傅前輩和好,卻將所有的罪責,都加諸於公孫如和一個莫明其妙的,幕後主使身上,這種假把戲還不是騙三歲小孩的?”
沉石本來還想說什麼的,但卻都咽迴肚子裏去了,因為陸曉清此刻連三歲小孩都不如,跟她講什麼都是白搭,於是搖搖頭朝奇天雲走了過去。
陸曉清見沉石理也不理她,卻對一個傷害自己父親的魔頭的幫兇頗為關切,不由得大為氣惱,一時間怒氣直往上湧,她又快步走過去拾起隻剩下半截的劍,雙手舉過頭頂,又想再刺他一劍。
沉石已走到奇天雲身邊了,對陸曉清的舉動似乎並不怎麼理會。
倒是司馬風見陸曉清今日,仿佛發了瘋中了魔一樣誓殺奇天雲
不可,急得大叫:“曉清!你冷靜點好不好!根本就不關他的事啊!”
陸曉清這次比前次更狠了,照準奇天雲的腦袋筆直地刺了下去!
就在劍離奇天雲的腦袋還有三四尺的時候,隻聽見“鏗——!”的一聲長鳴,陸曉清手腕劇震,一股大力帶得她連退了七八步之遠,手中的斷劍一瞬間竟斷成了片片碎片飛揚而起,隻見一片白光閃過,倏然間都沒入旁邊的一棵大樹的樹幹之中,一片不剩。
陸曉清在退後了十幾步之後才總算定,調息了片刻才勉強控製住狂亂的心跳,她難以置信地望著在麵前的沉石,他手中正捏著一枚石子,正呆呆地注視著那棵插滿斷劍碎片的大樹。
很明顯,這一定是他發出石子製止了她,而且從石子的力道看來,沉石是動了真怒了,他明明已經發出石子,擊碎了陸曉清的劍,但手裏卻還捏著一枚石子,似乎陸曉清再敢對奇天雲不利時他還會彈出石子。
他一向是最疼自己的,從來沒對她說過一句重話,但如今竟為了一個該死的魔道中人對自己動了真怒,想想都叫人傷心。
陸曉清哭吼道:“大師兄!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不可理喻!簡直不可理喻!啊!”轉身捂著滿是淚痕的麵龐跑開了。
沉石還是呆呆地注視著,那棵插滿碎片的大樹,一動也不動。
司馬風也對沉石方才那一石之威嚇住了,這等絕技還真讓人驚歎不已,他走過去壓低聲音道:“沉石,其實曉清她也是意氣用事,用不著發那麼大脾氣的。”
沉石還是一聲不出,半晌才歎了一聲道:“你太高估我了。”
司馬風愣住了,不明白他什麼意思。
又過了一會兒,沉石才道:“我還沒那麼強的功力呢。”
“啊?”司馬風更不解了,不是他發出石子將陸曉清的劍彈開的麼?難道說是石子長了眼睛自己砸過去的?
沉石又看了一眼那棵大樹,然後才蹲下身查看奇天雲的傷勢。
司馬風想了半天,尋思著他這句話的意思應該是,按他平常的功力絕不可能達到這種程度的,而今天一定是因為實在是,對陸曉清的所作所為有些忍無可忍了,所以才在這種強烈的憤怒之下,將這一石之威發揮到如此驚人,連他自己都很吃驚的程度吧?
沉石伸出食指本想觸
摸奇天雲的脈搏,但手指離他的手腕還有數寸之遠時,便被一股輕微的反彈之力給震開了。
他心中驚異不已,又試探著在指間暗暗積聚了,三成的力道緩緩靠近他的手腕,但這次他很明顯地感到那股反彈之力,比起先前也大了些,震得他的手指都有些酸麻了,似乎有一股隱隱約約的氣息,將奇天雲全身都罩住了,任何外物都不能侵害到奇天雲身體的一絲一毫。
再仔細一看,他傷口上除了因被長劍刺穿,而濺***的幾滴鮮血之外,根本就沒流出一滴血來,也就是說在長劍離體的瞬間,傷口處便自動結痂了。
他起身來,緩緩地吐出一口氣道:“看來沒什麼事了,他隻要在這裏躺上一躺,便會醒過來了。”
司馬風一麵佩服他的把脈功夫,隻是伸指在離手腕數寸處,便能探得傷勢如何,他若去做大夫搞不好也是個神醫呢,一麵輕鬆地道:“沉石,趕路趕了半天了,我看你也餓了吧,我去找些野果子來充饑吧,你等著啊!”說著一溜煙鑽進樹林去了。
隻剩下沉石在那兒俯視著奇天雲身體,眼中露出驚異之情。
晨光下,司馬風和沉石低頭望著奇天雲,等著他醒過來,他已經整整昏迷一個晚上了,到現在還是不省人事。
司馬風有些疑惑道:“沉石,你不是說他隻要躺上一躺就會醒過來嗎,怎麼到現在還沒動靜呢?”
沉石滿不在乎道:“再等等吧,難道你被人一劍刺穿肚腹,能在片刻間醒來嗎?”
司馬風還是有些不相信道:“可是你看他……”話音打住了,因為忽然聽到一聲很輕微的呻吟聲,那是奇天雲發出來的,令人難以置信的是,他呻吟了幾聲後,用手撐住地麵緩緩坐起來了,迷迷糊糊地抱著自己的腦袋。
要知道他受了重傷之後,可是連包紮都沒有呢,而現在竟真的自己醒過來了,這怎不能叫做奇跡啊?司馬風激動地過去扶他起來。
就在沉石暗自鬆了口氣時,一瞥眼見,卻發現樹林深處一個黑影悄然隱沒了,忙對他二人道:“此地不宜久留,咱們還是速速離開吧。”
司馬風忙扶著,還有些不辨東西南北的奇天雲,隨沉石一起走出,這片屍體滿地的不祥之地,一邊掏出懷裏僅剩的幾枚野果,遞給奇天雲暫時充饑。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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