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此處人多嘴雜,況且店夥計已開始上菜了,也不便多做討論,三言兩語間,眾人便已止住了話語,轉而說起其他的話題。傅頌見奇天雲走過來了,便笑著衝西門傘道:“西門兄,你怎的不教教你世侄的武功,這樣他又怎麼做你的左膀右臂呢,啊?”
西門傘扭頭望了奇天雲一眼無奈地笑了:“這你可別找我,當年他老爹隱居深山時就沒打算教他武功,一身劍法也沒傳給他,到現在他自己都不想學了,他老爹都不擔心,我一個局外人瞎擔心幹什麼呢,嗬嗬——”
奇武陽在江湖上並沒有留下什麼名聲,提起他的名字,如今江湖上即便能記得的,多半也是將他歸為西門傘的老友,因而關於他的生平之事便極少有人知道了,西門傘所說的這件事情便也成了稀罕事了,若說是後輩們自己荒廢武功倒也很常見,但是做父親的不僅不嚴加管教,反而連武功也不肯教給自己的後輩,在武林世家中這種事情倒是很少見的,而這樣的話,奇武陽又怎麼會這麼放心讓奇天雲獨自出來闖蕩江湖呢?
奇天雲若無其事地坐在莫傲身邊,隻管望著桌上的熱菜發愣,眾人都在談笑著時,隻有他還像傻了一般坐在那兒。直到莫傲提醒他時,他才迴過神來拿起了擺在身邊的筷子漫不經心地挾菜吃。
等到吃完晚飯時,奇天雲竟然不知道自己晚餐時究竟吃的是什麼,就連一點感覺也沒有。當晚他們一行人都出去遊逛去了,隻剩下奇天雲一人坐在店內安靜地想著什麼。很晚的時候,西門傘才和莫傲迴到店中,拉奇天雲去一家小客店中歇息,其他人則住在別的客店中,都沒有離開這小鎮。
早上起來之後,隻見眾人聚集在大堂內吃著熱氣騰騰的早點,一邊談笑風生,似乎該擔心的事情早已經不存在了。然後一行人又像昨日一般悠閑地逛街,然而在午間時分,走在後麵的奇天雲和莫
傲卻都明顯地感覺到了一股莫名的陰影正席卷而來。
此時,一行人在空曠的山間小路上漫步,莫傲忽然停住了腳步,腦袋一側,像是聽到了什麼似的,而走在前麵的人卻像是恍然不覺似的繼續不慌不忙地往前行進著。奇天雲看了看莫傲有些緊張的樣子,又看了看前麵那些人滿不在乎的神情,不由得有些納悶,雖說莫傲的耳力超出常人,但是憑他們一身精湛的武藝不可能沒有一點察覺,況且鑄劍師也在他們其中呢,總不會他也沒聽到吧?
又過了一會兒,就連奇天雲也隱約聽到了什麼聲音,他仔細地辨別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片刻過後,馬上斷定這就是從小路前方傳來的,而他們一行人正迎著那聲音而去呢!他疑惑地望著小路前方,再往前走出一小段路,便會經過一道由山石夾成的路口,而一過這個山口,逶迤通往前麵山上的路便寬敞許多了。
一直往前望去,遠遠地似乎有一陣煙塵揚起來了,那陣越來越沉重的聲音朝這邊直逼而來。莫傲忽然叫道:“啊,是馬蹄聲!”內心頗有些惶恐。從那陣滾滾揚起的煙塵看來,往這邊奔來的極有可能是一群數量不小的馬隊。
走在前麵的人似乎一點也沒感覺到似的,正指著四周並不是很美妙的景致議論不休。
“嘚嘚——”馬蹄聲已近到不需怎樣費勁就能聽到了,而且正以排山倒海之勢直壓過來。莫傲蹙起眉頭,他感覺到這股力量殊不簡單,絕不是可以隨隨便便地對付得了的,右手不由自主地摸向纏在腰間的軟劍。
突然之間漫天灰塵伴隨著如戰鼓般鏗鏘有力而密集的馬蹄聲,直衝入耳內,這越來越響亮的聲音幾乎要將他們的談笑聲完全淹沒了。
黑壓壓的馬群的身影終於進入視野之內,馬上的那些穿著鎧甲帶著頭盔的人終於也在灰塵中顯露了出來,快要走到前麵那個山口時,人群中有幾人越眾而出停在山
口,其中有一人揚起右手,後麵的人便都勒住韁繩,馬群便都停在當地,絲毫沒有因為突然停住而出現騷亂,可見這是一支紀律嚴明的隊伍。
在隊伍最前麵的那幾人正是昨日所見的華衣公子和他的手下們,他們身上那狼狽的樣子還保留著呢,此時正得意洋洋地望著陸先機等人。過了一會兒,馬群中忽然讓出一條道來,幾名騎手眾星捧月般簇擁著當中一個腰配長劍、滿麵莊嚴的老者排開眾人在華衣公子身旁。
華衣公子指著對麵的陸先機衝老者道:“父王,就是那個陸先機,他不僅包庇殺害大哥的兇手,孩兒隻是跟他爭辯了幾句,他竟對孩兒動粗,孩兒念他是武林盟主,本不想對他動武的,但他卻咄咄相逼,孩兒招架了一番,終究還是敵不過他,連寶劍也失落了,不過孩兒總算逃得一條性命。孩兒身上的衣衫就是被他劃破的!父王!你一定要替孩兒討迴這個公道!”末了又加上一句:“替大哥討迴公道!”
華衣公子身邊的那些手下們此時紛紛嚷道:“對對對!王爺,小王爺說的句句屬實,小的們見小王爺性命垂危,本來還想架開陸先機帶小王爺離去的,但是陸先機的兩個徒弟還有他的那些黨羽們卻橫加阻攔……”說著又指指在陸先機身旁的人。
短短的一番話便將眾人陷入到千軍萬馬的重重包圍之中,難得的是他們之中竟沒有一人露出絲毫的懼色。
王爺剛見到那群武林人士之時,臉上如冰霜般陰冷,然而當華衣公子提到替他死去的大哥討迴公道時,臉色頓時變得慘然,歎了一聲騎馬靠近華衣公子,伸手愛憐地放在他肩上,前後的舉動判若兩人。
然而,隻過了一小會兒,王爺的臉上便重現威嚴的神色,他怒視著首當其衝的陸先機,而後望著其餘的那些武林人士,憑他的經驗當然可以斷定這些人都是武林中的佼佼者,但是眼下他手下有
如此陣容嚴整的軍隊,還怕區區幾個草莽之輩嗎?
他冷冷一笑,蒼老而頗有氣勢的聲音在隊伍前麵響起了:“陸先機,當年你徒弟殺了我大王子,怎麼,如今你連我小王子也要殺嗎,本王就這兩個兒子,你想讓本王絕後嗎?啊?”
陸先機拱手道:“王爺息怒,草民怎敢動小王子分毫?況且小王子身上的傷也絕非人力所能為之,王爺若不信的話大可檢查一番便知分曉。”
華衣公子忙道:“哼!分明是你用劍在小王身上劃的,要不是小王躲閃地快,險些就被你殺了。”說著又向王爺哀聲道:“父王,你一定要替孩兒作主啊!”
王爺瞧了瞧他身上那些被撕破的痕跡,微微有些訝異,便道:“陸先機,你說他身上的傷不是你弄的,有何憑證?”
陸先機道:“這個嘛,王爺還是問問小王爺吧,恐怕沒有人比他更清楚了。”
華衣公子怕他父王相問,便騎馬越前幾步指著陸先機道:“哼!陸先機,別以為你是武林盟主就可以指鹿為馬,小王才不吃你這一套,你先前不是很威風嗎?來呀,再跟小王打一場啊!怎麼,不敢了,怕了?哼!縮頭烏龜!”他後麵便是大部隊,又有王爺撐腰,因而便更加耀武揚威起來,還得意地衝身後嚷道:“拿兵器來!小王今日便與這匹夫再決雌雄!”
他越是擺出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陸先機便越是沉著冷靜,隻管靜靜地在那兒望著王爺,也不管他怎樣氣焰囂張。
華衣公子扭轉身從隊列中搶過一桿長槍來,見陸先機像是怕了他們似的一動不動地在那兒,便握著長槍通過山口往山下奔去,挺槍往陸先機刺去。陸先機還是動也不動,但一直在一旁觀望的老孫見陸先機似乎要代他受過,心一橫,什麼也不顧地衝上前去。華衣公子這一槍便往他身上刺去。
老孫避過槍尖,伸手在槍桿上一抓再用力一揮,長槍便不受控製地
從華衣公子手上脫離,飛上老高的天空,掉落在山間。華衣公子忙一勒韁繩,驅趕著馬兒往自己的陣營奔去,此時陣營中的那些騎手們無不像繃在弦上的箭一般,隻待出現異情便準備往前衝殺。
不過老孫並沒有銜尾追擊他,隻是指著他的背影怒叱道:“兔崽子!少賴我師傅,你自己做壞事被狼追,怪得誰來!”若非大敵當前,不可輕舉妄動的話,他真想將那匹紅馬也給打趴下了。
王爺一聽這話,便看了看自己唯一的小王子身上那一道道破爛的痕跡,臉上露出一抹深思。就在此時,一聲狼嗥在附近山間響起了。一聽到這嗥聲,華衣公子身形不由得抖了一抖,眼中露出無可掩飾的驚恐之色。
看著他那驚慌失措的樣子,王爺心中已有打算了,雖然他可以讓自己麾下的兵馬將這些武林中人趕盡殺絕,但是陸先機乃武林盟主,他若有什麼閃失,必然引起武林的極大震動,此事一旦宣揚出去,極有可能演變為整個武林和他的王府甚至是和朝廷的對抗。
眼下他的小王子總算也安然無恙,而至於殺死他大王子的仇人也已付出了慘痛的代價,此事若就此打住還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倘若繼續追究下去的話,必定會掀起軒然**,而他以一己之私挑起武林和朝廷的對抗,恐怕將來也是罪責難逃,真被朝廷怪罪下來,就算他是王爺,那也是難以承受的。
主意已定,王爺臉上露出平靜的神色,也沒有怪罪老孫剛才奪走他的小王爺手中兵器,冷哼道:“陸先機,本王諒你是武林盟主,不想讓你死在本王手中,讓武林與我朝廷為敵,今日之事便作罷,倘若再有下次,本王絕不輕饒!”
陸先機忙謝恩道:“謝王爺寬宏大量,隻要小王子將來慎言慎行,誰能傷到小王子分毫呢?”王爺沒好氣地掃了華衣公子一眼,轉身一揮手勢,浩浩蕩蕩的隊伍便一齊轉向了身後。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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