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天雲(yún)躺在一棵樹下閉上眼睛,昏昏沉沉地睡了一會兒,當他睜開眼睛時,天色已經(jīng)擦黑了,一陣饑餓的感覺直湧上來。他隨手在身上摸了摸,居然找到了幾塊饃,這倒出乎他的意料,他以為自己身上帶的幹糧早就吃光了呢。
許多時候都是這樣,想要找到一些充饑的的食物,總是一無所獲,而不想找的時候,卻往往近在身旁。奇天雲(yún)苦笑了一下,便獨自一人細細品嚐起來。
他還是一直保持著靜臥的姿勢,連動都沒動一下,頭頂?shù)闹θ~之間的縫隙隱約可見點點星光。
不知過了多久,黑夜中,林中格外安靜,靜得可以清楚地聽到微風刮過來時,枝葉搖擺的聲音。
奇天雲(yún)正專注地聽著風聲時,卻忽然被幾句遠遠傳來的話語給打斷了,轉(zhuǎn)頭望去,黑夜中隻見兩道倩影一前一後從屋中走了出來,天太黑看不清臉麵,不過後麵那個卻衝走在前麵的那個喊道:“林姑娘,等等我!”聽聲音應該是傅冰琴,前麵那個便能斷定是林雪了,她們二人或許是出來散步的吧。
二人走到離樹林不遠處的地方停了下來,隨意地坐在草地上。剛開始時,二人似在竊竊私語,話語輕飄飄地傳來,根本就聽不清楚。
過了一會兒,傅冰琴的聲音卻忽然變得很是清楚:“林姑娘,你這輩子真地打算非奇天雲(yún)不嫁嗎,你要不要再考慮考慮呢?我倒覺得,反正你們也沒成親,幹嗎非要在一棵樹上吊死呢?多選擇一番其實也沒錯啊,你可不要到時候又後悔了。”
林雪默然不語,傅冰琴又道:“女人一旦認定了夫君,就要一輩子跟著他,可不比男人,想什麼時候休妻又或是再娶都行,女人隻要走錯一步,那可就要終生悔恨了,我勸你還是趁現(xiàn)在還來得及的時候多想想吧。”
林雪還是默然不語,但似已有些動搖了,她將頭埋在腿間,也覺得自己正處在左右為難的境地中,不知該如何是好,倘若
真地離開奇天雲(yún)的話,是否就真地會獲得自由呢?還是如此一來,更會讓空虛感趁虛而入呢?離開了奇天雲(yún)就真地那麼好嗎?
傅冰琴又道:“哎,我記得前些天你不是說奇天雲(yún)已經(jīng)沒事了嗎,那他怎麼到現(xiàn)在還不迴來啊,他心裏到底有沒有在想你啊?這人怎麼這麼差勁啊?”
林雪抬起頭來,有些不滿地嘟囔道:“誰知道他在想什麼呢?什麼事都不跟我商量,每次都想走就走,想什麼時候迴來就什麼時候迴來,也從來不問人家想要什麼。倒像是隻有他自己的事情才是最重要的,人家的事情就是無關緊要的,人家不開興的時候隻要多哄哄就沒事了。”頓了頓,像是下了決心似的堅定地道:“他要是再不迴來,我以後就再也不理他了!”
傅冰琴讚同道:“對嘛,像他那樣本事沒有,脾氣又臭的人,全天下不知有多少呢!那個西門莊主也不知吃錯了什麼藥,有事沒事還帶著他到處走,可是現(xiàn)在他還不是寂寂無聞?真是爛泥糊不上牆!而且——”
說到這兒,猶疑了一會兒才又道:“而且上次的事你還記得嗎?他剛一迴來,就盯著我們幾個看個不停,那副德性,我看跟好色之徒也沒什麼兩樣,而且他那時好像還很是苦惱似的,誰知道他是不是在想,要不是他自己沒本事,也不至於連選擇的餘地也沒有。我看他跟陸姑娘保持距離,多半也是因為知道自己高攀不上,又比不過司馬風,人家是名門望族,他卻什麼都不是,這樣一來,當然就會碰壁了,就算有西門莊主替他撐腰,還不是比不過人家?”
林雪重重地歎了一聲,顯然是覺得傅冰琴所說的大有道理,不然的話,有誰會麵對武林盟主千金的青睞無動於衷呢?換做是稍有些雄心壯誌,想創(chuàng)一番事業(yè)的人,哪個不是趨之若鶩?他看起來像是全不動心,其實還不是畏懼,怕這樣會給他遭來災禍,而他本人也沒有能耐去承
受,所以才終日苦惱不已,他時常不和林雪見麵,說不定就是暗中去私會陸曉清。
林雪又重重地搖了搖頭,她不該那樣想奇天雲(yún)的,因為奇天雲(yún)並不是從出穀以後才開始苦惱的,在山穀中的時候,他已經(jīng)苦惱了七年之久。
而即使在那個時候,林雪也不曾理解過奇天雲(yún)的苦惱的根源所在,因為她不想理解,她隻想要奇天雲(yún)慰藉她的寂寞,但卻不願知道奇天雲(yún)的苦惱,因為她自以為已經(jīng)算得上全天下最寂寞孤獨的人了,當然不想平白給自己多增添一些苦惱,即使是奇天雲(yún)的苦惱。
其實說不定她的目光之所以總是放在奇天雲(yún)身上,乃是因為在山穀中時,她所認識的人隻有奇天雲(yún),而自從出穀之後,她才發(fā)覺這世上並不隻有奇天雲(yún)一個人,還有好多比奇天雲(yún)優(yōu)秀的人,近在身邊的漂遊子師兄弟三人就是出類拔萃的人物。
林雪忽然了起來。既然奇天雲(yún)還有一個陸曉清可以選擇,那她又為什麼不為自己多留一條選擇呢?她像是下定決心似的,往迴走去。傅冰琴起身來,有些疑惑,不知道林雪究竟做了什麼決定,是矢誌靡他,還是留有餘地,想了想,便也迴去了。
奇天雲(yún)此時真不知該做何感想,他不在的時候,林雪應該也是像現(xiàn)在那樣胡思亂想吧?但是這卻怪不得林雪,任誰都會對身邊總是不言不語的人有所猜疑的,別人摸不懂你的心思,自然隻有在暗地裏猜疑了。
這能怪誰呢?該怪他自己嗎?可對於他自己莫明奇妙的苦惱,他又該怪誰呢?難道怪老天嗎?難道是老天注定他今生要與林雪相遇,然後又在猜忌中各奔東西嗎?
奇天雲(yún)還是保持著那副躺著的姿勢,他沒有去找林雪,向她解釋一番為何晚迴來了,因為他相信林雪已經(jīng)對任何解釋都已經(jīng)麻木了,對任何溫柔的擁抱也都沒有感覺了。他到底該如何麵對林雪呢?在沒想清楚這個問題之前,任何做法似乎
都是於事無補的。
他就這樣在外麵睡了一晚,到清晨,天亮的時候,還是沒想到解決的辦法,便起身來,穿越樹林,往山外走去。剛走到山腳下時,忽聽身後傳來一聲唿喊聲:“奇兄!”扭頭望去,卻是漂遊子。隻見他身形稍一移動,一道青色的影子瞬眼間便刮到了眼前。
漂遊子又往前邁出一步道:“剛剛見林中有一個人走出去,我看那身影像是你,便跟了過來,誰知真地是你,你既然迴來了,為何不進屋去呢?”
奇天雲(yún)聽他說得那麼簡單,但是說不定自己躺在樹下睡覺那狼狽的樣子,早被他看在眼裏了,便苦笑道:“隻是不想進去而已,我想她說不定也不想看見我了呢!我又要走了,漂遊兄再會了。”
漂遊子卻道:“反正我呆在這裏也是每天聽她們幾個吵個不停的,倒不如咱們同行吧,我也耳根清靜些。”
奇天雲(yún)當然不會拒絕,笑道:“也好,一路上也有個伴說說話呢,咱們走吧。”
剛要啟程時,卻聽身後又傳來一陣嬌唿:“漂遊子大哥!等等我!”倆人愕然迴頭望去,正從山上興衝衝地跑下來的卻是傅冰琴,而且後麵還跟著於彩瑤,於彩瑤一下子便超過了她,捷足先登地跑下了山。倆人不由得麵麵相覷,看來這一路上走不清靜了。
於彩瑤還是第一次以一種仰慕的心態(tài)跟在漂遊子身邊,不由得驚奇以前竟從未發(fā)現(xiàn)他是一個能讓女子如此著迷的男人,無需任何語言,隻要走在他身邊,便會有一種滿足感充盈於心中,她更慶幸自己沒有再把他當做仇人一般看待,否則的話,便終生與他無緣了。她猶疑著伸出手來,想握住漂遊子寬厚的手掌,但是終究還是沒有那個膽量,伸出去又縮迴來了,來迴地重複著這個動作。
漂遊子雖然放慢了行速,但是相對於傅冰琴那樣沒有半點武功根底的人來說,還是顯得快了點,也隻有於彩瑤才能跟上他的步伐,傅
冰琴則和奇天雲(yún)一樣被落在後麵。
傅冰琴一想到居然跟奇天雲(yún)那樣的窩囊廢走在一起,就覺得甚是厭煩,而且她也看到於彩瑤似乎是想跟漂遊子握手呢!一股深深的醋意直湧上心頭,忙一鼓作氣趕了上去,走到漂遊子身旁,用力將於彩瑤推開了。
於彩瑤也沒想到她會突然來這一下子,也就沒怎麼防備,頗有些氣惱,但是一想到倘若滿口惡言,又或是拳腳相向的話,必定會惹漂遊子厭煩,便瞪了她一眼,也沒做聲。
傅冰琴滿臉得意地向於彩瑤示威,正想牽著漂遊子的手再向她炫耀一番時,手卻抓空了,漂遊子已往前邁出了一大步,她雖然追了上來,但終究還是跟不上漂遊子的步伐,轉(zhuǎn)眼間又落在後麵了,氣得直跺腳。
奇天雲(yún)也不管漂遊子已經(jīng)離他有多遠了,始終不緊不慢地走著,此時,他已不知道是在煩惱他和林雪之事,還是在在憂慮那些總像是遙遙無期的事情。林雪或許終究會有對他失去耐心的一天,而他自己是否也有那麼一天呢?
他無意間瞧見一片在空中飄蕩的孤零零的白雲(yún),忽然想到難道他此生一定要像雲(yún)彩一樣永遠飄蕩下去嗎?誰能告訴他彼岸在什麼地方,該往哪個方向去呢?走著走著,忽然停了下來,落寞地望著那一片雲(yún)彩。
漂遊子像是已經(jīng)感覺到身後的奇天雲(yún)停下了腳步,便也停了下來,往身後望去,見奇天雲(yún)呆呆地仰望空中白雲(yún),便也循著他的目光望向空中,時而又朝奇天雲(yún)看一眼。
傅冰琴和於彩瑤也都停下了腳步,不明白漂遊子為何會關注那個毫無趣味可言的呆子。
奇天雲(yún)也從未想過自己會被人關注,即便是聽說,武林中有許多人在議論著他的事情,他也是仿若未聞,他當然也不曾想過像漂遊子那樣,在武林中有舉足輕重的地位的人居然也會注意他,更加想不到的是,在漂遊子看來,奇天雲(yún)也正如天際流雲(yún)一般讓人難以捉摸。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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