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師一副笑嘻嘻的樣子，像是已經默認了奇天雲對他的稱唿似的，此刻用“老瘋子”來形容他並不為過，一股本不存在於他身上的勇氣，正貫注於他周身百骸。


    在頭頂上空盤旋的烏雲似乎是被灌滿了力量，總讓人有種沉甸甸的感覺，況且還有越來越多的烏雲正往這邊匯聚而來呢，林子上空漸漸變得黑壓壓的一片，不時發出一道道明亮的閃電，還有雷聲隱隱傳來。


    “年輕人，”天師似乎有些得意地望著天上道，“你猜這迴霹靂會不會打下來呢？”


    奇天雲搖搖頭道：“估計不會了。”


    天師像是有些不相信地道：“你怎知道？我雖然被這裏的人叫做天師，能預測他們未來的命運，但是我可沒法預測雷電的動向呢，難道你能預測得到嗎？”


    奇天雲卻道：“我沒有預測過，我隻是不想再看到霹靂降下來而已。”說著伸手往半空中像是驅趕什麼似的緩緩揮舞著重複念叨道：“走吧走吧，都走吧，從哪兒來迴哪兒去……”


    這番怪異的舉動剛開始並沒有引起他們怎樣的反應，然而過了一會兒之後，原本聚集在空中的烏雲像是真被什麼力量驅趕似的，漸漸散開了，露出越來越大的空白，而後便越散越開，緩緩從林子上方移開了，明淨的陽光重新照耀著這裏。


    天師不滿地嚷道：“你在幹什麼！誰叫你驅走烏雲的？”聽那語氣似乎斷定這是奇天雲所為似的。


    奇天雲欣喜地迎上照在臉上的一線陽光，懶洋洋地道：“是它自己要散開的，關我什麼事，你真以為我有那個本事嗎？就像你說的你預測別人的命運，那還不是你看到了別人的命運怎樣發展，然後照直說的嗎？難道真是你說什麼，他們的命運便成了你說的那樣嗎？”


    天師雖然像是滿腹委屈的樣子，但是對於這


    番說話卻也不好辯解，便也隻有小聲嘟囔著抱怨一番了。


    倒是原本還想教訓奇天雲一番的幽穀子身邊那個侍從，見到奇天雲揮手間烏雲盡皆消散的的情景，不由得愣住了，雖然他也知道這不過是恰巧烏雲正好要往四周消散而已，但心中卻總覺得像是在奇天雲的驅使下，烏雲才往四周飄散而去似的。


    這種感覺總是縈繞不去，以至於他再也無法在奇天雲麵前顯出一副頤指氣使的樣子，氣焰突然間矮了一截似的。


    然而不消片刻工夫，便平靜下來了，轉而用很平靜的語氣道：“奇天雲，你跟不跟我走？”


    奇天雲仍舊迎麵對著射向眼睛的陽光道：“你還是叫幽穀子來這裏吧，這裏說話更方便些。”


    正當侍從眼中露出不悅的神色時，卻聽林子外麵傳來一聲長唿：“不必了——我來了——”話音剛落，幽穀子便不知怎的身影一晃進了林子裏，在侍從身旁，幽深的目光直直地盯著躺在那兒的奇天雲。而後，將目光轉向坐在樹下的天師，似乎很感興趣地道：“你是天師？”


    天師嘿嘿笑道：“虛名而已，何必如此在意呢？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不隻是興致勃勃來此走動，而是來找人商量事情的吧？”見幽穀子沉默了片刻，便又道：“你莫要多心，我對你們武林中人的事情根本不感興趣，隻不過……”他話說到一半卻又打斷了。


    幽穀子饒有興致地問道：“隻不過什麼？”


    天師繼續道：“隻不過你若想找這個人商量什麼事情，那可就找錯人了。”


    幽穀子嘴角露出一絲笑意，嘲諷的笑意，已經有很長時間沒聽人在他麵前說他錯了，因此他倒很想知道原由，便又道：“何以見得就錯了呢？”


    天師望了一眼奇天雲道：“這個人連自己是什麼人都不知道，又怎麼能助他


    人一臂之力呢？我說得對吧，年輕人！”


    奇天雲並沒有承認，但也沒有反駁，不管是否承認，似乎都對他無關痛癢。


    他隻是專注地分辨著白色的陽光中隱藏著的幾束彩色的光芒。


    幽穀子又轉向奇天雲道：“你可知道我來找你所為何事？”


    奇天雲仍舊望著陽光道：“不知道，我想總不是和西門莊主有關吧？”


    幽穀子微微笑道：“你畢竟猜到一點了，不過我料想你會為西門傘守口如瓶的，所以也不打算在這方麵深究了，隻不過，我倒很好奇你怎會是那個已傳得沸沸揚揚的沒被雷擊而死的人呢？”


    奇天雲垂下目光道：“其實我也很好奇，你怎會是**武林的至尊統領呢？其實你根本不願做這種人，打從心底裏不願意。”


    幽穀子的侍從見他出言不遜，本想警告一番，但卻被幽穀子出手阻止了。


    奇天雲又道：“不過或許你在等待一個最佳的時機吧？”話說了一半卻又打住了。


    天師忍不住道：“你這人說話怎麼吞吞吐吐的，真不爽快。”


    奇天雲歎道：“我怎麼知道是什麼時機，我又不是你，神機妙算。”


    幽穀子注視著奇天雲，老半天才道：“你是不是想說，你知道我的什麼秘密？你可知道你這麼說的後果嗎？”


    奇天雲無所謂地道：“知道，殺人滅口嘛，反正我已經在你的手下死過一迴了，你若想要我的命的話，我防得住嗎？紫毒門一個門主，一個副門主聯起手來殺一個人，天下間有幾人能抵擋呢？我可不是你的師弟漂遊子，能躲過飛箭和劍神的聯手一擊。”


    幽穀子並沒有反駁他說的韓誌如追殺他，差點讓他死在火屋中的事情，韓誌如做這種事情並不需要瞞著他。事實上，以如此殘酷的手段還沒有殺死奇天雲的事情在紫毒門傳開之後，曾引起紫


    毒門上上下下一片嘩然，對韓誌如平時看不太順眼，嫉妒他受幽穀子寵信，太過平步青雲的的那些人便在私底嘲笑他，連誅殺一個小角色都會失手。


    據說奇天雲是被一匹突然出現的身手敏捷的馬給救走的，這更讓人懷疑韓誌如調教手下的能耐了，那麼多弓箭手都射不中它，而且好像韓誌如親自射了一箭也沒射中呢。


    而幽穀子卻以為韓誌如布下的這殺陣本不會有什麼紕漏的，那就是說救走奇天雲的那匹馬的確不是尋常的馬了，有機會倒要見識見識。但是既然是不尋常的馬，為何甘願受奇天雲驅策，冒生命危險從火海中去救他呢？由此可見，奇天雲必定有什麼奇異的能耐，因此才能駕馭此馬。


    幽穀子就是想知道奇天雲究竟有什麼奇異的能耐，這才特意過來瞧瞧的，假使他真有這等能耐的話，倒也不失為一個能在一起商量事情的人，雖然他自問沒有別人的幫助也能將事情處理得很好，但多一個幫手總不會有錯的。


    當他忍不住往林子這邊趕過來時，烏雲正往這邊匯集而來，他在林子外邊了一會兒，觀望著烏雲的動向，他趕過來時，剛好聽到奇天雲煞有介事地念叨著驅趕著烏雲，之後林子上空原本要降下雷電的烏雲便都散去了。這誠然是一種巧合，但卻也很耐人尋思。


    幽穀子又細細打量了奇天雲一眼道：“那匹從火海中救走你的馬是從何而來，莫不是你的坐騎吧？”


    奇天雲搖頭歎道：“不是，它曾是一位戰功赫赫的大將軍生前最後一匹坐騎，名叫‘黑風’。”


    “‘黑風’？”幽穀子喃喃道，“居然是‘黑風’？”


    奇天雲微微有些詫異道：“哦？你也聽過此馬之名？”


    幽穀子微微點頭道：“數年前，投歸我門中的一個小幫派與這位將軍有些過節，便


    趁他一個人騎著黑風外出時，埋伏在途中襲擊他的坐騎，結果不僅沒有得手，偷襲的人反倒被黑風踢死踢傷了好幾個，就連頭領也差點死在馬蹄之下，此馬之名頓時在紫毒門中以及**武林中傳揚開來了，幾乎無人不知，隻不過自從那位將軍戰死疆場之後，此馬便不知去向了。”


    奇天雲嘿嘿笑道：“野馬離開了主人還能去哪裏？”他轉而對天師道：“你說它會去哪裏呢？”


    天師捋著長須道：“那自然是迴老家去了，混跡於馬群之中當然就不會再引人注目了，這才是它真正的歸宿。”


    奇天雲點頭道：“是啊，隻不過像這樣的馬中英雄，在疆場上是英雄，在馬群中自然也是王者了，那威風凜凜的氣派真讓人稱羨不已呢。”


    天師頗感興趣地道：“聽你的口氣，莫非見過此馬威風的樣子？看來你們交情不錯啊！”


    奇天雲道：“不過是萍水相逢，患難之交而已，我救過它一命，它也救過我一命，就算是扯平了吧。”


    天師不以為然地道：“說大話，如此馬中英雄怎會被你這樣武功低淺之輩所救呢？真是說大話。”


    奇天雲摸摸後腦勺道：“嗐，我雖然武功低淺，但好歹也從小在深山中跟野獸打了多年交道，再怎麼不濟，也會一點防身之術吧？你難道不知道英雄好漢通常不會死在戰場上，而總是被暗算而死的嗎？即便隻是幫它躲過暗算，不也算是救了它性命嗎？”


    天師聞言笑道：“看不出來，會一點小把戲也可以派上大用場，厲害厲害！”


    奇天雲故作謙虛道：“彼此彼此，你也不賴嘛！”


    天師微微一愣，既而和奇天雲相顧大笑起來，看起來就像是兩個難得相逢的小混混，偶然相遇時所表露出來的惺惺相惜的神情似的。笑容顯得既有些放肆，又有些落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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