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穀子打量著這兩個旁若無人相顧而笑的人,看起來的確像是兩個沒什麼能耐的市井之徒在聊以**,但是那從容淡定的神情中卻有股英雄豪傑們難得有的優雅之態,而正是這種區別使得世間有比英雄豪傑行事更沉穩凝重,目光也更遠見卓識的智者之流能夠存在。問題是眼前這二人能否稱之為智者,還是他們隻是偶然露出了智者的神情?
他嘴角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以為瞞過了在場所有人,包括在他身邊不遠的身手不凡的侍從。但是奇天雲和天師卻幾乎在同時感覺到了,那關注的目光中不動聲色的探察。
奇天雲很自然地止住笑意,轉而望著幽穀子,倆人四目相對。片刻之後,奇天雲幽幽歎道:“你的身體裏麵有兩個自己,到底哪一個才是最真實的你自己呢?”
既而又對天師問道:“你感覺到了嗎?”
天師嘿嘿笑道:“當然感覺到了,不然的話,我不是白白被人稱作天師了嗎?這人身體裏麵有正義和邪惡兩種特質,既截然對立,又交相融合在一起,這是常人難以做得到的,本身卻又是極難把握,稍有不慎便會毀及自身!
他說這話的語氣就像是幽穀子根本不在這裏似的,奇天雲對這番話隻是點點頭而已,不予置評。但當奇天雲瞧見幽穀子不動聲色的目光時,卻問道:“你是不是覺得很奇怪,從來沒有人這麼說過你,更何況還是像我們這樣的兩個無名之輩呢?”
幽穀子沒有迴答,但是臉上的表情像是已經承認了似的,隻是不屑於說出來罷了。
奇天雲卻又將這個問題丟給天師道:“你說說看是為什麼,順便問一下,你聽過紫毒門門主這個人物吧?”
天師點點頭道:“當然聽過。其實這個問題還不簡單嗎,還不是因為**中人隻把他當做**頭領,而
白道中人也絕不會當他是自己這一邊的人物,不過我想他想必也不屑於和那些正道中人攪在一起,寧願背負惡名,這其中一定有什麼感人至深的故事,因此才會將一個人改變這麼大。”
奇天雲也讚同道:“同感同感,這個故事一定感人至深發人深省,可惜這世上或許隻有他一個人知道——不對,至少還有一個人知道!
天師訝然道:“你怎知道還有一個人知道,如此隱秘之事你是從何得知的?”
奇天雲想當然地道:“這還用得著猜嗎?當然是最關心他的那個人啊!
天師疑惑道:“你說的莫非是那個什麼晚……”話到中途便顧自打斷了,既而搖頭晃腦道:“罷了,本天師可不喜歡追究這等事情!
奇天雲卻道:“這是你說的,我可沒這麼說。”
“奇天雲,”幽穀子望著他道,“莫非你和漂遊子他們走得那麼近是為了摸清楚我的底細?”
奇天雲笑道:“我就知道你也會這麼說的,江湖中人會這麼想的絕對不在少數,要是我一一作答的話,我就是長一百張嘴也說不過來。不過既然是你問起來的話,我倒很樂意說說!
天師也靠著樹幹,稍稍坐正了身子,做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奇天雲頓了頓才道:“我隻能說,我跟你們師門的交情那是早已注定的事情,誰叫你們門中先輩和我奇家先輩是世交呢?所以我會遇上你們門中之人那不過是上天注定的事情而已,根本無需驚訝,隻不過你們門中偏偏出了兩個名揚天下的大人物,而我奇家卻是家道中落,基本上已從武林中除名了,所以也難免被人當做是攀附權貴吧,誰叫你們名氣太旺了呢?”
“嘿嘿!好一個攀附權貴!”天師不禁笑道,“換做是我的話,恐怕也會以為你是攀附權貴呢!”
幽穀子順著他的口氣
道:“而且你攀附的恐怕還有白道武林中人吧?誰不知道陸先機的寶貝千金為了你肝腸寸斷?你倒真有膽量,竟然虎口奪食,敢跟司馬風爭女人,武林中恐怕還沒人有這等膽量呢。”
奇天雲不以為然地道:“我怎麼會有這等膽量呢,我要是真有這氣魄的話,怎麼會不敢再踏進京城呢?”
“我知道為何!”天師得意地道,“你不過是怕了而已,做武林盟主的東床快婿豈是那麼容易的?一個司馬風你就招架不住,可還有不少人想跟司馬風搶呢,有這些人在,哪還有你的份呢?”
奇天雲苦笑道:“你說得對極了,像我這樣的人隻能一輩子漂泊流浪,不像某些人總是豔福不斷啊!”
天師頗感興趣地道:“你說的是何人。俊
奇天雲道:“還會有誰?一個被**武林豔名遠播的絕色佳人追求,還有一個被不止一個白道武林的美人死纏爛打,真是羨煞旁人。
天師若有所思地道:“**武林和白道武林,這兩股力量可不小啊,若是能拉攏這兩方的力量,將來有什麼危難之事的話,那就無論在哪一方都有退路了!
奇天雲擺擺手道:“正邪雙方本就已經連在一起了,為了一個雙方都想拉攏的人物,他們總認為,若在黑白兩道之間會突然造成失衡之勢的話,最後起決定勝負作用的還是那個人!
天師疑惑道:“你說的是誰啊?”
奇天雲略帶暗示地望著他道:“你真地想不起來嗎?咱們可是一起參研過呢?”
見他一臉茫然,便指著自己身前地上寫的那幾行字道:“這個人就是那幾行字中說的那個人,你一定能猜得出來!
天師掃視了一眼那幾行字,其實根本用不著再看,他早已記在心裏了,他默念了幾遍之後,隻記得上麵有一句:“降禍於英雄”,這句話裏有
一個能代指某一個人的字眼:英雄。
“英雄?”天師詫異地念叨著,“你說的是這段話裏的英雄?這個英雄是誰啊?”
奇天雲沒有答他,卻對幽穀子道:“你可知道這個英雄是指何人?不用說,你一定是知道的,不然的話,你也不會想知道關於西門莊主的事情了。”
幽穀子倒沒瞧見寫在地上的那段卜辭,但在村中卻聽到村民們默念這段話,也隱隱猜到了一點什麼,待聽他將此事與西門傘聯係在一起,便明白過來了,微微點頭道:“你說的莫非是那位劍主?這番話你是從哪兒聽來的?”
奇天雲道:“其實這不過是百餘年前,一位占卜師為此所做的一段卜辭,這段卜辭還為占卜師引來殺身之禍,後來便封存起來秘不示人,其實這段卜辭也就是針對那位劍主所做的,隻不過未必會對他有用,卜辭中可沒有教那人怎樣逢兇化吉!
“看起來你和那位劍主倒很熟悉,”幽穀子冷笑道,“看你這麼替那個人著想,誰都會以為你是為那個人效勞的,但是你卻想憑一擊之力隱瞞那人的身份,我看你是白費力氣了,隻不過看在你這麼辛苦的份上,人家想必會感念你的功勞吧?”
奇天雲苦笑道:“我就知道你也會這麼想。不過要是能選擇的話,我情願什麼事情也不知道,反正想天下太平也好,巴不得天下大**好,那都是那些英雄們該操心的事情,與我無關。不過——”他頓了頓又道:“這段卜辭對你這個紫毒門主倒是有點作用,我可否用這段卜辭跟你換一件事情?你可不可以叫你手下的那個副門主以後別去找我的麻煩,也別去找李雲山一家的麻煩?”
幽穀子眉頭一蹙,還沒說什麼,卻見奇天雲大手一揮道:“不用說了,你是沒這個本事的。”
幽穀子反問道:“你怎麼能肯
定呢?”
奇天雲很肯定地道:“猜的嘛,就像陸盟主,身為白道的武林盟主,雖然風光赫赫,在必要的時候能號令群雄,但是卻連言語間也不敢得罪了那些武林人士,就算是自己的寶貝女兒打了誰家的兒子還要親自去善後呢,若非他很會做人,他和司馬世家也不會像現在這樣互相之間儼然以親家之禮相待了。隻不過陸盟主的武藝在白道武林未必能稱得上是第一,但是你的武藝若不能在**武林稱得上第一的話,恐怕門主寶座早被人取代了!
幽穀子不禁又冷笑道:“你以為本門寶座是那麼容易得到的嗎?”
奇天雲嘟噥道:“假如不是的話,韓誌如怎會提升得那麼快?你又沒有兒子……”話還沒說完見他身邊那個侍從拉長了一張老臉,便知趣地住嘴了,索性不再多做言語了。
一旁的天師搖頭失笑道:“怎麼,說錯話了吧,你呀你呀,居然管起人家的家務事了!
奇天雲卻歎道:“不是我要管他們的家務事,是他們非要我關注他們的家務事,我就是想不知道都難呢,你想啊,時不時地去找我朋友麻煩,然後又去找我麻煩,換做是你的話,你不會多想嗎?”
天師卻不以為然道:“像你這樣一臉倒黴相的人,居然也有人會浪費力氣三天兩頭去找你麻煩?”
奇天雲無奈地道:“誰叫我和那位西門莊主關係太近了呢?人家找不到西門莊主,不找我找誰呢?”
天師也是沒有辦法,索**不多做理會了,顧自吐納唿吸起來。
奇天雲不知想到了什麼事情,臉上忽然又露出了笑容,一個人嗬嗬地傻笑起來。
幽穀子又打量了他一眼,發現他眼中微微露出一絲莫測高深的笑意,竟然猜不出是何意味,他眼中的世界浩瀚至深,一時間也探不到底,而那似乎已超越了正邪的邊界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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