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跟著軒轅子來到白菊山莊外,
天色向晚,半空中盤旋著許多歸飛的宿鳥,吱吱喳喳地叫個不停,在平靜中添了幾分熱鬧。
山莊傍山而建,周圍不見有人家,荒郊野嶺中,聳立著一座這麼巍峨的莊院,顯得頗為突兀。
莊門緊閉著,軒轅子正想上前敲門,天上的鳥兒突然向四處散開,眾人正在詫異之時,霍小青咦了一聲:“那邊來了一群大鳥!”
乘雲極目望去,脫口道:“是禿鷹!”粗略估計一下,竟有五六十隻!禿鷹由山上飛過來,來到山莊上,又忽聞到一道尖銳的竹哨聲,但見那些禿鷹,在半空盤旋了一下,掉頭往山上飛去。乘雲喃喃地道:“奇怪!”
霍小青以前根本未見過鳥兒,直到離開水晶宮,才親眼目睹過,因此問道:“鳥兒在天空自由飛翔,飛來飛去,有何奇怪?”
傅雨生道:“是有點奇怪!前輩對周揚禮了解多深?”
軒轅子道:“昔年曾替他打退了一夥強盜,以後也見過幾次,知道他是大龍幫的‘遺民’,離開大龍幫後,常有仇敵找上門,因此決定搬去隱蔽處頤養天年,卻不知他搬來這裏!十年前,老夫有次在漢水渡口巧遇到他,他才說搬到荊山隱居。說起來,老夫與他前後隻見過三趟,說話也不超過一個時辰,你問這個作甚?”
傅雨生欲言又止,半晌方道:“霍姑娘要寄居他們莊上,自該稍作了解。”
霍小青急道:“姑娘又非小孩子,何須寄人籬下。”
軒轅子道:“先跟他們朝過麵,一切滿意才留下來,若不滿意,便隨你去留。”
乘雲忙道:“不過,切均須小心!”軒轅子頷首上前敲門,過了好一陣,才有人來開門。那門公一臉和氣,四十左右的年紀,身子十分壯健,他認得軒轅子,連忙側身道:“恩公請進!”
軒轅子道:“這些都是老夫之好友,特來貴莊打擾幾天,請代通知一下。”
“諸位請先到廳內喝茶,小的自然會通知敝上。”門公關上了莊門,在前引路。入門是一座石坪,但放了百多盆大小不一的菊花,此刻正是菊花盛開時節,花朵怒放,好不燦爛,菊花以白色為主,襯以黃、綠、紫、紅等色,更添鮮豔。
霍小青和燕小燕忍不住讚道:“真漂亮!”
門公道:“敝莊與世無爭,上下均以種菊自娛,不說諸位可能還不知道,老夫人姓陶,據悉乃晉陶淵明之後代,老夫人效祖先愛菊,後來莊內的人都受感染!這些菊花隻是本莊的一小部分,也不是精品,好的都在後花園哩!”
那門公十分健談,談笑間已到大廳,那廳堂十分寬敞,椅幾都是藤器,古雅樸實,牆上掛了好些畫軸,正中那幅畫乃陶淵明之“采菊在籬下”圖,兩旁的畫,亦以菊花為主題。
廳上點著好幾盞紗燈,一入廳,即有兩名小婢出來,門公道:“有貴客到,快奉上最好的菊花茶!”一個婢子退了迴去,門公又道:“諸位請稍候,小的去通知敝上即迴相伴!”
軒轅子道:“請隨便。”
俄頃,那婢子手托銀盤再上,盤上放著一套黑色的茶具,在每人幾上置一茶茶,遂一斟茶,茶湯色淺,配以深色茶具,證明主人是飲茶大行家。
“諸位請嚐敝莊自製的白菊茶。”
眾人捧茶呷之,倶覺入口清香,沁人肺腑,茶味稍薄,但入口軟滑,如飲瓊漿,入腹又生清涼,令人燥火全消,過後迴甘,齒頰留香,乘雲首先讚道:
“好茶!連本派自製的‘金頂茶’也不如,隻有‘雲霧茶’可比美!”
軒轅子道:“老夫活了數十年,尚未聞有‘雲霧茶’之名,未知何處有售?”
乘雲道:“此乃家師秘製之茶,因飲後令人有騰雲駕霧之感,因以為名,可惜咱們一眾師兄弟對喝好茶雖有興趣,對製茶烹茶卻無興趣,是以家師羽化之後,便已失傳,後來製的‘金頂茶’,已大為遜色!”
霍小青等人亦覺其茶好飲,一再需索,誰知三杯過後,燕小燕竟有暈眩之感,她吃了一驚,叫道:“不好,茶內有迷藥!”
傅雨生急道:“咱們來寶莊並無惡意,因何以此相待!”
忽然暗廊內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諸位誤會了,這位姑娘大概肚子餓,又喝得太多,有以至此!”言畢即見一位少婦,扶著一位滿頭銀發,但臉泛紅光的老婦出來。
軒轅子長身抱拳道:“軒轅子參見陶夫人!”
“恩公免禮,折殺老身矣!犬子們正在晚飯,聞報已去更衣,稍候即至,諸坐!”
軒轅子待她在主位坐下之後,問道:“請恕老夫孤陋寡聞,未悉肚餓喝茶會頭暈,願聞其詳!”
“這茶是以上好之茶葉,即每枝的第一槍及第二槍所製,不用火焐,隻以日光曬幹,與一般茶葉製法有異,是故茶葉仍保持原色,亦故此茶湯較淺,實則適才已下足了茶葉。平常隻喝一杯,已足以解渴矣,多喝也不打緊,但不宜久餓,亦不宜體弱,否則會頭暈和體虛,
此謂茶醉!適才忘記交代,罪過!罪過!”
傅雨生道:“喝茶會醉,平生第一次聽到,恕在下孤陋寡聞,適才言語有失,尚請原諒!”
陶夫人道:“貴客一定尚未吃飯,侍茶,快去通知廚房,速治一席酒菜!”
說著內頭又走出四位由三十餘至將近五十的漢子來,為首那人抱拳道:“未悉恩公大駕光臨,有失遠迎,尚請原諒!”
“老夫最討厭繁文褥節,大家都不用客氣!待老夫替咱們介紹一下!這位是老夫好友乘雲道長!”
周家子弟都露出驚喜之色,忙不迭行禮。軒轅子為他們一一引見,那四兄弟大哥周功書、依次為功詩、功德、功義。另外尚有三位姐妹:功琴、功茶、功菊。
當下軒轅子又指著霍小青道:“霍姑娘便是昔年大龍幫幫主霍青龍之孫,霍揚威之女。”
周氏昆仲臉色均是一變,周功書澀聲道:“原來是霍幫主!”
霍小青淡淡地道:“大龍幫早已煙消雲散,我也不是什麼幫主!”
周功書問道:“那麼諸位今日來敝莊,不知有何貴幹?”
軒轅子道:“老夫自作主張,咱們想在貴莊住幾天,周莊主不會請咱們吃閉門羹吧!”
周功書笑得有點尷尬道:“這是敝莊主榮幸,恩公怎會說這種見外的話!”
陶夫人道:“咱們自然歡迎之至,恩公喜歡住幾天就住幾天。”
“那老夫便先謝謝你啦!說不定屆時還要請你們幫點小忙。”
周功詩接道:“恩公有事請說。”
軒轅子道:“過一兩天再說未遲,反正隻是小事!”說著下人已將酒席送上來,女人們都退了進去,剩下周氏四兄弟留下來陪他們。白菊山莊果然是個大地方,倉猝之間,所辦之菜仍然十分豐盛精致,那些酒更是陳年狀元紅。
周氏昆仲旁推側擊,欲詢軒轅子的來意,但是賓客們隻顧東拉西扯,不漏一絲口風。酒飽飯足,軒轅子道:“老夫鬥膽請莊主賜三間客房。”
周功書道:“小問題,敝莊共有六間客房,此刻全部空著,隨恩公喜歡住幾間均行。”當下四兄弟親自引路,至大廳後的廂房裏。客舍在東商,東西兩廂中間還有一座小花圃,所種的自然也是菊花,夜裏隻聞其香,未能盡睹其姿。
軒轅子安排霍小青和燕小燕住在中間,他與傅雨生同住一室,乘雲則與古玉劍同居。周氏昆仲著人送上香茗之後,便長身告辭。“恩公路上奔波,早點歇息吧,未知尚有什麼需要?”
軒轅子揮揮手,道:“有事也在天亮後才辦,別派些俗人來煩我!”
周氏兄弟唯唯諾諾,相繼告辭,軒轅子立即吹熄了燈,道:“小傅,今晚可以睡一個安穩覺了!”
周氏兄弟出房之後,留下周功義在附近竊聽。又聞傅雨生道:“這周氏兄弟熱誠又有義氣,甚是難得,如今江湖上已不多見,也許這與他們隱居,遠避習俗有關吧!”
軒轅子道:“若非如此,老夫又怎會帶霍姑娘來?彼此相處幾天,若覺方便合緣,不妨將霍姑娘寄居此處!睡吧!”房內再無話音,周功義躡手躡腳到內室,將經過告之兄長,周功詩皺眉道:“大哥,你看這老家夥,來本莊,目的真如這般簡單麼?”
“凡事小心為上,咱們防著點就是,不過千萬不可太露痕跡!”周功書道:“二弟,你一向仔細,又能言會道!他們在莊上時,你多找機會接近他們!”
“大哥放心,小弟曉得。”
忽然房門被敲響,外麵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後山打信號了!”
周功書忙道:“三弟四弟你倆快去一下,須如此……”
× × ×
周功義離開後,軒轅子以“傳音入密”對傅雨生道:“那廝去了!”
傅雨生亦傳音道:“此證明白菊山莊,不像表麵上所見到的簡單,我看周氏昆仲似乎對咱們有戒心!”
軒轅子笑而“傳音”道:“苦無戒心,為何要留下一人來偷聽?”
傅雨生續道:“不知莊內是否暗藏了什麼秘密?”
軒轅子道:“何不一齊去探一探?”
傅雨生沉吟道:“若讓人發覺,隻怕不大好交代!”
軒轅子道:“憑你我兩人之功力,被人發覺的機會不大,隻要小心一點就行!”.
傅雨生忽又道:“咦,為何周氏昆仲一見到咱們,便態度有異?他本應知道你會為霍姑娘安排寄身之所,就算周家這一代已不念舊情,但憑你對周家之恩,以及莊內之占地及財力,多養兩個女子,根本不成問題!”
軒轅子道:“先去查探一下,迴來再慢慢推敲未遲。”他首先下床,拉開房門不見外麵有人,向傅雨生揮揮手。
傅雨生略為結紮一下衣衫,緊隨軒轅子之後,向內宅方向潛去。
白菊山莊占地之廣,實出人意料,房舍不多,空隙較大,如此更難以遮掩身形。軒轅子一抬頭,忽見山上有一火光忽明忽暗,心頭一動,忙向傅雨生先打了個手勢,表示上山探察。傅雨生自然不會反對!
兩人迅速越過圍牆,覓路上山。這山甚是奇特,下麵是斜度大,上麵則甚為險峻。兩人輕功超卓,黑暗中,隻見兩道淡淡的人影。
忽然傅雨生迴頭亦見山下有兩道人影飛上來,忙道:“前輩下麵有人來!”
軒轅子急道:“先匿起來再作打算!”兩人立即伏在路後的一塊巖石後,未幾即見兩個人來至附近,卻是周功德周功義!
隻聞周功義道:“三哥,適才小弟好像看見有兩道人影,怎地如今不見了?”
周功德道:“許是四弟你眼花,此處怎會有人?還是收拾心情,速去速迴!”說到最後一個字,兩人已過去了七八丈。
軒轅子傳音道:“這周老四心思仔細,不可妄動,待他們去遠才踉蹤。”過了半盞茶工夫,兩人才飛身跟蹤。誰知到了山壁前,上麵飛下兩條麻繩???周功德及周功義各抓住一條,上麵即有人迅速將他倆拉上山去。
軒轅子和傅雨生不敢貿然現身,待他們上了山壁,才低聲商量。“前輩,山崖上必有人監視,咱們一現身,必被發覺!”
軒轅子向四周觀察了一下,道:“咱們繞路到後麵,然後想辦法爬上去!”當下兩人蛇行鼠伏,借助巖石和夜色的遮掩,繞路到山壁後麵,抬頭一望,此邊之陡直程度,絕不亞於前麵,二十丈高的山壁,雖非寸草不生,但沒幾處可以有落足點,憑軒轅子的武功,勉可爬上去,可是隻要上麵有人,待彼在半空處推下大石滾木,則危乎哉!
傅雨生低聲道:“前輩,不如待明晚,咱們準備工具再來吧!”
軒轅子輕吸一口氣,道:“老夫先上去,再招唿你,現在替老夫把風。”他雙腳一頓,身子畢直拔起三丈多高,未待勢盡,左掌在山壁上一按,借力再騰飛,如此不斷以雙掌備力攀升,全憑一口真氣,半路若泄氣,畢直摔下來,不死也得重傷!
傅雨生在下麵替他捏了一把汗,幸而一路十分順利,軒轅子雙掌在山壁上按了七、八次,便安安穩穩落在崖上!
軒轅子身形一沒,隨即出現,向傅雨生揮揮手,示意他不用上去。過了頓飯工夫,又見他展開雙臂,自上躍了下來!
所謂上山容易下山難,莫以為躍下容易,那口真氣更是絲毫泄不得!隻見他降下之速度頗慢,且在半空兩度用左腳尖點右腳麵,把下降之勢改為上升,如此方能將下降之勢減慢,結果輕飄飄落在地上。
傅雨生忍不住讚道:“前輩好俊的功夫!”
軒轅子眉頭深鎖,道:“奇怪,崖頂居然不見一人!但一時之間又找不到地洞入口!”
“這就證明白菊山莊更加不簡單。”
軒轅子眉頭一掀,道:“希望他們與那些僵屍無關!”
傅雨生心頭一跳,道:“這可說不定!”
軒轅子微微一笑,道:“也許是我杞人憂天而已!周家仇人多,設了秘密巢穴,用作避難之所亦不足為奇,小傅,咱們迴去再說!”
當下兩人覓路下山,一路不敢停留,放足急馳,俄頃已至白菊山莊之後,軒轅子忽然又向傅雨生打了個手勢,兩人同時越牆向後院飛進。
說時遲,那時快!兩人雙腳尚未站穩,已聞一陣“嗤嗤”聲響,軒轅子揮舞雙袖,邊“傳音”道:“小心!”傅雨生亦運功於掌,以掌風將四周的箭矢掃落!
忽然,聲鑼響,有人叫道:“有賊!”
軒轅子喝道:“胡說!誰是賊!”
後院火光忽然亮起,卻原來處身於後花園中,後花園種了不少千奇百怪的菊花,曲徑通幽,涼亭假山點綴其間,美不勝收,然而軒轅子和傅雨生卻無心觀賞,但見花叢後人影幢幢,站著不見弓箭手。
軒轅子沉聲道:“誰是頭兒,出來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