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燕飛道:“深哥,我也知道,我們如今,絕不應該再另生技節,不論惹出什麼事來,均是大禍,但是姊妹親情,又令我非去看她不可!”
周深急道:“她如今是無名幫中的要角,你去看她,豈不是自投羅網?”
袁燕飛苦笑道;“若說晶晶妹子會害我,怕也不見得,在近一年前,便是靠著她,我和楊華,才得以逃脫武當山的!”
周深又聽袁燕飛提起楊華來,心中更是不自在,若是旁人,他可能連答應放他前去,再去告密這種事,都做得出來。
但是他一生未曾以誠待人,而對於袁燕飛,卻是一見鍾情,生出了真的情意,所以,他才無論如何,不肯放袁燕飛離去。
袁燕飛也知道自己硬要去看視袁晶晶,實在太是犯險,周深阻止自己,也是好意,但是她卻抑製不了想去看一看袁晶晶的衝動。正在為難之際,忽然聽得人聲嘈雜,有一股哀樂之聲,傳入耳中。
周深一聽,便道:“燕妹,若是你一定要去,如今倒有機會了!”
袁燕飛忙問道:“什麼機會?”周深道:“你聽,哀樂之聲,自那樓房中傳出,必定是上官如龍已然設了靈堂,既設靈堂,當然不禁人往弔,你我可以趁此機會,前去看看。”
袁燕飛點了點頭,道:“深哥,你也去?”
周深苦笑道:“你一定要去,我怎能放心你一個人去冒險?”
此時,袁燕飛的武功,已然遠在周深之上,若是有什麼危險發生,他去不去,實在一點也起不了作用,但是他那兩句話,卻的確講得真心誠意,毫無虛偽。袁燕飛怔怔地望了他半晌,嫣然一笑。袁燕飛這時的化裝,正是一個極難看的漢子,可是這一笑,卻又顯出了嫵媚之後,變得不倫不類,好笑已極,周深也禁不住笑了起來,兩人一齊出了房門。
走出了屋子,抬頭看去,隻見那樓房麵前,已然點起了四隻大燈籠,大門在白天已被上官如龍一掌擊飛,此時也沒有補上,在外麵便可以望見樓中的情形,果然已被布置成了靈堂,一具未經油漆的木棺,橫在正中,一個少女,披麻帶孝,正在哀哀痛哭,幾個人在“嗚嗚”地吹著鎖吶。
那情形,就像是普通民家,有了喪事一樣,但是絡續前去致祭的人,卻都知道,武林中一場極大的風暴,可能便蘊藏在這場喪事之中!
因為幫主夫人之死,死得極是離奇,誰也不知道是哪一個人所下的手。
而猜度起來,人人心中,都以為是峨嵋派中人物所做的。
一則是因為自從無名幫興起後,連連與正派公然為敵,已然滅了天心、點蒼、少林、武當等名馳武林的大派別。固然,武林中奇能異士還多,但可以公然和無名幫抗衡的,卻已經隻有峨嵋派了。
峨嵋派和無名幫之間,暫時看來,雖然是無名幫氣焰高些,可是上官如龍,究竟也不敢貿貿然率眾上峨嵋山去。
這一正一邪,兩大派別的對峙,結果是哪一方麵獲勝,實在關係著武林今後千百年來的命運。而如果沒有況月晶之死的話,這種對峙的局麵,可能永遠保持下去,誰也不敢貿然先發動攻勢。
可是況月晶一死,上官如龍若不攻峨嵋,怎麼向幫中交待?
這個危機,實在極之朗顯,因此人人都可以看得出來!周深和袁燕飛兩人,雜在人叢之中,向靈堂走去,在靈位麵前行了禮,袁晶晶照樣還禮,袁燕飛趁機向袁晶晶望了一眼。
隻見她容顏憔悴,雙眼紅腫,想是傷心過度所致,袁燕飛不禁想起自己姊妹二人,幼年時的一切情形,和上次她相救之德來,心中不禁好一陣難過,明知此際不應該出聲,但是也忍不住低聲叫道;“妹妹!妹妹!”
袁晶晶正因為母親之死,心中哀痛莫名,對來弔眾人的答禮,隻不過是依例行事而已,忽然之間,聽得有人低聲叫自己,猛地一怔,抬起頭來,隻見叫自己的,乃是一個頷下留著短髭的紫臉漢子,大奇道:“朋友,你是什麼人?”
周深在袁燕飛的旁邊,見袁燕飛竟然在這樣的情形之下,出聲唿喚袁晶晶,心中又驚又急,連忙一拉袁燕飛,向外便走。袁燕飛兀自迴頭去看袁晶晶,袁晶晶沉聲喝道:“你們兩人慢走!”
袁晶晶這一喝,已然將靈堂中的眾人,盡皆驚動,這時候,上官如龍本身,雖然不在,但達星禪師等一幹人,卻全在場,一聽得袁晶晶叫喚,連忙齊聲道:“兩位慢走!”
這七八人齊聲唿喝,聲音自然極是驚人,又見帷幔之後,一個鄉下土老兒也似的人,背負雙手,走了出來,正是上官如龍,一出來便道:“什麼事?”他講話的聲音,一點也不高,而且還顯得病夫也似,有氣無力,但是他這“什麼事”三字一出口,靈堂之中,卻立即變得鴉雀無聲。
袁燕飛和周深兩人,在堂上眾人,一齊注目之下,想溜也溜不脫了!
袁燕飛連忙低聲道:“深哥,一亂起來,你先走!”周深心中恨極,暗忖我叫你不要來,你偏要來,如今惹下了禍事,若能走脫,倒也好了,隻怕走不脫!可是這時候也不是埋怨人的時候!
隻聽得袁晶晶道:“爹,這兩個人,行跡甚是可疑,莫不是他們下的毒手?”
周深一聽得袁晶晶講出這樣的話來,不由得魂飛魄散。
而袁燕飛也想不到袁晶晶竟會認不出自己的聲音,自己兩人,本來便是喬裝改扮的,隻要一問,便難免露出破綻。
而到那時候,即使袁晶晶認出自己,想救自己的性命,隻怕也在所不能了!
因此全身真氣運轉,聚於掌心,已然準備不顧一切,先發出兩掌再說。忽然聽得門外一人,高聲叫道:“是我下的手,要殺便殺,要剮便剮,峨嵋派中人物,豈有貪生怕死之徒?”
本來,靈堂上的眾人,個個將注意力集中在周深和袁燕飛兩人的身上。而其中散發生、蒼虛上人與姬橫三人,更是想立即出手!因為,他們在無名亭中迎客,並沒有見過這樣的兩個人上山!
但是,門外那人,高聲一叫,卻無疑是解了周深和袁燕飛兩人的大圍,兩人連忙後退步,袁燕飛趁機閃到袁晶晶的身旁,低聲道:“妹妹,是我!燕飛!”袁晶晶猛地一驚,以手掩口,接著又點了點頭,袁燕飛知道妹子的聰明機伶,遠在自己之上,她必已有辦法應付,才將心放下。
而就在那一句話間,隻聽得鋼拐點地,“丁丁”之聲,一個滿麵虯髯,肋下支著雙拐的漢子,已威然神凜凜地走了進來。
那漢子雖然肋下支著雙拐,但是左手卻還夾背心抓了一個三十來歲的男子,一到靈堂中心,手一鬆,那男子便“啪”地一聲,跌在地上。
虯髯漢左拐略提,不等那男子翻身起來,便以拐抵住了他的背脊,朗聲道:“殺害幫主夫人的,乃是峨嵋小輩,已被我擒在此處,請幫主發落!”
上官如龍向跌在地上的男子,看了一眼,又抬起頭來,向虯髯漢子冷冷地問道:“閣下是誰?”
虯髯漢子道:“在下姓王,而無名,向在西域流沙河畔居住,人稱雙拐王。”
上官如龍眉頭一皺,心想自己對於天下武林人物,可謂所知過半,“雙拐王”三字,卻是從來也未曾聽說過,但是人家既然擒到了兇手,也不便多問,便道:“多勞閣下代為擒兇!”
雙拐王一笑,道:“些須小事,何足掛齒?”拐尖一挑,那人已然被雙拐王直挑了起來,同時,“啊”地一聲叫,已然鮮血狂噴,大叫道:“我!”
可是那男子隻說出了一個字,便已然倒地死去!“雙拐王”啊地一聲,道:“這廝敢情如此不濟,我拐尖的力道,稍大了些,竟已死去!”
上官如龍突然陰惻惻地一笑,道:“死了就算了,他可當真是峨嵋派中人,閣下是如何發現他的?”“雙拐王”道:“我剛才欲前來致弔,卻見他鬼鬼祟祟,在仰天長笑,被我一把擒住,他便道是峨嵋派中人物,殺害幫主夫人,便是他下的毒手!”
上官如龍聽了這一番話,心中將信將疑,他是一個何等精細的人,此時覺得那人一進來,便自死去,事情實是可疑之極。但是,卻又無法證明“雙拐王”所說的,並不是事實!
因此沉吟了半晌,指著死者,向三指神姬橫問道:“這人你可曾見?”
三指神姬橫向那死者一看,道:“那人上山來時,自稱是滇南黑道上的人物。”
“雙拐王”哈哈一笑,道:“那自然是他準備混上山來,胡亂捏造的了!”
上官如龍“哼”地一聲,道:“你剛才擒住他之際,可有他人在側?”
“雙拐王”哈哈一笑,道:“幫主如此問法,可是心中起疑,以為我特地前來邀功?這廝剛才還在門口,大唿小叫,故作強項,可是人人聽見的!”
這一句話,將上官如龍心中的疑念,盡皆釋去,迴頭吩咐道:“將這廝丟下後山去喂狼!”立時有人答應,將那男子的屍體,拖了出去。
雙拐王來到靈前,行了一禮,便逕自離去。上官如龍迴過頭來,目注袁晶晶,袁晶晶道:“爹,害死媽的人,已然捉到,女兒心中,也安樂了。”
上官如龍向周深和袁燕飛一指,道:“這兩人究竟是什麼路數?”
袁晶晶忙道:“剛才女兒因兇手未獲,心中煩亂,以為他們不是好人,如今自然不必提了。”
上官如龍又向周深和袁燕飛兩人,望了一眼,“嘿嘿”冷笑不已,大有“就算你們是前來搗亂,也不怕你飛上天去”之概,又背負雙手,轉入帷幔後麵去了。周深見上官如龍離去,狂跳的心,才靜了下來,連忙悄悄一拉袁燕飛,一齊走出。
三指神姬橫等三人,固然覺得兩人可疑,但上官如龍和袁晶晶兩人全都放過了兩人,他們也不敢再自行多事!
周深和袁燕飛迴到房中,一顆心尚未放下。周深忍不住埋怨道:“燕妹,你幾乎惹下了大禍,若不是那人一打岔,隻怕你和我兩人,這時候已然命喪在昆吾金刀之下了!”
袁燕飛苦笑道:“深哥,我也不是存心惹禍,我知道妹子一定不會害我們的!”
周深苦笑一下,道:“如今我們已然引起人的注意了,行動更是要小心些才好,你與你妹妹,也不可再見麵,以免惹人起疑!”
袁燕飛點頭答應。周深忽然道;“是什麼人害死況月晶的,我到如今方知!”
袁燕飛不由得笑道:“自然你知,我也知道了。”
周深一笑,道:“你莫說嘴,究竟是誰,你倒說出來我聽聽!”
袁燕飛道:“自然是那個已然死了的峨嵋派中的人物!”
周深“哈哈”一笑道:“燕妹,你也被他瞞過了?但是我相信,他既然瞞不過我,隻怕也瞞不過上官如龍,而上官如龍居然相信,當然是因為未知他的底細之故,而我雖然一樣不知道他的底細,卻知道他絕不是心向無名幫的人!”這一番話,袁燕飛聽得莫明其妙!
仰起頭來,問道:“你在說什麼?‘他’是誰,什麼騙得過你騙不過你的。”
周深一笑,道:“‘他’麼,當然是害死況月晶的那個人了。”
袁燕飛嗔道:“誰啊?”
??深低聲道:“便是雙拐王。”
袁燕飛呆了半晌,道:“怎麼會是他?”周深道:“當然,你隻要細細一想,就可以明白了,這上下,上官如龍隻怕也已省起,隻不過他托大已極,所以不放在心上,還隻當雙拐王是前去邀功,燕妹,這一大意,我們便有好戲看哩!”
袁燕飛仍然不甚明白,卻又聽得周深自言自語道:“奇怪,這雙拐王究竟是什麼人,為什麼要來救我們兩人呢?”
袁燕飛聽了,不由得道:“你越說越奇了,他如何救了我們?”
周深正色道:“燕妹,你想一想,剛才如果不是他提著那人,突然出現,我們如今身在何處?”一提起剛才的事,袁燕飛心中,猶有餘悸,而細細一想當時的情形,周深所說,確是有理!
因此也奇道:“如此說來,連那門外的一喊,也是他的傑作了!”
周深笑道:“當然,此人花樣之多,隻怕不在我父親之下!”
周深想起自己的父親來,又禁不住微微地喟歎了一聲。
當下他們兩人,又猜測了一陣那“雙拐王”的來曆,但是卻不得要領。
隻不過他們已然肯定,雙拐王在靈堂上所說的,全是一派胡言。
而這些謊言,卻又是為了救他們兩人,而臨時編出來的,至於哪死者,當然是被他隨手抓來的替死鬼!當晚,兩人各在竹榻上睡了,第二天一早,便自起身,自有人來服伺他們進餐盥洗,兩人因臉上有化裝,是以也不敢洗,隻是胡亂吃了些飯,便向外麵,慢慢踱去。
隻見石坪之上,已然坐了不少人,而無名幫中的一些高手,也已然在那座木臺的麵前,坐了下來。待到日頭升起,才聽得一陣鼓樂之聲,傳了過來,一人大踏步地向石坪上走來,不是別人,正是達星禪師,一麵走,一聲高聲叫道:“幫主駕到!”
這一日,已是無名幫組幫大會的正日,眾人來比,無非是為的這一天,因此一聽得“幫主駕到”四字,便紛紛站了起來。
隻見上官如龍緩緩地步出,在木臺右角,一張交椅之上坐定。他一坐定,鼓樂之聲,也已停止。
隻聽得上官如龍一揚手,道:“煩大師代讀今日此會的條例!”
達星禪師答應聲,身形略擰,已然到了臺上,身法極是美妙。
一到臺上,便麵眾而立,朗聲道:“無名幫由來,雖曆一年,但已在武林之中,建下赫赫威名,幫眾之多,再無其他派別,能以比擬,因此不能無首。今日之會,便是定幫中之首!”
講到此處,頓了一頓,續道:“無名幫眾,今日到會者,隻不過是十停中的五停,但各地高手,幾已盡集,自幫主以下,設副幫主,十八堂主,以及七十二小堂主,俱都在此次會上,各憑武功定奪。雖非無名幫中人,但已來此者,亦可上臺比武!”
講完之後,便退開一步,道:“有意奪七十二小堂主之位者,如今便可上臺比試!”
達星禪師向臺下眾人一看,便躍下了臺來。這時候,臺下無名幫眾,約有三五百人,來湊熱鬧的,也有此數。一些本領較高的,哪裏將“小堂主”之位,放在眼中?上臺去現身手的,大都是一些三四流的人物,拳來腳往,刀去劍至,也不消詳述。
這一天,竟就這樣地過去了。
第二天,已然是開始爭奪堂主之位。一些人自度萬萬當不上副幫主的,便上臺顯技,那些人,也全是黑道上的頂兒尖兒人物,頗有些武功出眾的,一直到中午,已有十個人,能連勝四人的,已然穩奪了堂主之位。照理還有八個,但是上官如龍一揮手,道:“尚有八個堂主,可待奪副幫主之後,再行定奪!”
因為這時候,無名幫中的一些高手,散發生、郝氏弟兄、姬橫、蒼虛上人等,竟全都端坐臺下,並不出手。
看他們的情形,當然是想當上無名幫的副幫主了!達星禪師雖然也坐在臺下,行若無事,但麵色卻已然十分難看。
當他加入無名幫的時候,上官如龍,曾經親口許他當副幫主的。
但是此際,卻又要各憑武功,前來爭奪副幫主的大位。
達星禪師心中,已因此十分不快,但是卻又發作不得,因為上官如龍,連幫主之位,也說好了是以武功高下定奪的。
當然,上官如龍如此說法,隻是做作,因為除非是不要命了,否則,誰敢上臺去與他爭奪幫主之位?隻見上官如龍,緩步來到臺前,也不見他有如何動作,人影一搖,便已然到了臺上,而且一到了臺上,便已然麵眾而立,可知他身在半空的那一瞬間,已然轉過了身子來。
才一站定,眾人便禁不住喝采,上官如龍咳嗽一聲,道:“無名幫副幫主,可以說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高手,的確非同等閑。爭奪此位的,自然都是第一流的高手,若是要一人連勝數人,未免不公。因此先是兩人比試,勝者暫退,再等其餘兩人上臺比試,已敗者,自然不能再爭,勝者卻可以再對勝者,以此類推,不知各位,可有異議?”
上官如龍所說的比試辦法,實在極是公平。
因為如果不是這樣的話,則一流高手之間,武功相差,並不會太多,若是一人連數人,耗力過多,武功差的,反可獲勝!
因此上官如龍才一講畢,下麵已有十餘人轟然叫好。上官如龍退下臺來。
隻見人影一幌,一人已然上了臺,尖聲道;“哪位朋友,上臺來賜教!”
眾人定睛一看,乃是一個矮子,滿頭紅發,正是青螺穀主龔春!
西藏青螺穀穀主龔春,固然也是武林怪傑,一流高手,但是他真正厲害,令人忌憚三分的,還是他所養的那幾十條獒犬!
如今在臺上比武,當然不能將獒犬帶了上去,眾人心中,都不免有點不自量力之感。
周深見了,向袁燕飛道:“燕妹,爭奪副幫主的人,已然可以數得出來,隻怕連雙拐王也要上去一試,我們若存心搗蛋的話,倒可以弄一個無名幫的副幫主做做,再作道理!”
袁燕飛點頭道:“如此,倒也不錯,隻是怕我不是達星禪師的敵手!”
周深道:“不見得,如果他一認出你所施的,是綿勁功夫,隻怕根本不敢與你動手,也說不定!”袁燕飛想了一想,道:“本來,能夠當上副幫主,是極好的事,要害無名幫,自然也容易些,但是——”
周深不等她講完,便道:“可是你又怕當上了無名幫的副幫主之後,不能不隨之作惡,否則便要被上官如龍起疑,是也不是?”
袁燕飛點頭道:“我正如此想。”
周深道:“燕妹,你若真是如此想法,那就大大地不對了!”
袁燕飛奇道:“怎麼不對?”
周深道:“你想,就算你不當副幫主,無名幫總一樣要有副幫主的,是不是?”
袁燕飛道:“當然,要不然這組幫大會,開來作什麼?”
周深道:“這就是了,可知道那些壞事,你不做,也一樣要有人做的,而我們當副幫主,總多少可以令得無名幫少害些人!若是能從中活動,瓦解無名幫,豈非更是功德無量?”
袁燕飛聽了,默默不語。
她和周深在一起,往往會聽到周深似是而非的那種想法。
但是她卻無法判斷,周深所說的話,是是非非,究應何屬!
像周深剛才所說的那一番話,她心中的感覺,便是那樣。
她心中明知周深所說的不對,但是,她卻又想不出話來反駁。
當下她呆了半晌,道:“深哥,讓我再想一想,反正全是一流高手比武,隻怕三兩天之內,一個副幫主,也選不出來哩!”
周深點了點頭,道:“也好。”他心中早已決定,要袁燕飛去當副幫主,因為袁燕飛的武功,若是單打獨鬥,除了達星禪師一人之外,其餘眾人,已然全都不在話下。他想要袁燕飛當上無名幫的副幫主,當然是為了更方便和上官如龍為敵。
他要與上官如龍為敵的這一點,和袁燕飛完全一致,但是,所不同的是,周深是要以“五逆門”來替代無名幫!
父親的慘死,五逆門的風流雲散,“少掌門”的頭銜,成了虛空,這一切,糾結在他的心中,組成了他對上官如龍的仇恨。
而袁燕飛要與上官如龍為敵,卻是為了正邪不相並立的緣故。
袁燕飛並沒有看出周深的意圖,但是周深卻已然看出了袁燕飛和自己的歧見。所以,他更要袁燕飛去當無名幫的副幫主。
因為,如果當上了無名幫的副幫主,便非在武林中作惡不可,而泥濘一陷,便難自拔,袁燕飛也就能成為以後“五逆門”的掌門夫人!
周深這樣的安排,無疑是陷袁燕飛於不義。但是周深的心中,卻絕沒有害袁燕飛的意思,因為他本身便是一個邪到絕頂的人物,根本不以為無名幫所作所為,有所不對。而隻是因為上官如龍,是與他不能共立的仇敵,如果無名幫主,是他的父親的話,他當然不會和無名幫作對了。而且事實上,以周文淵為掌門的“五逆門”,除了不曾公然與名門正派作對外,在江湖上的所作所為,隻有比無名幫厲害!
在周深和袁燕飛說話之間,青螺穀主龔春,在臺上已然叫了三次陣,才見一人,懶洋洋地站了起來,道:“龔穀主,在下不才,要向尊駕領教!”
那人連講話,都是陰陽怪氣的。一頭亂發,披在肩上,正是兩湖間排教高手散發生。
襲春和散發生兩人,早有心病,一見他來應戰,便冷笑一聲,道:“請上臺來!”
散發生有意炫示輕功,道:“好!”聲音未畢,人便箭也似向前射了出去。
他所坐之處,離臺足有丈許,而他才一躍出時,離地尺許,來到了臺沿,仍然是離地尺許!一到臺沿,雙臂一振,一聲暴喝,一提真氣,身子頓時平空升了五六尺,已然站在臺上!
這一手輕功一露,采聲此起彼伏,好半晌不絕。輕功之中,固然有不少可以取巧的花式,但是散發生剛才所露,卻是真才實學,毫無取巧之處,若不是內功精湛,不要說到了臺沿,不能拔上臺去,便是在半途上,也不能一直維持著離地尺許高下,身子平平射出,既不高,也不低!
眾人采聲中,散發生和龔春兩人,已然在臺上麵對麵地旋轉起來。
一連轉了三圈,龔春突然一聲怪叫,右臂向外一揮,才揮出時,分明隻是空手,可是揮到了一半,也未看清怎地,突然響起了“霍”地一聲,他手中已然多了一條長可七尺的軟鞭,向散發生的頸際,纏了上去。散發生早知對方性情暴躁,絕不耐煩空手應戰,因此心中,也早有準備。
當下一見鞭到,足尖一點,便“刷”地在臺上繞了一個大半圓形,已然來到了龔春的背後。
龔春的那一條軟鞭,可以克製三二十條,兇悍無比的西藏獒犬,鞭法自然也非同凡響,一鞭揮出,見對方人已不見,立即撤鞭迴招,反手一鞭,破空之聲,極是勁疾,又向後擊出。
但散發生仍不迴招,隻是滿臺遊走,而龔春則暴跳如雷,長鞭揮舞!
隻見滿臺鞭影之中,一個長發怪人,身形如煙,在鞭影之中,穿來插去,當真是驚心動魄。兩人以快打快,不消半個時辰,龔春已然使了二三十招,可是卻連散發生的衣服,都未曾鞭到,散發生的頭發,在他身形如煙,滿臺亂走之際,也揚成了一大蓬,可是長鞭卻也沾不到絲毫!
就這一點看來,兩人武功的高下,已然可分,達星禪師冷冷地道:“龔穀主,下臺來息息吧!”那意思自然是說龔春明已落敗,何必再鬥?
但龔春如何肯聽?大聲叱道:“胡說!”
怎知他叱聲未畢,散發生已然看出他這半日下來,心浮氣躁,手臂一沉,衣袖揚起,“唿”地一聲,便向軟鞭卷去!
龔春正恨抽不中對方,一見對方揚袖來迎,非但不避,反倒求之不得,“霍”地一鞭,疾壓了下去,但是散發生那一迎,竟是虛招,身形徹側,讓過了龔春這一鞭,整個衣袖,直向龔春麵上拂到!
那衣袖雖是軟物,但經散發生內力貫足了,卻何異兵刃?
隻聽得龔春怪叫一聲,向後退出,麵上已然是鮮血淋漓,散發生就勢一掌,按在他的肩頭,“砰”地一聲,將龔春震下臺去!
龔春跌下臺來,仍能一躍而起,上官如龍忙道:“龔穀主不必介意,且領本幫堂主之位!”龔春技不如人,自然無話可說。
上官如龍又從懷中摸出幾顆丸藥來,交給龔春,自去療傷。
上官如龍外號人稱“辣手韓康”,醫道之精,一時無兩,他所配製的丸藥,自然極是靈效。要不然,姬橫和散發生等人,日前在與袁燕飛對敵之中,皆曾吃虧,何能立即恢複?
散發生敗了一人,得意洋洋,躍下臺來。他才一躍下,便見人影一幌,一個人已然到了臺上。身材高大,氣度軒昂,正是三指神姬橫。姬橫在臺上一抱拳,尚未開口,又是一人,躍到了臺上,卻是郝氏弟兄中的郝威!姬橫一見郝威,心中便打了一個突,心知若是論拳腳功夫,萬萬不是對方陰寒指之敵,看來副幫主是當不成了,中了陰寒指,枉送了性命,更是不值!因此拔劍出鞘,道:“郝島主多多指教!”郝威也客氣道:“姬朋友說哪裏話來!”
三指神姬橫一聲得罪,平平一劍,已然刺出。隻見郝威猛地一挫身形,人竟然矮了一半,那一劍,本來是刺向他胸際的,他身形一矮,“刷”地一聲,在他頭頂上掠過。
姬橫見一動上了手,對方的身法,如此怪異,心中又是一驚,手腕一轉,立即改招,由“大漠狐煙”,變為“平原落日”,斜斜一劍,削了下來。可是郝威此時,也已出手,中指“啪”地一聲彈出,彈向姬橫的小腿!姬橫怕的,就是他的陰寒指功夫,連忙後退,小腿上已被拂中了一點,機伶伶地打了一個寒戰,而郝威也因貪功心切,頭發被姬橫的長劍,削去了一綹。
這一下,看來像是打成了平手,但姫橫卻知道再打下去,若是中了一下“陰寒指”,卻不是玩兒的事,連忙抱拳道:“郝島主陰寒指之功,確是非同凡響,在下佩服之極,並還自愧不如!”
足尖一點,便躍下了臺去!郝威也想不到姬橫竟肯就此認輸,道:“承讓,承讓!”也下了木臺。臺上空了一會,隻聽得蒼虛上人道:“老朽不免要上去,應一個景兒。”緩步來到臺前,身形拔起,立在臺沿,突然一個轉身,腳下竟飛起了一蓬木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