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葉天陽渾身一個激靈找迴知覺,頓覺無盡疲乏鋪天蓋地襲遍全身,眼前一黑差點鬆開手,石墩若是砸地肯定能把腳砸個稀爛。
“差勁,站穩(wěn)!”容玄抬起食指抵住他的肘部,葉天陽穩(wěn)住身形。
院子被打掃得很幹淨,除了又有幾片雞毛在飛之外,容玄打量著葉天陽:“別得意得太早,才剛剛摸到門路,突破靈者開拓氣海前其實肉身還有很大提升空間。速度和力量,這是基礎卻也最重要。”
隻有成了聖者才能最直接深刻地體會到基礎的重要。
上一世對容玄而言隻是進階就是萬幸,卻沒有多加鞏固,自認為根基很穩(wěn)其實還是有缺陷,但過去了就已經(jīng)無法迴頭。重活一世,相當於重修秘境,能看到許多前世忽略的地方,穩(wěn)紮穩(wěn)打循序漸進,把每一境界都修煉到極境巔峰,那麼他可以比上一世走得更遠。
無怪青山派上下都眼拙,葉天陽非靈者,自然筋脈閉塞,至於悟性又怎麼能看的出來。如果是有人教卻教不通那就是悟性差,而沒人教卻自己做到引靈入體,雖不算驚世之姿,但也足以證明其不凡。
“你真打算教我?我知道我資質差,”葉天陽把石墩往上舉了舉,隔了一夜他已經(jīng)把昨天挨得打給忘了,他毫不畏懼地看向容玄,喘著氣說,“聽說青山派弟子收徒,一開始都是當雜役,服侍人的……”
“你想服侍我嗎。”容玄反問。
葉天陽下意識搖頭,後趕緊改成點頭,慌亂之下差點沒讓頭頂石墩砸到腦袋。
“站穩(wěn)了。”容玄道:“勤能補拙,不想當廢物就別叫苦叫累,調整唿吸,少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
引靈入體不算什麼,靈者才是修士的第一步,師父竟對他能進階深信不疑,這讓葉天陽又有些動容,他極力克製住使得聲線平穩(wěn),喘著氣道:“知道了師父。”
容玄拿出一個盒子,放在旁邊的石桌上:“這是給你的見麵禮,你先拿著,突破靈者的時候才能用,到時師父會給你準備另外的東西,在此之前哪怕有突破的跡象也給我壓製住。”
“還有禮物。”葉天陽眼睛亮了許多,高興地道:“多謝師父。”
“你屋裏的典籍可以隨便翻閱,看完了來找我。”
容玄板著臉說完,轉身進屋。
打一巴掌給個棗,心善者立刻就會忘記仇怨感恩戴德,他太了解上輩子的自己,不需要真心在乎,隻言片語的關心,些許的肯定,就能感動到不行。
終於天亮了,葉天陽又雙腿打顫地死抗了一個時辰,嘭地一聲石墩砸地。
葉天陽像掏空了全身力氣,後仰倒地大口喘氣。精神萬分疲倦,身體渾身都疼,感官卻無比清晰,他能聽到遠處小鳥嘰喳的聲音,屋另一邊堆疊的樹葉的形狀……感覺前所未有的好。
葉天陽揉了揉紅腫的臉,無比期待地打開盒子。
一股藥香撲鼻而來,圓滾的丹藥泛著白玉般的色澤,隻是聞了聞疲倦一掃而空。葉天陽認出盒子上的字跡,念道:“築基丹。”
葉天陽迫不及待迴屋,翻看書籍,他翻書的速度極快,口中念念有詞,最後眼睛一亮:“築基丹,黃階丹藥,由七種靈藥煉製而成……”
合上書,葉天陽這才有了個大概的了解,七種靈藥煉製,其中主藥少說也是三十年份,可見其珍貴。也是到後來,眾弟子說起來各自師父賜寶,無品階的丹藥靈膏也難得啊,更何況是築基丹,這是掌門弟子也難有的待遇,葉天陽才知道自己手裏這丹藥的珍貴,以及師父的大手筆。
傍晚,容玄吩咐葉天陽下山打水洗澡,葉天陽見水缸裏還有水,但還是二話不說,拎著水桶拖著疲憊不堪的身體下山了,隻是一刻鍾的路足足走了兩刻鍾才到,他聽到溪水聲和說話聲,這才揉揉酸澀的眼睛。
青山環(huán)繞,溪水清冽,挑水用是在上頭,洗澡洗衣的都在下遊。葉天陽頂著包子臉下水,不少弟子在水中嬉鬧,見了他都是一怔。
“這不是葉天陽嗎,前天還大出風頭來著,幾日不見怎麼成這樣了。誰下手這麼狠,臉腫得都認不出來了。”
“師……”葉天陽脫口而出一個字,陡然打住,笑了笑,“是我自己弄的。”
有相熟的弟子戲謔道:“你可算是討到好了,容師兄不隻是第三代弟子,還是堂堂五階靈者,處處袒護你,出了名的性子溫和很好相處。誰要欺負你,肯定會為你出頭的。”
大多數(shù)弟子都笑了:“也不看看他那目中無人的樣子,好相處那是在過去,現(xiàn)在的容玄跟溫和那是半點邊也沾不上。該不是他動手打的吧,是有多狠。”
一般剛拜師,當師父的都是端著的,容玄總不會是大會上受了氣,迴去找徒弟發(fā)泄憤怒吧。也不是沒可能。
“怎麼會呢,是我自己不小心摔的。師父對我挺好的。”葉天陽裝作確有其事的樣子,為容玄平反。他以前躲在門外偷聽教書先生講課的時候,也被戒尺狠狠抽過,為人師者,嚴也有嚴的好。
“掌門新弟子,叫葉靈燕,有沒有誰認識,那小丫頭模樣水靈,資質不錯,被掌門收為關門弟子,成了葉皓然師兄的小師妹,比葉天陽還出風頭。”
“是燕兒。”葉天陽很高興,他在青山派並沒有熟人,現(xiàn)在有了。
跟他一道進山的少女趙靈燕被掌門選為親傳弟子,改名姓葉,風頭一道壓過了葉天陽,聽說趙靈燕已經(jīng)得了真?zhèn)髡]關衝擊靈者,葉天陽一邊為她感到高興,一邊被容玄使喚、教訓,老老實實地搬著巨重的石墩狂奔了整整一年。
這一年來,葉天陽每次下山清洗,都是滿身傷,總有奇形怪狀的砸傷撞傷擦傷,慘不忍睹。漸漸的,眾弟子都見怪不怪了,從起初見不慣他走狗屎運陰陽怪氣地調侃,到後麵都帶了些憐憫。葉天陽人好心善也不記仇,隻要人有難處,毫不吝嗇幫助,諸位弟子對他的印象都很好,偶爾看不下去了還會贈他傷藥。
葉天陽隻好婉拒:“不用了,真的不用了。師父說受傷才長記性,反正也不太疼。”
“這還不疼,唬誰呢。”聽完弟子開玩笑地拍了把他的傷臂,葉天陽大叫著跳了起來,捂著傷口臉都皺成一團了,連忙跳上岸,寬大的衣袍把瘦小的身體遮了個嚴實,眼裏波光微漾,讓人心疼。
“真沒事,謝謝師兄們的好意,傷藥你們留著,我就不要了。”
容玄常日閉門不見客,上迴有幾位青山派第四代弟子送他靈珍帶迴去,結果被容玄狠狠訓斥了一頓,葉天陽到現(xiàn)在還心有餘悸。後來他明白,靈珍並不是給他的,而是借他之手來討好師父,拿人手短,拿了就得幫人做事,他不願麻煩。
雖然葉天陽覺得無所謂,反正都是同門,同門師兄有難,他挺身而出義不容辭……這話一說,下場更淒慘,少不了又是幾頓打。以至於他對收別人的好處都怕了。
這事葉天陽心裏也奇怪,雖說是受罰,又累又苦又疼,但似乎次次都有收獲。他年紀小,哪知道其實那是容玄依著他的體質想出的一套很完善的修煉法,雖然粗糙但異常簡單粗野,循序漸進,打好根基,進階水到渠成。
葉天陽不懂,以為師父隻是在罰他,卯足一口氣舉起一百公斤重的石墩,更加不願認輸。
雜事粗活一手包辦之外,葉天陽甚至還向各個小弟子討教廚藝,試圖取悅師父,可其他弟子支的妙招對師父一律無效,小動作完全逃不過師父法眼。
“靈者都不是,還有閑心操持這些,滾去修煉。”容玄直接一掌,掀了桌。
“是。”葉天陽欲哭無淚,心想師父這是你不讓我學的,以後燒的菜難吃了,別怪我啊。
真跟他最開始說的一樣,半點沒誇張,師父的脾氣從沒好過。到後來,葉天陽聽到容玄的聲音都能嚇得打顫。
自開山納新之日為了個小弟子不惜頂撞莊通,力壓羅元,甚至和葉皓然針鋒相對,容玄不爭的形象徹底毀了,在宗門的名聲更是一日千裏。當然不是什麼好名聲。在旁人看來。
容玄拒絕和同門打交道態(tài)度冰冷而且直接,幾乎把所有長老和師兄弟都得罪了個遍。最開始眾弟子都難以接受,但五階靈者在第三代弟子中也是除葉皓然之外數(shù)一數(shù)二的存在,誰敢招惹。
其他弟子惹不起至少躲得起,最苦的莫過於葉天陽,但慘狀青山派上下看在眼裏,後來幸災樂禍者有之,同情者亦有之。盡管葉天陽莫名其妙。
“真沒事。”葉天陽說。
“別替他說好話了,這兒都怕他沒人敢通風報信。這段時間容師兄確實變了很多,也說不上來,總之看到你我算是明白了,你師父下手真狠,難怪這些天就連羅元師兄也沒來過這裏。”
同門弟子不是瞎子,相處時間長了也是有了點感情,特別是看到比自己更慘的,實在看不下去了還是說幾句。
葉天陽幹笑了幾聲又加了句,“其實師父忙著修煉也沒空管我,真是我自己弄的。”
容玄身為五階靈者卻依舊不分白天黑夜地苦修,這無形之中給了他很大的壓力,一旦閑下來就無所適從,整天除了完成容玄規(guī)定的份額,還會額外再增加一些。
他不知道容玄讓他做的全是參照他的體質所能達到的極限來製定,在不重傷的前提下,能更好地煉體和感悟天地靈氣淬體。葉天陽硬生生往上累加,超過身體負荷,本就遍體鱗傷的身體自然傷上加傷。可人的潛力真是無限大,這種非人的磨礪下,還真讓葉天陽摸出了些門道,甚至還更進一步。他能單臂舉起一百五十公斤的石墩,已經(jīng)超出了容玄的預計。
“時候也不早了,我?guī)湍惆阉徂捜ソo竹林澆完水就得走了,被師父發(fā)現(xiàn)可就糟糕了。”師父應該就快出關,葉天陽慌忙拎著四桶水飛速往上跑去。
與此同時,小院中某扇緊閉的門轟然大開,一道修長的身影走出。容玄出關嘴角含笑,血氣磅礴。
五階靈者後期!
狂風在空地上打了個旋,隻有寥寥幾片落葉,院內被打理得幹淨整潔。安靜的出奇。
“不在?”他有提前知會今日出關,容玄沒見著人,轉迴去看到桌上還擺著飯菜,可惜早就涼了。
“難吃。”
每道菜全是按著他的喜好,賣相不錯。但味道實在不敢恭維,容玄也沒挑剔,不緊不慢把飯菜吃完,可葉天陽還沒迴來。
容玄皺眉放下筷子,沒打算繼續(xù)等下去。
穿過林中小徑,不少人來來往往。
“天陽在前邊的竹林。”一路碰到不少以往熟悉的小弟子,看到他剛想上前打招唿,後臉色一變趕緊離開。
容玄微微點頭,沒走多遠便聽到熟悉的聲音。
“奇怪,那當初為什麼要選你當?shù)茏印!辈簧俚茏有Φ溃骸叭菪潜┞侗拘粤税桑胂胍郧笆怯卸嗵搨尾叛b得純良無害,現(xiàn)在突破了得意得很,就算見到了對我們也愛理不理,真不知道這種人你是怎麼跟他相處的,不介意的話支兩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