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林甫的出事,對李淩來講,無異於一座大山的轟然崩塌。
記得很小的時候,李淩跟著父母生活在縣城裏,那個時候她父親已是當(dāng)?shù)乜h城的縣城了,雖說他們那個縣不大,而且也比較落後,但在那個年代,隻要有本事當(dāng)上縣長,就根本不愁搞不到錢,可李林甫卻是個怪人,縣長當(dāng)了那麼多年,竟然從未收受過半毛來之不正當(dāng)?shù)腻X。
而這也就導(dǎo)致他們家在那個時候還挺窮的,甚至都不如隔壁領(lǐng)居家一個養(yǎng)殖戶。
李淩從小就是從這種窮日子苦日子走過來的,最窮的時候,甚至一個月都吃不上一頓肉,有時候看到別人家小孩有肉吃,她還會躲在旁邊咽口水,但即便如此,她也從未對家裏舍不得吃肉而有過半點怨言,因為她知道家裏僅靠著父親那點微薄的工資,本身就已經(jīng)很拮據(jù)了。
都說窮人家的孩子早當(dāng)家,這話一點也不假。
至少李淩在那個時候,要比很多同齡人都要懂事。
她最期待的就是每次父親下班迴到家,因為會給她帶很多吃的,有糖果餅幹,瓜子花生,這些都是她父親走街串戶時,那些居民們招待她父親的零食,每次她父親都要抓上一把放在口袋裏,然後帶迴家給她吃,所以每次看到父親迴家後,她都是第一時間跑過去翻兩個口袋。
後來慢慢長大了,家裏的條件也隨之改善。
可長大後的李淩也犯過一次很嚴(yán)重的錯誤,那是她讀初三時,那時候他們?nèi)乙呀?jīng)搬到了市裏麵居住,她父親也已是市裏的官員了,級別還不低,有一次她過生日,一位經(jīng)常去她家的大叔給她送了塊手表,說手表不值錢,隻要她努力讀書就行,當(dāng)時她也沒想太多,覺得就一個小小的手表而已,反正也不值錢嘛,於是就心安理得的收下了,可事後卻被她爹痛罵了頓。
因為後來她才知道,那塊所謂不值錢的表,官網(wǎng)標(biāo)價竟然將近十萬。
再後來,那塊表自然是退了迴去,從那以後,她就再也不敢收任何人的東西了,哪怕是同學(xué)之間的小小贈送,她都不敢輕易的去收下,甚至別人請她吃頓飯,她都要掂量掂量許久。
她母親曾跟她說,你爸想當(dāng)一個好官,那咱們就得支持他,吃點苦沒什麼。
李淩對此深以為然,甚至感到非常的驕傲。
在她的心目中,父親就是那頂天立地的好男人,也是老百姓心目中的好官,她從小就把父親當(dāng)做是自己的偶像,甚至還偷偷的想過,以後要找男朋友,就一定要找父親這樣的男人,可以沒錢,也可以沒有身份背景,但一定要有過硬的人品,一定要有一顆正直正義的男兒心。
隻是沒想到,那個被女兒當(dāng)做是偶像,被妻子認(rèn)為是好男人的男人,竟然隻是表麵上裝出來的而已,他欺騙女兒那麼多年,瞞了妻子那麼多年,最後也還是露出了狐貍尾巴。
天網(wǎng)恢恢疏而不漏,這話放在李林甫身上,也再適合不過了。
隻是這種殘酷的現(xiàn)實,對於李淩來講,卻有些過於殘忍了。
昨晚她親眼看著父親被人從家裏給帶走,但因為之前就有了心理準(zhǔn)備,所以她始終都是冷眼旁觀,沒有大吵大鬧,也沒有問那麼多的原因,後來一夜無眠,她也隻是坐在客廳安靜的坐了一晚上,期間她拿著那個全家福的相框看了很久,她越看,就越覺得對不起去世的母親。
直到今天早晨,所有新聞都在報道她父母被立案調(diào)查的新聞。
一早上,她手機響個不停,但是她從頭到尾一個電話沒接。
後來索性就關(guān)機了,連家裏也不想再待下去,於是她便開著車來到了時光花店,她在最無助的時候,找到了燕青鋒,兩人坐在花店的閣樓上,燕青鋒看她此時的神情,心裏也是歎氣,饒是以她這麼聰明的人,也根本就沒想到,那個從未有過半點負(fù)麵的男人竟會變成這樣。
許久後,她實在是有些於心不忍,跟坐在眼前發(fā)呆的李淩說道:“知道你心裏很難受,但我也確實找不到什麼安慰的話了,你要想哭的話,就哭出來好了,大不了把肩膀借給你,另外關(guān)於你父親的情況,你要是想打聽一些什麼消息的話,我或許可以幫你去打聽打聽。”
李淩搖了搖頭,“不需要,我一點也不關(guān)心他現(xiàn)在怎麼樣了。”
燕青鋒隻得苦笑,又試探著問了句,“假如找點關(guān)係就可以讓你父親少蹲兩年監(jiān)獄的話,難道你也坐視不理嗎?可別忘了,那終究還是你父親,以後你還是要喊他父親的,不是嗎?”
李淩自嘲一笑,“是他自己犯渾,這都是他的報應(yīng),我憑什麼給他找關(guān)係。”
燕青鋒神情一愣,歎氣道:“也是,真要找關(guān)係的話,你一個電話打給你外公,說不定連人都可以直接給放出來,不過看你這樣子,你恐怕是不會打這個電話了,你讓我怎麼說呢?”
“那就啥也別說,我就過來坐一會就走。”
麵對著李淩很喪氣的樣子,燕青鋒又低聲問了句,“沒去找陳錦那個家夥?”
李淩依然是搖了搖頭,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聽到了陳錦這個名字,她終於忍不住,紅著眼哽咽了起來,說道:“前些天陳錦去了我家裏,是我讓他去的,我說我要嫁給他,於是他就去找我父親說這事,但就在當(dāng)天晚上,我父親把他趕出了家門,而同樣也在那個晚上,我父親告訴我,最近巡視組的人在調(diào)查他,你是不知道,我當(dāng)時那一刻簡直就要崩潰,我想不明白,他裝了那麼多年的大好人,到底是如何裝出來的,他能騙過我,可怎麼就騙過我母親了?”
“還有,他自己都是這般不堪,他又有什麼資格說陳錦如何如何?”
“現(xiàn)在好了,我就覺得自己成了一個笑話,我哪還有臉去見陳錦啊?”
燕青鋒啞然失笑,說道:“你信不信,陳錦現(xiàn)在肯定是在瘋狂的找你?”
李淩還是搖了搖頭,說道,“我打算去京城找我外公,再不迴來了。”
可就在她話音剛落,突然一個熟悉的嗓音在背後響起。
“誰允許你去京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