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被千餘人占滿的蒼巒山,瞬間鴉雀無聲唿吸可聞。
不少人暗自慶幸自己當時低調做人並未惹事,才不至於惹得兩位衝霄劍宗的仙長發怒。
若讓他們如莊純一般被極丟臉地硬生生抽了十幾耳光,最後還被一個小孩子狠狠踢了一腳,他們寧願立刻死去。
“嘖,真是欺軟怕硬!睏钐撗云沉艘谎圻@瑟瑟縮縮的一群人,極不耐地揚了揚眉道,“算那小子運氣好。若在往日,僅憑那小子的一個眼神,顧師兄要他一條胳膊都算輕的!
九巒界都說衝霄劍宗修士個個囂張跋扈惹人厭煩,以往這些世家子弟隻當是羨慕與妒忌,現在看來,那傳言至少有八分是真的。
若能入了衝霄劍宗門下,仙路定會一路平坦甚少阻礙。
卻一位素衣少女大著膽子向前兩步,她揚起一張葳蕤生光的臉輕笑道:“家父謝清屏,蓬萊樓長老,曾與顧真人在百餘年前那次九峰論道上有過一麵之緣。家父特意叮囑我,到了衝霄劍宗要先去拜訪顧真人……”
又是一個托關係走後門的熟人,看來今年衝霄劍宗入門名額定會減少一人。其餘人聽了此言,立刻心中一涼。
他們原以為衝霄劍宗收徒不問資質不拘出身,自己這些並無身份背景之人就有了一絲些微可能踏上仙途。然而即便是號稱九巒界最公正的門派,原來也是講私情得……
顧夕歌還未答話,楊虛言卻皺了皺眉,疑惑道:“雖說百餘年前我與顧師兄都參加了那次九峰論道,卻不記得曾有個叫謝清屏的蓬萊樓弟子,這就有些奇怪了。你這娃娃且說說看,你那位父親可曾奪得九峰論道前十之席?”
楊虛言本人生著一張娃娃臉圓圓貓眼,看上去至多十七八年紀,比那素衣少女亦大不了幾歲。此時他大模大樣將那素衣少女稱作娃娃,簡直有些可笑。
然而那素衣少女卻百般恭敬地柔聲答道:“家父當時修為淺薄,隻得了十席中的第九席。顧真人可有一位名叫顧夕詞的親弟弟,恰巧顧師叔也是家父的師弟!
平白無故之下,那素衣少女又將她與顧夕歌的關係硬生生扯近了一層。
顧夕歌聽到自己親弟弟的名字後,才恍惚想起所謂“謝清屏”究竟是誰。他還未來得及開口,身邊的楊虛言就冷聲笑道:“原來你就是那混賬的師侄女,簡直不能更巧。”
“小姑娘,你想拉關係卻獨獨找錯了人。當年那屆九峰論道上,你那混賬師叔曾在蓬萊樓背後散布謠言詆毀我顧師兄,顧師兄一怒之下就推辭了你父親舉辦的那次聚會。自那以後,蓬萊樓內的謠言反倒格外多些,你說這事情怨誰?”
素衣少女聽得此言,瓷白麵上立刻激起一陣紅暈,她恨不能找個地縫鑽進去。
難怪自己父親從不願提起這件往事,其中竟有這般尷尬的緣由。她本不該信了母親的話,硬生生同顧真人套近乎,將此樁事情弄得無比難堪。
素衣少女本已絕望了,卻又聽那神仙般的顧真人開口問道:“顧夕詞,現在修為如何?”
“顧師叔現今築基七層,百餘年未能前進半步。”素衣少女垂了垂首,“他資質已從九竅七通跌至九竅三通,誰都不知原因如何。”
楊虛言立刻拍張喝彩,朗聲笑道:“惡人有惡報,當真痛快!
顧夕歌隻斜了楊虛言一眼,那聒噪劍修就悻悻閉了嘴。他又悠悠道:“你替我帶句話給他,過去仇怨一筆勾銷,唯願他雜念斷絕專心仙途。”
“晚輩自會盡力。”素衣少女恭恭敬敬行了個禮,“有緣再與顧真人相會……”
事已至此,顯然她想入衝霄劍宗已然沒了希望。素衣少女二話不說轉身就走,倒也十分幹脆利落,卻讓遙遙一聲唿喚停住了腳步。
“我沒讓你離開,你若不想參加收徒試煉,徑自離去便是!
顧夕歌眼見那少女一雙眼眸滿含驚喜向他投來,又涼涼補充一句:“我留下你,是因為你並未違反任何規矩,與你出身如何父母是誰並無關聯!
“衝霄劍宗收徒不問資質不拘出身,若能通過三道收徒試煉者,就是我衝霄劍宗門下弟子!
周遭原本蔫頭耷腦的眾人,被顧夕歌一席話激得眸光閃亮揚起了頭。世間終有公道在,衝霄劍宗顯然並未讓他們失望。
然而等他們隨著那兩位仙長到了第一關收徒試煉之處時,許多人都不禁張大了嘴,再說不出半句話來。
眼前卻是一座直插雲霄的山峰,足有幾十丈高,其下卻是萬丈深淵。隱約可見一道道的繩索階梯垂直而下,微風一刮那繩索隨風晃蕩,簡直驚險無比。
眾人簡直疑心自己是在做噩夢。他們靈氣被封,稍有不慎被風一吹落了下來,定會摔得粉身碎骨。
衝霄劍宗哪會有這般九死一生的收徒試煉,這絕不可能!
“兩個時辰為限,能攀上這座山峰的人就算通過第一道收徒試煉!
顧夕歌的話隨風而至,將他們心中最後一絲僥幸擊個粉碎。
“如果想要退出,你們大可直接下山。”楊虛言又接道,“衝霄劍宗從不勉強任何人。”
他這句話不像告慰,倒是更像諷刺。
立時有人忍不住了,他猛地大喊道:“天下哪有這般蹊蹺的事情,你們這是要我們的命!”
顧夕歌連睫毛都未眨一下,運起劍光徑自去了。他遙遙拋下一句話道:“我在山頂等你們兩個時辰,過時不候。”
“我勸你們還是乖乖聽話為上,我與顧師兄的脾氣都不大好!睏钐撗灾苯恿水數赝{人,隨後一道劍光騰然而起就到了顧夕歌身邊,理也不理山下炸開了鍋的千餘人。
楊虛言一到山頂上,他先前假裝出的那些矜持冷淡與高傲就消失得一幹二淨。他攬衣坐下,絮絮叨叨說:“這幫小豆丁還真難應對,我不記得自己當初那麼煩人。如果不是宗門非要將這樁事情推到顧師兄頭上,我才不會跟來!
是啊,前世他就曾與楊虛言主持過一次收徒試煉。那情形曆曆在目,清晰地恍如昨日。
顧夕歌睫毛輕顫,恍惚憶起上輩子直接出言諷刺了那小姑娘的人恰恰就是他自己。若非楊虛言出言相勸,他險些幾句話就讓那姑娘痛哭流涕。此事落在其餘人眼中,就成了顧夕歌以大欺小恃強淩弱。
前世顧夕歌一向厭惡有人在他麵前提起九峰論道,誰若一提他立刻就炸。
那次失敗已然化作他胸前一道鮮血淋漓的傷口,低頭一望就能瞧見。那是他的不甘悔恨與憎惡,旁人稍一觸碰就驚得那傷口火一般燃燒,上輩子他恨不能堵住全天下人的嘴。
橫豎不過輸不起三個字,經曆了太多磨難之後,顧夕歌已然釋懷了,F在的他,甚至能心平氣和地提起“顧夕詞”三個字,不再如當初一般眼中再容不得半粒沙子。
顧夕歌恍惚憶起當時的情形,兩相對比之下越發覺得世事難料。縱然重活一世,他也並非算無遺策勝券在握。
“顧師兄,你說這些人到最後一關時,能有多少活下來?”
這似曾相識的話語,驚得顧夕歌手指微顫。他隻怔了一刻,就淡淡道:“最多不足百人,我入門時那次收徒試煉就是如此!
“哎,這群小家夥運氣不好。隻靠繩索攀上攬月峰已然不易,更別提這突如其來的暴風雪!睏钐撗圆淮鬂M意地伸手接住了一片雪花,“倒這賊老天不知鬧什麼脾氣,竟在這大夏天落起雪來,簡直奇怪!
恰逢天地大劫將至,各類離奇詭譎之事自會層出不窮。這場突如其來的暴風雪,就是天地大劫一個最不顯著的征兆。
有了這萬載難逢的天地大劫,一切英雄梟雄天才鬼才,都有了最合適的舞臺。
有紛飛雪花落在顧夕歌纖長睫毛上,不一刻就融成了水珠。那粒水珠欲落未落,晶瑩剔透流光溢彩。
顧師兄真好看啊,楊虛言不由心生感慨。隨即他卻猛然放出劍氣,激得他們周身十丈空空寂寂,再無半片雪花滋擾。
“顧師兄雖然早就成就金丹寒暑不侵,也自該注意些!睏钐撗孕跣踹哆墩f,“紀師叔常年閉關不出,整座洞虛殿的事情全都壓在顧師兄身上,你若生病了可就麻煩了!
顧夕歌隻輕輕點了點頭,並不多說一字,心中卻暗暗記下了這份情。
以往楊虛言同顧夕歌說這些話時,顧夕歌隻覺得他聒噪非常簡直煩人。今日的顧夕歌,卻能從中聽出這小師弟實打實的關心之意。
但正是因為師尊閉關不出,顧夕歌才要將所有事情一並扛起不讓師尊分心絲毫。
顧夕歌修行區區一百三十二年,便結成上品金丹且到了金丹六層,已然讓整個九巒界為之驚歎仰望。然而他現在依舊太過弱小,不能分擔師尊的顧忌與憂慮。
可那個機會就快來了,這迴他定要穩穩合攏手掌將一切死死抓在手中,絕不放鬆片刻。166閱讀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