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鈞與容紈來時,顧夕歌正端坐於塵霄殿左側首席,隻靜靜等待大衍派掌門蕭良講話。原本十分寬廣的塵霄殿中卻已聚集了幾十名修士,一時間這寬闊大殿中魔氣森然靈光交織,說不出的肅穆莊嚴。
大衍派有頭有臉的殿主們都來了,言傾就坐在顧夕歌後方,目不斜視嚴肅非常。再過幾十年就是天地大劫的最後一劫,誰也不知究竟哪個大千世界會與九巒界互相連通。九巒九派早就商量著要未雨綢繆早做打算,在此之前大衍派自然要先合計出一個章程,由此方能在那九派會議上占得上風。
可此時卻忽然有人揚聲通報道:“衝霄劍宗紀仙君與容真君來訪,還請顧魔君外出一見。”
隻這一聲同胞,立時有不少人將目光凝聚到顧夕歌身上。疑惑揣測不懷好意,各類情緒一應俱全。在座之人誰都知道顧夕歌與紀鈞關係如何,那二人更是從未想過隱瞞他人。
身為大衍派下任掌門人的顧夕歌,卻偏偏與一個衝霄劍修牽扯不清,實在讓人不滿意。固然大衍派中頗多人對此有意見,但誰叫那師徒二人全都是大乘修士,即便想指責亦沒有立場。魔道更講究強者為尊全靠修為說話,也隻有大乘修士才有資格過問此事。
大衍派中隻有寥寥幾位太上長老是大乘修士,偏偏他們全都閉關不出不理俗世。除此以外,唯有身為現任掌門人的蕭良能夠過問此事,但他隻溫和望了顧夕歌一眼,就衝顧夕歌輕輕點了點頭,不言而喻的支持與信賴。
坐在顧夕歌對麵的溫至言卻冷冷掃了顧夕歌一眼,旋即不快地瞇細雙眼。他唯一有出息的兒子溫銳就死在顧夕歌手上,自然時時看他不順眼。當初顧夕歌叛門進入大衍派時,也是他率先開口反對。
憑什麼一個衝霄劍修,僅靠著當年商劍影的飛劍就能直接進入大衍派當魔尊?世間哪有如此便宜的事情,就算顧夕歌天資卓絕更身兼商劍影的傳承也不行,誰叫他擋了溫銳的路。
可恨的是,最後勝利的卻不是溫銳而是顧夕歌。若非溫至言在大衍派中勢力頗大,想來早就心懷不滿的蕭良更會一並剝奪自己的殿主之位,這又讓溫至言何能甘心?
顧夕歌已經是大乘魔君,早就勝券在握無人能比。若真等那叛門而來的仙道修士成了大衍派掌門,溫至言還能有好日子過?
今天容紈與紀鈞為何特地來尋,溫至言心中自然一清二楚。即便蕭良不開口,溫至言卻輕描淡寫道:“顧魔君一向與衝霄劍宗牽連頗深,既然衝霄劍宗的紀仙君來了,何不請他們二人到塵霄殿中來,有什麼事當麵說清也好。”
乍一聽聞溫至言這般不懷好意的話,顧夕歌卻隻平靜道:“我全無意見,就看蕭掌門意見如何。”
傳話的元嬰修士頗為為難地望了蕭良一眼,又見那一向溫和好脾氣的掌門人點了點頭,才將紀鈞與容紈二人領到塵霄殿內。
那玄衣劍修一步步走來,表情淡漠如雪,自有無形氣場籠罩其全身,不由讓大衍派諸多殿主們暗暗讚歎。除卻少數到虛空界走過一遭的人外,以往他們隻聽過紀鈞的赫赫兇名,卻並未見過他本人。而今有幸得見其一麵,當真名不虛傳十分了得。
可他身後那雙眉緊促眸含怒火的粉衣女修,就十分令人不悅。她剛一進門,就牢牢盯著顧夕歌不放,竟好似與他有什麼深仇大恨一般,全然不顧及他們二人之間修為差距與身份差異。
紀鈞與容紈走到了大殿中央,玄衣劍修隻比了個“請”的手勢,並不想多言半句。
容紈一瞧見紀鈞的舉動,卻更不高興了。說什麼當麵質問並不偏袒,他還不是心心念念向著他那寶貝徒弟?她今日前來已然有所覺悟,隻為了替她那可憐的小徒弟討一個公道,即便神魂俱滅亦再所不惜。
“顧師侄,我有句話要問你。”
粉衣女修話還未說完,就讓顧夕歌輕輕一瞥定住了。那白衣魔修淡淡道:“我早已不是衝霄劍宗之人,容真君再不必將我看做你的師侄。現今我是大乘修士,你還需喚我一句‘顧魔君’。”
當真是忘恩負義不顧念舊情的混賬,虧她還心心念念想給顧夕歌留些麵子。於是容紈索性不說話了,她隻將手中那粒存音珠直接捏碎,自有一幕幕畫麵投射在這寬廣大殿的上方。
諸多大衍派的殿主們一看便知容紈為何找上門來,那時顧夕歌還是衝霄劍宗門下弟子,卻在耀光之境中與魔道之人聯手殺了白青纓。誰都知道衝霄劍宗一向對門下弟子頗多疼寵,容紈自然咽不下這口氣來。
於是大衍派殿主們望著顧夕歌的目光便有些微妙,即便魔道一向隨心順意拘束頗少,但那依舊是有底線的。
你當然可以背後捅刀陷害他人,活了這麼多年,誰也不敢說自己從未幹過什麼虧心事。但若是如顧夕歌般被人找上門來就有些太過難看了,這說明顧夕歌太過愚笨且無能。做壞事竟然還留下尾巴,著實讓人覺得失望。
縱然顧夕歌已經是大乘魔君,他處事手段卻太過強硬直接,也不怪大衍派中有一些人並不承認他下一任掌門人的地位。
若是顧夕歌主動向容紈認錯,那著實太過卑微亦在隱隱向衝霄劍宗示弱,越發令人瞧不起。誰都知道前幾日衝霄劍宗與大衍派聯合向白洪兩家問罪之事,那些假清高的衝霄劍宗修士竟看不慣大衍派殺伐果決的行為徑自離去,著實不給顧夕歌麵子。
因此大衍派中方有了一些格外不同的觀點,很有一些人質疑顧夕歌依舊隻將自己當做衝霄劍宗弟子並未融入大衍派半分,心心念念隻想著替衝霄劍宗謀劃。今日一看這傳言倒有三分屬實,否則為何區區一個練虛修士都敢大咧咧將顧夕歌視為她的晚輩?
可如果顧夕歌不給容紈一個交代,今日之事定難善了。著實是左右為難束手無策,也難怪一向同顧夕歌不對付的溫至言會幸災樂禍。
幾十雙眼睛不動聲色地盯著顧夕歌,他們都在等在顧夕歌的答複。可經曆過當年事情的言傾卻並不慌張,她隻緩而又緩地搖了搖頭,心中越發對容紈失望不已。當真是仙魔殊途,隻那幾十年並肩作戰的經曆並不能讓她們毫無隔閡。
容紈心心念念都是替自己的徒弟討迴公道,直截了當將顧夕歌的麵子踩在地上,竟然還覺得自己很委屈,真是幼稚又任性。
被眾人矚目的顧夕歌卻幹脆利落地點了點頭道:“我並不否認當年之事,容真君又想要我如何賠罪?”
大衍派諸多殿主立時頗為失望地移開眼睛。真是想不到,顧夕歌竟如此幹脆利落地認了錯。隻麵對以前的師長就如此步步後退,可見顧夕歌當真從未將自己當成大衍派的魔尊。
被怒火衝昏了頭的容紈隻幹脆利落道:“事已至此,我知顧魔君不可能一命償一命。當師父的自然得替徒弟討迴公道,今日我但求與顧魔君賭鬥一番,生死自負絕無二話。”
這迴大衍派諸多殿主更吃驚了,他們從未料到容紈竟會想出這種主意。一個練虛修士主動向大乘修士提出挑戰,不啻於以卵擊石自尋死路,可見容紈已心懷死誌。這群衝霄劍修一向腦筋直不轉彎,倒也勇敢決絕令人敬佩。
言傾的麵色卻越發嚴肅了些,她想得更深亦更遠。
但若是今日容紈死在了大衍派,誰知那位同行的殺神會不會驟然翻臉?想來顧夕歌也沒那個膽子,在他以前師尊的矚目之下一道劍光將容紈戳個對穿。可天下更沒有大乘魔君拒絕練虛修士挑戰的道理,否則整個九巒界都會認為顧夕歌色厲內荏並不值得尊敬。
原本可以在此時驟然發難的溫至言,卻隻在一旁沉默不語。一切也並不需他多言半句,今日之事定難善了。
他就是想看顧夕歌左右為難不得不妥協的模樣,總之今日不管顧夕歌是輸也罷贏也罷,那人都會聲名掃地威風不再。即便是大乘魔君又如何,整個大衍派中尚未輪得到顧夕歌做主之時。
溫至言就是吃準了顧夕歌並無反抗的餘地,不管他被冤枉也好其中另有隱情也罷,他絕找不出證明自己清白的證據。當事人更隻有一個趙蒼活了下來,而其所在的煞滅宗早就與顧夕歌共同進退,他所說的話容紈也自然不會相信。
除非趙蒼肯如白青纓一般,取出他自己的記憶讓容紈瞧一瞧。可在溫至言想來,那極惜命的小輩怕是絕不肯撕裂自己的神魂隻為了證明顧夕歌的清白。
九巒界皆知搜魂之法對修士傷害極大,被搜魂之人定會成為一個修為全無的廢人。此等殘酷手法自然全被仙道摒棄不用,也隻有魔道修士會用此法拷問俘虜。
若是顧夕歌一心一意隻為證明他的清白而分裂自己的神魂,那反倒更好了。橫豎今日之事都是死局,他倒要看看顧夕歌如何破陣。166閱讀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