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rong>(一)</strong>
野狼杜怒芳是個怎樣的人?
現在,已很少有人知道。
因為這位杜先生,已很久很久沒有在江湖上岀現過。
許多人認為他已經死了。
但他是生是死,其實還是個謎。
陶天群認為大銷金窩,其實也就是野狼窩。
× × ×
大銷金窩最受男人歡迎的,共有兩個地方。
第一是銷魂宮。
第二是萬金賭場。
但陶天群的選擇,卻不是上述兩個地方,而是藏劍齋。
藏劍齋在萬金賭場背後的一個小山坡下,那是一幢建築雅致的樓閣。
原來不少武林中人,在大銷金窩花盡身上財帛之後,仍然意猶未足,往往會連身上的兵刃都解下來,押而賭之,或者是再迴銷魂宮,博取美人一餐。
藏劍齋,就是收藏這些武器的地方。
這裏不僅藏劍,也收藏著其他種種不同,千奇百怪的武器。
當候殯期滿之後,這些武器就會被沽售。
所以,也有些武林人,特自來到這裏,看看有沒有適合自己使用的武器。
這也可以算是大銷金窩的其中一個特色。
<strong>(二)</strong>
陶天群很高興能遇上了衛空空。
原來衛空空早就對舒仲庭和閑僧極為注意。
再加上為了林洛飄,他終於決定對付這兩個惡魔,想不到他卻在途中遇上了龍城璧、陶天群和樂八方。
這幾個人聚在一起,就算舒仲庭有三頭六臂,也是命中注定非要遭殃不可。
× × ×
藏劍齋的掌管者,是個禿頂白臉紅鼻的老者。
他叫常錦花,老是穿著一套花袍。
陶天群在藏劍齋裏左顧右盼,忽然從一座兵器架上取出一桿鐵槍。
“這個值多少兩銀子?”他向常錦花問道。
常錦花卻是答非所問:“老朽姓常,叫常錦花。”
陶天群似是毫不在意。
他的下一句話,仍然是那一句:“這個值多少兩銀子?”
常錦花道:“你買不起的。”
陶天群沒有生氣。
“這個值多少兩銀子?”他第三次不厭其煩地,再冋常錦花,
常錦花說:“加一兩。”
陶天群拈須皺眉:“老夫笨拙,不懂何謂之加一兩?”
常錦花淡淡道:“既然不懂,老朽又何必答?”
龍城璧在旁,忍不住說:“正是不懂,所以才問。”
常錦花道:“可惜老朽向來有個怪脾氣,就是別人懂的事,我會再三闡明,別人不懂的事,就算他們跪下來三天三夜不起,老朽也是不會加以解釋
龍城璧微微一笑:“如此說來,老丈倒是個妙人。”
常錦花看了他一眼,忽然翻眼珠子:“看來老弟倒也是個妙人。”
龍城璧笑道:“我這人有時候很妙,妙得連我自己都會有莫名其妙的感覺。”
常錦花道:“那麼你一定已經知道,何謂之加一兩了。”
龍城璧淡淡道:“老丈之意,是否無論我們出多少錢,你都要再加一兩?”
常錦花目光一亮,笑道:“不錯
龍城璧道:“換而言之,就算我們原出十萬兩,那麼老丈就要索價十萬另一兩了?”
常錦花點點頭。
“正是。”
“倘若我們願意照付多一兩呢?”
“那麼價錢再加,永無止境?”
“不錯。”
“那麼,就算我們有八百歲命,有千千萬萬家財,這宗生意還是永遠談不攏。”
“你說對了。”
陶天群皺了皺眉:“是不是任何人要買這一桿鐵槍,都要,加一兩?”
常錦花微微一笑:“正是。”
就在這時候,一個穿著黑衣裳,赤著雙腳,腰間斜掛著一柄斧頭的矮漢走了進來。
他一言不發,居然直接地從陶天群的手裏搶過那桿鐵槍,陶天群任由他拿去。
這黑衣矮漢人雖矮小,嗓門卻極大。
“這個值多少兩銀子?”
常錦花瞧了他半晌,說:“一兩。”
黑衣矮漢連想都不想,隨手掏岀了一塊碎銀,拋在櫃臺上,轉身便走。
那桿“加一兩”的鐵槍,居然變成“一兩”就賣了出去。
<strong>(三)</strong>
粵諺有雲:“剃眼眉”。
這句話的意思,就是有心要令別人過不去,下不了臺。
常錦花剛才還說,任何人買這一桿鐵槍,都要“加一兩”。
但這黑衣矮漢卻隻花了一兩,就吧鐵槍買迴去。
陶天群忍不住一拍櫃臺:“常兄,這是什麼道理?”
常錦花眨了眨眼睛:“你不懂?”
陶天群冷冷道:“老夫的確不懂,你說任何人要買這一桿鐵槍,都要‘加一兩’,但剛才那混蛋隻用一兩,你就讓他把鐵槍拿走,你說,該怎樣解釋?”
“解釋?老朽為什麼要解釋?”常錦花一翻白眼,“你不懂是你的事,老夫可沒這份閑工夫向閣下解釋。”
陶天群正待發作,龍城璧卻微微一笑道:“老丈並沒有錯,任何人想買這桿鐵槍,都要‘加一兩’。”
陶天群向門外一指:“但那混蛋又怎樣?”
龍城璧點點頭:“你已說得很對,剛才那個根本就不是人,而是個混蛋,也許更是個畜牲、禽獸,所以也不必‘加一兩’,道理就是如此簡單而已。”
常錦花忍不住盯著他,脫口讚道:“好小子,老朽總算是佩服你了!”
龍城璧皺了皺眉。
“剛才那混蛋、畜牲、禽獸好像隻說了一句話。”
“不錯。”
“他說什麼?”
常錦花臉上露出了一種奇怪的表情,半晌才緩緩道:“他說:‘這個值多少兩銀子?’”
“噢,我還以為他在胡亂吠叫。”
“嗯,他說得很清楚,你怎會聽不清楚?”。
龍城璧聳聳肩,“他是個混蛋、畜牲、禽獸,除了你之外,這裏又有誰知道他在說什麼?”
此言一出,常錦花的臉色登時變得蒼白,樂八方卻忍不住捧腹大笑起來。
常錦花沉聲道:“你竟敢罵老朽是畜牲?”
陶天群冷冷一笑:“為虎作倀,你本來就是個畜牲!”
常錦花的臉色又變了:“老匹夫,你以為這裏是什麼地方?可以讓你們隨便撤野?”
陶天群冷笑道:“你究竟是誰?”
“常錦花——”
龍城璧卻搖搖頭,道:“我看你並不姓常。”
“不姓常姓什麼?”
“姓花。”
常錦花冷笑不語。
衛空空插口接道:“你一定就是昔年在九華山毒殺唿雲道人的花錦裳!”
“果然英雄出少年,居然猜出了老朽的來曆。”他忽然從櫃臺裏拿出一桿銅杖,大笑道:“不錯,老朽就是花花君子花錦裳,你們是天堂有路不走,地獄無門闖進來!”
陶天群冷笑。
“花花君子,你敢在老人麵前動手動腳,可是活得不耐煩了?”
“你是誰?”花錦裳瞪目冷笑。
“老夫陶天群。”
“鐵衣居士陶天群?”
“老夫正是。”
花錦裳大笑:“朋友,你這一著太不聰明,你以為老朽會相信嗎?”
“不必你相信。”陶天群冷笑道:“野狼杜怒芳在哪裏?”
花錦裳沒有迴答。
就在這時候,忽然有桿鐵槍迎胸向陶天群的背心疾刺過來。
那黑衣矮漢又已迴來,而且一出現就向陶天群突施襲擊,陶天群紋風不動,但“叮”的一聲,鐵槍被擊退。
而擊退這桿鐵槍的,是一把平凡的長劍。
陶天群淡淡一笑,瞧著衛空空;“這桿鐵槍若是一顆腦袋,現在必已給你砍了下來。”
黑衣矮漢冷笑:“原來是偷腦袋大俠衛空空,倒不知道俺這顆腦袋,你是否也想砍了下來?”
衛空空搖搖頭:“我今天不想砍掉任何人的腦袋。”
黑衣矮漢嘿嘿怪笑:“你聽著,俺姓香,叫香妙手。”
“一夜之間,在長安城內連奸八女的黑采花香妙手?”
“不錯!”
“看你的樣子,好像還對這種禽獸不如的行為引以為榮。”衛空空的臉上已露岀殺機。
香妙手大笑:“人不風流枉少年!”
“住口!”樂八方厲聲喝道:“風流二字,你豈配提?”
衛空空冷笑道:“這是下流,禽獸不如的暴行!”
香妙手冷然一笑,忽然又是一槍向衛空空刺去。
“叮”的一聲,鐵槍刺在衛空空的劍鋒上。
衛空空手急眼快,劍勢一變,從鐵槍纏攻上去,直刺香妙手右腕大脈,香妙手手中鐵槍立時一轉,化作橫掃千軍。
衛空空冷笑,身形展開,像蝴蝶般在槍影中飛舞。
香妙手一聲大喝,槍尖有如急雨,瘋狂般向衛空空的胸前落下。
但衛空空長劍的反擊力量,卻比鐵槍的攻勢更猛烈。香妙手雖然先攻,但一拚之下,卻反而腳步逼得不斷向後退。
他已退出門檻之外。
“嗨”——
一聲暴喝,衛空空已把香妙手的鐵槍壓逼得抬不起來,在這一剎那間,驚天地、泣鬼神的砍腦袋劍法,也同時展開。
香妙手一聲怪叫,突然棄槍急退。
但衛空空卻已把砍腦袋劍法發揮得淋漓盡致,香妙手這時候想走,已來不及。
雖然他退得極快,但森寒的劍鋒,仍然挾著驚人的威力向他疾卷過來。
刷!
香妙手的腦袋應聲被砍下。
但就在這時候,在衛空空的背後,突然掠出一條窈窕的黑影。
衛空空急轉身。
他正欲喝問,但一張開嘴巴,就已嗅到了一陣奇異的香氣。
他立刻屏息唿吸。
但一股悶意,已湧上腦門。
他看見了一個臉上蒙著黑紗的女人,然後他就什麼都看不見,昏迷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