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微曦，白霧蒙蒙。


    一晃過了幾日，雲(yún)煥在屋裏躺不住了，他站在院中，身子也好的差不多了，舒展身子後，他走到了前院。


    一進(jìn)前院，就可聽見據(jù)木頭的嗤嗤聲和嘈雜的說話聲。


    正訓(xùn)人的洪海，口水四濺，指著那些排排站的長工，他嗬斥道：“如今木廠是由我當(dāng)家，你們連這點(diǎn)小事都做不好，還能幹成啥！看看這木頭，這叫啥玩意？是我說話不管用了？還是你們想造反了！”


    雲(yún)煥不動聲色的站在他身後，良久，他說：“出什麼事了。”


    語氣平淡，似又帶著一絲虛弱，有些氣息不足。


    那些長工被罵的麵紅耳赤，心中又不滿，見雲(yún)煥出來管事了，立即都抬起了臉。


    洪海身子一頓，麵色僵硬，緩和一會，他虛笑著轉(zhuǎn)過身：“東家，木廠沒啥大事，有我在，東家隻管放心養(yǎng)身子，木廠好著呢，沒啥大事。”


    雲(yún)煥抿著下唇，掃了眼身後的長工：“那這是幹啥呢。”


    洪海腆著張臉，麵對東家，他心裏有些壓抑，沒想到他會修養(yǎng)的這麼早。他訕訕道：“東家，是他們偷閑不做工，我才小說他們幾句。”


    後一排長工都不滿了，其中一個(gè)忍不住的長工開了口：“東家，我們不敢偷閑，這幾日連夜趕工，大夥都累了，就是喝口水的功夫，洪管事就說我們偷閑了，這叫什麼事。”


    洪海臉色突變：“瞎鄒什麼呢。東家，他們就是不想幹活，到現(xiàn)在還早借口呢！”


    洪海立即壓住了那個(gè)發(fā)話的長工。


    雲(yún)煥隻問：“連夜趕工，為什麼連夜趕工。”


    他修養(yǎng)的這些日子。木廠若是要接大單子了，洪海都會過來知會一聲，得了他的應(yīng)允， 才能接。而在他的印象中，這期間，木廠並沒有接一個(gè)大單子，他看向了洪海，眼眸寂靜深沉。


    洪海立馬腿軟了下來，說話也斷斷續(xù)續(xù)：“東…東家，是…這麼迴事，廠子剛接了單生意，訂了五十套桌椅。和五套妝臺。都是要鬆木的……我看咱們廠子木材夠。便接下了…怕打擾您休養(yǎng)，心想著尋時(shí)間說，可一忙…我…我竟然忘了。我該打，該打！”


    說著。就自己給自己抽嘴巴子。


    一點(diǎn)也不手軟，才是兩個(gè)嘴巴子，臉頰立即紅腫了。


    雲(yún)煥先讓那些長工散了，去幹活，後而對洪海說，語氣平緩：“將單子拿過來，沒我的應(yīng)允你就接了生意， 是不是以後有事情也不用過問我這個(gè)東家了，直接給你決定吧。”突然聲調(diào)一突：“拿賬本跟我過來！！”


    洪海心驚肉跳的點(diǎn)頭，腿腳發(fā)軟的挪動著步子，心裏暗暗慶幸，好在自己還未在賬本上動手腳，他唿了口氣。


    ……………


    這個(gè)時(shí)候的賀瀾已經(jīng)迴了村。


    天不下雨，她就得去澆地。


    “娘，你看！”


    是小楊氏的聲音。


    小楊氏扶著楊氏，兩人打算進(jìn)鎮(zhèn)看看，順便去找許奇救濟(jì)救濟(jì)，不然日子是真的過不下去了。


    這樣的苦日子，她是過不下去了。


    賀瀾正是在村口通往鎮(zhèn)子的五畝地處，她彎著腰，袖子擼起了一半，冷如冰霜的瞧著小楊氏與楊氏朝著她走來。


    她立即挺直了腰，目不斜視的看著來人，先發(fā)製人：“楊大娘，你們幹嘛。”


    一句楊大娘，楊氏的臉色頓時(shí)變黑，加之房屋的事情，她更是火氣蹭蹭的往上冒，但，這一次，她學(xué)聰明了，她壓下火氣，平靜的道：“ 三娘，你這是什麼話，就算再怎麼樣，你還是我兒媳婦， 難不成淨(jìng)身出戶了，許霖他就不是我兒子了？三娘，這地……是你們新置辦的？”


    楊氏環(huán)視這不大不小的五畝地，土地上已經(jīng)長出了半截小綠苗。心裏頭又憋了一口氣，堵得喘不過來。


    賀瀾看來來往往也有不少人，不想與她再起爭執(zhí)，所幸就不搭理她，自己幹著自己的活。


    “三娘，你耳朵聾了！娘和你說話呢！！”小楊氏插著腰，雙目瞪圓，看賀瀾十分的不爽。


    她這幾日受的苦，都怨在了賀瀾的身上，要不是她將房子砸了，他們也不會屈身與窄小的木板房中，吃苦受罪，她真的受夠了。


    若是日子繼續(xù)這樣過下去，她還不如死了算了，小楊氏氣不過，又繼續(xù)張口罵：“娘，你看看，咱家自從娶了她，成啥樣了，真是個(gè)掃把星！！”


    賀瀾點(diǎn)頭：“恩，我是個(gè)掃把星，你們還敢離我這麼近？也不怕挨著我倒了黴。”


    咎由自取，反而還怨上她了，她冷笑一聲。


    村裏麵的人都知道許家的事情，來來往往的村民，有多嘴婦人看戲般的湊嘴一句：“楊許嫂子也為難三娘吶。”


    淨(jìng)身出戶那是真真切切的事情，還能耍了賴不成。


    楊氏被說的麵紅耳赤，一眼掃過去，那婦人露齒笑著，不避諱，開朗的笑了幾聲，扭著身段離開了。


    楊氏心裏暗自算計(jì)了一翻，去找許奇救濟(jì)，肯定也要費(fèi)不少口舌，現(xiàn)在是送上門的肥羊，她不要白不要。


    楊氏想著，就一股腦的往賀瀾身上撲：“三娘，砸房子的事情老娘還沒跟你算賬！今兒咱就把這舊賬算一算！”


    小楊氏興奮的看著楊氏：“娘，要我做什麼。”


    楊氏沒搭理小楊氏，心裏頭罵了她一句蠢驢。


    賀瀾根本不搭茬，就是往後退，離的她楊氏遠(yuǎn)遠(yuǎn)的，看她想出什麼幺蛾子。


    隻是，事情並不像她所想的那般。


    突然“彭！”的一聲，是重物摔下去的聲響。


    賀瀾傻眼的看著楊氏自己摔了一個(gè)狗吃屎，臉上都蹭起了皮，半餉，有淤血滲了出來，她滿頭亂發(fā)如雜草，洗白了的水藍(lán)色舊衣也扯出了一個(gè)大破洞。


    “哎呦！造孽啊！造孽啊！”楊氏悶哼的哭喊著，嗓門一聲亮過一聲，似乎想要將狼招過來，她疼的身子直打顫。


    小楊氏嚇傻了，愣了半餉，“娘，我的娘呦，快起來，呀！天哪！出血了，娘出血了，咋辦，咋辦！”她全慌了，手忙腳亂的看向了賀瀾。


    賀瀾孤疑的看了片刻，看楊氏摔成這樣，也不像是佯裝，她蹲下身子，與小楊氏一起去扶。


    “別碰我！都是你！是你！大夥快來瞧瞧啊，不能活了……哎呦……我的這張老臉呦…三娘…你這樣，還不如殺了我這個(gè)老婆子…”


    賀瀾才蹲下身子，就被楊氏的叫喊震破了耳膜。


    她揉了揉耳朵，明白了楊氏想甩什麼花招，她看著周邊來來往往的人，偷偷在地上抓了一把泥巴，偷偷的往臉上和衣服上蹭。


    一麵拉住楊氏，“娘，快起來，怎麼好端端的摔地上了，是被石子拌著了吧，都說了，讓你小心著些，我才剛摔了個(gè)灰頭土臉，唉，嫂，愣著作甚，還不過來搭把手！”


    “你這個(gè)死蹄子，還想狡辯，就是你拌了我這老身子骨，喜丫，為娘做證啊。”


    小楊氏當(dāng)下就明白了楊氏的意思。


    她不傻，趕緊甩開了賀瀾扶過來的手，同樣一邊哭訴：“娘喂，我扶你起來，三娘，你到底想幹嘛，咱們都沒關(guān)係了，為啥還要纏著我們！娘，這可咋辦！”


    他們兩人這一哭一鬧，成功的引來了一批看客。


    “小娘子，有你這楊做的嗎，你做人太不厚道了，再咋樣，也不能對一個(gè)老人家下這麼重的手，你自己看看，人一把老身子骨能受的住嗎？”從外麵趕迴來的外鄉(xiāng)人哭見不平，攔下賀瀾不由分說的就是教訓(xùn)一通。


    賀瀾看著眼前這個(gè)身穿灰色儒袍，一副書生打扮的白麵男子，她撇了那書生一眼：“麻煩你將事情搞清楚了再管事。”


    靈浦村誰不知道許家，要說賀瀾去纏著楊氏，那是他們打死都不信的。


    雖說如此，村裏頭也有一部分人看楊氏可憐，心生憐憫，覺得這次的事情是賀瀾做錯了，畢竟小楊氏在這當(dāng)唯一的見證人，所以他們隻是聽了小楊氏的一麵之詞。


    “三娘，你說說你，楊大娘咋也是你名上的婆婆，再咋樣，也不能這樣對你婆婆，你說不是，這事別鬧大了，快帶你婆婆看大夫罷。”有好心人上前說道。


    現(xiàn)在沒人關(guān)心真相如何，隻看見了，楊氏坐在地上嗷嗷的叫喚，臉上汙七八黑的，還有斑斑血跡，且不說是上了年紀(jì)，就是不上年紀(jì)，那也是破了相，古代，一個(gè)女人，破了相，那是相當(dāng)嚴(yán)重的事情，好在，楊氏是上了年紀(jì)。


    所以有上年紀(jì)的好，也有上年紀(jì)的不好。


    楊氏聽了那人的話，不樂意了，她繼續(xù)哭喊著：“我這是啥破敗命！啊啊啊！喜丫，喜丫。”她半瞇著眼往人群看，心急火燎的尋人，事情鬧這麼大了，咋還不見個(gè)說得上話的人出來。


    她繼續(xù)叫喚。


    賀瀾聽的耳朵轟轟作響，話是衝著眾人說的。


    “娘，我碰沒碰你心知肚明，我還沒挨住你，你就自己摔在地上了，這難不成也要怨在我頭上，早說好了，大家橋歸橋，路歸路，你突然找上我，為的究竟是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