閃閃畢竟是個女孩子，一眼分辨出那是蛇，便脫口驚唿了一聲，往音格爾身後躲去，差點連手中的燭臺都掉落在地。音格爾眼睛凝視著那一池的赤色長蛇，不說話。那一瞬間、這個少年眼裏有著和年齡不相稱的冷定。


    舉手做了一個簡短的示意，喝令所有盜寶者退迴玉臺中心，然後看準了某個長蛇最集中的部位，他的手指一揚，一把短刀從袖底飛出，準確地刺入池中。


    群蛇嘩然驚動，瞬間退開一尺。


    在露出的池底上，露出一具慘白幹癟的屍體，遍身布滿小孔，顯然血液已被吸幹。雖然麵目全非，可從侏儒般的體型和反常強壯的前肢看來，這具屍體、赫然便是那名當(dāng)先進入陵墓的僮匠！


    盜寶者悚然動容。


    然而依然沒人發(fā)出一聲驚唿，隻是相互看了一眼，把手裏的工具握得更緊。


    “燭陰之池…”沉默中，盜寶者裏忽然有個人喃喃歎息了一聲，“挖了那麼多座墓，居然在這裏看見了。”


    閃閃迴頭，卻是那個在地麵上確定盜洞位置的老者在一邊搖頭歎息。


    “燭陰？”音格爾臉色變了變，短促地接了一句。


    “雲(yún)荒極北出巨蛇，名燭陰。視為晝，瞑為夜；吹為冬，唿為夏。人麵蛇身，赤色，久居黃泉之下，此蛇出地，則天下大旱。毗陵五十七年，雲(yún)荒大旱，燭陰現(xiàn)於九嶷。星尊大帝拔劍斬其首，血出如瀑，黃泉之水為之赤。”


    熟讀《大葬經(jīng)》的卡洛蒙世子迅速地迴憶起了那一段記錄，手指漸漸握緊。


    “九叔，他們…把燭陰鎮(zhèn)在了墓室裏？”音格爾迅速地瞥了一眼水池，語氣裏終於忍不住露出驚詫。那些長蛇在被那一刀驚退剎那後，立刻又簇擁了迴去——然而，就在那一瞬間，他還是看到了池底露出巨大的鱗片！


    那些小蛇不足掛齒，真正的燭陰，還伏在地底！


    被音格爾稱為“九叔”的老人點了點頭，臉色嚴肅——不過是剛剛進入陵墓，就遇到這般可怖的魔物，怎麼能不讓盜寶者心下暗驚？


    “不過，看起來燭陰的封印還沒真正被打破，”九叔跪倒在玉臺上，細細查看著上麵的圖騰紋飾，“因為我們還沒觸動機關(guān)。”


    機關(guān)？什麼機關(guān)？閃閃想問，卻看到音格爾毫不猶豫地一抬足，腳尖點住了圖騰上一粒金色的晶石——那粒晶石被鑲嵌在一朵蓮花的中心，發(fā)出奇特的暗紅色光。


    “七步蓮花圖。”音格爾眼睛落在前方另外幾朵蓮花花紋上，冷靜判斷。


    這是空桑陵墓裏最常用的古老圖式之一，《大葬經(jīng)》卷一裏就有記述。據(jù)說盜寶者的祖先剛遇到此圖時，曾付出了極大的代價才獲得了破解方法，辨別出七個機簧的位置所在，而幸存者則把這一鮮血換來的圖解繪製下來，傳給新的盜寶者。


    後來的數(shù)百年裏，這個破解方法挽救了無數(shù)盜寶者的性命——因為在幾乎所有的空桑王陵裏，都存在著以七步蓮花圖為藍本的機關(guān)。而從盜寶者們的經(jīng)驗總結(jié)裏，在越古老的墓葬內(nèi)，這種機關(guān)就用的越多——想來，大約是自從星尊帝陵墓裏首次采用過後、後代帝王便沿用了下來。


    依靠著先輩們鮮血換來的經(jīng)驗，此刻音格爾毫不猶豫地立刻辨認出了關(guān)鍵所在。


    “別動！”看到世子一腳踩動機簧，九叔急忙嗬斥，臉色唰的蒼白，“如果觸碰了，會把伏在地下燭陰驚醒！”


    “可總不能無功而反，或者被困死在這裏！”音格爾臉色也沉了下來，狹長的眼睛裏隱約有可怕的光，“九叔，我們必須繼續(xù)走下去——神擋殺神，魔擋殺魔！”


    “可沒有想出應(yīng)付之法前，不能貿(mào)然…”謹慎的老人還是在阻攔。


    然而就在一瞬間，音格爾不想和前輩多話，身形展動，已經(jīng)如白色的飛鳥撲了出去。足尖準確地按先後次序踩踏著七朵蓮花，將這個機關(guān)啟動。


    “哢，哢，哢…”七聲短促的響聲過後，七朵蓮花緩緩下沉。


    然後，仿佛地底忽然活動了，整個玉臺開始緩緩的轉(zhuǎn)動。


    “大家小心！”音格爾斷喝了一聲，順手把閃閃拉到莫離身側(cè)，“等下浮橋一旦出現(xiàn)，立刻帶著執(zhí)燈者走左側(cè)那條路！不要管我！”


    “是！”沒有絲毫猶豫，所有人握刀低首。


    吩咐語音未落，音格爾落到了最後、也是最中央的那朵金色大蓮花上，一腳踩落！


    整個玉臺顫抖起來，繞著玉臺的水池開始緩緩拱起，凸現(xiàn)四條道路。居中那朵蓮花忽然動了，蓮房打開，玉石裂開之處，伸出了一個巨大的蛇頭！


    “刺它的眼睛！刺它的眼睛！”九叔驚唿，看著那個有著一張人臉的可怖蛇頭。


    那顆被斬下的蛇頭開始顫動，繞著玉臺一圈的水池同時開始激烈地動蕩，赤色長蛇紛紛逃開——仿佛地底有什麼要掙脫出來，來和這顆孤零零的頭顱匯合。


    “快走！別管我！”音格爾一聲斷喝，便有年輕力壯的盜寶者旋即架開了老人。


    閃閃驚嚇到腿發(fā)軟，莫離如老鷹抓小雞一樣拎著她，迅速朝著東側(cè)通道奔去。


    眼角餘光裏，看到那顆巨大的蛇頭開始睜開眼睛——就在那一瞬間，音格爾拔出了武器：兩把短刀迅速而準確地刺入，將巨蛇的眼睛死死釘住！


    燭陰的身體仿佛也感受到了劇痛，冒出地麵，開始不停掙紮。


    巨蛇的身體有比享殿還粗大，長更有數(shù)百丈，整個開闊的享殿空間裏瞬間被赤色的蛇身塞滿。無頭的巨蛇看不到東西，龐大的身體隻是一個勁的扭動。


    整個石室開始搖撼，石屑紛紛墜落。


    “快走！快走！”音格爾一邊厲喝著催促手下離開，一邊霍然拔地而起，冒著被巨蛇掃中的危險，拔出了匕首，一刀刺入蛇背的脊骨中！


    燭陰吃痛，也不管到底敵人在哪裏，整個身子猛然蜷縮迴來，瞬間把音格爾包住。


    蛇的一片鱗片就比臉還大，少年在巨蛇環(huán)繞中仿佛一顆小小的榛子。


    那一瞬間音格爾覺得無法唿吸，胸腔裏的空氣都被擠壓殆盡。燭陰收緊身子的時候，他聽到了懷裏發(fā)出喀喇的輕響——那是護心鏡在碎裂的聲音。若不是衣內(nèi)襯了這麵護心鏡，此刻斷裂的、定然就是他的肋骨了。


    在尚未失去神智之前，音格爾沒有拔出那把刺入燭陰脊骨的匕首，用盡了全力迅速地下切，努力伸開手臂——這把匕首上，塗了從從極淵裏盲魚膽汁裏提取的毒素，合著赤水裏幽靈紅藫的孢子，幾乎是一切魔物的克星。


    然而就是這短短一個動作之間，音格爾已經(jīng)兩眼發(fā)黑，幾乎斷了唿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