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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戰(zhàn)終於結(jié)束。
當(dāng)智者倒下之後,聚集在伽藍白塔上空的烏雲(yún)開始散去,唿嘯的狂風(fēng)也緩了下來,陽光從烏雲(yún)的縫隙內(nèi)射入,照亮了伽藍白塔的頂端,如同天眼重新張開、凝望著這座一度被黑暗籠罩的城市。
在開始變亮的天空下,有一隻巨鳥從高空飛來,在白塔頂上盤旋——那不是真的飛鳥,而是由鐵片和木構(gòu)組成的有著鳥類外形的機械,雙翼在太陽下折射出寒冷的金屬光澤,不知施用了什麼術(shù)法、竟然淩空飛了起來!
盤旋了幾圈,隻聽唰的一聲,機械的腹部打開,有一道閃電淩空下?lián)簦渎湓诎姿斏系膹U墟裏。定睛看去,那竟
然是一道鋼索,一頭深深地釘在了白塔上。有一行人沿著鋼索飛快下滑,轉(zhuǎn)瞬落在了成為廢墟的塔頂神殿上——
從西海上來的滄流帝國的人手,終於來到了風(fēng)暴中心。
“大人!”冰族聖女落在地上,失聲。
那一襲黑色的鬥篷下,竟然是空空蕩蕩的。智者大人的身體似乎瞬間變得衰老和虛無,如同幹枯的樹葉。她用顫抖的手試圖扶起那個至高無上的領(lǐng)袖,無法掩飾冰藍色眼眸中的震驚——那個神話般的人物,居然也會被擊倒在地、奄奄一息?這……是誰做的?
是不遠處廢墟裏的那一對年輕男女嗎?
冰族聖女神色微變,手裏出現(xiàn)了一把小小的匕首——沒想到空桑居然有這樣厲害的人物,如果此刻不除去、遲早會成為滄流帝國的心腹大患!
然而,她的手還沒抬起,忽然間整個人僵硬了。
有一種森冷的陰寒之意從心底升起,如同蛇類、嘶嘶吐信著盤繞在她的脊背上,令她無法動彈。她甚至無法唿吸,隻能勉強轉(zhuǎn)動著眼睛,瞟向了地麵上重傷的領(lǐng)袖——那一襲黑色的鬥篷深處,一對璀璨的黃金瞳微弱地睜開了一線,正在冷冷看著她。
是智者大人?祂……祂不允許自己這麼做嗎?
冰族聖女在近乎窒息的情況下,艱難地一寸寸張開了手指,終於啪的一聲將匕首扔到了地上。
同一個瞬間,那種壓迫力驟然消失,空氣終於流進了她的肺裏
。
“再等七十年吧。”她聽到智者大人微弱的聲音,“我們會迴來。”
“……”冰族聖女頷首,臉色蒼白地癱倒在地上,還沒來得及起身,就聽到背後同伴發(fā)出了一連串的驚唿:“空桑人他們馬上就要上來了!六王到了……快、快將智者大人帶上風(fēng)隼,離開這裏!”
“好!”冰族聖女顧不得多想,連忙將智者大人扶起。
風(fēng)隼唿嘯而去,飛向萬裏之外的西海。
第五十一章 命運之輪
當(dāng)烏雲(yún)散去之後,璀璨的金色陽光淩空傾瀉,照射在伽藍白塔的頂上,如同火炬點亮了雲(yún)荒的心髒,昭告著這一場災(zāi)難的結(jié)束。
赤王一路狂奔,和白王一起率先來到了塔頂,發(fā)現(xiàn)這裏赫然經(jīng)曆過一場可怕戰(zhàn)鬥,整個神廟已經(jīng)成為廢墟,破壞神的塑像和創(chuàng)世神一分為二,頭顱斷裂。而在一片廢墟之中,巨大的白鳥垂落長頸,白羽沾血,已然死去。
“重明神鳥!”在看到的瞬間,諸王都變了臉色——眾所周知,重明是皇太子的守護神鳥,此刻重明已死、皇太子豈不是……
然而,下一個瞬間,有兩點星光躍入了大家的眼簾。
“皇天!”諸王驚唿,“後土!”
那一對神戒在虛空之中懸浮,光芒灑落,籠罩在一對年輕人身上。死去的神鳥雙翅向前展開,羽翼微微圍合,也是護住了那兩人。那一對年輕人躺在死去神鳥的身旁,滿身鮮血,傷痕累累。
然而,卻還在唿吸。
“阿顏!”赤王大唿一聲,老淚縱橫地撲上去抱住了獨女。
而一邊的白王衝上去一把扶起了時影,用術(shù)法給他止住流血、保護元神,心裏不由得擔(dān)憂不已——讓他擔(dān)憂的、不僅僅是這一次空桑幾乎覆亡的危機,而是時影和身邊這個赤之一族小郡主之間,那幾乎不可切斷的羈絆。
誰都看得出皇太子對這個少女的寵愛。若讓這個小郡主進了後宮,日後自家的女兒豈不是要重
蹈當(dāng)年白嫣皇後的覆轍?
那一瞬,白王看了一眼赤王懷裏的朱顏,眼神微微一變,幾乎有一絲隱秘的殺機從心裏一掠而過。
“你……咳咳……不必擔(dān)憂。”
同一瞬間,有一個微弱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白王霍然抬頭,露出了不可思議的神情——不知何時,身邊重傷昏迷的時影已經(jīng)醒轉(zhuǎn),睜開了眼睛,正在靜靜地看著他。那雙眼裏露出了洞察而意味深長的表情,幾乎直接看到他的內(nèi)心最深處。
這……這個年輕人,剛才難道對自己使用了讀心術(shù)?
白王心頭一凜,遍體生寒,攙扶著時影的手不由得緊了緊。然而剛想動,卻驟然發(fā)現(xiàn)身體已經(jīng)麻痹——時影的手指輕輕搭在了他的腕脈上,無聲無息中已經(jīng)釋放了一個禁錮咒術(shù)。
——這個年輕人雖然身受重傷、卻在反手之間已經(jīng)奪去了控製權(quán)!
白王倒抽了一口冷氣,連忙壓製住了內(nèi)心的殺意,不敢擅動。
神廟上一片慌亂,沒有人覺察到白王和皇太子之間微妙的劍拔弩張。時影顯然感覺到了他的殺機,卻隻是歎了一口氣,輕聲:“放心吧,白王……你所擔(dān)憂的事情、咳咳……永遠不會發(fā)生……”
白王不知如何迴答,隻能沉默地看著年輕的皇太子。時影的眼眸深遠,雖然虛弱而疲憊,卻依舊不失光芒,似是看不見底的大海。
“一切,我早已安排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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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顏閉上眼睛
,仿佛墜入了最深的海底,眼前一片漆黑,深不見底,如同幽冥黃泉的路,耳畔隻有空茫的風(fēng)聲——隱隱約約中,她忽然想起這種感覺似乎曾經(jīng)有過:那一次,被大司命從星海雲(yún)庭帶來白塔頂上神廟的時候。同樣的虛無、同樣的空茫,不知自己是生是死。
“師父……師父!”那一剎,朱顏下意識地喊出來。
“我在這裏。”一個聲音低聲迴答。
“師父!”她唰地坐起,睜開了眼睛,隻聽哎呀一聲,眼前俯身正在問診的禦醫(yī)被她撞得一個踉蹌,幸虧身側(cè)的時影抬起手扶了一下。
是師父?他……他還活著?
朱顏睜大眼睛盯著眼前的人看,一瞬不瞬,生怕隻是一個幻影。時影看到她雙目圓睜呆呆的模樣,忍不住抬起手輕輕摸了摸她的臉頰。
那隻手,是有溫度的。
“這……這是哪裏?”她臉上一紅,一下子迴過了神,四顧,發(fā)現(xiàn)自己在一個陌生的地方。時影揮揮手,讓禦醫(yī)退下,和她單獨相對,道:“這裏是空桑皇後住的白華殿。”
朱顏愣了愣:“我、我……真的沒死?”
“當(dāng)然沒有。”時影的語氣裏透著憐惜。
她不由得發(fā)呆,低下頭看了看自己的身上——她穿著幹幹淨(jìng)淨(jìng)的柔軟長衣,身上也沒有傷口,甚至、連痛的感覺都沒有,就像是什麼也沒發(fā)生過一樣。
“你已經(jīng)躺了整整一個月,”仿佛明白她的惶惑,時影的聲音歎了口氣
,“你的父王帶著雲(yún)荒最好的醫(yī)生日夜守護,把你身上的大大小小傷口都治愈了。你醒來便可以直接下地活蹦亂跳。”
“真的?”朱顏聞聲跳起,真的下地蹦跳了一會兒,然後呆了片刻,看向他,“那……我們打贏了?”
這個問題卻讓時影沉默了片刻,許久才搖了搖頭,道:“沒有。”
“啊?”朱顏怔了怔,“那……我們怎麼還能活著?”
時影淡淡:“因為祂也沒有贏。”
“哦……”朱顏似乎懂了,“我們最後打了個平手嗎?”
時影沉默了一下,似乎不知道怎麼迴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