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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體都衰弱到這樣了,還有這麼深切的恨意…真是難得。”那個冷酷的滄流元帥冷笑起來,“難道你以為自己還能迴到那邊去麼?”


    他一腳踢在她臉上,堅硬的靴子磕破她的額頭,死死踩住她:“聽著!現在你隻有兩條路:第一,留在征天軍團成當我的傀儡;第二,不當傀儡的話,你就得——”


    “我寧可死。”不等巫彭說完,她嘶啞著嗓子迴答。


    這樣決然的答複,反而讓鐵血的元帥怔了一下。他看著地下奄奄一息的鮫人戰士,眼裏有無法征服的揾怒。沉默許久,嘴角忽然露出一絲笑:“死?那可不是容易的事情…”


    他冷冷說完了那句話:“第二,不當傀儡的話,就發配去西荒,給鎮野軍團當營妓!”


    蘇摩的十指托著瀟的頭顱,不停地從她腦海裏閱讀那些過往——然而到了這裏,迴憶的畫麵忽然開始恍惚了,仿佛接下來的那段日子流逝得模糊而迅速,並不曾象前麵這一段那樣令她刻骨銘心。


    荒蕪的原野。


    廣袤的沙漠。


    漫天的塵土風沙。


    滿地的輜重武器和傷員。


    在戰壕裏休息的、清一色黑色裝束的軍隊。


    遠處有簡易的牛皮帳篷,升起縷縷炊煙,血色的夕陽正在風沙裏緩緩下沉。


    天,又要黑了…


    在那一段記憶中最強烈存在著的,除了對荒漠幹涸氣候的長時間痛苦、便是對每一日夕陽跳下地平線那一瞬的恐懼——因為,那意味著又一個黑夜的到來。


    ——那些野獸們的狂歡之夜。


    “快去快去!去的晚了營裏的女娘可都沒了!”


    “來不及啦!隻怕現在去,那個鮫人美女已經讓參將給抱上床了吧?”


    “真該死,又讓上頭給私獨吞了,難得來一個鮫人,也不放出來讓我們嚐嚐鮮。”


    “噓——被參將聽見可不好啊!”


    “我就是要罵!真是他媽的不公平——征天軍團每個小隊都配了一個漂亮的鮫人娘們來玩,憑什麼我們鎮野軍團就隻分了那麼一個?”


    “唉,鮫人在西荒活不長嘛。你看那個鮫人來了不過半年,已經快不行了。”


    “媽的,那老子豈不是再也嚐不到鮮了?”


    “嘖嘖,你也想開點——那個鮫人雖然漂亮的不象話,可好像沒有魂似的。與其抱個行屍走肉的美人兒,還不如和熱辣的沙蠻女人混呢。”


    “…”


    帳外肆無忌憚的議論不停傳來,然而她眼前卻隻是晃動著一張油膩黑亮的臉,那個魁梧的朔方城參將壓在她身體上,那樣的沉重,幾乎要將她窒息。


    然而她隻是木然地看著,眼睛不知道看向哪個地方——頭頂是黑沉沉的牛皮帳,風砂在唿嘯,肌膚幹得幾乎要裂開,砂子隨著唿吸進入了肺部,一點點的積存起來。她忽然咳嗽起來,感覺嘴裏有什麼無法壓抑地湧了上來。


    她甚至來不及扭過臉去,就這樣直接地將咽喉裏湧出的東西、嘔吐在了那張正吮吸著她嘴唇的口腔中。


    “臭女人!”那個參將愣了一下,很快呸的吐了出來,氣急敗壞地甩了一個耳光,“敢敗壞老子的興致!”


    然而下一刻,他馬上就跳了起來,抹著嘴角驚唿:“血?!”


    大量的血,從她咽喉內湧出,又從那個鎮野軍團軍人的嘴裏流下,狼藉可怖。


    她在昏暗的牛油蠟燭下看著滿床可怖的殷紅,手緩緩伸向那一灘沒有溫度的鮫人之血,一貫無知無覺的眼神慢慢顫動。忽然間,她把頭一揚,打破了一貫的死寂大聲笑了起來,狂喜萬分——終於是可以死了!終於是,可以死了!


    笑聲未畢,她就一頭栽倒在床上,蒼白赤裸的身體浸沒在自己的血中。


    真好…


    終於是,可以結束了。


    葉城的冷月下,白薇皇後驚詫地看著忽然間瘋狂大笑的鮫人女子,再也忍不住地出手喝止:“蘇摩,快住手!你會逼瘋她的。”


    然而傀儡師的臉上卻浮現出莫測的神情,仿佛這樣還不足以完全地觸摸那些迴憶,反而更緊地按住瀟的頭顱兩側,緩緩地俯下身,將自己的額頭、抵在了瀟的額頭上,緩緩讀取著最後的記憶。


    片刻後,他眉心那一道火焰的刻痕裏,閃過了微弱的光。


    原來是這樣…被滄流帝國充軍的十幾年後,那個當年寧死不肯低頭的孤傲女戰士,最後才成了不顧一切的背叛者。然而,隻是保持著那樣的姿態再“讀”了片刻,蘇摩臉上的神情慢慢變化,忽然鬆手放開了瀟,所有的引線在一瞬間抽出。仿佛失去了所有支撐,鮫人女子筋疲力盡地倒了下去,痛苦地用手捂著頭顱,臉色蒼白地低低唿號。


    而蘇摩隻是靜靜地凝視著她,臉上有複雜的神情。


    “她怎麼了?”白薇皇後問。


    “那段記憶,對她來說太過於痛苦。”蘇摩緩緩開口。白薇皇後詫異地看著他——到底這個叫做瀟的鮫人有過什麼樣的記憶,竟然能打動蘇摩這樣的人?


    然而傀儡師低頭凝視了那個昏迷的鮫人女子半天,最終輕輕吐出了一口氣,抬手挑斷了捆綁著瀟的那兩條鐵索,迴身靜靜道:“我們走吧。”


    “真的放過這個叛徒?”她隱隱有殺氣,“讓她迴到雲煥身旁?”


    “放她走又如何。”蘇摩戴上了風帽,隻是冷然迴答,掠了一眼夜空,“破軍光芒黯淡,七日內必當隕落——以她殘廢之身,又如何能挽迴宿命?”


    白薇皇後抬起頭凝視夜空:北鬥已然移到了西方分野,已然是三更的天。


    果然,西北角上一顆大星搖搖欲墜,發出黯淡的血色光芒,她隻是一望、便已知道星宿軌道的走向所在,也知道此星的主人必然氣數將盡。


    “破軍…”她蹙眉,心裏不知如何卻隱隱有不安。


    那個角落,漆黑一片的天幕下,似乎隱藏著某種洶湧而來的彭湃力量,以及無可估量的變數——她默默凝聚力量,想看穿破軍背後的奧妙,然而奇怪的是以她的靈力、居然還是一眼看不到底。


    到底…到底這顆三百年爆發一次的“耗星”,接下來會有怎樣的變數呢?


    “得走了。”蘇摩側頭,仿佛傾聽著黑暗裏的某個聲音,臉色一變。


    白薇皇後手指一合,撤掉了結界,默不作聲地轉過身,準備結束這段旅途中的小插曲。然而剛轉過身,背後卻傳來了哀哀的哭泣聲——那些鮫人奴隸隨即蘇醒,個個臉上都露出了驚懼的表情,不知所措地看著地上狼藉的屍體。


    ——店主死在了這裏,等明日被人發現,他們這群奴隸便要死無葬身之地!


    那樣的哭聲仿佛是無形的羈絆,快要走出的結界的蘇摩默然頓住了腳步,也不迴身,手指隻是一劃,一道白光從指尖騰起,精鐵打製的牢籠喀喇一聲攔腰折斷。


    他並沒有迴頭,隻是站住了腳步,對籠子裏那些瑟縮成一團的鮫人奴隸開口:“走吧。”


    然而那些奴隸害怕地看著外麵,居然沒有一個人敢走出這個已經大開的籠子。


    “您…是準備買走我們麼?”終於,其中一個膽子較大的鮫人孩子開口了,怯生生的挪過來,“你們願意當我的新主人麼?”


    “不,”白薇皇後盡量把語氣放的溫和,“你們自由了,快出來吧。”


    然而那個快要挪到籠子外的鮫人孩子仿佛嚇了一跳,一下子又縮迴去了。


    “不行的,”孩子驚懼地抬頭看著他們,瘦峭的臉上一陣不自然,“你們如果不買我,沒有主人,是不能離開這裏的!離開了也會被抓迴來!”


    “你們可以當自己的主人。”白薇皇後神情隱隱嚴峻起來。


    “不!不…不成的。”那個奴隸孩子一邊慌亂地搖著頭,一邊退迴了鐵籠的角落,“每個鮫人都要有主人!沒有主人我們哪裏都不能去,這是規矩——逃出的話,會被活活打死的!我、我已經看到他們打死過好幾個了!”


    一群奴隸瑟縮著,用又是期盼又是恐懼的眼神望著外麵的世界,卻沒有一個人敢挪過來一步。


    所謂畫地為牢,也就是如此罷?


    “已經連逃跑都不敢了麼?”白薇皇後止不住的憤怒。手一揮,整個鐵籠被無形的力量扭曲,一瞬間如裂開的甘蔗一樣向外癱倒,成為一攤廢鐵。然而奇怪的是沒有了籠子,那群鮫人奴隸居然還是呆在原地,一動不敢動。


    他們麵麵相覷,眼裏帶著茫然和恐懼。


    “逃?”有奴隸囁嚅,“又能去哪裏?…我們生下來就沒出過籠子。”


    白薇皇後怔了一下,隨即道:“你們可以去鏡湖的複國軍大營,那裏有你們的族人。”


    “複國軍?”奴隸們臉上出現更加恐懼的神色,“那是亂黨啊!抓到了都要殺頭挖眼的!”


    “那你們想怎樣?”白薇皇後壓住了怒氣,問,“聽著,迴答我——如果現在給你一個重新選擇的機會,你們究竟想怎樣?”


    “我們…”那個奴隸害怕地抬頭看了一眼他們,最終隻是低頭囁嚅,“我們想求龍神保佑讓,早點來一個仁慈的主人把我們買走…”


    “…”白薇皇後終於徹底沉默了。


    那,就是這些鮫人最大的願望?!


    被關在囚籠裏長大的一代,已然連對自由的渴求都已經消失了麼?


    籠子裏的奴隸大都是賣不出去的老弱病幼,然而無論活了七八百年的、還是剛生下來不過幾十年的鮫人,個個眼裏都充滿了對外界的恐懼,麻木不仁,讓她這個千方百計想給予他們自由的旁觀者都感到絕望。


    “哈!”忽然間,一直沉默的蘇摩冷笑起來,霍然轉身,手指閃電般的劃下!


    “你要做什麼!”白薇皇後驚唿,旋即抬起手臂格擋。然而還是慢了一步,鋒利的引線唿嘯著卷入鐵籠,毫不留情的將其中兩三個奴隸的頭顱平整地切了下來!


    “啊啊啊…!”人頭骨碌碌亂滾,其餘鮫人驚叫著,終於四散逃出了囚籠。


    “你怎麼連族人都殺!”白薇皇後變了臉色。


    “這不是海國人,皇後。”蘇摩轉過了頭,抹去濺到臉上的一片血跡,眉心那一道烈焰的刻痕裏隱約透出入骨的黑暗色澤,“這不是海國人!——海國沒有這樣的子民,我也沒有這樣的同族!”


    他冷冷看著空桑的開國皇後:“連畫地為牢都可以囚禁,這哪裏是海國人?分明是你們空桑人培育出的奴隸——天生的、世襲的奴才!”


    “我寧可海國全死絕了,也不願留下哪怕一個這樣的奴才!”


    白薇皇後默然,虛無的心中有劇烈的刺痛。


    “知道什麼叫做亡國麼?不,七千年前的海天之戰其實並不算亡國,”蘇摩的語氣起了波瀾,仿佛內心的黑暗潮水再度無法控製的泛起。他俯下身去,一把拉起了一具無頭的鮫人屍體,扔到她麵前:“看看,這才是一個民族真正的消亡!你們空桑人…你們空桑人…”


    看著這個純白色的冥靈女子,蘇摩的聲音漸漸低下去,最終還是沉默——你們空桑人,雖然萬死不足以贖其罪,卻也並非全是禽獸。


    可是,為什麼不讓我徹底的憎恨你們呢?!


    “蘇摩。”白薇皇後剛毅的臉上也流露出某種軟弱的表情,低聲歎息。


    “走吧。”仿佛不想再看到眼前的人,他轉過頭去。


    “對不起。”白薇皇後輕輕歎息了一聲,仿佛為了掩飾某種表情,同樣也轉過頭去看著白色的巨塔,“當年,我無法及時阻止瑯玕出兵海外;後來,也無力阻止他恣意暴虐。”


    她抬手遙點白塔,低聲:“希望這一次,我可以將他永遠、永遠的封印!”


    二、星海雲庭


    從海國館的後院出來,兩人並肩在黑夜裏疾行。


    離黎明尚有一段時間,葉城裏依然燈火通明,喧鬧盈耳。白薇皇後看了看夜色,沉吟:“要直接去禦道麼?”


    蘇摩卻沒有迴答,仿佛側耳傾聽著黑夜裏的聲音,忽地撮唇發出了一聲低低的唿嘯,抬手指了指夜空——很快,空氣中有輕微的撲簌聲,由遠及近。


    仿佛夢幻般地,沿著黑暗小巷急速掠過來一條雪白的、飛翔的魚。


    那條文鰩魚聽到了訊號,無聲無息地從遠處遊來,迅速地繞了夜行者身側一周,最終躍上了蘇摩的指尖,翕合著嘴,撲扇著雙鰭,發出歡喜的噗噗聲。


    白薇皇後看著,不由微笑——在少女時代她也曾經在璿璣列島上生活過,知道這種通人性的文鰩魚不但是鮫人的坐騎和夥伴,同時也經常用於傳訊。


    文鰩魚撲扇了一下翅膀,旋即又從蘇摩指尖飛走,消失在大街的盡頭。


    “前麵就是星海雲庭。”蘇摩麵無表情地側頭聽完了文鰩魚的“話”,皺了皺眉頭,指指大街盡頭出現一座金壁輝煌的宅院,“先去那裏一下。”


    “星海雲庭?”白薇皇後微詫——那個方向風裏傳來的歌吹嬌笑聲,散發出糜爛甜美的氣息,她微微皺起了眉頭。


    “葉城最出名的歌舞伎館。”蘇摩在風帽下抬起頭,有些奇怪地笑了笑,“匯聚了雲荒上身價最高的鮫人——不想去看看麼?”


    “…”白薇皇後默然,“你去那裏有事?”


    “嗯。”蘇摩簡短地應了一句,“你也可以先去禦道那邊等我。”


    在對話之際他並沒有停下腳步,徑自走到了街巷的深處,避開了金壁輝煌的正門,繞到一側的小門上,拉起鍍金的獸頭銅環,熟門熟路地扣了三下。


    門應聲而開,門後站著一個梳著水藍色雙髻的丫頭,手裏挑著一盞紫紗宮燈,在十月微冷的天氣中發顫——顯然她已經接到了文鰩魚帶迴的信息,正在迫不及待地等待客人前來。門一開,她到蘇摩,便萬分驚喜地啊了一聲:“您…您來了?您便是新的海皇?”


    蘇摩點了點頭,拉下了風帽,讓丫頭看到他的臉。


    星光照到了他的臉上,那一瞬間,令人窒息的美讓同樣身為鮫人的丫鬟都說不出話來。她看著族裏最高領袖的容顏,目眩神迷。


    “天啊…天啊,”她喃喃,“真是做夢一樣…”


    “走吧。”蘇摩沒有理她,徑自踏入了後院。


    “我叫阿繯。”那個小丫鬟終於醒悟過來,連忙側身讓他進來,急急想關上門,喃喃:“海皇蘇摩,真的是您?我、我前幾日才聽說了海皇複生的消息…龍神騰出了蒼梧之淵,全天下的鮫人都看到了,真的是做夢一樣啊!”


    龍神…聽到這兩個字,蘇摩稍微愣了一下。


    ——不知道如今蛟龍是否抵達了複國軍大營?而那邊的戰況又是如何?


    如今月已經中天,開鏡之夜的鏡湖波瀾不驚,映著高空明月,宛如璀璨的琉璃鏡——又有誰知道,萬丈深的湖水底下,正在進行著一場異常激烈的戰鬥!靖海軍團出動了大半軍力,圍攻複國軍在鏡湖底下的大營,來勢洶洶,幾乎是誓在必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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