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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先生?”殷夜來這一驚更是非同小可。


    一直以來,她對於白墨宸的這個(gè)幕僚都有一種說不出的抵觸,甚至說是某種隱隱的反感和畏怖。這個(gè)青衣謀士身上帶著黑暗的氣息,多智近乎於妖,神秘而低調(diào),隱藏於陋巷,從不親自出麵做什麼。


    如今他居然親自出麵,到底是出了什麼事?


    不知道飛馳了多久,當(dāng)日頭升到正中的時(shí)候,在翻越了一座山巒後,馬車忽然戛然而止。殷夜來在車裏聽到了淙淙的流水聲,判斷一行人已經(jīng)到了青水支流附近。然而,不等她探出頭去觀望,忽地聽到了有人疾行而來,在車廂外齊齊行禮:“請仙子下車!”


    殷夜來披衣走下馬車,在冷風(fēng)裏微微咳嗽了幾聲,四顧。


    這裏是一個(gè)渡口,僻靜無人,枯黃的蘆葦在風(fēng)裏發(fā)出瑟瑟的聲響,有北方飛來的大雁群居其中,偶爾發(fā)出長長的唳聲——然而,在這樣一個(gè)寂靜的渡口上,卻橫著一隻船,船頭上有一個(gè)青衣中年文士迎風(fēng)而立,須發(fā)飛揚(yáng),神清骨秀。


    “穆先生?”殷夜來低低驚唿。


    穆先生看得她來,立刻走下船頭,長長一揖:“仙子好!


    殷夜來淡淡迴禮:“辛苦先生了。”


    “在下不辛苦,”穆先生的語氣卻意味深長,“白帥才辛苦!


    “哦?”殷夜來秀眉微微一蹙,知道對方心機(jī)極深,暗自揣測著他這句話暗含的意思,心念電轉(zhuǎn),耳邊卻聽對方道:“時(shí)間不早,還請仙子上船!


    殷夜來沒有動,問:“到底要送我去哪裏?”


    穆先生歎了口氣:“近白帥吩咐,要送仙子去蒼梧郡的雲(yún)隱山莊!


    “雲(yún)隱山莊?”那一瞬間,仿佛籠罩了一個(gè)早上的迷霧忽然被拔開,她陡然明白了:原來,墨宸他是聽從了清歡的提議,竟為了避開那個(gè)刺客餘黨的追殺,想把她送去雲(yún)隱山莊?


    想通了這一層,她心裏緊繃的那根弦鬆了下來,無聲地舒了一口氣。她看了一眼身邊,護(hù)送這架馬車的一共有十二人,個(gè)個(gè)黑色大氅,白色駿馬,颯爽利落,眼眸如鷹隼——那,正是白帥最為倚重的十二鐵衣衛(wèi)!


    殷夜來微微一怔:難道墨宸把最精銳的人手都調(diào)撥過來了麼?


    “既然如此,那墨宸為何不親口告訴我這些安排?為何要連夜把我送來此處,一聲都不告知?”說到這裏,她猛然明白過來,苦笑了一聲:“是的,我是和他簽過契約的人,居然還多此一問,真是可笑!


    穆先生沉默著,忽然在蕭蕭的風(fēng)聲裏歎了口氣——


    “仙子如果知道這些年來白帥都為你做了些什麼,定然不會再說這種話!


    殷夜來猛地一震,穆先生卻沒有多說,迴身登上了船頭,抬手示意:“請!


    她隨著他上了船,卻見船艙裏堆著箱籠,裏麵分門別類地放滿了東西——一箱是她平日經(jīng)常吃的藥材和煎藥工具,一箱是各式衣衫鞋襪,一箱是她平日所喜讀的詩詞古籍。每個(gè)箱籠上貼有條子,標(biāo)記著裏麵放有的物件名稱,有條不紊,一件件收拾得如此精致妥帖,顯然不是一朝一夕倉促完成。


    “白帥早就想過會有今日,”穆先生的語氣意味深長,“他在很久以前就已經(jīng)暗中準(zhǔn)備了這條船,以備不時(shí)之需!


    “不時(shí)之需?”殷夜來詫異。


    “就是他不得不讓你離開的時(shí)候!蹦孪壬鷼U息著關(guān)上那一個(gè)個(gè)箱籠,“他知道遲早會有這一日,所以早就安排好了這一切,能讓你在一夜之間人從世銷聲匿跡,去往雲(yún)荒任何一個(gè)地方重新開始生活!


    殷夜來從箱子裏撿起一把傘,臉色微微發(fā)白。


    這把精美的舊傘,是用價(jià)值連城的霞影綃裁成,乃是十年前慕容雋初見時(shí)送給她的定情之物,對她而言含意深遠(yuǎn)——白墨宸對她的過去早已了如指掌,但多年前卻從不曾一語提及此事。然而在最後的分別時(shí),他居然也不曾忘了幫她帶上這件東西!


    雖然在黑暗裏相伴十年,然而他們卻並不曾相互交換過真正的想法——反而是在最後分別的那一霎,平生第一次,她感覺到了那個(gè)男人深廣如大海的心。


    他…到底是一個(gè)怎樣的人?


    穆先生抬起手,指向了艙裏尚要關(guān)閉的門:“不過,白帥不止準(zhǔn)備了這些。他給您準(zhǔn)備的最重要的東西,就在這個(gè)船艙裏麵——”


    殷夜來微微地愕然,下意識地走向那道門,然後又忽然地停住了——那一瞬,仿佛是直覺到了什麼,她的臉色瞬地變得蒼白,身體猛烈地?fù)u了一下,仿佛是要倒下去了。就在她停住的那一刻,艙門忽然打開了,一雙手從裏麵伸了出來,撫上了她的臉。


    那是一雙枯槁如樹皮的老婦人的手,也在激烈顫抖著。


    殷夜來睜大眼睛看著艙裏的人,眼神因?yàn)檫^於震驚而顯得虛無。她任憑盲眼老婦人那雙手摸索著自己的臉龐,一動也不動地站了很久,隻有眼角兩道淚水溢出眼眶,長劃而落。


    “大囡…是大囡麼?”摸到了滾熱的淚水,蒼老的婦人猛然抱住了她,放聲痛哭起來,“天見可憐,你沒有死!你真的迴來了!”


    殷夜來的身體開始漸漸發(fā)抖,止不住戰(zhàn)栗,淚落如雨!澳铩痹S久許久,在那個(gè)陌生而熟悉的懷抱裏,她囁嚅著,終於開口說出了十年未曾說的那一個(gè)稱唿。


    “大囡…你迴來了!你迴來了!謝天謝地!”老婦人抱緊了她,用力得幾乎讓人窒息,仿佛生怕失而複得的女兒在十年後再度消失。在她身後的那個(gè)船艙裏,那一對十幾歲的孩子依偎在一起,怔怔地看著這一切,眼裏充滿了迷茫和不解。


    “康兒!心兒!”老婦人低叱著,“快來見過你們的大姐姐!”


    兩個(gè)孩子顯然還沒有完全明白發(fā)生了什麼,磨磨蹭蹭地不敢上來!翱爝^來!”安大娘不客氣地罵了一句,扯過兩個(gè)孩子,“快來,這是你們姐姐!”


    “姐姐?”兩個(gè)孩子看著眼前美麗絕倫的女子,眼裏露出了驚訝的表情來,一時(shí)間不敢上前,“姐姐…不是死了麼?直的還活著?”


    “該思的崽子!”安大娘扯住安康打了一個(gè)爆栗子,怒罵。


    那孩子吃疼,登時(shí)使哭起來了,更加瑟縮著不敢上前。他的妹妹一貫看不起這個(gè)懶惰的哥哥,此刻卻忍不住幫了他一把,不讓母親的第二個(gè)爆栗子落下來。


    一家人在一旁拉拉扯扯,又哭又笑地鬧成了一團(tuán)。殷夜來站在一邊看著,想要出聲勸阻,然而嘴唇動了動,喉嚨似乎被堵塞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是的,眼前這一家人是如此和諧親切,水乳交融,而她站在這裏,似乎半句話也插不上。


    十年。已經(jīng)十年了。


    當(dāng)朝思暮想的這一刻忽然出現(xiàn)在眼前時(shí),一切卻顯得如此的陌生而遙遠(yuǎn)。到了現(xiàn)在,即便叩開了家門,又該怎樣如少女時(shí)代一樣投入母親的懷抱撒嬌?怎樣訓(xùn)斥管教那一對早已不認(rèn)識她的弟妹?


    已經(jīng)陌生了。這世間,那裏還有一去能迴頭的河流呢?


    她怔怔地想著,問:“娘,你…你是怎麼找到這裏來的?”


    安大娘愕然:“不是你在店裏留了信,要我?guī)е膬汉涂祪簛磉@個(gè)碼頭上等你的麼?”


    “我留了信?”殷夜來一驚。


    “是啊,”安大娘老淚縱橫,“其實(shí)昨天我雖然看不見,卻忽然隱隱覺得我的孩子迴來了,就在店裏的某處!沒想到…沒想到真的是你啊!”


    “昨天?”殷夜來喃喃,心裏漸漸明白過來。


    原來,白墨宸帶自己去八井坊,的確是有深意的。


    “我不識字,又瞎了,根本看不了信。多虧了店裏有位先生熱心,幫我念了信,還帶我們來了這裏…”安大娘喃喃,摸索著,“他現(xiàn)在在麼?”


    “娘,你是說陽春麵?”安心眼尖,一指艙門外,“他就在那裏!”


    青衣文士一直站在船頭,默默地看著艙內(nèi)骨肉重聚的那一幕,眼神複雜。


    “陽春麵!”安心撲了過去,想要抱住這個(gè)常年住在店裏劈柴的熟人,然而卻撲了個(gè)空。穆先生再也不理後麵一對小兒女的唿喚,轉(zhuǎn)身離開,直接走向了船頭,和十二鐵衣衛(wèi)的首領(lǐng)北戰(zhàn)低聲交代著,表情凝重。不知道他說了什麼,北戰(zhàn)似乎有些猶豫,然而最後還是點(diǎn)了點(diǎn)頭。”


    殷夜來在一邊看著這一行人背著自己商議著,隻覺得心裏越來越不安——墨宸素來行事利落灑脫,絕不是這般小心翼翼掩飾的人,此刻如此層層安排,定然是深思熟慮的結(jié)果,也暗示著此事關(guān)聯(lián)重大。


    他為何要把貼身跟隨的十二鐵衣衛(wèi)全數(shù)派來?


    為何要連夜將自己送走,倉促得不留餘地?


    為何,甚至連隔絕了十年的親人,都送迴到了她的身邊?——即便是為了讓自己逃脫那些神秘的追殺,也不用做到如此地步吧?


    她再也忍不住,走過去問:“墨宸如今在哪裏?”


    “白帥說,從此之後,他的行蹤仙子不必再過問,而仙子的人生亦和他沒有關(guān)聯(lián)。”穆先生微微一禮,低聲,“就當(dāng)這十年間的事不曾發(fā)生。”


    “什麼?”殷夜來一時(shí)愕然。


    “等護(hù)送仙子到了雲(yún)隱山莊,安然度過一段時(shí)間,到了明年五月二十日,十二鐵衣衛(wèi)便會奉命返迴軍中,”穆先生肅然道,“從此仙子便是自由之身。葉城花魁殷夜來就此消失,您可以重新成為雲(yún)隱山莊的主人,空桑的女劍聖安堇然!”


    她怔在了那裏,一時(shí)間說不出話來。


    空桑的女劍聖安堇然?那不是從少女時(shí)代就夭折了的夢麼?


    “仙子難道不開心麼?”穆先生看著她的表情,追問了一句,語氣莫測。殷夜來說不出話,看著船下茫茫的流水,沉默了片刻,喃喃:“墨宸他…為什麼忽然下這個(gè)決定?莫非是遇到了什麼大事?”


    穆先生不動聲色,淡淡反問:“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


    “…”殷夜來一怔,忽然間不知道怎麼迴答。


    迎風(fēng)沉默了片刻,穆先生似乎是下了極大的決心,開口道:“既然仙子擔(dān)心白帥,大可自行返迴去看上一看,到時(shí)候便知曉一切——又何必在這裏徒然猜測?”


    “返迴?”殷夜來卻驀地一顫,下意識地?fù)u了搖頭,“不…”


    她眼裏露出的那一抹恐懼,令穆先生眼裏的光芒瞬地暗了下去。


    “原來仙子不肯為白帥而死!彼蜌U一聲,不再多說半句話,“那麼,在下沒有什麼好說的了,願仙子全家一路順風(fēng)。”


    殷夜來怔怔站在船尾,望著青衣文士轉(zhuǎn)身離開,消失在茫茫的蘆葦叢中。


    為他而死?十年前,她已經(jīng)死過一次了,十年後還要她再死一次麼?


    當(dāng)船隻動起來的那一瞬,她清楚地感覺到十年間的一切正在逐步離自己遠(yuǎn)去,忽然間覺得一陣刺心的痛,不由得劇烈地咳嗽了起來。


    “小姐!”春菀驚唿一聲,連忙上前。


    殷夜來緩緩放開錦帕,潔白的絲巾中間,有一灘殷紅的血跡,在冬天的日光下顯得分外刺目。她茫然的看著,仿佛忽然明白了什麼,身體劇烈顫抖起來。


    是的…時(shí)間不多了。不多了。


    “大囡啊…”聽到咳嗽聲,蒼老的婦人摸索著從艙裏走出來,顫巍巍地伸出手,“你…你是不是在咳嗽?快進(jìn)來…外麵冷啊。”殷夜來震了一下,看向自己盲眼的母親。“娘!彼哌^去,扶著安大娘迴到艙裏,“我沒事,你好好休息!


    “你的手怎麼那麼冰?”安大娘卻有一種直覺上的不安,緊緊握住她的手。


    “沒事的,別多心,”殷夜來輕聲,“隻是最近天氣冷,著涼了!


    “哦!卑泊竽锊桓曳砰_,抓著她的手揣在自己的懷裏,喃喃,“這些年你都去哪兒了?有沒有吃什麼苦,遭什麼罪?——十年前你留下那麼大一筆錢說給爹和弟妹治病,然後人就忽然不見了,我還以為你…”


    “沒什麼,”殷夜來微笑著,麵不改色地說了一個(gè)謊,“這些年,我和人去流光川上采玉,一直幹了十年,終於把那筆帳給還清了。這才能從那裏迴來見你們!


    “是麼?”安大娘把她的手合在掌心,顫巍巍地摩挲著,忽然哭了起來,“還說沒受苦!在冰冷的雪水裏采玉,那是男人也吃不了的苦!我的大囡啊…你遭了多少罪!”


    老婦人哭得傷心欲絕,似把十年的苦難和思念都在哭聲裏傾訴完畢。身後的兩個(gè)孩子小心地上來,扯著安大娘的衣角,抬起頭看著陌生的姐姐,明亮的眼睛裏也泛起了淚光。過了許久,小女孩安心先開了口,怯怯地叫了一聲“姐姐”,然後捅了一下身側(cè)的安康。


    虎頭虎腦的男孩子有些靦腆,低下頭,紅著臉小心嘀咕了一句“姐姐”。


    “乖。”殷夜來抬起手輕輕撫摩著一對孩子的頭發(fā),淚水終於無法遏製地一滴滴落在了老婦人的手背上——十年後,一家人終於能夠坐在一起,這幾乎是她畢生未曾敢想象的幸福。然而,不知道為何,在這樣的一刻裏,她的心卻是空洞的。


    空洞到,連這樣洶湧而來的幸福都無法填滿。


    她離開家人,獨(dú)自步上船尾,擁著雪鶴眺望南方的天際。有什麼冰冷溫潤的東西滴落臉頰——天氣陰睛無定,清晨尚自陽光明媚,此刻青水上雨雲(yún)壓頂,竟然淅淅瀝瀝下起雨來。


    “姐姐!下雨了!”安心在後麵叫,從箱籠裏翻出那把傘忙忙地拿了上來。殷夜來笑了笑,搖頭:“不必了,我就迴艙!


    她從安心手裏接過雨傘,重新放了迴去——然而那一瞬,她眉頭蹙了一下,看到安心裏還拿著一個(gè)奇特的銀色雕花匣子。


    那並不是她的東西,本不該出現(xiàn)在行李裏。


    “這是什麼?”她有些吃驚地伸手拿過。


    “我拿起傘的時(shí)候,看到這個(gè)匣子就放在下麵,”安心卻是天真的將匣子舉起來,送到她麵前,“姐姐也覺得它好看麼?”


    “嗯!币笠箒硇α诵,沒有說什麼——不,她明明記得,剛才她第一次拿起這把傘的時(shí)候,分明沒有見到箱籠裏有這樣的一個(gè)匣子!這是怎麼一迴事?


    伸手一打開,她忽地愣住了,如遇雷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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