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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鏡子將告訴你噩夢如何消逝,


    沙漏怎樣一秒秒穿透光芒;


    這白紙所要記錄的心跡,


    教你細(xì)細(xì)體味最後的衷腸。


    那眩目刺破一切的反光,


    指引不尋常的旅程起航;


    誰說銅、石、或大地、或無邊的還,


    沒有不屈服於那陰慘的無常,


    哦,駭人的思想!


    時光的珍飾,怎能夠不被收緊時光的寶箱?


    看,記憶所不能保留的全部,


    交給這張白紙,你將重新認(rèn)識心靈的本相。


    看吧,總有奇跡的力量,


    讓愛在翰墨裏永久放光芒。


    半年後


    傾斜的陽光,和半年前一樣,從樹杈間篩落一地碎金。它們漂浮在滿地的落葉上,釀成四季中最熟的蜜色。柯林的學(xué)生們,三三兩兩地走在這浮光躍金的校園小道,迎接著寒冷冬日到臨前,難得的秋日暖陽。


    可是,在這樣的日子裏,還是有著孤寂的人。


    柯林的禮堂,和半年前一樣。中央天花板上的舞臺大燈,射出燦爛的橘色光芒,穿越一層層的幕布,在舞臺上畫出黃昏下的漣漣湖波。有一條曾經(jīng)的人魚公主,放棄了自己美好的聲音,喝下巫婆的魔藥,把魚尾化成了纖長的雙腿。在這溫暖的湖水中,她單足點地,伸長了手臂,一圈又一圈地旋舞。


    再也迴不到過去,再也不能和自己的人魚姐妹齊聚,從此歡聲笑語,就連傾心戀慕的王子也……


    人魚公主失去了一切,成為了大海表麵虛無的泡沫。


    沒有音樂的伴奏,林詩琪仰麵望向光華四射的天花板,又會想起來半年前的那天,就在這個舞臺上,用芭蕾舞向自己挑戰(zhàn)的那個女孩。


    完全不被自己精湛的舞技嚇倒,那個女孩用真正發(fā)自內(nèi)心的熱情,跳出了自己從未見過的,有“靈魂”的舞蹈。


    現(xiàn)在再迴憶起這一切,林詩琪的腦海中已經(jīng)沒有了失敗者的怨恨,相反地,她仰起頭,幸福地微笑。在天花板燦爛的光暈中,半年前夏雨溪告別時的臉龐仿佛就在昨天。


    群星閃爍的夜晚,隨著一道紫色的光芒劃過天際,魔鏡的事情就這樣無聲無息地落下了塵埃。


    林詩琪從昏迷中清醒,學(xué)校裏被鏡子蠱惑過的人也恢複了常色。


    柯林又恢複了以往的平靜,除了一件事……


    在一家小咖啡店裏,林詩琪驚訝地看著對麵的夏雨溪,再三地問著:“你真的決定了嗎?”


    “嗯!”夏雨溪用力點了點頭,咬牙切齒地拿出一張照片,忿忿地說:“我絕對不會原諒那個家夥的!我已經(jīng)等這天很久很久了!”


    照片下,張揚的黑發(fā)下,眼睛發(fā)射著自信的神采,優(yōu)雅的身姿斜斜站立,仿佛全身上下都散發(fā)著傲慢的氣息。


    照片的下腳,被人用紅色的水彩筆重重塗著幾個刺眼的字:我最討厭的人!


    那時的夏雨溪,雖然說著逞強(qiáng)的話,但看向照片中的人時,語氣中還是藏不了的溫柔。


    沒錯,似乎一切都沒有改變,除了巖晴。他失去所有與夏雨溪相關(guān)的記憶,跟她變成了陌路人。


    忘記了夏雨溪的巖晴,沒有了留在柯林的必要,不久之後他就轉(zhuǎn)學(xué)去了更好的學(xué)校。


    這本來隻是一個遺憾,可林詩琪怎麼也沒想到,夏雨溪竟然會有這麼大的決心,追著巖晴轉(zhuǎn)學(xué)去了同一所學(xué)校、以後,他們的故事該會有什麼樣的續(xù)寫呢?


    希望她能得到幸福吧。


    林詩琪迴憶起那時候夏雨溪堅定的臉,彎了彎唇角,在心裏默默為她祈禱。


    這是,寂靜的禮堂裏,忽然飄散出一段悠揚的樂音。


    林詩琪詫異地轉(zhuǎn)頭一看,在大開的大門裏,透出外界雪白的光線,有一個人影被那朦朧的白光籠罩,優(yōu)雅地靠在門口的牆邊,拉奏著小提琴。宛如象牙雕就的,纖長筆直的手指,在六根琴弦上優(yōu)雅地滑動,棕色的前發(fā),挾帶著旋律的風(fēng)微微晃動。


    而那對琥珀色的眼睛,時而被濃密的睫毛掩映,時而又澄澈深情地看著某個地方,就好像慢慢撥開雲(yún)霧的太陽,一點一點地,散發(fā)出溫暖人心的光芒。


    安沐澤?


    林詩琪的心小小地躍動了下,默默地看著這個曾經(jīng)讓自己不惜犧牲一切去爭取的男生。


    似乎是為這樣精湛的小提琴演奏而陶醉,林詩琪不知不覺地步下舞臺,一邊慢慢靠近他……


    “安沐澤……你說雨溪她現(xiàn)在在幹什麼?”


    “一定是在陌生的土地上,跟看不順眼的人大幹一場吧。她無論在哪裏,遇到什麼情況,都是那種直爽活潑的性格呢。”


    “你說,巖晴能想起她來嗎?”


    “能想起來又怎麼樣?不能想起來又怎麼樣?而且,對真正相愛的人而言,即使忘記了從前的一切,也可以再從頭建立新的屬於兩人的記憶啊。”


    “你不難過嗎?雨溪還是追逐著他,去了那麼遙遠(yuǎn)的地方啊。真是不容易……”


    “……”


    汽車站臺邊,安沐澤把小提琴盒灑脫地?fù)Q到另一邊肩上,心無芥蒂地笑了。


    “其實,我也該試著從頭建立新的記憶了。”


    新的一年又來臨了!


    即使是在和柯林相隔遙遠(yuǎn)的永和學(xué)園,也同樣洋溢著節(jié)日的氣氛。


    道路兩旁的梧桐樹,雖然早已經(jīng)掉光了樹葉,但又被人們用金色的小燈串妝點起來,天色下來是就會一閃一閃,亮起聖潔的光芒。


    校園廣播中傳來了主持人興奮的聲音:“各位永和的青春少女們,找到聖誕舞會中的護(hù)花使者了嗎?!一年一度的告白日,千萬不可錯過哦!放開胸懷,大膽地向你心中的他開口吧!相信奇跡,一定會在你們中間降臨!”


    聽著這熱情洋溢的鼓動,走在校園小路上的一個留著俏麗短發(fā)的女孩卻猛地停住腳步,咬牙切齒地抬起頭,額角上突突地挑起一個井字,她的拳頭也慢慢握緊,再一點點,一點點,顫抖著舉起。


    “什麼奇跡?!什麼降臨?!騙人!我明明有大膽地告白啊!可是隻得到一句‘我不認(rèn)識你’……可惡!校園廣播都是騙人的!不過,最可惡的還是那個大混蛋巖晴……!!!!!”


    心頭的怒火猛地竄上三尺高,夏雨溪提起一腳,把路邊那個看不順眼的垃圾桶踢得滾了好幾圈,裏麵的垃圾灑了滿地,她隻能認(rèn)命地蹲在地上收拾起垃圾來。


    突然,身後傳來少女們的嬉鬧聲,夏雨溪迴頭去看,竟在一群臉色緋紅的女孩們中間,看到了那個正在被自己碎碎念的“大混蛋”。


    “巖晴,今年的聖誕派對,做我的舞伴怎麼樣?”


    “啊!好狡猾哦!我正想邀請巖晴呢,就被你搶走了!”


    “那又怎麼樣?!誰先開口誰就排前麵咯!”


    其他女生聽到了,也紛紛翹起嘴巴,加入了爭奪巖晴的大混戰(zhàn)。


    有個小個子女生被人群擠了出來,踉蹌了兩步一下子撞到了蹲在地上撿垃圾的夏雨溪,忍不住抱怨了起來:


    “哎唷!你在這兒幹什麼啊?!”


    女生們被這場小小的風(fēng)波驚動,麻雀般地嘰嘰喳喳起來。


    “那個女孩蹲在地上撿垃圾耶……”


    “好髒好臭哦,巖晴我們快走,不要碰到了……”


    在滿耳嘈雜中,巖晴掃了眼那蹲在地上撿垃圾的女孩,見她也正睜著大眼睛看著自己。


    奇怪,這個女孩臉上,為什麼會同時流露出濃濃的悲傷和倔強(qiáng)?


    不過……巖晴仔細(xì)想想,確認(rèn)自己不認(rèn)識她之後,在那群女生的擁簇下,頭也不迴地走了。


    在他的身後,夏雨溪得的大聲怒吼迴蕩在整個校園上空:“巖晴你這個家夥竟敢無視我的存在——?!你等著!我不會輕易放棄的!”


    操場的晨會上,永和學(xué)院的全體學(xué)生們彼此之間興奮地互道祝福。


    學(xué)生會主席在主席臺上“咳咳咳”地調(diào)整著音量,威嚴(yán)地伸出手,掌心向下按了按,示意大家安靜下來。


    幾千雙眼睛都唰地投向他,等待著他宣布那激動人心的,永和學(xué)園聖誕學(xué)生舞會的具體安排事項。


    今年的舞會,將會是怎樣的呢?


    在萬眾期待的靜穆氣氛中,突然,從主席臺上傳來了一陣乒零乓啷的奇怪聲響,一個卷曲長發(fā)的女孩噌地衝上主席臺,二話不說地把嚴(yán)肅的學(xué)生會會長撥到一邊,引得他一連串驚恐地大叫。


    “喂喂喂!同學(xué)!你是哪個班的?!怎麼能隨便上主席臺?!你幹什麼?!你怎麼可以那麼無禮地推我!我可是學(xué)生會會長哎!”


    “知道了知道了!學(xué)生會會長風(fēng)了不起哦?!那就大人大量,不要那麼小氣啦!借我用一下!”


    “啊啊啊!你幹什麼?!別搶我的話筒啊——!”


    擴(kuò)音喇叭裏傳來了學(xué)生會淒厲的長叫,讓全操場的學(xué)生們都紛紛捂住耳朵,目瞪口呆地看著發(fā)生在主席臺上的驚悚“話筒搶劫案”。


    “大家!大家聽我宣布一件事——!”


    女孩深吸一口氣,朝著話筒用力吼道,擴(kuò)音喇叭裏馬上傳出了刺耳的電音嘯叫,讓大家忍受不了地捂住耳朵,仔細(xì)辨認(rèn)主席臺上的那個女孩到底是何方神聖。


    “關(guān)於舞伴人選問題——!我要向大家鄭重宣布——!2年a班的巖晴——!隻能做2年d班夏雨溪的舞伴——!其他的女生請不要再打他的主意了——!!!!”


    夏雨溪緊閉雙眼,使出了全身的力氣朝那個話筒怒吼著。然後,她滿意地放下話筒,“啪啪”拍下手,欣賞著全場師生那呆若木雞的樣子。


    哼!


    被本小姐的氣勢嚇到了吧!


    不好意思啦,總要講個先來後到嘛!


    巖晴早就已經(jīng)是屬於我夏雨溪的……


    她得意的幻想還沒結(jié)束,從主席臺下就已經(jīng)衝上來兩個體格強(qiáng)健的學(xué)生會幹部,一左一右把她架住往主席臺下拖。


    操場裏的眾多學(xué)生們也才醒過神來,紛紛揉著刺痛的耳朵:“剛才那個女生是誰啊?”


    “誰知道?上來就是一通尖叫,耳朵好痛哦!”


    “我好像隻聽見了……巖晴什麼什麼什麼的……”


    “喂,巖晴!你對那個女孩做了什麼啊?”


    2年a班隊列中,一個醒目的黑發(fā)少年,慵懶地勾了勾嘴角,淡淡說道:“不知道,我又不認(rèn)識她。”


    一整天都在下著小雪,隻有在放學(xué)後的黃昏,才有一點點的斜陽從灰色的沉雲(yún)邊緣落下,在天地相接處抹上些許的暖色。


    巖晴坐在斜坡狀的屋頂,看著下麵三三兩兩結(jié)伴而行的永和學(xué)生。


    在校門邊,一個女孩低垂著頭徘徊不定,像是在等待著什麼人,不久,一個男生搔著後腦來到她身邊,兩個人低頭說了幾句話,再肩並肩地走出校門。


    又成功地結(jié)成了一對舞伴啊。巖晴勾勾嘴角笑了。


    “找你半天了,原來你在這兒啊!”這時,一個聲音在他背後響起,打破了此時寧靜的心境。


    迴轉(zhuǎn)頭去看時,一個短發(fā)女孩正齜牙咧嘴地爬了上來。


    臉頰上不知在哪裏蹭到了灰塵,變得黑一道白一道,看上去很滑稽可笑。


    又是這個女孩!巖晴皺起眉毛,有些自認(rèn)倒黴地歎了口氣:“又是你?!”


    “怎麼樣?看到本小姐的感想如何?”夏雨溪得意地叉腰在巖晴身邊坐下來。


    她從衣兜裏掏出一張紙遞到巖晴麵前,“那,早上宣布那件事,口說無憑,為了顯示誠意,我特意親筆寫了一封邀請函給你,吶,你一定要收下哦!”


    她擺出一副“你敢不收下我就把你從房頂上踢下去”的可怕表情,讓巖晴無可奈何地接過了那張紙。


    那張?zhí)ь^為“邀請函”的信紙,表麵看起來還挺正式的,再往下看就隻會把人氣死。整封信上沒有一個字,全是蹩腳得堪比幼兒園豆芽畫的塗鴉。


    幾隻頭上插著樹杈的豬拖著一張床從天上飛過,床上坐了個穿著睡袍,戴著睡帽的老大媽,老大媽蒙著麵,背上還背了個鼓鼓囊囊的口袋,看起來是從外麵打家劫舍完畢之後剛剛跳上床去……


    在那些頭插樹杈的豬、老大媽和飛床的下麵,有兩個小人。說是小人,隻不過是一個圓圈下麵插著長長短短類似身體、手腳的棍子,隻不過其中一個小人的頭上加了幾筆彎彎的波浪線象征頭發(fā)。


    因為這兩個小人畫得太過抽象,實在看不出他們在幹什麼。仿佛是那個小人正拿著一把弓箭,一箭射向另一個小人的心髒一般!


    這……這是什麼圖?


    上麵是老大媽搶劫歸來,下麵是波浪卷小人持弓暗殺?!


    巖晴的臉凝固了一兩秒,然後小心翼翼地把那張紙對折成兩半。


    “看懂了嗎?哎?你幹嘛折它?哦!我明白了,你是要把它放進(jìn)口袋好好珍藏?哎呀……不用那麼鄭重其事啦,你隻要明天晚上……”


    夏雨溪看著他低頭認(rèn)真折紙的樣子,又得意又興奮又不好意思地搔搔頭。


    可是,巖晴的折法,好像滿複雜的……


    不單是要把它折小一點隨身攜帶的樣子……


    他已經(jīng)開始斜向地折疊了……


    “喂!喂!你在幹什麼呀?!你在用它折紙飛機(jī)?!”


    突然猜到巖晴的意圖,夏雨溪轟地猛起身,要去搶那張信紙。


    巖晴一一當(dāng)下她的攻勢,悠然自得地說:“你叫我收,好,我收下,可是收下之後就是我的東西,我要用它來幹什麼你管不著吧?不是嗎?”


    說著,他作勢就要把它往樓下扔,這時一陣風(fēng)吹過,正好輕輕扯下巖晴指間的飛機(jī),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地把它吹向樓下。


    夏雨溪瞪著巖晴大喊一聲:“你在幹什麼?!”然後縱身一躍就要撲過去把它抓迴來。


    萬萬沒想到她會如此激動,巖晴趕忙伸手一隻手來揪住她的衣領(lǐng),用力一拉把她拉迴自己的懷裏。


    在砰砰的心跳中,隻有幾片瓦從房簷邊緣掉了下去,在樓下清脆地碎裂成幾塊。


    “你不想活了嗎?!這裏是屋頂!”


    巖晴緊緊摟住夏雨溪得背,生怕稍一放手她就會趕著那幾片瓦一起掉下去。


    心,砰砰跳個不停,他隱約覺得,剛才……自己好像……差一點就失去了什麼自己最寶貝的東西!


    巖晴還沒有理清心中的亂絮,夏雨溪就從他的懷抱中掙脫出來,抓起他的手腕放在嘴邊狠狠地咬了下去。


    銳痛瞬間隨著神經(jīng)傳入大腦,巖晴渾身一震,趕緊放開夏雨溪,揉著自己那印著深深齒痕的手腕,氣惱地大叫:“你不要太過分了!”


    我都說了不做你的舞伴了,為什麼還要死纏爛打?!我好心救你一命,你還要我?!你是笨蛋嗎?!”


    可是,夏雨溪卻比他更加氣勢洶洶地吼了迴來:“你才最過分!你才是笨蛋!世界第一宇宙無敵天字第一號大笨蛋!你明明說過不會忘記的,可現(xiàn)在你卻什麼都忘了。騙子!騙子!!大騙子!!!”


    發(fā)泄夠了心中的怒火,夏雨溪奮然轉(zhuǎn)身,毫不留戀地跑下了屋頂。


    巖晴詫異地看著那個背影,心裏隱隱作痛,總覺得在心房最深處有個寶盒,馬上就要揭開,卻又遺失了開鎖的鑰匙。


    在她的控訴中,自己仿佛成了一個大罪人。


    可他實在是想不起來,自己到底是哪裏得罪了這個女孩。


    目光不經(jīng)意地垂下,看向自己另一邊的手腕,在哪裏,有著一個同樣的形狀、同樣的弧度的傷痕……


    仿佛在向他訴說著什麼。


    12月24日,聖誕前夜。傳說中,就在今晚,天使吹向號角,給牧羊人們傳達(dá)福音。


    有一個奇跡,將在今晚降臨。


    可是,夏雨溪站在永和的大禮堂門外,等了很久很久,她的福音還是沒有降臨。


    她時不時地迴身瞥一眼,在她身後的大禮堂,高高的穹頂上已經(jīng)掛滿了金銀紙花、紅綠彩球和裹滿糖粉的六棱雪花。


    在禮堂的正中間,高達(dá)的聖誕樹已經(jīng)四方八麵地伸展出千萬條蒼翠的枝葉。


    每條樹枝上都掛著永和學(xué)生的祈福小卡片,其中還點綴著各種各樣的薑餅、糖棍、聖誕靴、小天使……


    整個禮堂裏,已經(jīng)結(jié)好對子的男女學(xué)生們,或悠閑地坐著聊天,或略顯羞澀地交換著聖誕禮物,或已經(jīng)以廣播裏流瀉出的輕柔音樂為背景,練習(xí)著等會兒的舞步。


    “巖晴來了!”


    這是,從禮堂裏傳來了一個興奮的叫聲,大家都一湧而上,夏雨溪也聞聲在擠擠挨挨的人群裏,一跳一跳地想看清巖晴的臉龐。


    但是,很快,她又黯然地轉(zhuǎn)過身,一步一晃,蹣跚地離開了禮堂。


    在巖晴的身邊,站著一個光彩照人的女孩。


    她是2年a班的班花,是的,也隻有這樣又美麗又優(yōu)秀的額女孩,才能配得上巖晴……


    她就好像柯林的林詩琪,受到眾人口服心服、毫不嫉妒的寵愛,而自己……


    無論是在柯林還是在永和,都永遠(yuǎn)是隻被他人光環(huán)蓋住的,不起眼的小螞蟻。


    夏雨溪最後轉(zhuǎn)頭看了眼滿麵春風(fēng)的巖晴,強(qiáng)壓下心中的留戀和不甘,慢慢地走下禮堂的臺階,走進(jìn)了寒雪飄飄的冬夜。


    迎著刺骨的冬風(fēng)抬起頭……


    細(xì)小的雪屑沾上了夏雨溪卷翹的眼睫,很快被人體的溫度燙暖,化成了水滴流進(jìn)她的眼眶,越積越多,終於順著她的眼角淌了下來。


    “討厭……我才沒有哭呢……這些隻是雪……隻是雪而已啦……嗚嗚……”


    夏雨溪手忙腳亂地擦著臉頰上的水滴,自言自語也不知道是解釋給誰聽。


    她一步步地向前走,身後的禮堂的溫暖、熱鬧便離她越來越遠(yuǎn),最終連飄渺的音樂也聽不見了。


    去年的聖誕節(jié),也是這樣的呢。


    在柯林,沒有人邀請她參加舞會,逞強(qiáng)地闖進(jìn)禮堂,卻發(fā)現(xiàn)……無人成為自己的舞伴。


    心儀的沐澤哥哥正拉著小提琴,而在他的旁邊,已經(jīng)有了翩翩起舞的柯林芭蕾公主林詩琪……


    難道,我永遠(yuǎn)都不能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嗎?


    夏雨溪的腳步越走越快,強(qiáng)迫自己不再去想這些事情。


    看來今晚,她隻有迴到冷清的宿舍寢室,早點上床,孤獨地數(shù)小羊了。不行,這樣也太慘了吧!


    “喂,今天可是聖誕舞會的歡樂日子,你一個人跟無頭蒼蠅似的,要往哪兒去?”


    這時,突然有一個聲音,從花壇的背後傳來,截住了夏雨溪繼續(xù)前行的腳步。


    這聲音,好像有點熟悉……?


    不,這句話,根本就曾經(jīng)聽過!就在去年,在空蕩蕩的校園,有個剛剛轉(zhuǎn)學(xué)來的男生,對著倉皇無措的自己,說過一摸一樣的話!


    夏雨溪的心撲通撲通地亂跳起來。


    她急忙轉(zhuǎn)到花壇背後去,果然,兩手踹在外套兜裏,有些怕冷地打了個寒戰(zhàn)的人,不就是巖晴嗎?


    “你……你怎麼不去跳舞?”


    她按下心底的激動問道。


    “我又沒有舞伴啊。”


    巖晴把手從外套兜裏抽出來,兩手一攤聳聳肩。在他兩邊的手腕上,都印了夏雨溪的齒痕,看上去有些滑稽。


    “騙人!你旁邊那個……”


    “哦……那個?那是我的好朋友,剛轉(zhuǎn)到永和,我隻是當(dāng)個護(hù)花使者送她過來,免得半路上被蜜蜂蝴蝶騷擾……”


    “……哦。”


    終於知道謎底,夏雨溪有些羞澀地垂下眼睫,心裏湧上一陣甜蜜。


    “那你呢?你去哪兒?迴宿舍睡覺?那不是太浪費這個夜晚了?”


    巖晴咳了聲,轉(zhuǎn)移話題問道。


    “那麼,你……要不要,陪我玩一個遊戲?”


    被他的話勾起心中迴憶,夏雨溪輕輕說著,眼裏閃動著複雜的光。


    就在兩年前,他們的聖誕夜偶然相遇,一個遊戲打開了一切的始端。而現(xiàn)在,時間兜兜轉(zhuǎn)轉(zhuǎn),仿佛又迴到了那個夜晚。


    “什麼遊戲?”巖晴微微一怔,皺著眉頭好奇地問道。


    “國王遊戲。”夏雨溪背過手,臉上帶著的是雀躍的笑容,“隨便選一個比賽,誰贏的話誰就是國王。輸?shù)娜艘鰢醯某济瘢还芩f什麼都聽從。”


    見到巖晴有些猶豫的樣子,夏雨溪微笑著又補上了一句:“當(dāng)然,如果你怕輸?shù)脑挘梢圆煌妗?br />

    “怕?”巖晴的臉上燃起不服輸?shù)墓獠剩酒鹕恚瑑?yōu)雅高傲地抱著手站到夏雨溪麵前,高調(diào)地宣布迎戰(zhàn):“比什麼?”


    夏雨溪指了指天臺,輕笑著說道:“就比從這裏蛙跳上天臺,誰先到就算贏!”


    “好。”巖晴點了點頭,兩個人一起來到樓梯口,蹲下身子正蓄勢待發(fā)著。


    “預(yù)備——”夏雨溪拖著悠長的尾音發(fā)號司令,突然高喊到:“起!”


    話音一落,夏雨溪就像一直離弦的弓箭一樣衝了出去,一口氣跳了好幾階,巖晴愣了那麼一秒,也馬上追了上去,用盡全力向上跳去。


    想不到這個女孩還是有點本事嘛!不行,輸給女孩子的話就太糗了!要想個辦法……


    “啊,夏雨溪,你的裙子破了一個洞哦。”跳著跳著,巖晴突然“不經(jīng)意”地叫了一聲,“小熊的褲褲哦……”


    “啊!你亂講!人家今天明明就是叮當(dāng)貓……”


    夏雨溪果然停下來麵紅耳赤地檢查。


    巖晴乘機(jī)超越了她,還迴過頭來對夏雨溪吐了吐舌頭:“原來沒有破,是我看錯了。不過,叮當(dāng)貓啊……”


    他意味深長的口氣讓夏雨溪瞬間滿臉通紅:“巖晴你這個大騙子!!”


    夏雨溪肚子裏憋著一口氣,又奮力往上追了過去。


    不能輸!一定不能輸!!!


    眼看路程一點點縮短,勝利的出口幾乎就在眼前,兩個人都在心裏暗暗為自己鼓勁,勢要贏得遊戲的勝利。


    現(xiàn)在的狀況,巖晴稍稍領(lǐng)先夏雨溪幾步之遙,但是離天臺出口隻剩一層臺階了。


    正準(zhǔn)備發(fā)起最後的衝刺,身後夏雨溪突然發(fā)出一聲尖銳的驚叫:“啊!我的腳!”


    盡管疑心有詐,巖晴還是忍不住停了下來,迴頭一看,夏雨溪果然痛苦地抱著腳靠在牆邊,臉上全是冷汗。


    “你沒事吧?”


    巖晴火速走迴夏雨溪身邊,關(guān)切地問。


    夏雨溪虛弱地靠著牆不說話,見巖晴焦急無措,突然眼珠子一轉(zhuǎn),奮力繼續(xù)向上跳去,隻幾秒鍾的時間就跳上臺階,站起來,舉著勝利的手勢向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的巖晴微笑。


    “我贏了!!”


    巖晴這才明白過來,臉色變得無比難看,他氣憤地指著夏雨溪:“你就隻會用這種手段獲勝嗎?這次比賽不算!我絕對不會承認(rèn)的!”


    “我沒有騙人!”見巖晴轉(zhuǎn)身就要離開,夏雨溪連忙高聲叫起來:“我沒有騙人,腳是真的扭傷了,不信你過來看看。”


    巖晴將信將疑地走了過去。夏雨溪把褲子卷了起來,露出腫得像包子一樣的腳。巖晴看到那麼嚴(yán)重的傷勢,倒抽了一口冷氣:“你這個笨蛋!腳傷成這樣還跳!難道就不怕腳斷掉嗎?”


    “不怕。”與這個堅定的聲音一起出現(xiàn)的,是巖晴手指上突然沾濕的水滴。


    他驚訝地抬起頭,卻發(fā)現(xiàn)夏雨溪早已經(jīng)是淚流滿麵。


    “我不怕。”


    夏雨溪用帶著濃濃鼻音的聲音重複道,“就算腳斷掉也沒有關(guān)係,就算從明天起不能走路也沒關(guān)係……我心中有一個承諾,今天晚上一定要實現(xiàn)……所以,我一定要贏,一定要贏……”


    巖晴看著夏雨溪,像是有什麼在心裏種下了種子,現(xiàn)在枝葉慢慢伸展開了。


    “真是敗給你了,”巖晴無奈地唿出一口氣,眼角卻全是溫柔的笑意:“說吧,國王陛下,你想要什麼要求?”


    夏雨溪抬起頭來,盡管臉上滿是沾了塵土的淚水道道,看起來髒兮兮的,但她的眼睛,卻有如現(xiàn)在的星空一般清澈明亮,醉人心魄。她慢慢地、慢慢地從自己的衣兜裏掏出自己的手機(jī),麵對著巖晴遞過去。


    她並沒有按下任何一個鍵盤,手機(jī)屏幕卻突然亮了,無數(shù)燦爛的煙花在湛藍(lán)的底色上展開,一朵一朵,一片一片。


    是定時鬧鍾!《鈴兒響叮當(dāng)》的音樂,在兩人之間響起,給這寂靜的小小空間,帶來了一點點換了的氣氛。


    這是,在巖晴的口袋裏,他的手機(jī)也震動了起來。


    嗡嗡、嗡嗡地,不停催促著自己的主人,巖晴手忙腳亂地把自己的手機(jī)掏了出來。在同樣煙火朵朵盛開的手機(jī)屏幕上,醒目地寫著一句話:


    以後,每一年,每一年的聖誕節(jié),巖晴都要和夏雨溪一起度過。


    看著眼前這個同時響起,炸開朵朵煙火的手機(jī),巖晴和夏雨溪得眼睛反射著手機(jī)屏幕的光亮,映出了彼此的身影。


    一些過往的記憶片段,像放映中突然簡短的膠片卷,帶著鮮明的畫麵,在巖晴腦海中急速而過。


    他感覺頭一陣劇烈的疼痛,像是有什麼要從塵封的鎖鏈下掙脫出來。


    看著他表情痛苦地蹲了下來,夏雨溪嚇了一跳,緊緊抓住他的衣角,急切地問:


    “你沒事吧?”


    頭痛漸漸緩和了,巖晴扶著額角,看著擔(dān)心地看著自己的夏雨溪,突然就笑了起來。


    他定定地看著夏雨溪,溫柔地說道:


    “雖然還是沒有辦法想起過去發(fā)生的事情,但是,既然是我曾經(jīng)的承諾,就要兌現(xiàn)。”


    “那麼,現(xiàn)在公主陛下的心願是什麼呢?”


    “我的心願……”夏雨溪喃喃地重複著,茫然地拉起巖晴的手……然後重重地咬了下去!


    “我的心願就是先把你咬死再說!大混蛋!居然敢忘了我!居然敢真的忘記了!我等了你半年!半年耶!”


    一想到那分別的半年,夏雨溪的眼淚就撲簌簌地滑落。


    滴在深印在巖晴手背的齒痕裏,滾滾發(fā)燙。


    “半年……半年耶……”夏雨溪喃喃地重複著剛才的話,許多感情都在此時湧上心頭,揪做一團(tuán),讓她原本伶俐地口齒變成一團(tuán)糟。


    “你知道……你知道我這半年是怎麼過來的嗎?對你來說,隻不過是半年而已,連‘1’都還沒有到……”


    “但對我而言,卻是6個月,184天,4416個小時,264960分鍾,15897600秒!1500多萬秒……”


    “我就這樣傻傻地等了1500多萬秒,每一秒都比前一秒更失望,卻又每一秒都要比前一秒鼓起更大的勇氣……”


    “我努力讓自己的心變得更強(qiáng)大,比以前的夏雨溪強(qiáng)大1500多萬倍!可是……你還是想不起來!你還是想不起來……”


    “再差一點,我就要討厭你了!你知不知道啊!”


    過於激烈的情緒,讓她突然咳嗽起來。


    一隻手,溫暖地覆在了夏雨溪的背上,輕輕拍著。


    “可是,我已經(jīng)在陪你過聖誕節(jié)了啊?那個約定,不是已經(jīng)實現(xiàn)了嗎?”巖晴的聲音融進(jìn)風(fēng)裏,纏綿在夏雨溪的耳邊。


    “不對,你明明就忘記了……你忘記了……”


    夏雨溪輕輕地抽泣著。


    “忘記了啊……那就從現(xiàn)在開始,重新建立起新的記憶……我?guī)r晴,再追夏雨溪一次,好不好?”


    在兩個人你來我往的小小爭吵中,象征著“聖誕節(jié)”的北極星,在深藍(lán)的天幕正中,愉快地眨了下眼睛,把一片清輝,灑向覆蓋著薄雪的大地。


    與此同時,圖書館內(nèi)的某個房間,窗子突然微微透出了朦朧的橘色燈光。


    一張寬大的烏黑鞣皮靠背椅被舒適地擺放在窗邊,椅背正對門口,牢牢地遮住了座椅上的身影。


    整個房間,也因為這個背對著世界的身影,而陷落入了一片不可預(yù)知的神秘之中。


    但是,透過微亮的窗玻璃,仍然可以看到那人有些模糊的側(cè)影,依稀是個美麗的少女。


    在她潔白的裙裾上,端正地擺放著一本山羊皮封麵的書,以及一把神秘的鏡子。


    看得出來,兩樣?xùn)|西應(yīng)該都古老而名貴。


    古書的封麵雖然已經(jīng)泛黃,但是四角那燙金的典雅花紋依然鮮明無比,繁複的藤蔓花苞紋路,一看就是出自名花師之手。


    而封麵正中那支泛著淡淡銀光的潔白山茶花,更是栩栩如生到了令人瞠目的地步。


    仿佛隻要不經(jīng)意地望上一眼,靈魂就會被它深深封印進(jìn)書中去。


    那把鏡子則像是和古書出自一人手筆,烏黑邊緣上瑣細(xì)精雕的紋路,和古書四角的燙金花紋十分相似,卻又比之更為精美華貴。


    浮雕出的藤蔓層層纏繞著長長地把柄。


    而在那些枝蔓之間,有一些模樣奇特的小小怪獸,正好奇而猙獰地探出頭,窺探著鏡子外的人,似乎正準(zhǔn)備將對方吞噬一幹二淨(jìng)。


    傳說中的封印之書和愛之魔鏡。


    人影輕撫著古書和鏡子,然後戀戀不舍地鬆開了手。


    瞬間,那把魔鏡突然一下子炸裂成無數(shù)黑色閃亮的碎塊,然後那些細(xì)小的碎片,在人影輕舉的雙手之間,居然化成整齊的一簇,繼而騰空而起!


    隨之,封印之書旁所擺放著的借書卡,也綻放出了柔潤的銀光,緊接著,卡上的那個名字一點一點地褪色,直至終於消失殆盡。


    銀光縈繞之處,隻餘下一張潔淨(jìng)的卡紙,像是從未被人書寫過任何字跡一樣。


    “成功了呢,詛咒被破除了。”神秘人影輕輕地笑了起來。


    “真是兩個勇敢的孩子,不是嗎?”


    纖細(xì)的手指優(yōu)雅地伸出,指引著那一簇碎片經(jīng)由敞開的窗戶升上天空,靠背椅上的人影似乎心情十分愉快:“那麼,給予這兩個孩子祝福吧。”


    這一次,沒有選錯人呢……


    她仰起臉,望向窗外越升越高的碎片,不一會,那些碎片突然在天空中擴(kuò)散得越來越多,越來越密,然後紛紛揚揚地降落了下來,緩慢而悠長地在半空中飄蕩著。


    那是一場在這個城市裏,罕見的大雪。


    在聖誕節(jié)飄落的白雪。


    “我要吃火雞!我要喝朗姆酒!我還要看聖誕夜驚魂!”


    在永和學(xué)園的天臺山,有兩個吵吵鬧鬧的家夥正進(jìn)行著無休止的對話。戴著綴有雪白圓球的紅色毛絨尖尖帽子的夏雨溪,拈住一隻帶著翠綠葉子的金色鈴鐺,壞心眼的想要把它掛到巖晴的額頭上。


    而巖晴隻是笑著縱容她做這一切,望著她的湛藍(lán)眼眸中,飽含著一如既往的深情。


    “我還要坐八匹馴鹿拉的雪橇帶著一火車皮聖誕禮物去pk聖誕老人!我要把八爪魚的新假發(fā)塞進(jìn)他家的煙囪裏……唔,現(xiàn)在人家房子有煙囪嗎?那就抽油煙機(jī)好了!”


    “喂喂,公主殿下,你連八爪魚的假發(fā)禮物都想到了,難道就沒有我的份嗎……”


    巖晴突然意識到了什麼,不甘不願地皺起了鼻子。


    “你嗎……啊哈哈!那麼本女俠就特赦你一盒火柴吧!可以在聖誕夜裏劃亮它許願哈哈哈!”


    夏雨溪叉腰仰天大笑。


    “就算送火柴,也要有雪才應(yīng)景吧?”


    巖晴摸摸鼻子,故作無辜地迴答。


    “對哦……雪……”


    每年的聖誕節(jié),這個南方的城市都不會下雪呢。


    夏雨溪有些遺憾地轉(zhuǎn)身望望天臺外。


    突然,一枚細(xì)小的六角晶體緩緩飄落在了她潔白的額頭上,溫柔的涼意讓她一怔,繼而突然醒悟地驚唿起來:“天天天啊……是雪!居然下雪了耶!!”巖晴也訝異地抬起頭。


    在瓦藍(lán)色的天空上,一小片皎潔的潔白碎片,正輕輕地旋轉(zhuǎn)著舞動著向下飛落。


    仿佛是偷偷墜落凡間的精靈一般,在輾轉(zhuǎn)蕩漾之中,展現(xiàn)出了特別完美剔透的六角形結(jié)構(gòu)。


    緊接著,仿佛是跟隨這枚領(lǐng)舞之後的群舞一樣,越來越多的輕柔碎片從空中飄飄揚揚地舞落了下來。


    純潔的雪花漸漸紛揚著綴滿了天空,也飄蕩著籠罩了他們所在的天臺。抬頭仰望天空的巖晴,唇角一點點綻出了微笑。


    他輕輕拉起興奮得不知所措的夏雨溪,溫柔地在她耳邊低語:“這是上帝給我們的祝福呢,來吧,公主殿下,一起度過我們的聖誕節(jié)。”


    細(xì)小的純白冰晶點綴在夏雨溪的頭發(fā)和她輕柔的劉海上,轉(zhuǎn)瞬就化作了點點水滴,泛出細(xì)密而溫潤的晶光。


    巖晴堅定而溫柔地握住了心愛女孩的手,修長英挺的身姿,邁出了優(yōu)雅而流麗的步伐。


    那是一場漫漫白雪之中的維也納華爾茲。


    兩個人典雅自如地起伏旋轉(zhuǎn)著。相互的配合是那麼天衣無縫。在逐漸變暗的天空下,大片大片灑落的雪花漸漸將周圍的一切都覆蓋成了漫無天際的純潔銀白,也將雪中的兩人襯托得更加鮮活和動人。


    在他們周圍旋轉(zhuǎn)舞動的雪的精靈,像是為了此刻的動人情景伴舞一樣,飄搖出了更加優(yōu)美的姿態(tài)。聖誕的夜晚已經(jīng)臨近,街巷裏隱隱傳出了節(jié)奏明快的歡歌笑語。


    微微震動著的空氣,也仿佛在舞蹈的節(jié)拍中波動出了低低吟唱的曲調(diào),為翩翩起舞的兩人悠揚而灑脫地伴奏。


    一枚朱紅色的火球突然騰空而起,在黑絲絨一般的夜色之中,炸出了條條美麗的煙火,也映紅了夏雨溪嬌羞的臉頰。


    飄飛的雪花在焰火的映照下,也變成了五光十色的花瓣一般,在兩人身邊翩翩飛舞。


    緊緊地握住巖晴溫?zé)岬氖终疲附豢壑g,無限的暖意奔騰著擴(kuò)散到了心底最深處。


    然後她低下頭,用細(xì)微的聲音輕輕說:


    “真愛可以戰(zhàn)勝一切。”


    “我終於明白那本書最後這句話的意思了。”


    這句話,像是將給巖晴聽,又像是將給她自己聽。


    “嗯?”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的巖晴困惑而疼惜地望著她。


    夏雨溪隻是嘿嘿笑了幾聲,就更緊地攥住了戀人的雙手。


    越來越多的煙火騰空升起。


    紅藍(lán)綠橘紫黃銀,形態(tài)各異的美麗煙花紛紛綻放在了綴著瑣碎雪絨的漆黑高空。


    接下來。


    很快就會有駕駛著雪橇的聖誕老人從空中滑過了吧?


    在這個歡騰溫馨的聖誕之夜,真心相愛的兩個人,緊緊地十指交握著,旋轉(zhuǎn)出了最契合最深情同時又最勢不可擋的舞步……真美。


    窗外,世界被屬於聖誕的歡樂所籠罩著,到處都是絨線做成的潔白雪花裝飾和綠意蔥蔥點綴金星的美麗聖誕樹。


    merryxmas的歌聲伴隨著銀鈴的叮當(dāng)脆響和人們的歡聲笑語響徹了大街小巷。隻是這間過分靜謐甚至聽不見唿吸聲的大廳,似乎總顯得和外麵的世界有些格格不入。


    叮——一塊晶瑩剔透猶如水晶般美麗的碎片緩緩地升起,在半空中耀出了清澈到令人心碎的銀白光輝。


    然後它緩緩地落在了一個人影的掌心,隨之靜靜地斂起了光華,仿佛終於找到了自己應(yīng)得的所在,而後就可以安心地伏下去沉睡一樣。


    “已經(jīng)迴來一片了啊。”


    人影靜靜地用白皙的指尖摸著碎片,似乎是在小心翼翼地感受它如冰般的清涼溫度一般,紫色的眼眸流淌出水似的目光,像看著自己最心愛的戀人。


    “你真的決定要這樣繼續(xù)下去嗎?”


    從她身邊的牆角,浮現(xiàn)出一道模模糊糊的白色身影,那身影慢慢地移到她的身邊,和她一起看著那塊碎片。


    叮零。那水晶般的碎片瞬間折射出七彩的光芒,緩緩地流轉(zhuǎn)在兩人的眼眸之中。


    “我……要繼續(xù)下去。”紫眸少女微微頷首,堅定地說:“為了你,我一定會繼續(xù)下去!”


    “……”白色身影不在不再說話,隻是……和紫眸少女並肩而站時,從他的身上,總是飄散出如泣如訴的憂鬱。


    靜默了一會兒,紫眸少女輕聲呢喃,如低徊的琴音一般動人而深情,“那麼,下一個人會是誰呢?……”


    下一人人,又會是誰呢?房間裏,紫眸和白影對話。


    梆,梆梆。


    羞怯而空洞的敲門聲突然遲疑地響起。


    在濃濃的節(jié)日氣氛中,這幾聲乏味的悶響是那麼的突兀。然而一直沉沉靜坐的人影,卻在聽到這個聲音後,終於微微仰起臉,綻放出了一個沒有笑意的笑容。


    來了麼?下一個人,終於來了麼?


    門被吱呀呀地緩慢推開,一個女孩羞澀而膽怯地探頭進(jìn)來,卻隻是向內(nèi)張望不敢進(jìn)去。


    那張小小的臉上寫滿了好奇和驚慌,如同小動物一樣的黑色眼睛骨碌碌地緊張環(huán)顧著閱覽室。高大的頂燈懸出了肅穆沉靜的氛圍。


    一排排森然的書架猶如守衛(wèi)聖地的叢林一樣聳立著,塵封的古書的氣息撲麵而來,同時也有一縷奇特的清香飄蕩在古舊的灰塵氣息之中,悠長地迴蕩著。


    她的目光最終停駐在不遠(yuǎn)處的窗邊,一張背對著她的寬大黑色皮質(zhì)高背椅上。女孩怯生生的聲音輕輕地響了起來:


    “請問,有人嗎?”


    高背椅緩緩地旋轉(zhuǎn)了起來,女孩驚嚇地倒抽了一口冷氣,隨之又驚愕地屏住了唿吸,目不轉(zhuǎn)睛地望著椅子上隨意坐著的美麗女子。


    是的,那是個美麗得讓人窒息的女子。


    她有著一頭蜜金色長發(fā),仿佛纏繞人心的波浪一般翻滾到了腰際。同樣是蜜色的濃密睫毛低垂著,在眼瞼下影出了倦怠然而愈發(fā)顯得誘惑的陰翳。在眼簾的半開半闔間,一雙深邃罕見的晶紫色的眸子,流瀉出了隻有童話裏才能見到的動人光彩。


    她單手托著弧線優(yōu)美的下頜,微微翹起的指尖上,紫色蔻丹映襯著紫色瞳孔,讓人忍不住步步靠近,讓人不忍自願貢獻(xiàn)出靈魂。這個嫵媚的紫眸女子有些懶散地伸出纖細(xì)白嫩的手指,撩了一下額前垂下的金發(fā),不經(jīng)意的動作就帶出了根深蒂固的優(yōu)雅,她凝視著女孩,紫眸中婉麗的目光不動聲色地流轉(zhuǎn)著。


    “請問……可以借書嗎?”


    女孩抱歉的問,聲音裏卻帶出了深深的驚歎。


    女子飽染著鮮紅玫瑰花汁胭脂的嘴唇,突然微微地夠了起來,勾勒出了一個極端惑人的弧度,那是一個沒有笑意的笑容。


    然後她如低徊的琴音一般動人而優(yōu)雅的聲音,緩緩地響了起來:


    “當(dāng)然,歡迎光臨。”


    (本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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