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瑤，五分鍾後大會議室開會。”


    “好的，謝謝。”簡瑤朝裴澤笑笑。過了一會兒，起身走向洗手間。


    明晃晃的鏡子裏，映著女孩烏黑的直發(fā)、素白的臉龐，還有烏黑澄澈的雙眼。簡瑤整理了一下西裝套裙、襯衣，確保沒有半點褶皺；又順了順發(fā)絲，掏出唇膏補上一點；最後站直了，深吸口氣挺胸收腹，對著鏡子，露出個親和的、自信的，最好還帶一點點“薄靳言”式倨傲的職業(yè)笑容。


    很好，很完美。清秀大方又端莊。


    她踩著高跟鞋，不急不緩步出洗手間，走向燈光輝煌的會議室。


    會議室的整體色調(diào)偏沉穩(wěn)厚重，暗光柔和的黑色大會議桌前，已經(jīng)坐了好幾個同事。除了剛才見過的裴澤、沈丹微，還有三個男人。


    簡瑤走進(jìn)去，在圓桌末端的空位坐下。其他人都抬頭看過來。


    “大家好我是簡瑤，新調(diào)來的部門助理。”簡瑤朝眾人微笑。


    坐在她身旁的男人，首先站起來跟她握手：“你好。我是周秦。”他約莫三十四五，身材高大，相貌普通，但是目光銳亮，笑容非常親和有感染力。


    其他兩人也站起來。一個叫錢昱文，三十出頭，中等個頭，體形削瘦，皮膚略黑，不茍言笑，跟簡瑤握手時也沒什麼表情；另一個叫麥晨，是眾人中最年輕的，看起來跟簡瑤差不多。他長得高高瘦瘦，膚色很白，相貌清秀，朝簡瑤溫和的笑笑，說：“歡迎你。”


    都寒暄完了，裴澤走到簡瑤身旁，手搭在她椅背上，含笑說：“老周和老錢都是高級銷售經(jīng)理，咱們的前輩。小麥?zhǔn)菢I(yè)務(wù)助理，跟你原來在汽車零配件部的職位一樣，你們平時會有很多工作配合，可以多交流。”


    簡瑤再次向他致謝，裴澤說：“為美女服務(wù)，我的榮幸。”轉(zhuǎn)身走迴對麵的位置。男人們都笑。簡瑤注意到，唯獨沈丹微沒笑，神色淡漠翻看著自己的筆記本。


    眾人落座，安靜的等待著。


    簡瑤心中盤算，部門的五個同事都見全了，老周、老錢、裴澤、沈丹微、小麥。現(xiàn)在唯獨部門經(jīng)理林羽萱，和那位神秘的總監(jiān)沒見過了。


    這個銷售部門男性居多，給簡瑤的初步感覺還不錯。


    這時，一位三十多歲的女士走了進(jìn)來，正是經(jīng)理林羽萱。她一看就是那種職場幹練女人，衣著精致得體，妝容氣質(zhì)略顯冷冽。她站在桌前環(huán)顧一圈，目光落在簡瑤身上：“簡瑤？”


    簡瑤立刻站起來：“林經(jīng)理你好。”


    林羽萱微微一笑，語氣客氣而疏離:“歡迎你。”隨即就沒再看她。


    裴澤笑著問：“經(jīng)理，總監(jiān)人呢？”


    林羽萱淡淡答：“董事長剛才留他說幾句話，馬上到。”說完看向門外走廊，神色一凜：“來了。”她從門口迎了出去。


    簡瑤和其他人全都站起來。


    透過會議室的磨砂玻璃窗，隱約可見走廊潔白的燈光下，一個高挑的人影，正不緊不慢走過。


    在他的西裝長褲和埕亮皮鞋邁進(jìn)門口的一霎那，所有人在裴澤帶領(lǐng)下，齊聲鼓掌，清脆又熱烈。


    然後簡瑤就看到，林經(jīng)理跟一個高大、清瘦、麵無表情的英俊男人，一起走了進(jìn)來。


    所有人全露出春風(fēng)般的笑意望向那男人，唯獨簡瑤臉上的笑容瞬間凝滯。


    男人無疑是氣質(zhì)出眾、清冷逼人的。他西裝革履、眼神冷漠，完全符合同事所說，“強勢腹黑職場新貴”的外形。


    可是能不能有人告訴她，為什麼薄靳言會出現(xiàn)在這裏？


    這時林經(jīng)理介紹：“這位就是薄靳言總監(jiān)，我們很榮幸，今後會在他的帶領(lǐng)下，將大客戶3部的工作完成的更出色。”


    大夥兒再次鼓掌，連冷麵美女沈丹微，眼神疏淡的望著薄靳言，嘴角都露出一絲笑意。而簡瑤臉上在笑，眼睛卻牢牢盯著薄靳言。隻見他長身玉立，氣宇軒昂，目光淡淡掠過眾人，就跟沒認(rèn)出她似的，直接掠過去了。


    明明今天早上，他還喝了她親手煮的、送貨上門的豆?jié){！她離開他家去上班的時候，他還躺沙發(fā)上看書，半點口風(fēng)沒露。


    林經(jīng)理請薄靳言在圓桌頂端的主位坐下，然後就是員工們向總監(jiān)做簡短的自我介紹。


    大夥兒依次發(fā)言，薄靳言仍然是漠然至極的表情，於是會議室裏的氣氛也變得有些凝重嚴(yán)肅。簡瑤是最後一個，她講的時候，名正言順與他四目對視。卻見他神色依舊冷寂，隻是修長眼眸裏，隱約閃過她熟悉的“薄靳言式”笑意。


    簡瑤介紹完，不動聲色的安靜下來。


    林經(jīng)理：“按照董事長的意思，薄總來我們部門，主要是掌控大的經(jīng)營方向和策略，不會過問日常常規(guī)工作。今後你們還是直接向我匯報工作，我會向薄總匯報。”


    大夥兒都點頭，簡瑤聽得更加狐疑掌控部門方向？這裏又不是死亡部隊。


    林經(jīng)理看向薄靳言：“薄總，你跟大家說幾句？”


    “好。”薄靳言答應(yīng)了，卻沒有馬上說話，清寒逼人的目光，慢慢環(huán)顧一周。大夥兒全沒出聲，安靜得連根針掉地上都能聽見。


    他眼中卻忽然浮現(xiàn)笑意，嗓音低沉如水：“讓我們把話講得更清楚：我是短期到這裏任職，你們不必跟我套近乎，我也沒精力應(yīng)付你們。我做事有自己的習(xí)慣，你們必須響應(yīng)我的需求，但不能向我提出需求。大家相安無事，我走的時候就給你們每個人績效評估a。”


    屋內(nèi)，更靜了。


    簡瑤默然他到底是來幹什麼的？


    這一桌子幾乎都是銷售精英，堪稱人精，哪裏想到有朝一日會在職場，遭遇這麼粗暴原始的人際交往手段？但沉默片刻後，到底是齊聲鼓掌，淺笑不語。


    林經(jīng)理似乎也有點意外，但還是打圓場，語調(diào)沉穩(wěn)幹練不變：“薄總，你的秘書還沒招聘到位。簡瑤是新調(diào)來的部門助理，這段時間，她就先擔(dān)任你的秘書。”


    薄靳言神色非常淡漠的答：“隨便吧。”


    林經(jīng)理又看向簡瑤：“以後你就歸薄總直接領(lǐng)導(dǎo)，部門其他事，暫時不用負(fù)責(zé)。”


    “好的。”簡瑤已經(jīng)恢複了完美笑容，朝林經(jīng)理點點頭，又與薄靳言遙遙對視一眼他有沒有看到她眼裏有殺氣？


    會議結(jié)束，眾人迴到辦公區(qū)。


    總監(jiān)辦公室就在員工辦公區(qū)邊上，簡瑤剛坐下，就見薄靳言穿過員工區(qū)，正朝她的方向走來。


    周圍人似有似無的看過來，簡瑤靜坐不動。


    他走到桌前，手指在桌上敲了敲：“你進(jìn)來。”然後就走進(jìn)了他那間超大辦公室。


    簡瑤裝模作樣拿了個筆記本和筆，神色嚴(yán)肅而謹(jǐn)慎的跟進(jìn)去，猶豫了一秒鍾，反手關(guān)上了屋門。


    她進(jìn)去之後，外間原本都留意著這邊的眾人，雖然依舊安靜著，氣氛卻仿佛陡然鬆弛了。


    裴澤椅子一滑，就到了最近的沈丹微身邊。他斜瞥一眼緊閉的總監(jiān)辦公室門，小聲說：“這是哪家的公子爺，到我們這兒掛職練手呢？那麼拽，可憐了簡瑤小美女。”


    沈丹微淡淡答：“是嗎？我覺得他so酷，很男人。”


    裴澤望著她，嗤笑出聲。一抬頭，卻見坐在遠(yuǎn)處的錢昱文正望著自己，眼神靜靜的。兩人對視一眼，裴澤移開目光，吹著口哨，椅子滑迴自己桌前。而其他人徑自忙碌著，外間很快變得安靜無聲。


    簡瑤一走進(jìn)去，就見薄靳言坐在極富質(zhì)感的黑色老板桌後。皮椅輕聲轉(zhuǎn)動，他盯著電腦屏幕，修長手指輕快敲打鍵盤。陽光從窗戶照進(jìn)來，這一幕當(dāng)真是職場新貴派頭十足。


    簡瑤走到桌前，把手裏東西往上麵一丟，盯著他：“解釋。”


    屏幕後傳來薄靳言低沉如鍾鳴，又輕快如小調(diào)的聲音：“逃不脫的助手命運……”


    簡瑤：“薄、靳、言！”


    話音剛落，有人輕盈的敲著門。


    “進(jìn)來。”薄靳言抬眸瞥她一眼，看著門口。簡瑤也迴頭望去，臉上跟變魔術(shù)似的，暫時露出燦爛笑容。


    是麥晨，指揮著兩個保安，抬著……她的辦公桌椅進(jìn)來！他們把桌子放在門邊的空地上，麥晨微笑問：“薄總，放這裏可以嗎？”


    薄靳言往老板椅裏一靠，雙手枕在腦後，答得非常自然：“隨便，放在我能看到的位置。”


    簡瑤看他一眼，沒說話。


    很快他們又退了出去，帶上了門。


    四目對視。


    簡瑤：“你別告訴我，這裏有案子，所以你偽裝成總監(jiān)來臥底，還調(diào)我過來？”


    薄靳言微微一笑，白皙長指在水磨大理石桌麵上敲啊敲：“很高興看到你的大腦開始運作，雖然轉(zhuǎn)速稍微慢了一點。”


    簡瑤閉嘴安靜了一會兒。她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薄靳言，你怎麼能這樣呢？”她直視著他，“查案是查案，你的案子是查不完的。我也願意盡我所能的幫你。可你怎麼能一聲招唿不打，就把我的工作攪進(jìn)來？”


    薄靳言臉上的笑意漸漸斂了，眸色疏淡的望著她，沒說話。


    簡瑤又說：“你知不知道我為這份工作付出了多少精力？這是我一生想要從事的職業(yè)。你查案的時候不希望被人打擾，我同樣也希望這份工作穩(wěn)穩(wěn)定定，不要受到莫名其妙的幹?jǐn)_。可現(xiàn)在變成了什麼？職場小幹探？雙麵女白領(lǐng)？等你破案離開了，同事們會怎麼看我？‘公安部的女間諜！跟她講話要小心！’或者是你下次破案去另一個地方，我又蒙你召喚，跳槽過去？”


    一口氣講完這番話，她就咬著下唇沉默了，臉色漸漸發(fā)紅。這幾個月她為了這份工作，一直起早貪黑、珍而重之，事實上她也剛剛在原來的部門站穩(wěn)腳跟。


    然後薄靳言就殺出來了。


    就像她說的，心甘情願的幫他是一迴事，可一聲招唿不打，她的本職工作就被他影響甚至完全占據(jù)，又是另一迴事。


    她轉(zhuǎn)身就往門外走。到門口才想起自己桌子被搬進(jìn)來了，她又搬不出去，也不能當(dāng)著同事的麵搬出去，隻好冷著臉坐下，轉(zhuǎn)過身不看他。


    薄靳言也一直沉默著，屋裏靜悄悄的。


    簡瑤這人本來就不容易動氣，過了一會兒，氣也慢慢消了，但還是不想理他。她開始鬱悶，現(xiàn)在該怎麼辦呢？辭職？她舍不得。顯然董事長和林經(jīng)理對於這件事都是知情的，她隻能幫他破案。那她後麵的路會怎麼走？還會如她以前預(yù)計的，做個正常的職場白領(lǐng)，慢慢打拚上去嗎？


    就在這時，又有人敲門。“咚咚咚”敲了一陣，那邊的薄靳言不說話，簡瑤清了清嗓子，微笑答道：“請進(jìn)。”


    話音剛落，就感覺到薄靳言兩道灼灼的視線落在自己臉上。


    不理他，繼續(xù)不理他。


    是裴澤推門進(jìn)來，手裏端著兩杯咖啡，笑容俊朗：“下午茶。一杯摩卡一杯香草，可以嗎”


    簡瑤笑著站起來接過：“謝謝啊，多少錢？”


    裴澤笑了：“要什麼錢呢。”望向薄靳言：“薄總，那我先出去了。”


    薄靳言果然踐行了之前的就職宣言完全沒理裴澤。


    等裴澤關(guān)上門出去，簡瑤放下咖啡，坐著不吭聲。


    “摩卡，謝謝。”薄靳言波瀾不驚的嗓音遙遙傳來。


    “自己拿。”


    很快就聽到他起身，腳步沉穩(wěn)的走過來。簡瑤低著頭，直到眼前地麵出現(xiàn)筆直的西裝長褲。他的聲音就在頭頂，淡淡的，但似乎又不像平時那麼兇：“事實上，你的工作不會受到太多打擾。我偵破殺人機器案用了五天，你認(rèn)為一個企業(yè)裏的案子能有多少技術(shù)含量？能花我多長時間？”


    簡瑤心頭稍稍一寬，但還是不講話。


    眼前忽然出現(xiàn)一雙修長白皙的手，撐在桌麵兩端，黑色西裝袖口顯得格外幹淨(jìng)利落，琥珀色袖扣在燈下盈盈發(fā)光。


    而他的身軀和氣息也漸漸逼近，像是已經(jīng)將她籠罩住。


    “恕我直言，你現(xiàn)在的工作是做什麼？把低價貨物高價賣到另一個地方。等你死的時候，是想告訴你的子孫，你這輩子搬運了多少貨物？還是想告訴他們，你挽救了多少條人命？”


    簡瑤這才抬頭看著他，兩人的臉相隔不到三十公分，她幾乎可以看清他的眼睛裏，自己小小的倒影。而他直直的望著她，銳利又澄澈，寒光倨傲，就像要望到她心裏去。


    心髒某處，仿佛有一根弦，輕輕被撥動。然後無聲顫抖。


    簡瑤別開臉。


    “胡說八道。”她哼了一聲，“你才是搬運工。我做的是商品流通、經(jīng)濟發(fā)展，不可或缺。”


    薄靳言似乎低笑了一聲，手鬆開桌麵，站直了，還沒忘拿走他的摩卡。他走迴自己的桌子，拿了份文件，丟到她桌上：“商品流通小姐，可以看看我們的死者資料了嗎？”


    簡瑤心頭微凜，靜了一瞬，還是翻開了那文件。


    首先看到的是女孩的照片，穿著西裝，二十出頭年紀(jì)，白淨(jìng)又清秀，眼睛裏透著溫和。再往下看履曆，微微一驚：王婉薇，23歲，正是大客戶3部上個月病死的部門助理，她的前任。


    偏偏這時，薄靳言還不鹹不淡來一句：“你和她長得有點像，又白又瘦。”


    簡瑤橫他一眼，他這才淡淡的說：“她不是病死的，是自殺。我們的調(diào)查，從她入手。”


    簡瑤心頭一震，又有些疑惑薄靳言不是隻抓最窮兇極惡的連環(huán)殺手嗎？一個白領(lǐng)的死，似乎跟他的專長領(lǐng)域不沾邊兒。


    她遲疑開口：“她是公安部的特工？”所以才引來薄靳言這尊大神？


    薄靳言：“你認(rèn)為公安部會吃飽了撐著，派人來當(dāng)搬運工？噢，不好意思，是商品流通。”


    簡瑤：“……那到底是怎麼迴事？”


    她一頭霧水，薄靳言手機卻響了。他接起，嗓音淡漠：“嗯。好。”看一眼簡瑤：“她什麼都吃，沒有忌口。再見。”


    掛了電話，他看向她：“先去吃飯。”


    等等，那個“什麼都吃”說的是她？


    簡瑤問：“跟誰吃飯？”


    薄靳言淡淡答：“一個麻煩的女人。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麼接這種無聊的小破案子？”


    簡瑤微微一怔。


    女人？


    ……尹姿淇董事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