頒獎繼續(xù)。
嘉賓插科打諢,主持人喜笑顏開,獲獎?wù)吲苌吓_。仿佛因為那人的到來,現(xiàn)場蓬蓽生輝,氣氛更加熱烈。
許尋笙抬起頭,直視前方。
她不望那個方向看上一眼,可那個人就是存在於視線一角裏,總是有存在感。怎麼忽略,也忽略不了。她看了一會兒,低下頭,看著自己的手心。
阮小夢卻沒注意到她的動作,漸漸也沒把岑野放在心上,而是說:“喂,嘉賓上場了,馬上要頒你們這個獎了,準備好上場……”
話沒說完,身旁人就站了起來。阮小夢一驚,隻聽許尋笙低聲說:“你替我領(lǐng)。”
阮小夢:“啊?”
許尋笙已彎著腰,提著裙子,往這排坐席外走去。
阮小夢急了:“笙笙!許尋笙!”可那家夥充耳不聞,一路跟人輕聲致歉,已走出了坐席。然後就看到她雙手提著裙擺,頭也不迴地往出口走去。那輕盈的匆匆的身影,簡直就如同一個落跑的灰姑娘。
一路也有不少人側(cè)目,然而許尋笙的身影很快閃出會場,消失不見。
阮小夢走也不行,留也不放心,心裏急死了。她下意識抬頭,看向第一排的那個罪魁禍首,卻愣住了。
岑野之前一直端端正正看著前方,不管身後有什麼動靜誰起誰坐,都沒見他有任何反應(yīng)。可這時,他的頭卻偏轉(zhuǎn)了一個角度。並沒有完全迴頭,往這裏看。但你已經(jīng)可以清除看到他的側(cè)臉。他的眼睛直直盯著自己的斜前方,那裏分明是空蕩蕩的牆壁。你不知道他在看什麼。他就這麼保持著側(cè)轉(zhuǎn)的半張臉,臉上居然和剛才的許尋笙一樣,沒有半點表情。唯一那雙漂亮的眼珠,漆黑執(zhí)拗。
阮小夢說不清是為什麼,心頭怦地一跳。
過了好一會兒,岑野才轉(zhuǎn)過臉去,重新留給眾人一個後腦勺。
阮小夢發(fā)短信給許尋笙:“他好像注意到你走了……”
許尋笙沒有迴複。
阮小夢心裏歎了口氣,聽到嘉賓念到“金魚”這個名字,起身上場。
臺下。
岑野看了眼那個代替許尋笙上臺領(lǐng)獎的姑娘,有點眼熟,很快就想起是誰。他已沒有什麼繼續(xù)看的心情,低下頭,摁了摁交握的十指,忽地澀澀一笑。
又過了一會兒,阮小夢他們也下場了,主持人開始介紹下一個獎項。
岑野忽然轉(zhuǎn)頭看了眼坐在後一排的劉小喬,然後站了起來。
劉小喬一愣,也立刻站起。這時岑野已麵無表情往外走去。一時間很多人都看過來,臺上的主持人也是一呆。岑野的隨行人員也都跟上,一行人很快就出了會場。
劉小喬在最後,笑著和迎過來的工作人員解釋:“對不起,真是對不起!岑野臨時有點急事,我們先離開一下,真是抱歉!”
這種大牌肯來露臉本來就在主辦方意料之外,一般也都是來露個臉就走。岑野呆了這麼久已經(jīng)算給足麵子,而且還主動提出不要任何出場費,對主辦方來說根本就是天上掉了個大大的餡餅。工作人員忙說:“沒關(guān)係沒關(guān)係,讓岑老師先去休息。那呆會兒他的兩個獎……”
劉小喬立刻說:“我們會安排人代領(lǐng)。”
——
許尋笙站在洗手臺前,發(fā)了一會兒呆。忽然發(fā)現(xiàn)鏡中的自己,看起來很糟糕。眼睛有點紅,麵色蒼白。她掬水洗了把臉,原本空蕩蕩的腦子,仿佛才恢複思考。
剛才,她不知怎的,情緒就失了控。她沒想到會這麼見著岑野,更沒想過這樣一個頒獎禮,他也會來。沒有別的大明星來,他卻來了。
她原本告訴自己不必在意,管他作甚。也以為自己可以繼續(xù)太平。
可當上臺領(lǐng)獎的時間逼近,她才忽然意識到,自己待會兒會麵對什麼?上臺領(lǐng)獎嗎?一個在她看來很有意義,可是在他看來,或許不入流的獎項。他現(xiàn)在坐在第一排正中,是主辦方和在場所有人膜拜的天神。而她,接下來會和九名新人一起,走上臺,被這樣一個岑野,審視打量。
那還不如讓她去死。
至於阮小夢說的,他好像注意到她離開了。許尋笙的第一反應(yīng)就是阮小夢在胡扯。可隱隱,又有些慌張。但到底,她是不信的。
許尋笙深吸幾口氣,努力把剛才那一抹黑西裝的身影,丟到很遠很遠的地方。她決定當這個人不存在——他現(xiàn)在本來就活在另一個世界裏。不過許尋笙也不想給自己找不痛快,避開就好。等她被提名的第二個獎也頒完了,再迴去。
劉小喬卻在這時又發(fā)來短信:“他走了。”
又說:“你可以迴來了。說是他臨時有急事,已經(jīng)走沒影了。”
許尋笙心裏提著的那口氣就這麼泄了下去,沉默片刻,迴複:“我不是因為他,是因為肚子不舒服。”
劉小喬說:“好,快迴來吧。”
再次踏入燈光通明的會場,許尋笙的感覺卻像是走在一片空曠的廣場上。旁邊的所有任何聲音,她都沒有在意。她隻是抬起頭,果然看到前麵岑野和隨行人員的座位,空空如也。
她走到自己位子坐下。
阮小夢看看她的臉色,欲言又止。最後隻是握著她的手,輕哼了一聲說:“他還真是耍大牌,滾蛋最好!”
許尋笙沒說話。
會場外,離入口最近的停車場。
幾輛黑色轎車已經(jīng)發(fā)動,所有隨行人員上車。岑野就坐在最中間的一輛車上,戴好墨鏡口罩。
助理問:“現(xiàn)在迴酒店嗎?”
隻隔著一扇牆,會場裏的聲音還清晰響亮的傳來,另一組獎項正在頒獎。
岑野往後靠了靠,卻說:“再等會兒。”
助理愣住。
剛才岑野急匆匆冷著臉出來,所有人以為出了什麼急事,風風火火出來,隻留下劉小喬代替他領(lǐng)獎。也是跟了岑野這麼久,助理看得出來,岑野心情忽然變得很壞,那俊臉就跟結(jié)了冰淩子似的。
現(xiàn)在所有人都上了車,就在陰暗不通風的停車場裏,他卻又說要等會兒?等什麼?
助理隻好告訴所有人,再等一等。
於是幾輛車一行人,就這麼莫名其妙等著。
岑野摘下口罩和墨鏡,閉著眼睛靠在車椅裏。於是車裏工作人員玩手機的聲音,還有停車場偶爾的車來車往聲,漸漸遠去。隻剩下會場裏熱鬧的聲音。
然後他也想起自己剛剛走入會場時,隻敢匆匆一瞥,卻沒捕捉到預(yù)想中的那條動人紅裙。直至背後隱約有人焦急喊出她的名字,那一刻他後背僵直,卻也不敢就這麼轉(zhuǎn)頭與他對視。唯有眼角餘光,瞥見一襲藍裙,匆匆離去。哪怕隻瞧見了一眼,他也能從那玲瓏有致的身形輪廓,分辨出那就是她。
那麼熟悉的輪廓,每一寸肌膚都曾在他掌下懷中嗬護過,他怎麼會認不出來?
一見他就跑嗎?
就這麼不想看到他,是不是隻剩下厭惡和鄙視了?
岑野的眼眶有些發(fā)紅,臉部線條卻更加堅硬冷峻。
而後他低頭,莫名看著自己空空的雙手。那怕這些天他步步為營,隱隱已看到希望。此刻卻也心生彷徨和不確定。
今後,要怎麼靠近她,才好?
我的……笙笙啊。
所以剛才他才走。她不想見他,他就隻能走,把原本屬於她的會場,還給她。
就在這兒呆著,一牆之隔。不看,隻聽,也好。
聽她獲得人生第一個獎項。聽她兩年後,真真切切依然綻放光芒的模樣。
主持人的聲音傳進他的耳朵裏:“年度最佳新人歌手的得主是——金魚!我們恭喜金魚,她的幾首新歌,都殺入了新曲排行榜前十呢!啊,剛才金魚有事,讓朋友代領(lǐng)了,現(xiàn)在她本人迴來了,掌聲歡迎……”
岑野閉著眼睛,嘴角卻露出了笑,幾乎是屏氣凝神聽著。然後,就聽到那個女孩在麥克風裏說:“謝謝大家。”嗓音甜美沉靜一如往昔,沒有任何多餘的話語。大概她說完領(lǐng)了獎就下場。
這時岑野才睜開眼,輕聲對助理說:“行了,走吧。”js3v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