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得一桌花宴,史仲竹自然給父母、三叔三嬸一家、兄嫂、兩個弟妹都送了,也是應時應景。
魏貞娘嫁過來不過兩月就懷孕了,誰不說她有福氣,F在大約四個月的樣子,肚子還不顯,隻是史仲竹保護孕婦的念頭早已成型,時時刻刻注意讓她吃好喝好,還要心情好,受前世教育的影響,孕婦簡直就是大熊貓的待遇。
史仲竹親自端著一碟子藤蘿餅過來,小丫頭麻利地打簾子,脆生生到:“二爺來了。“
史仲竹微笑點頭,進了門,發現魏貞娘靠在貴妃榻上聽秋菊念書。魏貞娘是個愛好看書的,可惜懷孕了,上至鄭氏,下至未留頭的小丫頭,看見她看書都要嘮叨幾句,看書傷眼傷身傷神之類的,如今隻能讓秋菊念給她聽了。
“坐,坐!笨次贺懩镆鹕,史仲竹連忙阻止,自己側身坐在她躺的貴妃榻上,獻上自己手中的盤子:“我今日陪太子去了百花園,園子裏的藤蘿開得正好,做了些紫藤蘿餅,嚐嚐~”
魏貞娘微笑著從鑲邊白磁盤裏拿了一個小巧的餅子,咬到嘴裏一股甜香夾雜著花香,順著喉嚨就甜到心裏去了。
看她的表情,史仲竹就知道這藤蘿餅對她的胃口,道:“都說酸兒辣女,你這喜食甜怎麼迴事兒?難不成懷的是龍鳳胎?”
“貧嘴!”魏貞娘嗔道,“娘懷弟弟妹妹的時候,可不喜歡吃甜的。”
“是啊,娘當初光顧著為我高興了,都沒發現懷孕了,結果拜遍了護國寺的菩薩,累暈了才知道!笔分僦裣肫鹱约簞傊行悴艜r,鄭氏激動的樣子。
“可憐天下父母心!蔽贺懩锔袣U道。
史仲竹伸手輕輕的撫摸著魏貞娘並不明顯的肚子,心中感慨萬千。這是他的血脈,是他在這個世界存在過的最直接證明,怪不得那麼多人對有自己的孩子那麼重視,史仲竹摸著這個還不能稱之為獨立生命的孩子,心潮澎湃,激動萬分。
一隻手覆上史仲竹的手,史仲竹抬頭,魏貞娘雙目含情,默默注視著他,道:“聽娘說,再過一個月就能感到孩子動了!
“真的嗎?”史仲竹又沒結過婚,對這樣的事情不是很了解,還以為胎動要七八個月的時候呢。
“自然是真的,其實現在我隱約就能感到孩子動了……”
“什麼時候,我怎麼不知道!”
“你怎會知道,我也隻是隱約能覺察到,晚上沐浴後,靜靜躺在床上,會有感覺,隻是你還感受不到,再等等,再等一個月,你也能感覺得到了。”魏貞娘抿嘴笑到。
史仲竹把盤子交給秋菊,揮退下人,自己單膝跪下,把耳朵貼在魏貞娘的肚子上,靜靜聆聽——咚!咚!史仲竹不知道這是魏貞娘的心跳,還是孩子的心跳,隻是聽到生命的感動讓他久久不願抬頭。
這樣溫情脈脈的時刻,史仲竹享受不了多久,就撞上了舊皇退位、新帝登基,作為兩位聖人身前的紅人,史仲竹的壓力不小。
退位禪讓,不敢說後無來者,至少前無古人。史上能數的清楚的禪讓除了傳說中堯舜禹外,就隻有打著禪讓名號的篡位了。事實上,聖人決定退位禪讓的時候,眾大臣堅決反對,反對的並不是聖人退位,而是禪讓本身,天啊,誰家皇帝不是幹到死,就算皇帝老得病得幹不了活兒,還有監國太子,還有閣老,還有輔政大臣,總之活別人能幹,但名頭必須是皇帝擔。
聖禮部的人抓破了頭皮,翻爛了典籍,才勉強弄出個四不像來。整個禮儀流程拉得很長,前前後後折騰了一個月,能稱得上曆史性的就是登基大典了。以前的嗣皇帝都是靈前即位,這次,新帝有幸得父皇親授了。
太子已經在剛剛聖人退位儀式的時候,不應該是太上皇退位儀式的時候,就把龍袍換好了,龍袍樣式萬千,顏色各異,但在這樣嚴肅莊重的場合,隻能是正黃大禮服,九條飛龍,十二章紋,新帝就這樣緩緩從臺階下走了上來。
太上皇坐在龍椅上,看著兒子走向自己,這不是他最寵愛的兒子,也不是他最初選擇的兒子,卻是如今最適合的。待新帝走到放龍椅的平臺上,禮官高唱華章,然後,太上皇從史仲竹托著的托盤裏,拿出玉璽,交給新帝。新帝高舉玉璽,眾臣高唿萬歲,登基大典這樣已經算結束了。之後還有禮官宣布新帝的德政,不改年號,太上皇、新帝各自禮儀等等,都不重要了。
史仲竹在這場萬眾矚目的儀式中,唯一的露臉就是托著玉璽出場,以他的年齡資曆稱得上是超拔,委以重任。史仲竹作為一個旁觀者,見證了注定要記入這個時空曆史的大事件,心中卻無悲無喜。所有的利益糾葛都在幕後,場麵上的光鮮又有什麼值得感動的呢?
新帝登基的三把火也燒起來了,新帝主持的第一次大朝會,史鼎代表史家獻上了良種,最為負責人史仲竹得到了一個忠嘉伯的伯爵稱號,出乎預料,史仲竹當然沒有奢望“正”“貞”之類的,這是他幾十年後死前的期待,現在能有忠已經讓他很不可思議的,聖人怎麼對他這麼好?“忠”在文臣排名第四,天上掉餡餅,史仲竹被砸暈了~
在這個重要的曆史時刻,趙老原名趙大的一個普通老農民,也有幸參與。即使經過禮儀培訓,還是略顯生疏,有驚無險的完成了麵聖。聖人給他賜了一個新名字——趙後稷,上古農神的化身,表彰他對農業的貢獻。
除此之外,聖人還給史家頒了許多上次,人人受益,史鼐被升官了,接任的是與太上皇和聖人都有親戚關係的安寧公主的駙馬,安寧公主是太上皇的第三位皇後的唯一女兒,如今被聖人尊為太上皇後,尊榮無限,絕不會牽扯什麼。
第一把火明麵上轟轟烈烈,第二把火同樣引人注目,在聖人正式登基的第二次大朝會上,有禦史上書,參金陵甄家對上不敬截留稅款、刺殺大臣、縱奴行兇等等罪名。聖人從善如流的表示,這樣的罪臣不能留,點了個以臭脾氣聞名的禦史做主官,往金陵而去。
欽差一行走的時候,聖人還親自接見,表示不用顧念甄家老夫人。
顯赫一時的甄家,就這樣大廈傾倒,如今人人的眼睛都盯著太上皇的寧壽宮和宮外的榮王府,太上皇對奶娘的感情,榮王爺對外家的感情,都不淺,現在聖人強硬,他們又作何反應?
一幹眼睛都盯著的寧壽宮,太上皇約太上皇後聽戲,銅錢都賞了三大籮筐,直歎精彩。眾人就明白了,合著甄家抄家這樣大事,在太上皇眼裏,還不如一出戲精彩,既如此,眾位大臣不再理會,甄家,那是什麼鬼?
至於榮王爺……
“啪!”榮王府內院的客廳裏,一陣陣的瓷器響。
“四爺,您消消氣……”
“欺人太盛,欺人太盛!”榮王爺在屋裏如困獸一般走來走去,王妃勸不住,又不敢坐著,隻能悄悄的往後移,免得波及到自己。
榮王妃當初能嫁到皇家來,家世自然不凡,可惜幾年前的諸子叛亂,太上皇大發雷霆,榮王妃的娘家也敗落了。沒有了娘家,底氣自然不足,榮王爺就急需拉攏新的力量,拉攏有比聯姻更好的辦法嗎?後院形式隨之大變,榮王妃今天肯多嘴勸上一句,自覺仁至義盡。
“老六!欺人太盛!真以為自己坐穩皇位了嗎?”榮王爺暴走,“父皇,父皇也糊塗了嗎?我才是最受父皇疼愛的。U太子當初都讓我三分,這是怎麼了,怎麼了?”
榮王妃退到一邊,眼觀鼻鼻觀心,假裝沒有聽到這些大逆不道的言論。聖人有沒有坐穩皇位,從榮王爺連外書房都不敢呆,清客都不敢請,隻能在榮王妃這個內院婦人麵前發發牢騷,還不明白嗎?至於太上皇,一個妄圖弒父的皇子,太上皇沒有當場格殺,已經是父愛拳拳了。
這些道理榮王妃都明白,但她並沒有上前勸說分辨,榮王爺現在留著一個郡王爵位,一家子雖不敢與以前相比,但衣食無憂,安分才是保命的根本。
榮王爺在內院發完了牢騷,滿腹心事的出去了,沒留意王妃看自己的眼神。
甄家被抄,甄家大房早有準備,這些年因為甄貴妃和榮王爺的原因,二房當家,大房早就不滿,如今榮王爺連累甄家抄家,大房一味指責,雖有準備,但隻把小兒子送走了。
天下都是聖人的,送又能往哪兒送,隻有送大京城榮王府,指望榮王爺看在甄家為他盡心這麼多年的份上,保全這條血脈。
一路隨行的還有甄家的死忠。這些死忠,加上榮王爺以前的勢力,借著榮王爺病了的機會,在榮王府秘密會麵。
榮王爺知道自己的府邸肯定有探子,因此安排了替身,又請王妃掩護,自己則喬裝出府和這些人商議大計。
“老六登基不滿一月,龍椅都沒坐熱,十日後,禮部的酸儒又安排了一場祭天。本王在太仆寺有人,你們可混入隨從中,伺機刺殺,殺了老六,皇位自然就空出來了,早晚落到本王手中!”
“王爺太仆寺的人是否可靠?有沒有被察覺?刺殺還是要找武藝高強的好手來,我們都是謀士,手無縛雞之力,如何能行?”
“是啊,找那些人,又如何保證他們甘冒抄家滅族的奉獻行刺?”
“不,不,最重要的是,即使現在的聖人死了,王爺又如何保證能順利登基?”
眾位謀士七嘴八舌的說著這個計劃的魯莽,還有一大堆的後續問題。
“夠了!難道本王是傻子麼?這幾年暫時蟄伏,真當本王什麼都沒做嗎!”
“屬下不敢!北娙水惪谕暤。
榮王爺知道今時不同往日,還要靠他們配合,努力溫和到:“如今我與眾位休戚與共,若我登上皇位,定不負眾位!
“多謝王爺!
再次申明了利益,眾人都積極起來。最後決定,讓軍中死士執行刺殺任務,榮王爺聯係安寧公主駙馬,以向太上皇請安的名義,待一小隊人馬進宮,拿住了太上皇一切都好辦。
榮王爺自己說出來都覺得這樣的計劃太簡單了,不放心。
待眾位謀士散去後,甄家護著大房小兒子進京的謀士捋著山羊胡子道:“大巧不工,一力降十會,王爺,計劃嘛,好用就行,不是複雜的計劃才是好計劃。世人都以為改朝換代很難,這有什麼難的,聖人死了不就改朝換代了。聖人死還是很容易的,就是我們不動手,聖人保不準哪天就喝水嗆死,吃飯噎死了。難的是聖人死了以後,誰做聖人,這才是各方利益糾結,割據交戰的關鍵。隻要我們拿住了太上皇,有他的旨意,自然名正言順。”
“而且,我們也不需要帶太多的人進宮,聖人已經老了,隻要王爺出其不意,定能成功。所以,王爺,一定不要心慈手軟!”
榮王爺被謀士的一番話激起了信心,又悄悄迴了內院,裝生病。好在眾人以為他因甄家的事躲羞,也不上門看望,太醫也不拆穿他,隻說要靜養。
如此,竟然沒有人發現榮王爺準備謀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