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四手腕一抖,鋒利的刀刃在那少女脖頸間輕輕一觸,鮮血如同溪流順著少女白皙的頸間流了下來。
那少女疼得一哆嗦,恐懼地看著於四。
彭宇搶上前來:“於四,你瘋了不成?”
於四不為所動:“小子,憐香惜玉也要分人,她一個青樓裏出來的賤女子,能是什麼好種了。竹葉青兒口,黃蜂尾上針,小子,莫被她的皮囊騙了。”將彭宇一把拉開,身子向那少女逼近:“謊言終究是謊言,你可想明白哪裏漏了馬腳?”
那少女又驚又怒又怕,兩手緊攥床角,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變得慘白。
於四獰笑道:“說是不說?”
那少女忽地兩眼圓瞪,五官痛苦地蜷縮在一起,兩眼緊閉,右手抓住自己的胸口。
“嗯?”於四一驚。
“你幹的好事,滾蛋!”彭宇撲上前,將他推開:“郎中!郎中!這是怎麼迴事?”
那郎中慌慌張張上前,翻開那少女眼瞼,但見眼白已占了大半,臉色劇變:“壞了!”向彭宇道:“快,取我的針來!”
彭宇撒腿便向門外跑去,郎中手忙腳亂地固定住少女的雙手,揭開她身上的薄被,向於四道:“這女子之所以能蘇醒,便是因為老朽用了虎狼之藥,刺激其心脈,方才官爺一番逼迫,令她氣血衝撞,傷勢加重,恐有性命之憂。”
於四心中咯噔一聲,攥著刀柄的右手忽地一抖。
那邊廂彭宇氣喘籲籲地跑了迴來,將針筒塞到郎中手中,惡狠狠地道:“她若是醒不過來,你也得陪葬!”
郎中嚇得一激靈,從針筒中取出銀針固定在那少女頭頂百會穴的位置,太陽穴兩側(cè)各施一針,最後一針在神庭穴,他輕輕地撚動針尾,少女慢慢停止顫抖,仿佛陷入了昏睡。
彭宇注視著少女的臉龐:“大夫,她怎麼樣了?”
郎中慢條斯理地道:“老朽應(yīng)該不需要與她陪葬了。”
彭宇自知理虧,連忙作揖:“是小子情急之下胡言亂語,老丈切莫見怪。”
郎中知道他是官家的人,自然也不敢真?zhèn)與他置氣,打了個哈哈,隨即又道:“不過她何時能醒來,這事老朽可說不準了。官爺若是想問話,還是耐心等等吧。”
於四撓撓頭,遺憾地道:“真不禁折騰。”
彭宇憤怒地看著對方,他沒有愧疚,沒有不安,隻有遺憾。於四比他不過大了兩三歲,但行事作風(fēng)卻迥然不同,他看著對方身上的飛魚服,忽地意識到也許是他的出身決定了他的性格,心中不由對他多了一層忌憚。
彭宇在一天之內(nèi)接觸了錦衣衛(wèi)的各種位麵,在與曹德忠、黃自立等人的相處中,逐步拚湊出錦衣衛(wèi)的真實麵目。
他麵無表情地看著於四:“你一番惺惺作態(tài),不過是想誆她露出破綻,對吧?”
於四嘻嘻一笑:“到底是小彭捕頭,發(fā)現(xiàn)了我的真實意圖,隻不過功虧一簣,什麼也沒問出來。”
彭宇吸了口氣:“但你為此卻差點害死了她。”
“你小小年紀怎麼學(xué)得如此多愁善感,”於四歎息道:“作為一名除暴安良的同行,我有必要提醒你,懷疑一切。”
彭宇一怔,於四伸出手指,在他鼻端點了點:“懷疑一切,假設(shè)你麵前的都是壞人,這是你作為捕快應(yīng)該具備的常識,不要讓感情左右你的判斷。你那師傅連破大案,幕後黑手無論藏得多麼深,總能被他找到,若沒有過人的機警,超常的警惕是做不到的。你可曾見過小穀捕頭真正開心過?”
彭宇愣怔地看著他,穀雨的麵孔出現(xiàn)在他的腦海中,兩人相處的點點滴滴如西洋片閃過,在他的記憶中穀雨永遠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少有放縱情懷的時刻,明明還是個少年,卻總是一副老氣橫秋的樣子。
他忽然有些同情起穀雨來。
“官爺,官爺...”兩人說著話,郎中輕聲喚道,指了指對麵的床上,彭宇和於四齊齊扭過頭來,床上的百合已緩緩睜開眼睛,兩眼無神地看著房梁,她慢慢轉(zhuǎn)過頭,目光恰與於四撞個正著,於四呲牙一笑走上前去。
彭宇遠遠地看著,並沒有跟上去,他在想於四究竟還有什麼手段呢?
於四向女子輕聲道:“百合姑娘,總算是醒了。”
百合看向?qū)I的少女,目光中透出關(guān)切:“小草...小草怎樣了?”
“她是叫小草嗎?”於四一拍大腿:“幸虧我將她送到醫(yī)館,郎中醫(yī)治及時,才救下她一條命來。”
彭宇眼睛驀地瞪圓了,與那郎中麵麵相覷。
百合鬆了口氣:“多謝官爺搭救,小女子給您磕頭了。”說著話便要爬起身。
“慢來慢來,”於四殷勤地上前攔住,與方才兇神惡煞般的麵孔形成鮮明的對比:“我叫於四,是錦衣衛(wèi)的勾當官。您比我大得多,我該叫聲姐姐才是。”
彭宇如呆頭鵝一般看著於四表演,心中暗暗感慨,一時也說不清是該讚美還是該鄙視。
百合見於四年紀輕輕,說話和和氣氣,忙道:“使不得,我是什麼身份,您又是什麼身份,莫折煞了奴家。”
於四道:“眼下錦衣衛(wèi)仍在怡香苑中審問兇手,姐姐是當事人,還記得事發(fā)的經(jīng)過嗎?”
百合心有餘悸地道:“奴家差點死在當場,怎麼會不記得。”
她長歎一聲,將事情經(jīng)過娓娓道來:“常言道春困秋乏,奴家近些日子食不知味,坐臥不寧,大夫說這是寒主收引,要多歇息。今晚唱了兩支曲兒,原本打算早早休息,姚公子卻找上了門,我與他是舊相識,做我們這行的豈有將恩主拒之門外的道理?”
於四道:“他在廂房中逗留了多久?”
百合迴憶片刻:“大約有一個時辰。”
於四又問道:“這一個時辰裏,小草姑娘一直陪在你身邊嗎?”
百合一愣:“是,院子裏每個姑娘都有貼身伺候的丫頭,小草一直跟在我身邊,這孩子手腳勤快,我陪客人吃酒聊天,她便在一旁伺候,從沒有懈怠的時候。官爺為何要問起她,可是有哪裏得罪了您?”問的小心翼翼,顯然對這丫鬟關(guān)切得很。
於四連忙搖頭:“那兇手最先傷害的便是你和小草姑娘,我擔心他與您二位有過節(jié)。”
百合歎道:“我們巴結(jié)還來不及。”
於四道:“他是如何傷的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