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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符紙在它眼前晃來晃去, 對方隻好暫時歇了想要逃跑的心思, 交代起來龍去脈。


    這隻黃鼠狼自稱六叔,老家在東北, 原本是旅舍老板,也就是賀嘉她姨奶奶家族裏的保家仙,百十年前中國最動亂的時候, 她姨奶奶全家舉族南遷, 將六叔也帶到南方來,後來經曆幾番動蕩,家族裏出洋的出洋, 病逝的病逝, 人口凋零, 年輕小輩們在科學的熏陶下長大,完全不信封建迷信那一套, 對所謂的保家仙也嗤之以鼻, 六叔就被姨奶奶供奉在旅舍這一間房裏,定期供奉, 也讓老人家幫忙鎮守這間旅舍。


    幾個月前,賀嘉的姨奶奶移民海外, 這間旅舍就留給賀嘉打理,臨走前姨奶奶還征求了六叔的意見,六叔表示不想去國外, 姨奶奶就囑咐賀嘉留著這個房間, 不準讓房客入住, 賀嘉隱約聽過一些傳聞,她不怎麼信,不過既然姨奶奶說了,她也都照辦,供奉的瓜果都是上好的,沒人來打擾清靜,六叔還挺高興。


    六叔也不是隻吃飯不幹活的懶妖怪,他除了鎮守這間旅館之外,還會迷惑人心,幫忙招徠生意。


    冬至聽到這裏,恍然大悟:“難怪旅館沒怎麼宣傳,客人就絡繹不絕,原來都是你搞的鬼!”


    六叔強烈不滿:“什麼叫我搞的鬼!他們本來也是要找旅館住的,這裏環境好設施好,我隻不過增加他們的好感度而已!”


    冬至冷笑:“如果光是這樣也就罷了,隻怕你也沒少使用幻術吧?不然為什麼有的人原定住一晚,進來之後就會不想走,最後變成兩晚三晚?還有房間裏成天出的怪事,也都是你弄的吧?”


    黃鼠狼嘀咕:“那隻是小把戲,又不是殺人放火……”


    冬至聽出他的心虛,又道:“還有,前兩天那個男人差點墜樓,還有個女人差點心髒病發,是不是你搞的鬼!”


    黃鼠狼怒道:“我怎麼可能幹這種事,你看我像這種狼嗎!”


    冬至:“別跟我說那隻是意外,我親眼看見的,當時有東西阻止別人給那女人施救,不是你又會是誰!”


    黃鼠狼:“那是——!”


    它的聲音戛然而止。


    冬至狐疑:“是誰?”


    黃鼠狼甕聲甕氣:“反正不是我!”


    冬至:“就算不是你,你也肯定知道是誰吧?”


    這黃鼠狼狡猾得很,也許是看出冬至沒有殺它的心思,幹脆身體一歪,直接四腳朝天倒在地上,一副你想怎樣就怎樣的死樣子。


    符陣還在,反正它一時半會也跑不出去,冬至盤腿坐在床上,又把長守劍抓在手裏。


    “你不說也沒關係,不妨告訴你,我是特管局的人,對付你們這種妖怪,我是有先斬後奏的權限的,到時候先殺了你,再把在旅館裏殺人未遂的罪名扣到你頭上,反正也沒人知道,我還能立功受獎,這個主意怎麼樣?”


    “不怎麼樣!”黃鼠狼一氣兒蹦起來,也不裝死了,“你個小娃娃是特管局的!我告訴你,我在你們特管局有人!我也是有關係的!你敢動我,我就打電話給你們領導,讓他削死你!”


    冬至一臉懷疑:“就你這樣,蝸居在鷺城一個小旅館裏,還能認識特管局的人?”


    黃鼠狼叉腰洋洋得意道:“說出來嚇死你!你是剛來的吧,去打聽打聽!你們總局二組龍局長手下的得力幹將看潮生,正是我姥姥的大哥的老婆的表姐的老公的表哥!”


    冬至:……


    黃鼠狼見冬至一臉無語,越發得意了:“怎麼樣,害怕了吧,我就說我這種有後臺的狼,不是你這種小娃娃招惹得起,識相的趕緊把我放了,我還能在你們領導麵前幫你說說好話!”


    話音未落,它吱呀尖叫一聲,一蹦三尺高,原來是冬至拿著劍鞘往它身體上一砸,差點把它的尾巴給砸扁了。


    “你你你別亂來!”


    冬至拿起電話:“真巧,我也認識看潮生,現在就給他打個電話,如果他不認識你,你就死定了。”


    黃鼠狼嗤之以鼻:“你可別誆我,你怎麼可能認識這樣的大人物!”


    冬至拿起電話作勢按下電話號碼,對方這才慌了:“打什麼打什麼,一點小事,用得著勞煩他老人家嗎!”


    “不妨告訴你,我就是總局派下來的,我們這一屆全都要先在地方上實習,我就是你口中的二組成員,跟看潮生正好一組,我們總局今年有績效指標,起碼要完成一個任務才算過關,不然就得辭退,算你倒黴,正好遇上我。”冬至半真半假地忽悠,“你要是肯告訴我真兇,我就放你一馬,不然的話,我也隻需要把你給殺了,就可以迴去交差了!”


    黃鼠狼尖叫起來:“你怎麼能這樣,卑鄙小人!”


    冬至攤手:“那也沒辦法啊,誰讓你不告訴我真兇,過來,讓我捅一劍,很快就沒痛苦了。”


    黃鼠狼:“不是我幹的,我不能說!”


    冬至:“為什麼不能說?”


    黃鼠狼沒吱聲。


    “說!”冬至為了嚇唬它,故意狠狠一拍床鋪,對方毛絨絨的小身體就跟著上下顛起來,頗具喜感。


    “真不能說!我被下了禁製,說了就會死的,你還不如一劍殺了我吧!”


    冬至狐疑:“誰給你下的禁製?這裏不是你的地盤嗎?”


    黃鼠狼捂住嘴巴:“我不能說,不能說!”


    冬至道:“那我問你問題,你隻需要點頭,或搖頭。”


    他拿出那張灰色的紙片小人。


    “是不是跟這個有關?”


    黃鼠狼遲疑了片刻,小腦袋點了一下。


    冬至又問:“跟日本人有關?”


    黃鼠狼眼睛亂轉,先是點點頭,又搖搖頭。


    冬至怒道:“到底是不是!”


    黃鼠狼:“我真的不能說!一說就會死的!”


    冬至想了想,又問:“除了墜樓那個男人,還有差點病發死去的人,還有沒有出過事?”


    黃鼠狼下意識道:“沒有,他們剛來……”


    話沒說完,它忽然吐出一口血,白色床單上多了一灘小小的血跡。


    冬至嚇一跳。


    黃鼠狼哭道:“我都跟你說了,你非是不信!我隻用幻術吸引別人進來多住幾天,但最近在這裏住著住著會沒精打采,還會生病,這不是我幹的,其餘的我不能再說了!”


    見它的表現不似作為,冬至心下有點不忍,忙道:“行行,我就再問兩個問題!對方現在還在不在這裏?”


    黃鼠狼搖搖頭。


    冬至:“那他去哪裏了?”


    黃鼠狼:“我不知道。”


    冬至:“他們的目的是什麼?”


    黃鼠狼:“我不知道……這是第三個問題了!”


    冬至在心裏翻了個白眼,開始忽悠道:“你想不想進特管局,既然你也認識看潮生,就應該知道特管局裏也受妖怪的,隻要這次你能協助我立功,我迴頭就跟局裏推薦,再加上看潮生的關係,不愁你進不去!”


    黃鼠狼看起來有點心動,但又垂頭喪氣道:“可是我至今沒能化形,特管局怎麼可能要化形不了的妖怪!”


    冬至道:“甭管進不進得了,隻要立了功,我就可以幫你申請獎金,到時候你把名額讓給自己的子孫也行,你隻要提供線索,又不用去跑腿,對你來說再容易不過了!”


    黃鼠狼猶豫半天,終於道:“我不知道是不是日本人,但你手上這種紙片我見過,那個人在旅舍裏還布置了不少……”


    剛說出這句話,它又吐出一口血。


    “好了好了,我不問你了!”冬至忙道,他現在後悔出門前忘了跟李映或張嵩他們要幾顆傷藥,畢竟茅山龍虎山都是丹藥大派,治傷效果沒話說。


    冬至把所有線索串起來梳理了一遍。


    這裏表麵上是黃鼠狼在鎮守旅館,用幻術給旅館拉客人,賀嘉跟旅館裏的員工之所以不受影響,是因為黃鼠狼把他們當自己人,沒有對他們施加幻術。


    別有用心的人發現這一點,並在這裏設下埋伏,製造出兩樁殺人未遂的案子,從黃鼠狼的話來看,這些陷阱應該剛布置沒多久,所以還沒來得及釀成什麼慘劇,而正好兩次事發,都讓他給阻止了。


    想到這裏,他心頭一動。


    “我問你,賀嘉之所以很反感來這裏,是不是你給她下了什麼暗示?”


    黃鼠狼點點頭:“我沒給她下幻術,後來又怕她在這裏有什麼危險,就給她下了一點暗示,把她往外攆。”


    冬至瞪它:“你知道要保護賀嘉,難道這裏的住客就不無辜了?”


    黃鼠狼縮了縮脖子,自知理虧,沒敢吱聲。


    住客生病。


    兩起殺人未遂的案子。


    像式神的紙片人。


    冬至皺起眉頭,嚐試將這些細碎的線索聯係起來。


    黃鼠狼偷看他一眼,討好道:“那個啥,大兄弟,能不能先把陣法解開,我在這裏頭待得悶!”


    冬至沒理它,咬著手指出神地思考。


    黃鼠狼不死心:“你看你也認識看潮生,說起來咱們還是親戚呢,你就忍心看你六叔在這裏受苦啊!”


    冬至忽然道:“老六,我問你,對方是不是想要吸取這些住客的生氣或陽氣?”


    黃鼠狼愣了一下,懊惱道:“你別問我,我不能說,跟他有關的事情我都不能說!”


    冬至看它這反應,覺得自己的猜測八九不離十了,不由精神一振,心想這又是個突破口。


    “但我有個問題,如果對方這麼悄無聲息地吸取陽氣,不是更加穩妥嗎,為什麼還要殺人未遂,引起我的注意?”冬至旋即又陷入另一個困惑裏,“難道他知道我在這裏,故意這麼做的?”


    黃鼠狼小聲道:“應該不知道……他已經好幾天沒出現了。”


    說完又是一口血吐在床單上。


    雖說黃鼠狼體型小,吐出來的血不多,但也夠它受的了。


    它嚶嚶哭泣:“我嘴賤,我再也不說了!”


    冬至抽了抽嘴角,繼續自己推測。


    “那人幾天沒出現,又在這裏布下式神,本意是借你的幻術,趁機吸取住客的陽氣,但是接連兩天差點出人命,唔……難道是那些式神吸取的陽氣多了,自己有了意識,自作主張,等不及這樣細水流長地抽取陽氣,所以才想通過殺人來快速收集?師父倒是說過,式神與傀儡有異曲同工之處,高明的陰陽師或傀儡師會為它們注入生氣,將它們變成富有生機的活物,這也不是不可能發生的。”


    不僅如此,當時龍深還舉過一個很著名的例子,哪吒削骨還父,削肉還母之後,肢體不全性命不保,他師父太乙真人就以蓮花蓮葉蓮藕為他重新塑造肉身。這在普通人聽來自然是神話,但對修行者而言,並非天方夜譚。說白了,就是以生魂或陽氣注入道具裏,令其變成大活人。


    冬至道:“這樣吧,我先放了你,反正你是這裏的保家仙,想跑也跑不了,我也不需要你說什麼線索,但如果他再來,你要第一時間通知我。”


    黃鼠狼哭唧唧:“我打不過他……”


    冬至道:“如果你答應通風報信,我就去幫你問看潮生化形的法門。”


    黃鼠狼眼睛一亮,隨即又蔫蔫的:“他生而為蛟,與龍隻有一線之差,我跟他比不了……”


    冬至攤手:“就算你比不了蛟,總該比得上柳樹了吧,我有一個同事,還是柳樹化形呢,他都能做到,你憑什麼不行?”


    黃鼠狼:“真的?”


    冬至:“騙你做什麼,我又不要你去對付那個人,隻要他一出現,你立刻告訴我就行了!”


    黃鼠狼糾結半天,終於勉為其難地答應下來。


    冬至把自己的電話留給它,囑咐它一定記得打,就把符陣撤去,黃鼠狼倏地一下躥走,也不知道跑哪去了。


    房間床單上幾灘血跡,牆壁上還有長守劍留下來的洞,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剛才在這屋子裏幹嘛了,冬至環顧一周,後知後覺意識到這個問題。


    “房間裏的痕跡你自己處理一下,別讓人懷疑!”


    黃鼠狼沒吱聲,也不知道聽見了沒有。


    冬至一想到旅館其它地方可能還隱藏著致命的陷阱,就有些頭痛。


    單憑他一個人,也不可能把旅館裏所有式神都找出來,而且說不定還會打草驚蛇。


    想了想,他還是拿起手機,打給木朵。


    “冬至,有事嗎?”電話很快接通,那頭傳來木朵疑惑的聲音。


    這件事很難在電話裏三言兩語說清楚,冬至就道:“木朵,你們現在在哪裏,我有件挺重要的事情想跟你們匯報,方便嗎?”


    木朵聞言,不由看了嚴諾一眼。


    他們這邊,滅門分屍案卻遇到了瓶頸。


    警方正在追查黃文棟情婦的下落,為了保險起見,把嚴諾他們也喊上,結果功虧一簣,去到線報裏情婦藏身的房子,卻發現對方已經人去樓空。


    案子當然要繼續查下去,人也還得繼續找,但嚴諾等人忙了幾天一無所獲,未免覺得喪氣。


    木朵知道嚴諾很不喜歡冬至參與進來,因為前年辦事處也來了個新人,結果非但沒能幫上忙,還把事情弄得一團糟,人最後是調走了,嚴諾他們從此也對新人沒什麼好感,更何況這次來的是個背景深厚的新人,總局副局長的弟子,據說龍副局長就收了這麼個弟子,可想而知會有多看重寵愛。


    根據嚴諾他們的經驗,這種有背景的新人,不能說沒有能力,但肯定是初生牛犢不怕虎,性子衝動容易惹事,心高氣傲不把敵人放在眼裏,你罵又不能罵,打更不能打,隻能把人給供起來,晾在一邊,別讓他惹出什麼事,如果他有自知之明,自己請調離開就更好不過了。


    不過木朵對冬至的印象還不錯,也覺得這樣三番四次打擊人家的積極性不太好,就報了個地址,說你過來吧。


    冬至很快趕到,嚴諾知道木朵自作主張把人叫來,不由暗暗瞪了她一眼。


    “嚴哥,我知道你們有要緊事,也不想打擾你們,不過我這邊的確也發生了一些狀況。”


    他把旅館跟黃鼠狼的事情大略說了一下。


    旁邊另一個性子更急的肖奇忍不住道:“這些事情怕不是那隻黃鼠狼搞出來的吧,隻是它怕你報複,才又憑空捏造出一個敵人!”


    “應該不是,因為我發現了這個,像是陰陽師使用的式神。而且據那個保家仙說,旅館裏還有不少,單憑我一個人,很難把其它都找出來,也怕驚動了對方。”冬至將紙片遞給他們。


    嚴諾皺眉道:“這樣的話,隻能布陣先把旅館圍起來,再甕中捉鱉,不過現在我們這邊的案子也正進行到關鍵階段,警方隨時有可能找到黃文棟的情婦,我們實在走不開。”


    冬至忙道:“不要緊,我理解你們的難處,我倒是可以布陣,但是光靠我一個人,沒法保證萬無一失,所以我想打報告給華東分局那邊,請他們派人來協助,行嗎?”


    嚴諾三人麵麵相覷,都沒想到新人如此心急,剛來沒幾天,就迫不及待想要破個大案。


    肖奇否決了他的提議,語氣也不大好:“不行!一遇到事情,不想著自己先解決就去找上麵是什麼道理?旅館那邊你先盯著吧,有問題隨時找我們就好了!”


    冬至不讚同:“敵人隱藏在暗處,隨時會出現,我讓保家仙通知我,可我也要對它的性命負責,如果對方真是陰陽師,肯定有備而來,說不定還有同黨,我一個人肯定解決不了,再通知你們就遲了!”


    他的語氣沒有肖奇那麼咄咄逼人,卻同樣堅定。


    木朵打圓場:“要不這樣,我跟你一起去看看吧。”


    冬至點點頭:“那就麻煩木朵姐了。嚴哥,這件事有點蹊蹺,我還是希望能往上匯報一下,這樣我們才能有充足的準備。”


    肖奇沒好氣:“你是沒斷奶的娃娃嗎?這裏不是你的幼兒園,想匯報就迴你的總局去!”


    嚴諾喝道:“肖奇!”


    肖奇倒也不是無緣無故在衝冬至發火。


    在冬至來之前,木朵就提議過把這樁分屍案往上匯報,因為現在一切證據都顯示,黃文棟死得很可疑,仿佛是死前中了什麼幻術所致。但肖奇跟嚴諾都不同意,因為一往上報,等於他們承認自己無能,沒有能力獨立解決這件事,上迴一樁案子他們因為辦事不力,受了上麵的批評,大家都很想將功折過,輕易不肯向上麵求助。


    這種“家醜”沒必要讓一個新人知道,嚴諾緩下語氣:“我知道了,這件事我會酌情考慮的。”


    冬至:“嚴哥……”


    嚴諾抬手,示意他不用再說。


    “現在情況不明,貿然匯報也沒用,這樣吧,木朵跟你一起,你們迴旅館看看,有什麼情況迴頭再說。”


    冬至發現對方不太相信自己的話,又或者說,肖奇覺得自己立功心切,誇大其詞,覺得現實情況沒有自己說的那麼嚴重,想及此,冬至不由感到有點無奈。


    他也總算明白總局為什麼要他們一個個到辦事處來曆練了,這明顯是要鍛煉他們為人處世的能力,因為每個人的想法不同,各種考慮放到一塊兒,就容易辦砸一件事。


    像現在,鷺城辦事處連他在內隻有四個人,卻還不能統一意見,他們排斥自己這個新人就算了,對事情的嚴重性明顯也有自己的考慮。


    冬至不想剛來就跟他們搞僵關係,更不想等到事情無法收拾的時候,自己也要跟著一起背鍋,忍不住就委婉道:“嚴哥,我知道你們經驗肯定比我豐富,但是我在長白山和銀川的時候兩次遇到日本人,這次又有疑似式神的東西出現,說不定這其中有什麼關聯。”


    嚴諾嚴肅道:“你能肯定這是式神嗎?”


    冬至一愣,遲疑道:“應該是。”


    嚴諾:“這麼說,你其實也不能肯定,如果分局的人過來,最後證實隻是虛驚一場,你能負這個責任嗎?”


    冬至想了想,肯定道:“旅館的事是我發現的,有什麼責任的話,我來擔。”


    肖奇沒好氣:“你來擔?你一個新人拿什麼擔!還不是要我們跟你一起背鍋!”


    對方畢竟是龍深的弟子,嚴諾也不想讓他太難堪,就道:“這樣吧,這兩天我會盡快跟分局說明一下情況,至於派不派人,由他們決定,木朵先跟你去旅館瞧瞧。”


    冬至沒法再堅持下去,隻能點點頭:“那就麻煩木朵姐了。”


    他跟木朵一走,肖奇忍不住撇撇嘴:“這小子想要功勞想瘋了吧,剛來沒兩天就想折騰出點什麼!”


    嚴諾道:“你也別這樣,畢竟他是龍深的弟子,要是在龍局麵前說點什麼,你就吃不了兜著走了。”


    肖奇冷哼:“所以我不明白上頭幹嘛把他分到我們這裏來,局長的弟子不應該是直接去分局嗎?欺負咱們三個都是沒背景的嗎?”


    嚴諾知道他對前年幫新人背黑鍋的事情一直耿耿於懷,就把話題扯開去:“行了行了,他現在也還算聽話,沒自作主張,有木朵看著他呢!黃文棟這個案子,你有什麼頭緒沒有?”


    肖奇煩躁地抓抓頭發:“他情婦如果真是降頭師,倒有可能神不知鬼不覺幹下這種事,但這樣一來我們也很難抓到人吧,要不讓人查一下現在的東南亞籍出入境者?”


    嚴諾道:“我已經跟周隊說了,但不好查,萬一人家偽造證件,又或者去了臨近的省市……”


    電話聲適時響起。


    也不知電話那頭說了什麼,肖奇看見他臉色突然一變,心也跟著提起來。


    嚴諾掛了電話,對他道:“那個情婦的下落找到了。”


    肖奇一喜,心道這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那我們現在馬上過去?”


    嚴諾歎了口氣:“那女人死了。”


    肖奇失聲道:“不是吧!怎麼死的!”


    黃文棟的情婦被發現死在一個高檔小區的房子裏,據查這個房子的戶主叫白香梅,也就是黃文棟的情婦自己。


    嚴諾和肖奇趕到案發現場的時候,法醫已經檢查過一遍,為了等嚴諾他們,屍體還未搬走。


    “現在初步判斷,她應該是突然發病猝死的,死的時候正在睡覺,沒來得及拿藥,就已經咽氣了。除此之外,沒有任何外傷痕跡。”警方的周隊長在旁邊為他們介紹案情。


    嚴諾跟肖奇看了一會兒屍體,相視一眼,都搖搖頭,表示沒看出什麼問題來。


    但周隊長這邊發現的問題可就多了。


    “我們在這間房子裏找不到她的病曆或治療心腦血管疾病的藥物,但卻發現這間房子,有另一個男人的痕跡。”


    嚴諾:“黃文棟?”


    周隊長搖搖頭:“根據小區居民的反饋,他們都見過一個年輕男人跟死者進出過幾迴,從樣貌描述來看,應該不是黃文棟,我們已經把這裏的男用物品都收集起來,準備迴去提取指紋。”


    嚴諾心頭一動:“白香梅的財物呢,檢查看看有沒有少!”


    周隊長道:“檢查過了,有幾張卡,和十幾萬的現金,目前還不知道那個人跟白香梅是什麼關係,有沒有卷款逃跑。”


    這一切也太巧了。


    黃文棟一家出事,他們剛查到情婦頭上,情婦也出了事。


    嚴諾肖奇也好,周隊長也罷,誰都不相信事情真有這麼巧。


    但混亂瑣碎的線索也讓他們不由煩躁起來。


    這種滅門分屍案影響惡劣,現在網絡發達,早有人在網上議論,上頭限期破案,周隊長也很頭疼。


    “屍體會帶迴去解剖,還有提取指紋,排查跟白香梅往來那些人的身份等等,所有結果最快可能也要兩三天後才出來。”


    嚴諾問周隊長:“現在對這樁案子,你們有什麼推斷嗎?”


    周隊長也不瞞他:“白香梅無業,生活來源全部依靠黃文棟的供給,但最近我們發現她新開了一個銀行賬號,把大部分錢都轉過去,再加上鄰居口中那個陌生的年輕男人,差不多可以初步推斷她很可能在外麵交了男朋友,想要擺脫黃文棟。更重要的是,剛才你們沒來之前,我們又在這個屋子發現了一個新線索。”


    他招手叫來下屬,拿過一個透明塑料袋。


    嚴諾:“安眠藥?”


    周隊長頷首:“跟黃文棟妻兒體內殘留的安眠藥成分是同一種。”


    嚴諾一驚,跟肖奇麵麵相覷。


    白香梅果然跟黃文棟一家的死有關!


    但白香梅已經死了,還有可能是突發猝死的。


    線索又中斷了。


    雖然還沒屍檢,但嚴諾有種預感,白香梅的死因很可能查不出什麼結果,而那個神秘的男人,也很可能從此銷聲匿跡,了無蹤影。


    如此一來,這樁案子就變成懸案了。


    想到這裏,嚴諾心裏的焦躁就越發濃鬱起來。


    他看了周隊長一眼,對方臉上也有著與他差不多的神情,顯然嚴諾想到的,周隊長也想到了。


    肖奇是個不肯輕易放棄的人,就道:“屍體應該很快要被送去屍檢了吧,不如這樣,我們也跟著去,看能不能在她身上發現什麼?”


    也隻能這樣了,嚴諾點頭答應。


    周隊長道:“男人那邊,現在我們已經在加緊搜查了,但目前監控沒有什麼發現,隻能讓人先根據小區居民的口述來複原,今天肯定是出不來結果的了。”


    屍體和部分遺物被運往法醫鑒定中心,周隊長邀嚴諾和肖奇去吃飯,但大家都沒什麼胃口,匆匆用幾口,周隊要迴去繼續跟進,嚴諾和肖奇則接到了木朵的電話。


    木朵說他們在旅館裏暫時沒有找到其它式神,冬至幫她在旅館裏開了一間房,晚上她也會待在那裏休息,嚴諾則跟她交換了一下這邊的情況。


    肖奇雖然沒接電話,聽到嚴諾的話,也大概能猜個七八分,等嚴諾掛了電話,就忍不住道:“我就說新人不靠譜吧!聽他說得天花亂墜,還不是什麼事也沒有!”


    嚴諾心裏煩躁,什麼也不想說,肖奇見狀隻好閉上嘴。


    晚上八點鍾的時候,他們來到法醫鑒定中心。


    法醫與助手準備妥當,剛剛給死者剃完頭發,嚴諾忽然道:“等等!”


    他走到解剖臺邊,彎下腰仔細端詳了幾秒:“肖奇,你過來看看。”


    肖奇不明所以,也學著嚴諾的姿勢,去看死者頭頂。


    嚴諾道:“百會穴。”


    那裏有一個出血點,比米粒還小一點,不細看根本沒能發現,但不偏不倚,正好在百會穴的位置。


    嚴諾讓法醫稍緩解剖,說他們今晚還要再觀察一下屍體,特管局在這件案子裏也有同樣的參與決策權利,法醫自然沒有異議,帶著助手就先出去了。


    有了這個出血點為引子,兩人又把屍身完完全全檢查一遍。


    沒有了衣服和頭發,全身□□裸的死者,身上的傷口痕跡一目了然。


    嚴諾和肖奇很快發現,在死者的左右腳底板,左右手心,分別也出現了一模一樣的出血點。


    如果不仔細觀察,很容易以為那隻是血痣,但左右雙手、左右雙腳的血痣,幾乎都在同一個位置,這根本不可能是巧合。


    “有什麼殺人手法是這樣的?”肖奇皺起眉頭。


    嚴諾絞盡腦汁,最終也隻能搖搖頭。


    “會不會是……放血引魂?我聽我師父說過,以前好像有這麼一個歪門邪道的法子,但現在已經很久沒有聽說了。”


    嚴諾出身丹鳳派,這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門派,人也很少,嚴諾算是門派裏最出息的弟子了。當然,肖奇跟木朵也沒有什麼大門派的來頭,因著相似的出身背景,三人一見如故,合作還算默契。


    也因此,對冬至這種成長背景毫無相似之處的新人,他們才會產生隱隱的排斥感,但要說排擠打壓,倒還談不上。


    兩人討論了很久,提出不少可能性,但最後都沒什麼結果。


    肖奇嗤笑一聲:“說不定最後還真得跟那小子說的一樣,讓上麵派人來協助。”


    嚴諾也不想得到這麼一個結果,那樣一來隻會證明了他們一無是處。


    一個一點用也沒有的辦事處,還要留著幹什麼?


    許多修行者受不了特管局的規矩束縛,但也有人甘之如飴,嚴諾就喜歡在世俗裏打滾的這份熱鬧,他也不否認自己有往上升遷的功利心,但最近幾件事情都辦得不順,不得不讓他開始懷疑自己的工作能力。


    “我下去買包煙,你要帶點什麼嗎?”


    肖奇揮揮手:“不了,我再看看屍體還有什麼發現,你去吧!”


    嚴諾走後,肖奇在解剖室裏來迴踱步,外頭的人早已下班,解剖室裏除了他之外就是屍體,明亮的燈光並沒有給人溫暖的感覺,反倒更有種慘淡空曠,仿佛午夜夢迴裏那些足以嚇哭小孩子的都市怪談。


    但肖奇沒什麼感覺,他畢竟是修行者,要是連這種地方都不敢待,那傳出去也就笑死人了。


    他隻是跟嚴諾一樣煩躁,視線無意識地到處梭巡,驀地看見放在旁邊桌子上的部分遺物。


    衣物拿去化驗了,塑料袋裏裝的是部分日常用品,還有一些分不清用處的小物件。


    肖奇一一拿起來,漫不經心,腦海裏還在想著放血引魂的術法,視線忽然停留在手中的塑料袋上。


    裏麵裝著一個小鈴鐺。


    很普通的古銅色鈴鐺,半個巴掌大小,做工不算粗糙,但也談不上巧奪天工,應該是外頭店鋪裏賣的工藝品一類。


    肖奇想起來了,周隊說過,這個鈴鐺是白香梅死前手裏抓著的東西。


    臨死前抓著個鈴鐺幹什麼,難道是鈴鐺掛在什麼地方,被她扯下來的?


    肖奇莫名其妙,就這麼隔著袋子端詳。


    然後他就聽見一聲脆響。


    叮——當——


    肖奇不由自主低頭,鈴鐺正安安靜靜躺在他的手心呢,哪裏有發出聲音?


    叮——當——


    清脆的鈴鐺悠遠迴蕩,猶如古道上的駝鈴,一聲一聲,很有規律。


    但肖奇沒有那麼多文人遐思,他隻覺渾身寒毛全都豎起來了。


    大半夜的,外頭基本都沒人了,哪來的鈴聲。


    玻璃門外,走道燈光一明一滅,似有人悄然而至。


    “誰!”


    ※※※※※※※※※※※※※※※※※※※※


    雖然遲到了一點,卻是肥肥的字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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