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兒學(xué)生，吃飯了！”樓下大媽的聲音從剛才開始就一直在我耳朵裏轟隆隆地響。
頭痛得像是有一群飛機(jī)在裏麵轟炸，我捂住快要裂開的頭，側(cè)了一個身繼續(xù)睡。
“雪兒學(xué)生�。�！”這大媽真有毅力，眨眼之間又叫了一聲。
現(xiàn)在到底……幾點(diǎn)了……
＃廚房。
酒勁兒終於被我強(qiáng)壓下去不少，我扶著頭，雲(yún)山霧海地來到了廚房，胸口一上一下劇烈地起伏著。
“你昨天去哪兒了雪兒……”爺爺坐在餐桌旁，看見我下來，收起展開的報紙，和藹地問道。
我皺著眉，苦著臉，艱難地向老爺爺問候了一聲，在對麵的位置上坐了下來。而老爺爺身邊坐著的天空和尹湛兄弟倆，他們一聲不吭地埋頭吃著自己的飯，這更加大大刺激了我的神經(jīng)。
“這個……我……所以這個……”
“她昨天喝得醉醺醺地迴來。”尹湛那混蛋含了一口水到嘴裏，末了吐出這麼一句話，接著站起身離開餐桌。
這個臭小子，奸狗腿，又開始了……——我躲避著老爺爺善良的目光，低頭使勁吃飯，一張臉幾乎快埋到碗裏去了。
“是這樣的嗎……雪兒？”
“……不完全是那樣的……酒是喝了點(diǎn)，但沒有喝得醉醺醺的……——”
“嗯……是不是還發(fā)生了什麼別的事……？”老爺爺意味深長地看著我，眼底金光閃爍。
我漸漸低下頭，偷偷斜眼瞟了天空一眼，他依舊坐在那裏，板著臉，一言不發(fā)。
“去把頭發(fā)紮起來�！彼K於開口了，開口卻又是這該死的命令。
“……”
“去紮起來�！�
“……和你沒關(guān)係……”
“而且……從今天開始，放學(xué)以後直接迴家，哪兒也不準(zhǔn)去�！�
“說了和你沒關(guān)係……”
“去紮起來，現(xiàn)在，馬上！”
“是我的頭發(fā)還是你的頭發(fā)�。�！”我火了，啪的一下把勺子按到桌子上，高聲叫道，卻一眼瞟見老爺爺整張臉都白了。
“對不起……”我內(nèi)疚地看著老爺爺，至少這個家裏老爺爺對我還是不錯的。
“－0－”
“對不起，爺爺�！�
“不要吵架了，都是一家人，幹嗎弄成這樣，要好好相處嘛，知道了嗎？？”
“是……”我低著頭乖乖地迴答，卻斜眼向那個壞蛋掃去銳利的光芒，訕訕地拿起勺子繼續(xù)吃飯。
啪……
他覺得這樣很好玩是嗎，江天空那個混蛋突然又夾了一個醃牡蠣扔到我碗裏。
“我……不吃海鮮的，你趕快拿迴去�！�
“吃�！�
“……我說了，我不吃這種玩意的�！�
“從現(xiàn)在開始吃。”
“喂……江天空……”他是存心的對不對，我一直在忍一直在忍，可這口氣怎麼也忍不下去，顧不得昨天在他麵前醜態(tài)百出，我直直地用仇恨的眼光瞪著他。
“啊……哈～�。�0－”老爺爺氣運(yùn)丹田，一聲沉如炸雷的獅子吼，把我們都給震了。——
…………就這樣，昨天的滔天浩劫，就被這麼一頓亂七八糟的早餐給悄悄埋葬了。
＃平昌洞主屋前。
“照這麼說，昨天的事你一點(diǎn)都不記得了�。。�0－？！”
……——……我很後悔自己提前鑽進(jìn)了汽車後座，現(xiàn)在，我們正在等候江天空那混球，而司機(jī)辛大叔，趁著這空閑，一個勁追問我昨天的事。他到底想聽到什麼答案啊！我被折磨得精神萎靡，隻能不停地點(diǎn)頭。
這下辛大叔來勁了，隻見他，唰的一下轉(zhuǎn)迴身，眼睛珠子瞪得像葡萄那麼圓。
“－0－昨天，你先是喝醉了，敲著我們的車窗又喊又罵。接著，是天空把你背了出來，然後又換尹湛來背你，這些，你一點(diǎn)都沒印象了？！一點(diǎn)都沒有？！”
“……是啊是啊，您不用一件一件對我說得這麼明白吧，大叔�！�
“777……不對你說明白怎麼行，你不知道，前天你跑出去之後，家裏簡直翻了天�！�
“翻了天？”我疑惑地重複著，我有那麼重要嗎？
“是啊，你到第二天早晨都沒有迴家，天空坐立不安，等你等得一宿沒睡。結(jié)果第二天早上去上學(xué)的路上，他突然說我方向錯了……”
“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還不是因為你，他讓我掉轉(zhuǎn)方向去找你唄！從王十裏一直開到狎歐亭東，昨天可是我打出生以來，第一次連續(xù)開車十個小時以上�！�
“真的……那家夥真的是這樣……？”
“我騙你幹嗎�！�
“他……他為什麼對我這麼好？那家夥不總是一副對什麼都無動於衷的樣子嗎？！”
“不是的，天空原來不是這樣子的，隻是幾年前他才……”
啪嗒！辛大叔忽然猛地閉上了嘴。我條件反射地看向窗外，發(fā)現(xiàn)天空那家夥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了車門旁，他一聲不吭地拉開車門，坐在了副駕駛的座位上。車廂裏頓時流淌著死一般的沉靜。
更可怕的是……天空那家夥坐到前麵不久，一個人突然一下拉開後麵車門跳到了我旁邊的位置，他扭迴腦袋一看，媽呀，居然是江尹湛那個死人……
他不是已經(jīng)去學(xué)校了嗎？
“喂！你……你怎麼坐上來了？�。�！”我吃驚地伸手指著他。
麵對我突如其來的問題，江尹湛那小子的反應(yīng)是脖子一揚(yáng)，橫著聲衝我嚷嚷道：
“這是你的車嗎？！”
“我也沒說這是我的車�。。。 �
“大叔，快點(diǎn)出發(fā)了�。∥抑等找t到了�。�！”
“啊……好的好的�！甭犖覀冋f話愣了神的大叔趕忙答應(yīng)道，劈劈啪啪發(fā)動了汽車。
到現(xiàn)在我都還沒完全進(jìn)入狀況，感覺自己一直像在做夢一樣。天氣好冷，我縮縮脖子，關(guān)緊了車窗，然後看向坐在身旁、吊兒郎當(dāng)蹺著二郎腿的江尹湛。車完全奔馳起來了，那家夥也感覺到了我一直盯住他不放的視線。
“看什麼看，看得本少爺都發(fā)毛了。”
“……你，昨天晚上，對我唱什麼歌來著……”
“喂喂，好大一股酒味，臭死人了，趕快閉上你的嘴�！�
——隨著這句又冷又傷人的話，江尹湛那家夥好死不死地?fù)u下了車窗，我可以理解成為他是在害羞嗎?
“那孩子走了？那個小鬼丫頭？”
“那還用說，家裏有隻毒蜈蚣，誰還待得下去�。。�！”
“喂！你用不著這樣句句帶刺、口口傷人吧！我什麼時候這樣罵過你了？！”
“都這麼大個丫頭了，居然還喝得那樣醉醺醺、渾身酒氣衝天的，也不知道從哪裏偷來了一身童裝穿在身上�。�！”
“你這個混球，從頭到尾口裏就沒一句好話，你還有完沒完了？！狗嘴裏吐不出象牙就是吐不出！��！”
就在這時，天空忽然把車廂裏的音樂開得無比之大，嚇了正在開車的辛大叔一跳。
soifididsomethingwrongpleasetellme，iwannaunderstandcauseidontwantthislovetoeverend!!!
生平第一次聽到的popsong，震耳欲聾地?fù)u晃著我的耳膜，我整個人差點(diǎn)沒飛出去。我和江尹湛那個家夥同時忘記了自己要說什麼，怔怔地看向天空的背影。
我們倆迴過神，張開嘴，正準(zhǔn)備再次開展嘴部鬥爭……前麵音樂的聲音又大了點(diǎn)，又大了點(diǎn)……終於，隻看見對方活動著嘴，誰也聽不見誰在說什麼了。
尹混球火大地把矛頭指向天空，哇啦哇啦大張著嘴，誰也聽不清他在說些什麼。固執(zhí)的天空，深不可測的天空，對尹混球視若無物的天空，就這樣，歡歌高揚(yáng)著，我和尹混球的爭吵一直被中斷到學(xué)校門前。
一路上，辛大叔爆發(fā)出前所未有的潛力，就像電影裏飆車的黑幫分子，一路狂飆……咯～！大叔猛地剎住車，車身橫在了學(xué)校門前。成功，在局勢全麵惡化之前，大叔僅以十六分鍾的時間就從家裏開到了學(xué)校門口。
辛大叔籲了一口氣，一手抹了抹額頭的汗，另一隻手順手關(guān)掉了音響。於是，就在這非常微妙的時刻，我鼓起和蚊子差不多大小的聲音，小心翼翼地朝大叔說了一句話，——
“……大叔……這個……那個，我書包忘在家裏了……——”
“……——……”
“嘿嘿嘿嘿……”我撓著頭，分外苦澀地幹笑著。
“……——……”
哐啷哐啷！估計想罵的話剛才都罵完了，尹混球懶得理我，扯著書包自顧自地下了車；而天空，臨下車，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最終他還是什麼也沒說。於是乎，車廂裏隻剩下滿臉火紅火紅、一點(diǎn)就可以冒煙的我和辛大叔了。
對不起的話我反反複複說了不下二十遍，辛大叔的火氣這才稍稍下去一點(diǎn)。
“我早飯都還沒吃啊�。≡顼埗迹。�！”辛大叔一副很沒有天理的樣子，扔下方向盤，揮舞著雙手，一百零一次地喊著竇娥冤。
“所以我和您說對不起了……——”
“對不起有什麼用！��！”大叔火大地衝我吼道。就他老人家現(xiàn)在這心情狀況，我哪還敢向他打聽剛才他沒說完的有關(guān)天空的故事，隻能一路上小心地看著大叔的臉色，低眉順眼地便宜行事。
當(dāng)車重新開迴家裏的時候，時鍾已經(jīng)指向九點(diǎn)多了，我火急火燎地推開玄關(guān)門，嚓嚓嚓就向裏麵衝去。
＃平昌洞家裏。
我在門口蹬掉鞋，瘋了似的向起居室衝去。這時，從陽臺那邊忽然傳來的聲音，有人在那兒說話，我第一個反應(yīng)是，這刻意壓低的聲音聽起來那樣神秘誘人，明知不對，我終於還是忍不住躡手躡腳地走了過去。
聽清楚了，如果我沒猜錯，聲音的主人應(yīng)該是每天來家裏做家務(wù)的大嬸。
“是啊，就是那樣沒錯，那丫頭現(xiàn)在已經(jīng)開始在外麵又是喝酒又是整晚上不迴的了，哎喲……誰說不是啊……要是她以後知道自己為什麼被這家人領(lǐng)養(yǎng)，不知道該有多受傷啊，我的天呀，想都不敢想！”
“……”
“哎喲喲，我的媽呀！�。。�0－”
“您是在說我嗎，大嬸……？”哐的一聲，大嬸手裏的電話掉到了地上，她被我突如其來的問題又嚇了一次。
“說什麼呀！！”大嬸拾起地上的電話，滿臉的扭捏和不自然。
“您剛才……在電話裏，說的明明是我對不對？！”
“不是的不是的！！我在說電視劇裏的故事呢！！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電視劇……？”
“是�。。∥艺团笥押荛_心地討論劇情呢！！”
“真的……？！！”
“是啊，誰說不是�。 �
“……真的和我一點(diǎn)關(guān)係都沒有……”
“哎喲喲，你這丫頭！想哪兒去了。要我說幾遍你才相信啊！不是的，和雪理學(xué)生你絕對沒有關(guān)係�。 贝髬鸺奔泵γΦ嘏e起手發(fā)誓，然後頭也不迴地向廚房逃去。
我站在原地，微微有一陣迷茫，剛才聽到的話不斷在我腦海裏迴旋，可這隻是眨眼間的事，想到辛大叔那張可怕的臉，我立刻飛快地衝上二樓，在自己房間取了書包就向屋外的車衝去。
乘著辛大叔的“雷霆”牌小轎車，我好死賴活地終於趕到了學(xué)校，兩節(jié)課的時間眨眼就過去，我也不知道是一股什麼力量促使著我，雖然明知道希望渺茫，有點(diǎn)不自量力，我還是忍不住找到了德風(fēng)高的2－4班。為什麼不是天空，而是這個與我八字不合、一見麵就如火星撞地球的尹混球，我也說不清，隻是直覺地知道我應(yīng)該來找他，而不是那個打死也說不出個屁來的天空，找了他肯定也一無所獲。
地球地球，我是火星，我來找你了……
#2－4班。
“哇哇哇！�。。�0－蝙蝠俠重現(xiàn)江湖！�。�！”
高中教室的喧鬧程度是我們初中教室的好幾倍，誰讓他們是高中呢。我畏畏縮索地站在教室後排，睜著一雙陰晦的眼，在滿屋子大喊大叫，鬧得不亦樂乎的學(xué)生中間尋找尹混球的蹤影。最終還是一無所獲，滿教室連他的頭發(fā)都沒見到一根。
我緩緩轉(zhuǎn)過身，正打算從後門重新退出，突然，遠(yuǎn)處走來了幾個晃晃悠悠、樂不可支的男生，被他們圍在中間的不是尹混球是誰，他笑得最是開心。我稍稍猶豫了一下，接著還是緩步向他們走去。
“喂喂，小子，還記得嗎？上次我過生日你把奶油蛋糕塗得我滿臉都是，這次絕對不會放過你�。。�0－黝吼黝吼�。。�0－��！同誌們，上啊上啊，踩死他，踩死他�。。。。ㄗg者注：韓國人有過生日時集體打壽星或集體踩壽星的傳統(tǒng)。——變態(tài)傳統(tǒng)。）”
……生日！我重複著這兩個陌生的字眼，動作也跟著停了下來。
尹混球到現(xiàn)在也沒有發(fā)現(xiàn)我，因為他忙著在眾隻大腳下逃命。
“喂，我的生日是明天，明天，你們怎麼現(xiàn)在就踩上了�。。。�0－要踩明天踩，明天，明天��！”
“別好笑了你�。�！小混球�。∥覀儾挪粫夏愕漠�(dāng)，你肯定是又打算像去年那樣，一到過生日就不到學(xué)校裏來了！同誌們，上�。。∈箘诺夭龋�！”
“喂！你們這幫家夥，還真鬧上了，到底有完沒完��！滾一邊去，滾一邊去�。�！”
“呀呀呀，別聽他的！！先把他抓住，踩了再說！！！－0－�。�！”一人一馬當(dāng)先，頓時群情激動不已。
這……這幫家夥……——
尹混球飛快地轉(zhuǎn)過身，向走廊那頭逃去，剩下的那些犀牛人類，揚(yáng)起一大陣迷人眼的灰塵，烏丫烏丫地狂追而去。黃土彌漫間，我下定決心要去問問剛才那幫小子模模糊糊、不明事理的對話的意思�？烧l知，走進(jìn)教室，隻是遭到了教室裏幾個女生的超級衛(wèi)生眼，吃了閉門羹的我隻能灰溜溜地夾著尾巴溜出教室。
生日……？是說明天是江尹湛那混球的生日嗎……？這麼說……明天家裏會有一場亂糟糟的生日派對了……我頭枕著課桌，胡亂猜測著。這一天真不好過，不僅因為早上大嬸那不明就裏的話在我心中整日盤旋，更因為我心中對天空那還沒有完全解開的結(jié)，再加上我“親愛的”動物家族們，不分上課下課地前來惡意騷擾我……唉～！真是受夠了，我的心比外麵滴水成冰的天氣還要冷，而我的命，怎麼比黃連還要苦�。。。。�
厄運(yùn)連連的一天總算過去，第二天早晨和煦的太陽緩緩升起。
清晨，為了能在餐桌旁對尹湛說出“生日快樂”這句話，我煞費(fèi)心機(jī)地在房間裏對著鏡子苦苦練習(xí)，天知道我多少年沒聽過，也沒說過這句話了，所以練習(xí)是很有必要的……不過接下來的時間，讓我馬上意識到我的練習(xí)是完全沒有必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