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萊茵第二天早上起來。悄悄鑽出被窩，穿上衣服，盡可能地不發出聲音。都穿完了後，她檢查著自己的水袋，確認沒有什麼問題後立刻離開了自己的帳篷。


    天空剛剛翻出魚肚白。


    她才剛剛走到禮拜堂外湖泊上橋梁的中間位置，一個聲音就傳了過來。“能告訴我你在做什麼嗎？”


    萊茵轉身麵向雷布拉特。碎地者的臉堅定且刻著關注。


    “我要去一趟病木林。如果我運氣好，說不定能遇見那三個亡靈。”萊茵直接了當地說。


    雷布拉特點點頭。“好吧。那麼我也和你一起去。”


    “我不希望和同伴一起。這事我得自己做，雷布拉特。”萊茵說。他的聲音中帶著強硬，但牛頭人的關心則變得更明顯了。


    “我不喜歡這樣，萊茵。你昨天與瑪克斯韋爾的談話我聽說了。我知道你想做什麼，但這一次，我希望你能慎重考慮。”


    “我當然有考慮過，雷布拉特。如果那三個亡靈依然是我的敵人，那麼我希望我深處險境的時候不會拉上同伴。”萊茵放低了注視的目光，不自然地應付著。她隨後深唿出一口氣，簡短地說：“幾小時後我就迴來，如果我找不到他們的話。”直向著橋梁邊界加速過去。


    心裏沒有感覺到不安，雷布拉特看著暗夜精靈變成獵豹奔馳而去消失在遠方。元素告訴他，沒必要擔心。


    找到迴病木林的路對於萊茵來說是個簡單的任務。她花了一個小時找到了前天發生戰鬥的地方。晨霧仍舊緊抓大地沿著迂迴盤繞的小徑飄，不過她已經能辨別出一棵戰鬥時破壞的樹。當她接近時，她減速輕鬆慢跑，靠聽覺捕捉任何危險的聲音信號。需要小心些，畢竟，雖然瑪克斯韋爾已經表態可以接受亡靈，但是，實際情況必須是那些亡靈已經恢複了意識。深藏於心的東西告訴萊茵，她似乎忽略了什麼。


    萊茵看見曾經平坦的大路上出現了許多小型坑陷，那是流星擊中地麵產生的痕跡。麵積不是很大，她的力量隻能做到這種程度。她看看周圍的地方有沒有亡靈的痕跡。什麼也沒找到。他們看起來離開了。


    一聲低沉的發自喉嚨的咕隆聲引起了她的注意，她轉身看見一顆樹上坐著前不久見過的一個亡靈，但不是和她交手的那個。那生物也是女性，看來鎮定而泰然自若，不過她的匕首就靠在兩腰伸手可及的地方。同時，她也很謹慎。


    萊茵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慢慢地向她走去。


    當她向前走著時，她意識到，對於這個亡靈，她可能犯了個極嚴重的錯誤，也是她忽略的問題。對方身上看不出一絲逃亡的感覺，她的裝備精良，武器也不簡單。萊茵一開始認為，這些亡靈恢複意識後一定會被天災軍團追殺，他們一定非常落魄。可是……


    也許是有什麼出乎意料的原因，也許。但是她必須通過某個方式來確認一下。離那顆樹隻有幾步遠的地方時，暗夜精靈停了下來，她變迴原形示意自己沒有惡意。


    那亡靈在樹枝上用力一蹬，輕巧地落在萊茵身後五步開外。


    “你們暗夜精靈是這麼做的，對嗎？”亡靈用流利的達納蘇斯語言問著。她的聲音深沉而似摩擦的沙礫，不過它的發音出奇的準確，而且她彎下腰，做出了卡多雷們敬禮時的動作。萊茵一下驚愕失聲，她的震驚完全表露在她臉上。亡靈臉部的皮膚扭曲著，在萊茵猜測，那是個咧嘴笑。


    “你會說我們的語言？”萊茵顫抖地問著。


    亡靈嚴厲地瞪著她。“你覺得我們存在這麼久了，仍舊隻知道殺戮？”她問。“銀色黎明實在是有些低估我們。不過這也能理解。”


    萊茵對她隻有驚訝。這坐著一個黑暗的東西——一個罪惡，嗜殺的生物。但是她說話帶著靈活的頭腦與智慧。這生物並沒有衝上來撕開她的心髒，即使她曾這樣預料。它基本上是站在原地不動，用她的智慧打量她，認知的眼神。萊茵不寒而栗，同時感到受到震懾和挫敗。不加思索地，她將那個問了自己無數次的問題破口說出：“我必須知道。為什麼當時你和你的同伴會放過我？為什麼你要阻止你的同伴傷害我？”


    亡靈注視著她好一陣然後點了一下頭。“我們本來就沒打算殺掉你。”


    萊茵尖利地歎聲：“為什麼要那樣做？”她問。“我們是不共戴天的敵人。”


    亡靈看來對這個考慮了一會兒。“你的仇恨是對天災軍團，是對巫妖王，我們也一樣，你對於我們來說，是敵人的敵人。”亡靈說完了。萊茵並不清楚自己到底想要聽什麼，但是她絕對明白這個答案是她出乎意料的。“除此之外，”亡靈接著說，“你之後並沒有帶上你的朋友來剿滅我們。”


    “這麼說，我該謝謝你，”萊茵開始說，同時想知道該怎麼適當地稱唿這個亡靈。感覺到了萊茵的慌亂，那亡靈說：“我叫莉莉安·沃斯，精靈。你可以叫我莉莉安，也可以叫我沃斯。”


    鬆了口氣，萊茵迴複道，“謝謝你，莉莉安。謝謝你的理智。”


    莉莉安再次點頭。萊茵注意到亡靈身上的護具都是新的。她推測莉莉安並不是一個流亡的亡靈。


    “我是萊茵。”暗夜精靈開始說道。“我是來找你和你的朋友們的，莉莉安。你對我的態度讓銀色黎明內部很多人都感覺心煩意亂，因此我必須要知道你是否真的和天災軍團不同，還是說，這又是你們的陰謀？”


    莉莉安溫和地笑著。“相信獸人比相信亡靈要容易得多，這我明白。我遊蕩在瘟疫之地已經很多年了，精靈。我從一個地方換到另一個地方，到處獵殺血色十字軍和天災軍團的目標。”


    “你是說，你早就拜托了巫妖王的掌控？”萊茵驚訝地眨了眨眼，“隻有你嗎？還有沒有其他和你一樣的人？”


    莉莉安沒有迴答這個問題，她給了的迴應是一個捉摸不透的微笑。萊茵歎了口氣，繼續說：“也許吧，但是你的樣子告訴我你的來曆並不簡單，你身上的防具和你的武器，都像是在說你來自某個組織……或者勢力。”


    “真是敏感啊，精靈。”莉莉安笑著說：“不過我總要和像我一樣的亡靈找到一條出路，不是嗎？”


    “所以你們找到了？你們是誰？”


    萊茵問出了關鍵問題，但是莉莉安卻謹記納薩諾斯的命令：無論如何，都不能向外人透露被遺忘者的存在。


    亡靈狡黠一笑：“告訴了你，然後銀色黎明派人四處搜尋，將我們剿滅，對嗎？”


    “我絕不會這麼做！”萊茵臉色一紅，顯然有些生氣。“我隻是想要了解你們，然後幫助你們？”


    “如何幫助？”


    “銀色黎明會聯合一切能夠對付天災軍團的力量。”


    “把我們當炮灰？”


    “不！”萊茵一口否決，“你們會得到平等的對待，像我一樣。”


    “聽起來不錯。”莉莉安沒有猶豫便迴答道。“但是所有人都會向你一樣願意聽我們說話嗎？”


    萊茵臉色變得明朗，“銀色黎明的指揮官瑪克斯韋爾男爵已經表明了態度會接受你們。”


    “其他人呢？”


    “他們也會如此。”


    “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莉莉安突然變得嚴肅起來，她抽出了匕首，讓萊茵立刻心生警惕。“如果這是一個陰謀，巫妖王派我們打入你們的內部，找機會把你們瓦解，你們該怎麼辦？”


    這個問題是暗夜精靈剛才提出的，她一下子陷入兩難的選擇，看起來這是莉莉安給她的考驗。萊茵猶豫了半天，臉色和嘴唇都變得發白了，她最後說道：“我相信你們，你們不會的。”


    莉莉安·沃斯聽到答案後緩慢地收迴來武器，神情落寞地迴答說：“不是所有生者都和你一樣。”她的表情告訴萊茵，她曾經被生者拒絕，甚至是至親之人。“我們需要自證清白。”莉莉安從背後拿出了一個錐形瓶子，扔給了萊茵。瓶子裏麵的液體呈現淺藍色，像果汁一樣。


    “這是什麼？”


    “你可以稱它為聖水。有了它，你們就可以就可以收複斯坦索姆！”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麼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麼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麼。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麼？”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剎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