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20日。禮拜天。
按照康宛泠的計劃表，今天是出黑板報的最後一天。
高一年級牆報評比的正式時間是在明天，也就是下周一。
她之所以安排在周末來出，那是因為她不但策劃好了版麵布置，也早就寫好了全部的采訪文章，更有自信能夠在全新的一周開始的時候，帶給所有人耳目一新的驚喜。
如果不出意外，用兩天的時間來完成這次的黑板報，相信應(yīng)該是綽綽有餘的。
可是——她早該想到的——獨自站在空空蕩蕩的高一（2）班教室裏，康宛泠頹然垂下腦袋。凡事隻要和那個家夥沾上邊，所有意料之中的期望都會落空，取而代之的，隻有——
混亂和災(zāi)難。
再次看了一眼腕上的米老鼠手表，電子屏顯示的時間是晚上8點42分。
那麼晚了，那個家夥是沒可能出現(xiàn)了。
她歎了口氣，抬起頭看向占據(jù)教室最後一整麵牆的那塊黑板。在白熾燈的照射下，黑板被富有創(chuàng)意地劃分成了三大部分：文字區(qū)、花絮照片區(qū)和題圖漫畫區(qū)。其中，文字區(qū)已經(jīng)滿滿當當?shù)靥钌狭似恋奈恼拢欢ㄐ鯀^(qū)也布置得花團錦簇，貼滿了同學(xué)們自己製作的手工藝品和在學(xué)校裏拍攝的照片；隻有圖畫區(qū)……
視線麻木地落在了那片她特意預(yù)留出來的超大版麵上，康宛泠覺得自己已經(jīng)出離憤怒了。
圖畫區(qū)那裏依舊是一片空白（嗯？是不是說“空黑”更恰當一點啊？）。
而這一切，都拜那個言而無信的爛人兼超級豬頭——費烈所賜！
那個午後的課間，發(fā)生在單雙杠那兒的一切都還曆曆在目：他們握手言和，他們相視微笑，還有——
他們稱對方是“拍檔”！
而現(xiàn)在，她的這個“拍檔”在哪兒?!
她明明已經(jīng)清清楚楚地告訴他，這個周末需要他一起合作出牆報。可是，從昨天到今天，他甚至連個鬼影子都沒有出現(xiàn)一下！
她幾乎用了整整一天在等待、打電話、拜托同學(xué)，甚至是大發(fā)雷霆、跳腳罵人上。
此刻，試過一切辦法的康宛泠終於不得不承認，這個她曾經(jīng)信任過的“拍檔”居然……人間蒸發(fā)了。
微風透過教室敞開的窗戶湧了進來，帶來晚上清涼的空氣和花草的芬芳。
這本應(yīng)該是一個美好的夜晚的。
在康宛泠的預(yù)期中，今夜，她本可以一邊喝著冰鎮(zhèn)可樂，一邊欣賞自己的傑作——完美無瑕並且大功告成了的牆報，提前預(yù)祝自己的勝利。
可現(xiàn)在……
沒有冰可樂，沒有已經(jīng)完工的黑板報，也沒有勝利得意的心情，有的隻是憤怒、沮喪、慌亂和讓她的衣服濕了一次又一次的冷汗。
再過十二個小時就要評比了。
再有不到十一個小時同學(xué)們就要步入教室，準備早自習了。
她都能夠想象得出當老師和同學(xué)看到一塊內(nèi)容缺了三分之一的黑板報時，那種詫異和不敢置信的眼神。
尤其是班主任馮老師——她是那麼地相信她！她還曾說：“我把希望都寄托在你們身上了！”
怎麼辦？
康宛泠開始繞著教室兜圈子。
她已經(jīng)把全部的寶都壓在那個姓費的家夥身上了，甚至都沒為自己準備一張備用臨摹的圖片。
現(xiàn)在，她到底該怎麼辦?!
9月21日。星期一。
“讓我死了吧!!!”
當方瑩瑩吵吵鬧鬧的聲音一如既往地在門外響起的時候，康宛泠第一百遍地把頭蒙在被子裏哀號起來。
為什麼今天不地震、不海嘯、不發(fā)大水、不全市停電，甚至就連空襲警報都居然沒有一個呢？
要是這一切都沒有發(fā)生，至少也該想想辦法，讓方瑩瑩這隻早起的鳥兒來個破天荒地睡死過去，或者在路上摔一跤，或者被外星人抓走，或者……怎麼都好，反正，就是別那麼準時準點地來叫她嘛！
“阿泠！”
終於，方瑩瑩帶著無人能擋的氣勢衝進了她的房間，一把推向床上拱成一團的被子：“快起來了！我都已經(jīng)等不及要看你出的黑板報了啦！”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康宛泠把自己更緊地蜷在了被子中。
“昨天費烈?guī)湍惝嫷迷鯓影。恳欢ê馨舭桑 狈浆摤撨赀晷α似饋恚昂闷诖叮∵@可是他第一次在黑板上畫畫呢，我……”
康宛泠幾乎都能夠聽見自己牙根被咬碎的聲音——費烈！
她的腦袋突然從那一團粉色的被褥中鑽出來：“瑩瑩，麻煩你告訴馮老師一聲，就說我已經(jīng)被姓費的那隻豬頭氣得吐血身亡，今天去不了學(xué)校了！”
飛速說完這串話之後，康宛泠的腦袋再度迅雷不及掩耳地鑽進被窩中，把自己拱得像隻巨大的饅頭。
方瑩瑩目瞪口呆，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喂！你在說什麼啊？”
“我是說……”悶聲悶氣的聲音從那團粉紅色的饅頭裏傳了出來，“我病了，感冒、發(fā)燒、盲腸炎、闌尾炎、心髒病、糖尿病、sars、艾滋……隨你怎麼說好了，反正我快死了，今天是去不了學(xué)校了……”
“你搞什麼啊！”方瑩瑩用力拉扯被子，“今天可是黑板報評比的大日子欸！你居然還敢蹺課？到時候誰來領(lǐng)獎啊?!”
還領(lǐng)獎？
她不被一腳踹到臺下就已經(jīng)很好了啦！
“反正我今天是死也不會去上學(xué)了！”康宛泠閉著眼睛尖叫，渾然不覺被子已經(jīng)被力大無窮的方瑩瑩掀開了。
“阿泠，你到底怎麼啦？”方瑩瑩疑惑地瞪大了小眼睛。
“我……”康宛泠停了下來。
她能怎麼說？說自己被自己的“拍檔”放了整整兩天的鴿子，最後隻能趕鴨子上架自己胡亂畫了一張？說即將呈現(xiàn)在大家麵前的牆報慘不忍睹？還是從今天起，她，康宛泠，高一（2）班的宣傳委員將成為同學(xué)們的笑柄？
“我不管你是哪根筋搭錯了，反正，”不等她迴答，方瑩瑩撩起袖子，揪住康宛泠睡衣的衣領(lǐng)，“隻要今天有我在，你就別想逃課！”
“喂！方瑩瑩！你放開我！”康宛泠連忙向脖子後麵的那條手臂打去，手掌都拍紅了，方瑩瑩卻依然紋絲不動。
這個女人的手臂難道是用鐵鉗做的嗎？
“我知道你是怎麼迴事了。”方瑩瑩拖著她向房門口走去，“你什麼都好，就是太謙虛、太害羞了！你一定覺得我們班這次的黑板報比別的班好太多了，怕一班、三班的宣傳委員看到你會不好意思。所以，你就決定低調(diào)處理，索性不去上學(xué)了，是不是這樣？”
什麼跟什麼呀？康宛泠用手抓住門框，用盡最後的一絲力氣負隅頑抗——太謙虛、太害羞？瑩瑩說的是她嗎?!
“我可絕對不允許你這樣！要知道，你領(lǐng)的獎中，也有我的費烈的一份功勞！我都已經(jīng)等不及看到你們的黑板報，看到費烈領(lǐng)獎了！哦嗬嗬嗬！”方瑩瑩情緒激動地歡唿了一聲，順便毫不費力地把康宛泠那兩根摳住門框的手指掰了下來，“阿烈，我來了——”
軟綿綿地任方瑩瑩拎著睡衣的衣領(lǐng)，把自己拖來拖去，康宛泠頹然垂下腦袋。
真是一點想法都沒有了——她怎麼會交到這種朋友？！
佛祖啊佛祖，請你掉下一顆大隕石把格安高中轟成一個大坑吧！
顯然，佛祖沒有聽到她的祈禱。
菩薩啊菩薩，請你掉下一顆小一點的隕石把格安高中的高一（2）班炸飛吧！
同樣，菩薩也沒有聽到她的吶喊。
那麼……
土地公公，請你直接用石塊把我砸昏過去也可以！
等了三分鍾，依然沒有任何飛來橫禍的跡象。
看樣子，格安高中附近的土地公公都出國考察去了。
長歎一口氣，康宛泠聽任自己被方瑩瑩死拉活拽地拖向高一（2）班教室。
十幾米開外，就已經(jīng)聽得見教室裏傳出的喧笑聲，透過玻璃窗，還能看見一個個穿著校服的身影在教室後方興奮地擠來擠去。
康宛泠痛苦地閉上眼睛。
完了！
現(xiàn)在，大家都已經(jīng)看到黑板報了，相信更對圖畫區(qū)的那幅畫有目共睹、印象深刻了。
不用看，她都能夠想象得出大家的反應(yīng)。
“哎喲！才女畢竟是才女，能寫竟然還能畫。隻是，”大班長白絲蕓幸災(zāi)樂禍的臉出現(xiàn)在了想象的畫麵中，“我怎麼看不懂，你畫的都是什麼呀？”
“阿泠？……阿泠？”
下一個是素有“廣播站”之稱的羅紋：“特大消息，特大消息！人稱‘才女’的宣傳委員康宛泠竟然也有不為人知的另外一麵——沒想到，她的繪畫作品竟然那麼……”
“康宛泠?!”
“什麼？”康宛泠猛地睜開眼睛，從想象世界迴到現(xiàn)實生活中，這才發(fā)現(xiàn)在不知不覺間，她們已經(jīng)來到了教室門口。
“沒想到……”
方瑩瑩愣愣地望著前方——那麵占據(jù)了整整一堵牆的黑板。
康宛泠別過頭，不願麵對纏繞了自己一晚的噩夢：“很慘是不是？”
“太完美了。”方瑩瑩喃喃道。
“你說得對，是太失敗了……”
等等，瑩瑩剛才說的是……
康宛泠迅速轉(zhuǎn)過頭來：“你說什麼？”
“你自己難道沒發(fā)現(xiàn)嗎？我早就說了，費烈的畫一定是最棒的！這次的黑板報，簡直是……”方瑩瑩誇張地把手伸向前方，“一幅傑作！”
費烈的畫？
還有，傑作？
她在開什麼國際玩笑?!
康宛泠順著方瑩瑩的手不情不願地看去，視線卻在接觸到牆報的那一瞬間凝結(jié)。
不可能！
她目瞪口呆地看著黑板的右上方。
那……那是什麼?!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昨晚，她離開的時候，這塊黑板還慘不忍睹。可是，現(xiàn)在……
“哇！好棒！”
“太酷了！……”
身不由己地向教室後方走去，穿過裏三層外三層興奮驚歎的同學(xué)，在不絕於耳的讚歎聲中，康宛泠站在了黑板前麵，愣愣地看著黑板上的那幅標題繪圖。
星空下，一對穿著白襯衣的男孩女孩站在一葉小巧精致的帆船上，迎著風，劈開湛藍的海浪，駛向遠方。而在那片深藍色的夜幕上，無數(shù)閃爍的星星點綴出這次牆報的主題——夢想。
這幅畫是不可能用粉筆完成的——她的手輕輕撫過畫麵上浪花翻飛的波濤，剎那間，某個被色彩斑斕的油漆塗得像抽象派油畫般的陽臺出現(xiàn)在了腦海中——這是油漆顏料。
還有這層夜幕的顏色……她從來沒有見過這麼純正的藍，就仿佛是出現(xiàn)在最美好的夢中的夏夜星空，如此澄澈，如此透明。
“你知道這個藍色有幾度嗎？”
一個聲音穿過滿教室的喧囂，響起在康宛泠的耳邊。
她抬起頭，目光撞入一雙黑色的瞳仁中。
在她的記憶中，這是第一次，費烈竟然在早自習開始之前踏進教室。
“你有沒有試過用電腦為圖片上色？”不去理睬周圍同學(xué)，尤其是方瑩瑩和白絲蕓看到他時發(fā)出的尖叫，費烈低頭問道。
康宛泠傻傻地搖頭——
他到底在說什麼啊？
“我試過，”他側(cè)過頭，瞇著眼看向黑板上的藍色，“調(diào)過無數(shù)次顏色以後，我發(fā)現(xiàn)，在青100度，紅色70度的時候，調(diào)出來的藍色最純正。所以，這是我最喜歡的顏色，我叫它——”他的視線迴到了她身上，“70度的藍。”
“碧雲(yún)天，黃葉地……”
“唿……”
“秋色連波，波上寒煙翠……”
“唿……zzz……”
在一片輕笑聲中，馮倩雅放下手中的課外讀本，皺起眉頭向接連兩次打斷她朗讀的那個角落望去，猶豫片刻，最終還是重新拿起課本，繼續(xù)為同學(xué)們朗誦。
“……山映斜陽天接水，芳草無情，更在斜陽外……”
“唿唿zzz……”
康宛泠用白眼瞥了一眼坐在自己左邊的那個粗人——看看他那副樣子：腦袋摔在課桌上；口水在桌麵上蔓延，眼看就要越過三八線了；還有他的唿嚕，她從沒見識過這麼響的唿嚕聲，估計連校長室那邊都能聽見了……真是的，這種人恐怕一輩子都不能理解古詩詞那種優(yōu)美的情境和典雅的詩意。
“喂！”
她用手戳了戳那個粗人——還在上課呢，居然睡成這樣，成何體統(tǒng)？
唿嚕聲停頓了片刻，又在突然之間，以更驚心動魄的架勢響了起來，嚇了她一跳。
不去理睬前方方瑩瑩扔過來的好笑而又有些促狹的眼神，康宛泠別過頭去，歎了口氣。
算了……他那麼困也是能夠理解的，畢竟，他昨晚一定熬了個通宵吧。
迴過頭，康宛泠忍不住又看了身後的黑板一眼——整整一天，她的視線幾乎離不開那兒。
那幅《夢想》，如果她沒看錯的話，一定是先用白色油漆在黑板上上一層底色，等幹了以後，再進行精心繪製的——要完成這樣的一個工程，幾個小時都還算是少的。
她昨晚是十點左右離開的，這樣算來，即使費烈十點鍾就到學(xué)校了，想要在早上七點之前完成那幅畫，哪怕睡一個小時也是沒可能的。
這個費列羅——康宛泠不由自主地轉(zhuǎn)過頭來，視線落在左手邊那個睡得頭發(fā)亂蓬蓬的腦袋上——他為什麼一定要把自己弄得那麼累呢？
“這是為了他的夢想。”不經(jīng)意間，羅紋說過的話響起在了她的腦海中。
他是在下午第一節(jié)課的課間休息時說那番話的。
當時，所有的同學(xué)都沉浸在牆報評比獲得第一名的興奮中——除了費烈，他今天雖然破天荒地沒有上學(xué)遲到，卻在教室裏整整睡了一天。
“幸虧有了費烈，我們這次才能得獎！”白絲蕓目中無人地宣布道，簡直把這次黑板報的主要策劃負責人當成了空氣。
若是以往，康宛泠一定會跳起來和白大班長據(jù)理力爭幾句。可是這次，這次真的多虧了費烈……若是沒有他的救場，她是真的死定了呢！
“可是，他來得也太晚了，”這是康宛泠現(xiàn)在唯一能抱怨的，一想起昨晚的焦急等待，她就不由得又冒出了一身冷汗，“我都已經(jīng)快要絕望了。”
“他這麼做也是沒辦法的！”斜刺裏，一個正處於變聲期的男生的嗓音忽然響起。
羅紋清了清喉嚨，為自己引起了大家的注意而有些得意：“你們知道費烈周末的時間安排嗎？費烈拜了個繪畫大師學(xué)畫。在周末的時候，每天早上八點到晚上八點，是他雷打不動的學(xué)畫時間，晚上八點以後，他才有時間做作業(yè)——簡直比上學(xué)時還辛苦！”
難怪他答應(yīng)周末來出牆報的時候有些猶豫，難怪這兩天她怎麼也找不到他，原來，他竟然讓自己忙得連一點休息的時間都沒有。
“當別人都在打電玩、玩網(wǎng)遊、複習、補課、逛街、睡覺的時候，費烈都在畫畫。”羅紋繼續(xù)說道，“他這麼做，就是為了他這個夢想——繪畫。”
“可是，為什麼他不把他的安排告訴我呢？”康宛泠喃喃地開口，“他害我等了好久。”
“哈！你終於也知道等待的滋味啦！”白大班長終於抓到時機幸災(zāi)樂禍一把了，“那天值日的時候，你不也害我白等一場嗎……”
“我覺得，他之所以不告訴你，”不理睬白絲蕓的刺耳聲音，羅紋的目光若有所思地落到了依然睡得物我兩忘的費烈身上，“是因為他不想讓你也陪著熬通宵，不想讓你太累了。”
是真的嗎？
他是真的這麼想的嗎？不想讓她熬通宵，不想讓她太累，所以，他才寧可什麼都不跟她說……
在一連串的疑問中，康宛泠甚至連馮老師宣布下課的聲音都沒聽到。
這是今天的最後一節(jié)課了，同學(xué)們迫不及待地收拾書包，紛紛衝出教室，在走廊上留下一片奔跑吵鬧的聲音。
“喂！”她用力推推費烈，“放學(xué)了！”
他終於抬起頭，睜開雙眼茫然地看了她幾秒鍾後，腦袋又砰地落迴到桌麵上。
在方瑩瑩的催促聲中，康宛泠慢慢收拾好自己的書包，然後慢慢地站起身，向外走去。
在教室門口，她停下腳步，轉(zhuǎn)過身，目光再次停駐在黑板報上的那幅《夢想》上。
那片星空的顏色——費烈的70度的藍，真的是最純正、最清澈的藍色呢！
如果用顏色來形容人的話——她的視線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那個唿嚕聲再度驚天動地的家夥身上——那麼，他就像這抹藍色：純淨、透明、堅定卻又充滿希望。
“阿泠！”方瑩瑩的叫聲從走廊上響起，“你還在幹什麼呢？快走了啦！”
教室裏，除了她和費烈，早已空無一人。
看著秋日的夕陽從窗外傾瀉進來，為費烈沉睡的身影染上一層光圈，康宛泠忽然發(fā)現(xiàn)，不知從什麼時候起，70度的藍，已經(jīng)成為了她最喜歡的顏色。